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她是男主好兄弟[快穿]》 第1章 第1章 加薪 晋晓是时空管理局特级员工，蝉联最佳员工七年。 她获得的成就有：最佳反派、最佳女配、最佳炮灰…… 不仅如此，她还同时获得野生投票榜“最想娶的女人”和“最想嫁的男人”TOP1。 看到投票结果的时候，晋晓皱了皱眉。 “最想娶的女人”就算了，但……“最想嫁的男人”？ 不出意外，应该是投票计数系统出bug。 当然，还没来得及和主办方反馈bug，她进入新一轮任务。 此时，她坐在一辆SUV的驾驶座上。 这是她刚接受的系列任务，系统很着急，她还没细看任务，就直接签订她，投入任务书籍世界。 不过问题不大，只要报酬到位就行。 赚钱的事，谁不喜欢呢。 晋晓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在脑海里联系系统：“请求连接。” 系统声音响起：“正在传输任务导航和任务内容……” 下一刻，晋晓瞬间接收讯息。 只看任务描述：【小说里，男主们总有各种各样的好兄弟，请员工扮演好“好兄弟”，帮助男主取得人生成就。】 晋晓：“？” 兄弟？ 她愣住，翻开人物属性面板——【所需员工：男。】 晋晓捏捏耳垂，问系统：“hello，在么，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搞错了？” 系统那边安静了。 到现在它才发现，原来这个特级员工是女孩子！女孩子的为什么名字这么中性！ 它心里卧了个大槽，本来它还洋洋得意，这个没人接手的工作终于找到特级员工来做，结果居然是性别对不上！ 这可是重大工作失误，会扣各种绩效，还会影响职称评审。 为今之计，是将错就错，让晋晓做任务。 系统语气温和，说：“亲爱的，妇女能顶半边天，所以假装男孩子什么的，你应该也最擅长吧？” 晋晓：“你是不是觉得你很幽默？” 系统：“应该吧……” 晋晓：“……” 遇到错误匹配的任务，退出是一个选项，但如果退出，她需要赔付。 这可不行。 何况，这个任务的报酬确实丰厚。 晋晓垂着眼睛想了想，很快清楚重点——她是来赚钱的，不是来赔钱的。 只要能解决性别，其他都不是事。 系统果然有对策，只听它继续说：“基于你的性别，现在我调整一下你的数据，让你不需要易容，这个世界的人也会自动默认你是男性。” “当然，【默认】的情况下，如果你做出不符合性别的行为，会解除【默认】。” 但晋晓得问清楚解除【默认】的条件：“比如？” 系统：“进女厕被看见。” “如果被解除，会引起什么问题？”晋晓继续问。 系统只好老实说说：“如果你已经完成任务，就没问题，如果没有，会被判定任务失败。” 总之，即使系统帮她掩饰，她还是存在掉马风险。 但只要尽快完成任务就对了。 她打开本世界详情。 这本书中，男主角是霸总，女主角是一朵小娇花，而她填补的作为男主“好兄弟”的白晋晓，就是大名鼎鼎的助攻助理。 每个霸总身边，一定少不了一个助攻助理。 她需要在霸总和小娇花初遇后，做各种助攻；她需要在霸总和小娇花谈恋爱时，妥善完成霸总的公司所有任务；她需要在霸总和小娇花吵架中，做中间调和人，帮忙关照小娇花的情绪，也做被霸总迁怒的炮灰…… 霸总和小娇花两眼一瞅，助攻助理累成狗。 难怪这个世界本来的白晋晓叛逃。 但是助攻助理薪资很高，按照规定，在任务世界得到的报酬，能够在时空管理局按比例转换成联盟币。 有钱就行。晋晓食指又点了点方向盘，继续看男主需要达成的【人生成就】。 男主名叫盛晔，人称行走的爆爆龙，他的是去感受喜欢这种柔软的情绪。 晋晓要让盛晔完成人生成就，就是让他好好谈恋爱。 扫完任务后，晋晓连着手机戴上耳机，开始听这个世界的新闻，这有利于她快速沉浸这个世界。 【顾氏集团总裁顾章言出席亚太科技峰会……】 【前方传来消息，由于出现货车侧翻，S127新高度从越岗到召林段暂时无法通车，请司机避开……】 当她用手机查探完周围的地形时，后排车门猛地被打开，一个高大的男人坐上来。 晋晓从后视镜扫一眼，就知道他是本世界男主，盛晔。 男人看起来二十七八，身材高大，穿着深灰色西装，袖扣是湛蓝的蝴蝶宝石，全世界只有两颗，另一颗被迪拜王室拍下。 他头发很短，露出所有五官，五官比例很好，眉弓骨长，让人一眼望过去，便忘记不了他的长相，是一种很锐利英朗的帅气。 盛世集团是家族企业，交到盛晔手里，在他的带领下，产值扩大十几倍，蒸蒸日上，跻身京市豪门圈，盛晔名声在外。 但同样名声在外的，还有盛晔的怪脾气。 就像今天，因集团在研究一种新的AI技术，在沁海湾这个区域测试，盛晔想了解情况，没有事先知会，想来就来，也抓到员工偷奸耍滑。 他发了一通火，裁掉了一批人，在其余人的战战兢兢中，回到车上。 “滴”，一通电话打到他手机上。 盛晔随手接起来，只问：“什么事。” 电话那边，盛母声音温柔：“阿晔啊，在忙呢？” 盛晔挥挥手，示意白晋晓开车，说：“刚忙完。” 晋晓启动车辆，她在倒车，便听盛母继续：“那好，我大学同学的女儿今天回国，你去接一下吧，就在京市机场，11点下的飞机。” 晋晓知道，按照原来的轨迹，这就是男女主第一次见面。 现在十点四十，也就剩二十分钟。 而沁海湾离机场，要花费半个小时。 盛母这通电话十分卡点，铁定要让盛晔接到她同学的女儿。 盛晔一下明白盛母的心思，就是又要给他拉线。 他有点不耐烦，沉住气，说：“她不会自己打车回来吗？” 盛母和他争起来：“你这孩子，我让你接个人就这么难吗？时间刚刚好，不会占用你的时间的。” 盛晔皱着眉头，应付道：“好，但我如果我先到机场，我不会等她。” 他挂掉电话，伸手拉了拉领带，又莫名烦躁，他现在完全不想接受生活里出现另一个人，但盛母总是隔三差五就介绍，根本堵不住。 只能先应付。 这么想着，他说：“去京市机场。” 晋晓回：“好的，盛总。” 盛晔一抬眼，蓦地和后视镜里晋晓的眼睛对上，他愣了愣。 镜子里的眼睛，眉尾微扬，眼睛大而有神，眼瞳里好像藏着什么星点，线条偏柔美，但眉宇间，有一种英气。 他怎么不知道，白晋晓原来长得还不错？ 而且，那双眼睛有种沉着感，在与他对视之后，便若无其事地挪开，好像很不在乎。 一个助理，没有诚惶诚恐，竟然这样看他？ 盛晔本来就烦躁，心念一动，脱口而出：“等等。”他眯起眼睛，“十分钟，我要到达机场。” 晋晓缓缓打出个问号，这是什么霸总语录？ 她问：“您确定吗？” 盛晔说：“我用高薪水聘请你，不是让你说不的。” 晋晓：“……” 来了，霸总身边的助理的功效一：出气筒。 显然，盛晔因为无法彻底拒绝母亲的安排，觉得烦心，所以迁怒作为司机的她。 晋晓轻轻踩着油门，要让她做这种事不是不行，而是—— 钱呢？ 她淡淡地说：“我可以做到，但我要加薪。” 盛晔觉得很新奇。 他身边有很多个助理，这个助理平时很少说话，存在感也不是很强，这一开口，就是加薪？ 难道盛世给的薪水还不够花？ 他冷笑了声，说：“行。” 当然，他提出这个要求，就是刁难人，他并不觉得白晋晓能做到。 下一刻，却听白晋晓说：“系好安全带。” 车倏地越过路边防护栏，冲到泥地里！ 盛晔虽然反应极快，拉好安全带，但此时，因为惯性，他整个人后背都贴着椅背。 太快了！ 随着车窗外风景的急速变化，盛晔的心跳声越来越快，呼吸也急促起来。 这他妈，太刺激了！ 晋晓不仅看新闻，还记住附近的地图。 沁海湾附近一片都还没开发，去机场四十分钟，是绕高速走大路，但直线距离并不远，根据等高线和GPS导航地图，地形就像三维建模，刻在她记忆里，她猛地打方向盘，手感也上来了，脑海只有一个倒计时—— 九分钟、八分钟、七分钟…… 四分钟、三分钟…… 她紧紧踩着油门，车冲破草丛，上车道！ 这是S127去机场的新高速，前段出现车祸，无法通车，所以现在整条高速，只有这辆车。 车窗外的风景几乎连成一条线，直到收费路口，她才慢慢降速，直到机场，正好是三秒、二秒、一秒——吱！车轮停下来。 京市机场入口，就在眼前。 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晋晓挂P档后熄火，她先下车，再给盛晔开门，一脸寻常：“盛总，到了。” 盛晔恍恍惚惚下车。 这种惊心动魄，梦幻般的十分钟，他也是第一次尝试，谁也不知道，他从差点就见到在天堂的奶奶，再到后来抑制不住的心潮澎湃！ 他的助理居然藏了这么一手！ 他复杂地看向白晋晓，太阳很大，照得她的皮肤很白，好似会反光似的，身上穿着剪裁合宜的黑色西装，更衬出一双腿又直又长。 很飒。 无视盛晔的打量，晋晓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本子，靠在车玻璃上，刷刷地写起来。 她握笔的姿势很好看，指头粉粉的，很难让人想象，一分钟前的她，用这双手握着方向盘，把车开得无影。 他忽然回过神，等等，他总盯着男助理看做什么？ 晋晓刚写完单子，“嘶啦”一声撕下来，递给盛晔： “加薪申请单，请签字。” 盛晔：“？” 什t加薪申请单，哪个正常助理会随时把这东西带在身上？ 又听白晋晓说：“因为违反交通法规，扣的分，请求集团运作，罚的钱，请求集团报销。” 盛晔：“……” 白晋晓到底是有多穷？ 他一边签字一边想，回去一定要查查盛世秘书部是不是亏待助理。 而晋晓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很好，这样就一分都不亏。 在她脑海里，系统情绪地震：“你提前到机场，男主就可以有理由应付他母亲，说早到机场，等不了女主，会走人的！” 晋晓问：“然后呢？” 系统：“然后男女主就错过第一次见面！” 果然，盛晔拍了张机场的照片，发给他妈，证明自己到过机场，然后直接对晋晓说：“回去。” 系统崩溃：“你看你看！就要错过了！快挽留他！” 晋晓“哦”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她语重心长地对系统说：“不要只顾眼前小利，盛晔用剩下的三十分钟能做到更多的产值输出，惠利人民。” “等他感受到对人民的爱，任务一样能完成。” 系统：“？？？” 此时，机场外的一辆车上，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大男孩惊诧地盯着晋晓的车，对身边的人说：“小叔，那辆车可太牛了！” 男孩是顾家的小辈，名叫顾明焕，他的小叔，就是顾家的掌权人，顾章言。 顾章言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神色很是冷淡，但眉目清俊，每一个角度的五官都精细得无可挑剔，仿佛画中人。 他挑起眼皮，看那辆车，道：“几百万的车。” 顾明焕摇头：“不是的，不是说那辆车厉害，是那车手的技术！他从下面那个陡坡冲上来的！” 他越说越兴奋，跃跃欲试：“不知道我和他比，谁更厉害呢！” 顾章言摘下眼镜，脱掉眼镜后，他眼瞳是浅浅的棕色，只听他淡淡地说：“违法，别学。” 顾明焕：“……” 知道和自己小叔说不清楚，顾明焕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赛车手！ 因为离得比较远，照片里，晋晓的身影有点模糊。 立刻有人回复：【你就吹吧，这小身板，娘们唧唧的，是电动车赛车手吗？】 顾明焕不服，和那人怼起来：【你等着，我这就让他把你比得以后只敢开电动车！】 这么想着，顾明焕刚要下车找他们。 只是很不巧，远处那两人只是下来一会儿，现在，又准备离开机场。 顾明焕痛心疾首：“不行，我得找出他们是谁！” 顾章言又看向那边，正好看到晋晓准备上车的样子，女人穿着西装，虽然看不清脸，但身上线条利落，像一把出鞘的利刃，十分夺目。 他略微挑眉。 顾明焕百般夸赞的车手，居然是个姑娘家。 第2章 第2章 讲解 京市，盛世集团。 集团大厦有十八层楼，第十八层，除了总裁办公室、会议室、休息室、前台区，还有整个秘书部。 晋晓端着咖啡回到工位。 这里留有以前白晋晓的东西，桌上贴几张纸，写的鸡汤，一台电脑，和几打文件。 她坐下开始翻文件，全神贯注。 隔壁工位，另一个助理瞥晋晓一眼，打开手机，在一个小群说：“听人事部Mary说，白助加薪了！” 群里很快有响应：“不是吧，他才入职三个月，这就加薪了？” 也有人问：“加薪多少啊？” 那助理酸了，回：“整整一万呐！” 这下，群里潜水的都被炸出来。 一万！ 虽然秘书部工资都不低，但一个新人加薪一万，就很耐人寻味。 所有人看晋晓的目光都变了。 一个和白晋晓同期入职的男助理：“凭什么，他做了什么啊？他会什么啊？” 也有人说：“这是盛总授意的，或许白助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男助理快速敲着键盘：“什么过人之处，傍上富婆的能力吗？” 虽然在系统的操作下，所有人【默认】晋晓是男性，但并不影响她本身的颜值，是种刚柔并济、内外兼收的美，令人赏心悦目。 再加上盛总有个妹妹，男助理怀疑晋晓是关系户。 其他人或多或少嘀咕，但不至于像这位男助理激进，直到他这样说出来，他们才觉得，或许有可能。 不然白晋晓怎么做到三个月加薪一万？ 这也太扯了吧。 鄙夷的种子种在心底，一连好几天，没人和晋晓说话，要搞冷暴力，彻底无视她。 系统提醒晋晓：“你没觉得，氛围很不对吗？” 晋晓一目十行地浏览着新项目资料，抽空应声：“没有。” 系统：“……”这人能把天聊死！ 对晋晓来说，这几天，她需要疯狂摄入公司有关的知识，没人来打扰，刚刚好。 她超爱这种办公氛围的。 看完最后一份文件，她合上文件，闭上眼睛休息十秒。 她拿起杯子，走到茶水间处，便听里头传来声音：“……他要是真是关系户，你肯定没法在总部待下去的！” 晋晓没偷听人说话的癖好，直接走进去，对话戛然而止。 两个说话的女生，都是秘书部的，一个叫小葵，一个叫王丽，看到晋晓，两人脸色倏地僵硬。 一种名为尴尬的氛围，让人感觉到窒息。 当然，不包括晋晓。 她装好咖啡，转过身，径直离去。 小葵脸色苍白：“完了，白助是不是听到我们的对话了！” 王丽说：“管他，你看他听到了，不也假装没听到？” 小葵和白晋晓是同期入职的助理，在盛世秘书部有个规矩，半年后，同期只会选择最优留在总部，其他的视情况调往全国各地。 小葵男友在京市，她不想被调任，但听说白晋晓是关系户，心就悬起来。 王丽拍拍她的肩膀，说：“算了，反正被调任的也不是我。” 小葵眼眶红了。 她男朋友说了，如果要异地，就分手，她得留在总部，可是白晋晓…… 小葵有点恍然回到座位，她无心工作，满脑子想着王丽的话——白晋晓留在总部，而她会被调任！ “叩”的一声，小葵回过神，便看晋晓正站桌旁着看她。 小葵心里一紧，以为她来找自己，是因为她说她坏话，却听晋晓说：“刘助，Lisa说，智能三代的PPT在你这里。” 集团内部即将召开会议，秘书部主管Lisa让晋晓主讲，PPT她看过，不过u盘还在小葵这里。 “哦哦，”小葵反应过来。 她拿出一个u盘，正要递给晋晓时，手忽然收回来。 在晋晓的目光里，小葵僵硬地笑了笑：“我、我先检查一下u盘里的PPT……你等一下。” “嗯。”晋晓应。 进入u盘，小葵点击鼠标右键，光标在【删除】那里停了好一会儿。 她的手指在颤抖。 她得留在总部。 只要白晋晓出现大失误，就算是关系户，也得卷铺盖离开。 她按了下去。 晋晓拿过u盘，走之前，瞥了小葵一眼。 但小葵因为紧盯着自己电脑，并没有察觉。 会议很快开始。 这个会议，是交代智能办公系统三代的升级，将落实到盛世集团每个办公室，需要员工配合反馈，所以不是由技术部门而是秘书部为大家讲解。 总部的主管们都会上来开会，还会有别的公司技术骨干旁听。 巨大的会议室里，列着有十几排椅子，盛晔就坐在第一排。 他很关心集团的科技创新，这种会议再忙都会抽空参加，以示重视。 晋晓站在台上，前面是一张张面孔，手边的桌台除了一个笔记本电脑，和三代的操纵杆，其他什么都没有，后面的液晶屏幕墙一片黑。 她没有插u盘找文件。 为什么不放PPT？没PPT要怎么讲解内容？ 坐在后排的助理们面面相觑——这白晋晓，该不会在台上吓傻了吧？ 也是，毕竟关系户，本来就没实力。 小葵则不安地绞着手指。 盛晔抬眼看向晋晓。 晋晓的衬衫衣领，扣子扣到最上面一个，有种无可冒犯的禁欲感，却又别着一个黑色的小型麦克风，任由麦克风捏住那角衣料，漏出极小的一角皮肤。 尤为白净。 好一会儿，盛晔才把目光拉回来。 台上，晋晓将u盘放到操纵杆前的感应区，唤了一声： “小笙同学。” 三代的语音被触发，立刻回应：“在呢！” “帮我查看u盘内的文件。” 她的声音被扩音器变大的声音，很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就像盛夏掉入雪碧里的方块冰，清凌凌的。 她要做什么？ 盛晔抬眼思索。 后排的助理们心里都奇怪着。 而小葵则脸上血色尽失。 难道白晋晓发现她的动作，要在这么大的场合，说u盘的文件被删了吗？ 白晋晓是不是疯了！就算真能暴露她，也得自损八百！他们谁也别想留在总部，甚至说，别想留在盛世！ 小葵越想越害怕，紧紧攥着手。 只看晋晓问完后，AI小笙同学通过操作杆上的识别，读取硬盘数据，回： “主人，您硬盘里的文件有420、421和422三个文件夹，请问需要哪个文件夹里的文件呢？” 晋晓说：“寻找关键词‘AI’‘技术’的文件。” 小笙同学：“收到。” 身后的液晶大屏幕突然亮起来。 它的搜索速度很快，几乎在零点三秒的时间里，找出的结果占据整个液晶屏。 除了命名里有关AI和技术的文件，图片里带有这两个关键词的，都一起被筛选出来，最重要的是，PPT里所用的有两个关键词的图片，也能被找出来，标明在第几页。 小笙同学：“已查找全部结果，需要再细化么？” 底下听讲座的主管们发出轻声讨论。 这种智能，别看好像很简单，但对员工的帮助特别大。 天知道，文件太过庞大时，找一个关键文件，得花多久，这就算了，有时候想在文件夹找出一个文件，但不确定文件命名，找起来简直要命。 紧接着，晋晓通过一两个模糊词，升级过后的AI，也能找出关键文件！ 主管们本来以为，这又是集团的一次无聊的会议，上传下达，中规中矩，不然怎么由秘书部承办。 但没想到，这次会议的开头，不是冗杂的“感谢集团感谢盛总”，而是一下切入核心，让人注意力都放在台上。 没有冗杂的致辞，盛晔略微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大家好，”直到现在，晋晓才正式进入讲解：“我是秘书部的助理白晋晓。” 她没有拖泥带水，进入办公AI的升级讲解：“刚刚演示的功能，是小笙同学升级的五个功能之一，如大家所见，第一个功能……” 她并不是按着PPT照本宣科，而是和现场的AI操纵杆，做出完美的配合，每一句讲解都融入操作中，每一个操作都反馈这功能。 直击重点，又通俗易懂。 有些主管忍不住拿出手机录屏，这样他手下的员工使用时，就不需要再查看复杂的说明书。 晋晓看到那个手机，对那位主管微微一笑： “小笙同学会把今天的讲解录下来，下发到各位电脑。” “另外，友情提醒，大会议期间，使用手机超过五分钟，会扣绩效。” 这个提醒，让周围发出善意的笑声。 主管有点不好意思，放下手机。 前排，盛晔轻声笑出来，这白助理不止给自己省钱，还会给别人省钱。 会议结束后，盛晔鼓掌，噼里啪啦的掌声响满会议室。 主管们一看时间，一共四十分钟，比预先的一个半小时要少很多，而且，白晋晓的解说，让他们觉得好像也才过了二十分钟。 原来，开会还能不枯燥。 而且大家都懂了新功能怎么用，少去研究说明书的环节。 “这下，我们终于不用去烦技术部那边了，他们总算不用担心我们不会了吧。” “今天这讲解的真的不错。” 主管们一边撤出会议室，一边讨论。 而后排的助理们，一个个面色都有点土。 这次讲解，效果居然这么超乎想象，让主管们对她印象非常好，想必盛总也是。 换做他们自己，他们能做到像她一样吗？ 显而易见，不能。 每个人心思各异，只有小葵心情最忐忑，她后悔了。 她不该因为一己之念，删掉给白晋晓的PPT，因为她即使不用PPT，也能把讲解完成得这么完美，她根本比不过她。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此时，总裁办公室内，盛晔刚回到，便看顾家那小辈，二十三四的小伙子，还咋咋乎乎：“哇，难怪盛家能发展得这么好，这个办公AI很厉害嘛！” 盛晔心想，没记错的话，他好像叫顾明焕，爱玩，不会继承家业。 但是，他有顾氏15的股份，最重要的是，和顾章言感情不错，所以，不能太怠慢。 他看着顾明焕，说：“你有什么事？” 顾明焕今天是来找那“赛车手”的。 他拍的照片有车牌，托朋友找出是盛晔的车，本来早就想约见盛晔，但盛晔太忙了，拖到现在才见上，一有时间，还要开会议。 不过，顾明焕也一起听了那场会议，心里的牢骚，早就被晋晓的讲解和产品的功能赶走了。 他现在闭上眼，眼前，还有到那葱白的手指，放在黑色的AI操纵杆上。 很漂亮。 顾明焕回过神来，不对，他为什么会对一个男的下这个定义？ 他连忙眨眨眼，收拢心神，略有些兴奋地说出来意：“盛哥，半个月前你是不是出现在京市机场啊？我想找当时那个司机。” 盛晔想了想，半个月前？ 他记得了，说的应当是白助理。 只听顾明焕继续说：“我想把他聘请到顾氏！” 盛晔：“？” 什么玩意儿，他想挖走白助理？ 要说顾家这个小少爷，是被顾家保护得太好。 这种话也能说出口。 平时盛晔可能也就顺水推舟，至少问问白晋晓的想法，但是今天不一样。 他莫名觉得很烦。 好像有什么被觊觎了似的。 盛晔轻笑出声，说：“不巧，白助刚升级为特助，接触公司的高级机密，没法跳槽去你们顾氏。” 第3章 第3章 升职 会议结束，几个实习助理在整理会议室，小声议论着。 “白晋晓为什么不用PPT啊？” “鬼知道呢……” 实习助理不明白，但其他助理都是人精，猜到不是白晋晓不想用PPT，而是没有PPT。 再联想，PPT本来在小葵那里，当时她的神态很不对，真相就出来了。 “她怎么想的啊，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恋爱脑吧，平时工作挺清醒一女孩，为了留在总部搞这种手段。” “白助聪明，没有在会议上揭发，至少对外维护咱部门的形象，他要是真在会议上闹，也会被辞退。” “就是，刚刚Lisa姐对白助态度很好，白助只要一告状，刘助就没了好吧！” “哎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撕逼啊？” 小葵端着水杯，站在茶水间外。 原来听见别人说自己臆测自己，心里会这么不舒服，更何况，他们的猜测不是空穴来风，她真的那么做了。 当时是她鬼迷心窍，现在她想清楚了，即使靠这种手段真留在总部，也不会安心。 小葵紧紧抱着茶水杯，眼眶红了，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刘助。” 茶水间的闲谈声突然停下来。 小葵吓得手上水杯差点掉了，晋晓站在她一旁，抬手稳住水杯，她垂着眼睛，神情淡淡的：“你要倒水？” 小葵笑得比哭还难看：“……是。” “一起进去吧。”晋晓说。 茶水间三四个人，打量着进来的晋晓和小葵。 和上次一样，场面又一度陷入尴尬。 但晋晓还是没有感觉到似的。 她悠哉倒完咖啡，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正是之前从小葵那拿的。 小葵脸色僵住。 其余几人眼睛一亮，他们嗅到瓜的香气，难道晋晓和小葵要在茶水间撕逼？ 同事撕破脸也太有趣了，能让她们办公生涯多一道谈资。 大型连续剧之《谁删了PPT》，就要拉开帷幕！ 晋晓手一扬，把u盘抛到小葵那，小葵手忙脚乱接住。 紧接着，她一句话，轻飘飘落下来：“USB接口坏了，文件没拉进来。” 正兴致十足准备看撕逼的众人：“？” 小葵一惊，她看着晋晓，泪水就倏地掉出来。 “对不起！” 她颤着声音，脱口而出。 晋晓抽过一旁的纸巾给她，还说：“没事，下次注意。” 其他同事都傻眼了。 不是，撕逼大剧呢？这么大一块瓜，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啊！ 不止如此，白晋晓几句话，就把这件事揭过去，摆明不想计较。 一时之间，每个人神色各异。 但不得不承认，白晋晓很有绅士风度。 小葵捏着u盘，低下头。 她忍不住掉眼泪。 不止因为心里石头落下，更多的，是由衷的感激还有无尽的愧疚。 晋晓回到工位，系统忍不住问：“她对PPT做手脚，你怎么替她解围？” 她轻抿一口咖啡：“我的时薪1091，争吵等于浪费时间等于谋财害命，而且，未来整个秘书部会因此浮躁，进而影响工作效率，对盛世来说是坏事。” 系统心想，他们或许会更喜欢被影响工作效率。 它又问：“那她下次又搞小动作怎么办？” 晋晓翻过一页文件，说：“如果她不长记性，犯到别人身上，别人自然会收拾她，如果她还犯到我身上……” 系统：“然后呢？” 晋晓合上文件，淡淡地说：“那她又送我一次表现机会。” 还想着表现机会，系统：“你真是好员工。” “谢谢，”晋晓说，“不过请换个词，是好助理。” Lisa走过来，轻拍拍手掌：“各位，从明天起，我们秘书部白晋晓升级为特助，恭喜他！” 助理们又惊讶又艳羡。 特助！ 这意味着，直系上司从Lisa变成盛总，加薪的机会特别多，上一个特助后来都成为分公司副总，在京市买房。 白晋晓简直坐火箭的升职速度！ 同样惊讶的还有系统：“这就到特助了？” 原小说里，白晋晓处理完女主的几件事之后，才升级为特助，彻底成为助攻。 可现在女主没有半点影子呢，这太魔幻了，没有女主，晋晓怎么就变成特助了？ 晋晓倒是淡定，她站起来，与前上司Lisa握一下手：“谢谢。” 接下来就是工作交接。 巧的是，和她交接的人是小葵。 小葵别了别头发，抿出微笑：“白助，恭喜。” 晋晓拿出三个文件袋：“这些是近半年来，客户来访所带的礼品，做标记的是回过礼的，有些还没有。” 大到集团最近动向、项目研发程度，小到盛总上次在媒体面前出席的车，全在晋晓的工作范围。 小葵这才知道，白晋晓做了多少工作。 白晋晓，真的很强。 “还有这些……”晋晓神态寻常。 她皮肤很白，光滑，像一块没有任何杂质的昆仑玉，这是令女人都羡慕的皮肤。 “刘助？”晋晓叫她。 小葵突然反应过来，她居然盯着白晋晓发呆，真是丢人。 她有点不好意思。 忽然，小葵下定了决心，说：“白助，前几天的事，真的很对不起。” “是我删了文件，因为那时候，我想用手段留在总部，可是我现在明白了，我会自己申请去分公司！” 她鞠躬，再抬起头时，目中带着向往的光芒：“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再在集团总部相会！” 晋晓轻笑一声。 她笑起来时，眼窝处堆起一点点卧蚕，好似那双眼睛会说话似的，只简单地应了声：“嗯。” 小葵觉得有点脸热，不过这一次，她才是真正松一口气，打心底觉得开心。 晋晓看了眼时间，一惊晚上十点多，说：“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一些文件要处理。” 小葵点点头。 她收拾完东西，正要走时，忽然肩头被按住，整个人调转个弯，晋晓就站在她背后，指着打卡机： “记得打卡，不然不算加班。” 好近！小葵眼睛睁得大大的，呆呆地点点头。 走出办公楼，她用手捂了捂发烫的脸颊。 她有点激动。 现在，她无所谓异地恋与否，男人有什么用，她要像白晋晓一样，追逐事业，找到属于自己的光！ 这边晋晓收尾完工作，她到停车场，便看到一个穿着连帽衫的男孩，戴着副耳机，靠在她车门那。 身边还放着便利店关东煮剩下的包装。 系统说：“是顾氏的小公子顾明焕。” 顾氏是一家大企业，与医疗军工有关，在剧情里，是盛世的最大合作伙伴。 晋晓脑海里出现过去白晋晓对顾明焕的印象，一个大学刚毕业、爱玩、不务正业的男孩。 顾明焕听到声音，抬起头，露出俊朗的眉眼：“你可算来了！” 晋晓看着他，客气：“顾小公子，有什么事？” 她穿着职业西装，脸上带着职业的笑意，远比那日在京市机场看到的剪影，和她在演讲台上的模样，来得生动得多。 顾明焕笑吟吟问：“今晚在东林区有赛车活动，你去吗？” 晋晓打开车门，说：“不去，违法。” 顾明焕：“？” 怎么白晋晓说话还和他小叔有几分相似？不对，难道那天她爬高速就没违法？ 顾明焕追在她身边：“那天我在京市机场看到你……” “哦，”晋晓在驾驶座翻出罚单，递给顾明焕，“罚过了。” 顾明焕：“……” 不对不对，重点是他也没违法啊！顾明焕说：“这是正规比赛，在公安局备案过，有奖品呢！” 他还想出一箩筐说服的话，突然听晋晓改变态度：“可以。” 顾明焕噎住。 系统奇怪：“你怎么突然决定要去。” 晋晓才觉得奇怪：“顾氏的小公子，要拉拢好关系。” 系统：“……” 它怎么觉得晋晓是奔着奖品去的！ 东林区郊区，有一个不对外开放的体育馆，里面不是红胶跑道，是一圈圈黑色赛车道，即使深夜，灯火也通亮，十分热闹。 这里是这群贵公子哥们的娱乐场所，不是这个圈子的人进不来。 除此之外，还有专业的拍摄队伍。 察觉白晋晓看着拍摄仪器，顾明焕说：“这次会搞一个直播。” 并非对外直播，而是对圈子内直播。 晋晓“唔”了声，没做其他回应，另一个穿着赛车服的男人走过来，他胳膊夹着安全帽，上下打量晋晓： “你就是阿焕说的赛车手？” 顾明焕介绍：“这是方浩徽，玩赛车七八年。” 他对方浩徽介绍晋晓：“盛世的白特助，今晚我邀请她来看比赛。” 看比赛？ 晋晓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参加比赛。 她皱了皱眉。 方浩徽也说：“嗯？你叫他赛车手，但让他看比赛，不妥吧？还有一条赛道和一辆车空着呢。” 顾明焕摊摊手，说：“不着急吧，等下次……” 让他没想到的是，晋晓却说：“我可以参赛。” 顾明焕：“啊？” 直到晋晓去换衣服，他都有点回不过神。 方浩徽手肘捅一捅顾明焕：“就算她真的能在山地开SUV，也是第一次接触比赛吧？” 这也是顾明焕担心的点。 虽然从第一眼，他就笃定晋晓是赛车手，有心培养她，但他查了查，她没接触过这种超跑，今天让她来看，只是想带她入门。 结果，这就要参加正规比赛？ 顾明焕有点担心。 方浩徽嗤地一笑，语气有点不屑：“人长得是不错，不过不像赛车的料子，别到时候输了哭鼻子就好了。” 顾明焕有点不爽，但方浩徽实力摆在那，场上就没谁跑得过他。 等晋晓换一身赛车用服，顾明焕小声对她说：“浩徽赛车技术很强。” 晋晓点点头。 她知道，方家的企业，做的就是高端跑车这块。 顾明焕觉得她还是没懂自己的意思，说：“咳咳，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你要是跑不过，别勉强自己，安全最重要。” 晋晓心里默念一句，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好的，她不会让方浩徽输得太难看的。 顾明焕还说：“输了没什么的，大不了以后再学学嘛，你天赋很好的。” 越说顾明焕越担心，觉得自己不该草率让晋晓参赛，免得真出事故。 可是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顾明焕重重叹口气。 无人机飞到上空，直播正式开始。 盛晔沐浴完，穿着浴袍坐在沙发上，他打开手机，弹出直播。 无聊。 又是这群无业游民的狂欢。 镜头从每个赛车手身上过去，他们都穿着防护，辨别不出谁是谁，盛晔正要划走，忽然看到，最后一个车手，一截白皙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格外惹眼。 盛晔眯起眼睛。 与此同时，顾宅。 顾章言摘掉眼镜，打开pad，手指一蹭不小心点进直播，他顿住。 不知道他侄儿有没有拉那天见到的那姑娘去玩赛车。 这么想着，pad停在页面上。 第4章 第4章 赛车 场上有四辆车。 聚光灯打在它们身上，车身带着锋芒，当它们前后交错停下时，仿佛刀锋缭乱，让人紧张得屏住呼吸。 随着一声枪响，引擎轰鸣，四辆车同时冲出去！ 在第一个拐弯，四辆车微微拉开距离。 “现在领先的是4号车！” 无人机怼着车上的号码直拍，解说声音很激动：“11号车紧跟而上！” 方浩徽喜欢数字4，支持者叫他Four，4号车是他，11号车就是白晋晓。 顾明焕看向紧跟着4号的11号车，心里激动，很不错！ 第一次接触这种赛车，就和方浩徽不相上下，白晋晓果然适合这一行！ 他开心得手掌笼住嘴巴，“唬”了声。 场上风云变幻，第四个转弯口后，后两辆车已经跟不上，4号和11号还在一圈圈冲过赛道。 它们如影随形，4号虽领先11号半个车位，但11号能全程拉得这么近，实力相当！ 这场赛车，变成两个人的比赛！ 好久没出现这样刺激的追击！ 几秒后，11号渐渐逼近4号！ 所有人紧张地盯着这两辆车，这一瞬间，他们似乎坐在车里，感受着高速之下带来的压迫感，血液奔腾！ 就在11号要超越时，又慢慢被4号甩开一个车的位置。 观众席上有的松了口气，有的可惜的拍拍栏杆。 顾明焕就是可惜的那一个，但情绪很快就过去，白晋晓的表现，已经出乎他的意料。 至少到时候方浩徽就知道，晋晓不会哭鼻子。 等到最后一圈，11号再次慢慢逼近4号。 每开过百米，就逼近一点，场上车速很快，但在观众的眼睛里，这个过程被无限放慢，不知道多少人是秉着呼吸看的这一幕，快到终点时，4号突然再加速，这么高的速度下，11号仍没有被甩开！ 它们几乎并肩，倏地冲过终点线，肉眼分不清谁先谁后！ 观众站起来，吹哨子欢呼，氛围火热。 由于终点设了红外线探测，比赛裁定很快出来：“胜者是——” 解说专门拉长声音，引得人格外紧张，紧接着，麦克风传来：“11号！” 解说宣布完，满场有一秒的迟疑，不是Four，是11号？ 下一秒，爆出嘈杂的讨论声！ 真的不是方浩徽！是从未听过名字的11号！ “卧槽？”顾明焕难以置信，“卧槽！” 他文化程度不低，但极度惊讶时，脑海里只有“卧槽”两个字，白晋晓，也太牛了吧！ 他刚刚的担心，就像母鸡担心雄鹰飞不上天空，傻得可以。 他果然没看错赛车手！ 另一处，盛晔喉头微动。 随着比赛结束，从屏幕里传来的头皮发麻的刺激感，才渐渐消退。 这让他想起那次去京市机场时。 他第一次觉得，玩赛车不算不务正业，这种现场，他或许可以去一次。 此时，晋晓摘下头盔。 她把中短发绑起来，露出脸到脖颈的线条，眉尾张扬，有一种蓬勃的英气，透过视觉，长在人们心腔里。 镜头扫到这，顾章言本来要关掉直播，却停下来，原来，她不止像利刃，还像一团明火。 熊熊燃烧着。 他饶有兴趣地截了个图。 盛晔也同样看到晋晓。 盛晔：“？” 赢了方浩徽的，是他这个助理？ 盛晔自然知道方浩徽。 方家是圈子里有几十年底蕴的家族，方浩徽这一辈排小，只爱玩赛车，很多人搭不上的关系，而白晋晓赢了他！ 以方浩徽的性子，不会输不起，反而会高看晋晓。 即使白晋晓之前露过一手，但那和比赛不同，没想到她居然这么会。 他紧盯着屏幕，这个即将成为他特助的人，倒挺令人惊喜的。 赛后有颁奖仪式，镜头给到台上，晋晓面无表情地接过一座奖杯。 方浩徽抱着头盔，站在她旁边。 这回，他神色不再轻蔑，而是有点疲惫，汗水从他额头流到下巴滴落，他满头大汗，状态比晋晓的差太多。 顾明焕奇怪：“你怎么了，很热吗？” 方浩徽：“……” 他不是热的，他是紧张出的汗！ 顾明焕又说：“让你轻敌吧，这次晋晓就赢了，你还敢嘲他不是赛车手？” 方浩徽：“……” 不，他虽然轻视晋晓，但没有轻敌，他就是完全实力上输给这个人。 从没有人能够在赛车场上紧紧跟着他的车子，控制得一分不差，到最后，甚至反超过他！ 他就像被晋晓牵在手里的风筝，晋晓想收线也能收线，尤其是场上唯一一次，11号差点追上4号那次，其实是11号放弃追上他，根本不是他甩开的，否则在那个拐弯，就会变成他落后于晋晓！ 所以整场比赛下来，逼得他出满身汗。 方浩徽接过助理的帕子擦汗，心情复杂，但也不得不承认晋晓的程度，已经能比得上职业。 他问晋晓：“你叫什么名字？” 这回，再没有轻视。 晋晓说：“白晋晓，亚日晋，初晓的晓。” 方浩徽伸出手：“方浩徽。” 晋晓与他一握。 方浩徽问：“你想玩职业赛车吗？” 晋晓摇摇头，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因为还在工作交接期间，她给的名片是普通助理名片。 方浩徽心情更复杂了，盛世一个助理都这么厉害吗？ 末了，方浩徽收下名片，说：“下个月我大姐举办个宴会，你有空的话一起来。” 晋晓没有犹豫，点点头：“谢谢。” 盛家跻身豪门也就这两年，要站稳地位，得多结实人脉。 到时候盛晔会有邀请函，但晋晓也得到邀请，性质就是盛家真正受邀有两人。 分量一下子就上去了。 当然，除此之外，奖品似乎没那么美妙。 回到车上，晋晓和奖杯面面相觑。 她想，不知道能不能论斤卖。 系统说：“奖杯是蝉联五届世锦赛的冠军的签名杯。” 晋晓“哦”了声，问：“市场价多少？” 系统：“看来奖品不是钱，你有一点失望。” 晋晓直说：“是有亿点。” 系统：“你可以委婉点。” 这时候，顾明焕敲晋晓的车窗，晋晓降下窗户，便看他盯着副驾驶座上的奖杯，两眼晶亮：“我能再摸摸它吗？” 他对奖杯很满意，几乎到爱不释手的程度。 晋晓将奖杯递给他。 顾明焕高兴得原地转个圈。 就像拿到奥特曼模型玩具的小孩。 晋晓一笑，说：“送给你了。” 顾明焕惊诧：“啊？送给我？” 晋晓启动车子，一边说：“如果很喜欢，有这个犹豫的时间，不如为它做点什么。”而不是一直坐在观众台上，成为赛车手们欢呼呐喊的路人。 被说中心思，顾明焕一愣，下意识说：“我家人不同意，都觉得太危险了。” 晋晓瞥了他一眼。 她对他挥挥手，升上车窗，把车开走。 她虽然没再说什么，但是那一眼，冷淡中带着芒点，顾明焕的心思好似被看透了，他莫名一激灵——是啊，如果不拿出点气魄，这一生就会在犹豫与扭捏中，错失他最喜欢的东西。 他是真的很爱赛车。 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成为场上的一名赛车手。 可是如果再不改变，等到晚年，留下的只有遗憾。 他不想成为那个会说“想当年，我要是再坚持，就能上赛场”的老头。 他站在原地，手上捧着厚重的奖杯，许久没有动。 这是晋晓给他的奖杯，也是给他的鼓励。 突然，他下定决心。 下一次，他会亲手为自己赢得一个奖杯！ 对着晋晓的车开走的方向，顾明焕激动地大喊：“谢谢！” 如果晋晓是个女孩子…… 他想，他一定会娶她！ 顾明焕心里的弯绕，晋晓不清楚。 接下来，她投入忙碌的工作。 “早上10点集团会议后，12点与惠明集团董事长约在宏泰庭吃饭，盛总，我们需要11点出发。” 晋晓做着冷漠的复读机。 盛晔一边走一边看文件，说，“改约到丽和居。” 刚说完，盛晔想起丽和居却不太好约，非要换地方，可能约见的时间得推迟，或者还是约在宏泰庭。 以前的助理都是这么处理的。 却听晋晓说：“已经约好丽和居，宏泰庭的会退掉。” 盛晔一愣：“你怎么知道我会改约丽和居？” 晋晓说：“十次约见中，您有六次会选择丽和居。”虽然这次一开始不是，但她也提前约。 就算到时候不去丽和居，也可以退掉，损失点定金，盛晔却能更随心。 盛晔笑了笑，说：“可以。” 不过一个月，他突然发现，自从她成为特助后，工作效率高了许多。 系统就无语望天。 它简直想摇着盛晔的肩膀咆哮，这位总裁你醒醒，你是霸总啊，霸总怎么能一直工作，快去谈恋爱啊！ 好在上次方浩徽说的宴会，女主林欣心终于能够出场。 原剧情里，在盛母的逼迫下，盛晔选女主为女伴，一起出席方家宴会，宴上旱鸭子女主掉入泳池深水区，盛晔救了她。 系统豪情壮志：“不择手段也要让林欣心掉入泳池！” 晋晓冷冷地回：“缺德了。” 系统打感情牌：“你说我这是为了谁啊！” 晋晓说：“不是为了我。” 系统认怂：“好吧我是为了我自己。” 毕竟系统有任务完成指标，它就是急了。 晋晓一边给与技术部那边沟通，条理清晰地回系统：“如果林欣心掉水，丢脸的是盛家，只会衬托得林欣心只是一个带来麻烦的人，他们感情能升温？” 系统：“……确实是。” 晋晓又说：“所以，让盛晔造福人民才是正道。” 系统：“？” 它信她个鬼！ 宴会当天，盛晔因为忙着“造福人民”，是晋晓去接的林欣心。 晋晓第一眼见她时，她穿着雪纺连衣裙，巴掌大的脸上画着淡妆，睫毛很长，鼻子挺翘，像是芭比娃娃。 是个长得很可爱的女孩子。 她的性格也有点腼腆。 她父母都是首都大学教授，她在国外帮盛母打理过画廊，很得盛母眼缘。 此时，她礼貌地问：“是盛总的车吗？” 晋晓回：“是，我是盛总特助，我姓白。” 林欣心坐上副驾驶，从包里拿出一盒明信片，捏在手里，晋晓倒车，眼角余光发现，她在吸气呼气。 好似很紧张。 过了会儿，她才小声问：“你、你平时会用明信片，或者收集明信片吗？” 晋晓挪回视线，说：“嗯，会。” 林欣心这才大松口气，等红灯车停下时，将盒子递过来：“这个送给你。” 这是一盒关于四季花卉的明信片，有油画风，也有工笔画风，简约清新，很漂亮。 晋晓说：“谢谢，很好看。” 林欣心忙摆摆手：“不用谢，也麻烦你来接我了。” 晋晓一笑，问：“这是你自己画的？” 林欣心惊讶：“啊，啊，是啊，你怎么知道……” 晋晓说：“一看就价值不菲。” 白特助夸她的画价值不菲？ 林欣心脸色微红，盯着自己指尖：“也、也没有。” 其实她画这套花卉，确实花不少时间，每一张都认认真真地过手，只是希望，能够和别人交个好朋友。 她从小不在京市长大，对京市的一切很陌生，鼓起好大勇气，才把这套明信片送出去。 幸好的是，白特助喜欢。 她抿着嘴唇，轻轻一笑。 方家老大举办是慈善晚会，慈善拍卖结束后，众人移步后花园。 后花园广阔，布局很好，有一个很大的泳池，波光粼粼，宾客酒杯交错，相互结识，联络感情。 林欣心换了一条浅蓝色修身礼服，显得俏皮可爱，不过她不擅长交谈，从宴会开始后，一直待盛晔旁边，负责微笑。 宴会到一半，晋晓从侍应生那拿过橙汁，目光旋一圈，定在泳池边。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欣心独自一人坐着，手边放一杯红酒。 原剧情里，盛晔有不少崇拜者，她们看不惯林欣心，于是林欣心在落单时，被“不小心”撞到泳池中。 当晋晓要过去时，已有三五个女人围住林欣心。 第5章 第5章 救人 林欣心盯着泳池，突然，身边有人坐下。 她愣了一下，抬眼看，是几个不认识的女人，每个人穿着礼服，画着精致的妆容，脸上是藏不住的不屑。 “你是林欣心？”一个女人打量着林欣心，问。 林欣心尴尬地站起来，小声说：“你好，你是？” 那女人“咦”了声：“林小姐，你身上的，是哪个品牌的衣服啊？” 林欣心愣住，没回答上来。 其他人阴阳怪气地：“太巧了吧，你身上的衣服是MZI的春季款，Alice，你身上那套也是MZI的春季款吧？” MZI春季款就两个颜色，一套是林欣心身上的浅蓝色，另一套是Alice身上的棕红色。 贴身的棕红色，让Alice更有成熟女人的魅力。 叫Alice的女人嗤笑声：“也不查查会不会撞衫，果然不是我们圈子里的。” 其余人笑了：“不是有句话叫，撞衫不尴尬，谁丑……哈哈哈。” 林欣心这才反应过来，来者不善。 她脸颊憋得通红，低下头。 这次的礼服是盛母给林欣心买的，本不该撞衫，但架不住有心人打听，专门穿同款，就是为了这时候倒打一耙。 林欣心没有穿得比Alice难看，只是她风格清新，Alice强势，两人的美各不相同，就像日系和欧美，不太好比，Alice一行人却硬要说林欣心“丑”。 林欣心根本不知道怎么辩驳。 她从没遇到别人对她这么大恶意，虽然生气，但是性格使然，第一反应不是反驳，而是希望她们离开。 她抿住嘴唇，不看那几人。 但对方并不会因为她的退让而收敛，反而得寸进尺。 “你说话呀，别弄得我们好像坏人。”Alice推推林欣心。 林欣心后退两步，其余人还说：“就是，我们只是好心提醒你，以后赴宴，要好好打听下别人是不是穿了同款，不要不懂礼仪。” 说到这，几人不无恶意地笑起来。 林欣心眼眶一酸，眼睛都红了：“你们可以不说话了吗……” 她的声音太软，以至于又逗笑她们，其中一个戳戳林欣心的手臂：“你干嘛啊，跟个白兔似的，你说说，我们欺负你了吗？” 林欣心不习惯穿高跟鞋，重心不稳，差点歪倒，这时，突然身后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站稳。 她回头一看，惊讶：“白特助。” 白晋晓扶好她后，又礼貌的收回手。 林欣心心里先松一口气，又紧跟着提起来。 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为难白特助。 她会不会拖累白特助？ 她捏住拳头，声若蚊蚋：“白特助，我没事，你先走吧。” 晋晓却没走。 她一手按着林欣心，另一手端着橙汁，看向看热闹的几人，忽的问，“你们知道十八世纪有哪些绘画流派？” 几人知道盛晔身边有个白特助，到底是给人打工的，她们没看得上，只是白特助突然这么问，未免奇怪。 Alice抱着手臂，耸肩：“关我们什么事？” 晋晓却还问：“莫奈除了《日出·印象》，还有什么作品？” 很简单的问题，但这些人都不知道。 几个女的满脸问号，讥讽地说：“白特助，请问我们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晋晓哂笑一声。 她抬起眼，眼珠眼白分明，藏着冰锥，眉眼之间的英气化成锐气，极富有攻击性，这个眼神能让人从喉舌凉到胃部，十分慑人。 只听她说：“你们都说知道这些没用，那林欣心知道你们口中所谓的高定，所谓的礼仪，有什么用？” 几个女人一哽，一时居然想不到反驳的话。 见她们语塞，晋晓继续：“林小姐从首都美术学院毕业，在国外交流归来，我刚刚问的，对她来说简单到不需要过脑，而你们用尽脑子也想不清楚。” 她骂她们没脑子？ Alice反应过来，忙反驳：“每个人所熟悉的区域本来就不一样……” 晋晓笑了：“谢谢Alice小姐的肯定。” Alice：“……” 她发现，她说的那句话，听起来就像是赞同白晋晓，因为白晋晓的意思，就是术业有专攻，林欣心学画画，她不需要懂她们刚刚说的东西啊。 Alice气死，她怎么会被一个特助牵走思路呢！真的是！ 晋晓看向那一圈人，说：“希望各位明白，林小姐不需要知道什么是高定，因为她的画，就是高定。” 她的画就是高定。 林欣心的眼睛慢慢睁大。 她的心情犹如过山车突然停在最高顶点，心跳越来越快，有一种不管不顾想要冲下去的冲动！ 无数人曾夸过她的画，只有这次，林欣心有点想哭。 不是有点想，她是真的哭了。 她捂住眼睛。 赶走几人，晋晓把橙汁放在林欣心手边的桌上：“喝点。”又体贴地抽纸巾递给林欣心。 林欣心一边哭一边擦眼泪。 瞧把孩子委屈得。 晋晓看着她的眼睛，心想还好没画眼线。 她说：“下次你遇到这种事，不必听她们说，直接走，谁不是家里宠着的姑娘，凭什么被嘲讽。” 林欣心摇头：“不，不是，我不是为这件事哭。” 所有人都劝她不要回国发展，因为海外更欣赏她的这种风格，容易被拍卖出高价。 可是如果真的是艺术，为什么会分国界？是不是她哪里画得不够好？ 所以，她还是去国外比较好吗？ 她陷入自我怀疑。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会有人这样毫无余地肯定她的画技。 她终于肯定，何必瞻前顾后，重要的是迈出第一步。 林欣心哭的是如释重负，也是感恩，她抬头看着晋晓，眼中水润润的，认真地说：“谢谢。” 晋晓舒展眉头。 她略微弯了弯眼睛。 过了会儿，林欣心有点不自在：“白特助要是有什么事，就去忙吧。” 晋晓说：“你是盛总女伴，盛总可能有事，我陪着你是应该的。” 林欣心这才放下心。 突然，他们听到几声惊呼——“有人落水了！” 一时间，岸边引来不少关注。 晋晓伸手护了护林欣心，看来就算女主不落水，还是会有人落水。 就听林欣心说：“怎么办，有人落水了！” “会有安保。”晋晓说。 不过，她眯着眼睛打量，落水的四人，不就是刚刚以Alice为首来欺负林欣心的小团体吗？ 好家伙，都是旱鸭子。 四个人很狼狈，在水里奋力扑棱，模样看起来有点滑稽，半点看不出刚刚的高高在上。 晋晓抿了抿嘴角。 不过，现在也不是幸灾乐祸的时候，情况不太乐观，安保来的居然只有两人。 而且两人救一人，其他人难免危险。 晋晓同林欣心说：“你往里面走。” 林欣心疑惑：“白特助，你……” 却看晋晓脱掉昂贵的外套，放在林欣心怀中，自己转过头，扎进水里！ “听说有人落水了？” 远处的小亭里，顾氏的两位在这里小憩，听闻动静，顾明焕想去泳池边瞧瞧，顾章言却拦住他：“有安保。” 顾明焕想想也是，但还是催促：“小叔，我们过去看看。” 到岸边，顾明焕发觉情况不对，安保才救起第一个人，而另一个人，却是由一个熟悉的人影拉上来的。 他一急：“我去！是白特助！” 晋晓浑身湿透，她皮肤本就白，翘翘的睫羽被水压下来，微淡的阴影覆在下眼睑，乌黑的头发黏在脸颊上。 莫名有种脆弱的感觉。 顾明焕刚喊完，就看自家小叔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他，顾明焕：“小叔你干嘛……” 顾章言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也一头扎进水中！ 事后顾章言想，他确实有点冲动了。 不过，在看到晋晓潜在水里时，他确实克制不住自己。 他想帮她。 救落水者是很消耗体力的。 眼下，救完第三个人，晋晓抹了抹脸上的水渍，便看第四个也被救上来。 还好，不然第四个人在深水域，可能会有危险。 家庭急救到了，泳池边熙熙攘攘的，方浩徽和他大姐赶过来。 方浩徽赶紧问：“晋晓？你没事吧？” 晋晓浑身湿漉漉的，摇摇头。 方浩徽大姐看向另一边，很是惊讶：“顾、顾总……今日可真是太麻烦您了！” 说完，她又有点担心，怎么能怠慢顾章言，这回可真的是太麻烦了，忙说：“李管家，快带顾总他们去换衣服。” 晋晓用大条的干毛巾裹住身子，擦擦手脸，观察和她一起救人的人。 他的西服衬衫湿了，贴在身上，隐约能见蓄力感极强的线条，但他本人不是盛晔那种英朗，五官倒有种水墨江南的美感，是很精致的长相。 周围人对他是一种由内里的敬重，又姓顾，她便知道，这是小说里出现几次的顾氏掌权人，顾章言。 没想到这个意外，她还能和顾章言一起救人。 在她打量顾章言时，顾章言也看向她。 他对她点点头，晋晓也礼貌地招呼：“顾总。” 当务之急是去换身衣服。 管家领着两人进到宅子，鞠躬：“两位往这边，这是更衣室，干净衣物各准备了三套，两位看喜好换。” 晋晓抬眼，更衣室分成男更衣室和女更衣室。 晋晓：“……” 她该进哪个来的？ 第6章 第6章 试试 任务还没完成，就不能暴露性别。 晋晓想了想，跟在顾章言后面，进男更衣室。 顾章言：“？” 顾章言蹙起好看的眉头：“你……” 他想提醒晋晓走错了，小姑娘家不应该到男更衣室，但还没说出口，便看晋晓神态自若，解开大毛巾。 顾章言眼角倏地一动。 湿了的白色衬衫贴在她身上，布料堆积出几道褶皱，透过布料，能看到她白玉一样质地的肤色。 她解开两个扣子，可能嫌弃解扣子太麻烦，忽的撩起衣摆，露出一截细腰。 那腰很细，也极有线条感，肚脐瘦长，马甲线很清晰，腰肢后好似有个腰窝，随着她挺起背部，微微凹陷。 顾章言突的回过神，转过身背对晋晓。 可是，看不见了，听觉变得很敏锐，窸窸窣窣的，衣服好似贴着皮肤，轻轻滑过。 顾章言捏捏两眼间。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之间，除了尴尬，还有一种陌生的热度，冲到耳朵处。 他不太确定，自己耳根子是不是有点红。 “顾总？” 此时，晋晓叫了声顾章言，他回头一看，晋晓已经换好衣服，她似乎有点奇怪地看着他：“您没事吧，需要医生吗？” “不，”不管心里怎么想，顾章言脸色掩饰得倒是很好，几乎看不出破绽，“不需要。” 晋晓对他点点头：“好，那我不打扰了。” 说完，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顾章言：“……” 是他脱离时代了吗？ 这种行为仅仅只是“打扰”吗？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奔放？ 他抬手，揉了下有点发烫的耳垂。 走出更衣室，晋晓也有点疑惑，问系统：“顾总的神情，是不是有点不对？” 系统：“有吗？” 晋晓正回想顾章言的反应，却被眼前来人打断，是Alice，她救的两个人之一。 Alice靠在墙上，拿着一件西装外套，是晋晓给林欣心的。 她把外套给晋晓：“林欣心说，这是你的外套。” 晋晓接过，稍微颔首，从她身边走过，忽然听到Alice小声说：“多谢。” 晋晓停下脚步，回过头：“不客气。” Alice咳了咳，她手里还抓着一条手帕，下意识地擦擦下巴，说：“当然，我跟你道谢，和之前林欣心的事无关。” 晋晓眼尖，看到她手帕上的花卉图案，抬了抬眉梢：“手帕的花纹，是林欣心设计的。” Alice反应过来，忙把手放下。 她心里也有点惊奇。 见到这条手帕，她就觉得纹样很漂亮，设计感很强，适用场合也多，没想到，居然是林欣心自己设计的。 刚刚她被救上来后，林欣心跑过来，将手里晋晓的衣服借给她，化解她的窘迫，然后，那姑娘拿出这条带着点香味的手帕，递给她：“你快擦一擦。” 好似半点不记得就在之前，Alice还曾对她阴阳怪气。 怎么会有这么实诚的姑娘。 Alice仔细想，也觉得之前的自己魔怔一样，这样去针对这么一个姑娘。 而晋晓此时还盯着她，让她心里更清楚一件事。 她咳了咳声，大小姐终于放软态度：“好吧，我知道了，我会和她道歉的。” 晋晓笑了笑：“还有道谢。” Alice抿了抿嘴唇：“用不着你提醒。” 晋晓转过身，背对她挥了挥手，准备离去，却听Alice又问：“你有女朋友吗？” 这回，晋晓说：“我是独身主义者。” 走远之后，系统提醒她：“你要是真娶了豪门女，可都是大把的财产啊！” 晋晓认真的提议：“我认识几个女富豪系统，需要我帮你这个吃软饭只想不劳而获的系统拉线吗？” 系统：“……” 别骂了别骂了，它再也不敢了。 另一头，顾章言从更衣室出来，就听到一个清凌凌的声音说，她是独身主义者。 他脚步顿了顿。 等见到顾明焕，顾章言仍无意识地皱着眉头。 顾明焕满脸惊恐：“小叔，顾氏的股价大跌了吗？” 顾章言：“？” 顾明焕夸张地说：“那您老这性子，怎么会皱着眉头啊？” 顾章言微微舒出一口气，说：“我有一个朋友，有女孩子当着他的面换衣服，是什么意思？” 顾明焕瞳孔地震：“小叔！有女的当着你的面换衣服？谁！哪个！她一定是在碰瓷你！你要躲远点！” 顾明焕心里点点点。 也是，他何必和顾明焕这个母胎单身聊这些，当然，他在骂他侄儿时，忘了自己也属于母胎单身的范畴。 总之，顾明焕说的是错的。 顾章言能明显感知晋晓没那个意思，那就是，晋晓的性别意识很弱？所以才说自己是独身主义者？ 勉强解释疑惑，顾章言才松开眉头。 想了想，他对身边的助理说：“拿一张名片给盛世和白特助。” 顾明焕一听“白特助”，心想白晋晓果然厉害，连小叔都想结识她，如果他想和她在一起，可能阻力没想象中大？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毕竟如果他搞赛车，小叔和老爷子最多打断他一条腿，要是想搞gay，估计会被吊在□□广场三天三夜。 他连忙凑上来：“我去给。” 落水的闹剧，最后在方家的赔礼声中落下帷幕。 盛晔是等到宴会快结束，才知道这出的。 这期间，他刚好和科技公司的老总几人在花园里漫步，并不知情，直到晋晓坐在驾驶座，顾明焕敲车窗递名片，盛晔才觉得不对。 顾明焕半弯着腰，先对盛晔说：“这是顾氏集团顾总的名片。” 盛晔有点惊讶。 平时都是别人递名片给顾章言，他们盛世也有这个排场？ 他自己心里倒是清楚，盛世和顾氏相比还有距离，顾氏应该不会这么主动，却看顾明焕也向白晋晓递名片，这回口吻显得随意许多：“喏，我小叔的名片。” 又说：“我小叔还是挺欣赏你见义勇为的。” 晋晓接过来，说：“谢谢。” 车开走后，后排的盛晔：“见义勇为？” 晋晓才简略说出救人的事。 虽然晋晓语调平平，但盛晔也知道当时情况并不简单，不然顾章言也没必要跳水救人，还对白晋晓有了结交之意。 他听得忍不住笑出来，问：“你是超人？” 晋晓问：“盛总的意思是？” 盛晔说：“你什么都会。” 晋晓老实地说：“每个人都会有不会的领域的。” 盛晔指尖把弄着名片，说：“给你个机会，试试你到底不会哪些领域。” 两周后，盛世宣布成立一个专项工作室，针对医疗器械日常智能化的研发，合作对象是顾氏。 这两家企业，一家掌握新技术，一家掌握强大资金流与原始积累技术。 消息一出，医疗智能有关的行业股价又涨了一波。 盛世内部开会时，盛晔直接说：“技术部门的资料对接，全部找白特助。” 意思就是，白晋晓是这个项目的二把手。 对空降的二把手，自然会有人不服气，尤其对管技术的人来说，找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官”压他们一头，简直窒息。 技术部的小群震动起来。 “还好还是老大直接管这个项目的，否则一个助理瞎几把指挥，画面太美没法想象。” “你以为二把手咱们就能放心？别忘了以前那个谁，一上来就指指点点，让我们大改方案，结果后来改出来的都作废吗？笑死。” “对啊，一听就知道不是好事。” 也有人说：“上次他解说咱们的新产品，还挺了解的？” 立刻被怼：“解说好怎么不去做演说家？非要嚯嚯我们。” 除了技术部隐秘的不悦，秘书部也有人眼红了。 王丽啧啧两声，“先把小葵搞走，自己也成了特助，现在还接管项目，白特助可真是顺风顺水。” 有人提醒王丽：“王助，你就别酸了吧！” 王丽有点生气。 她酸什么，她一开始就是Lisa主要栽培的对象，这些本来就是她该得到的，可这次开启新项目，她就只是项目助理，比不上晋晓。 王丽并不像小葵只想留在总部，她想拿到更好的资源，可是白晋晓在，她的晋升空间就没了。 当时要不是小葵不够高明，今天白晋晓就没法这么风光。 王丽越想越烦。 正好此时，实习助理走过来，说：“王助，通知一下技术部市场部代表，下午和白特助在两点半开流程会议。” 王丽微笑着说是，心里憋着火。 瞧，白晋晓一有权力就知道使唤人。 她编辑好开会信息，准备邮件发送，突然，心里一动。 她把“两点半”改成“一点半”。 因为是实习助理转告的，即使时间弄错，这个锅，完全可以丢给实习助理，对王丽来说，没有损失。 但，她听说技术部那群有脾气的本来就不服晋晓，要是晋晓鸽他们一个小时呢？ 第7章 第7章 杀鸡 晋晓到会议室时，与此次项目相关的人员本该有二十人，真正在场的，只有四五个人，还都是市场部的。 有的趴在桌上休息，有的打着哈欠刷手机。 好像等了有一段时间。 晋晓知道肯定有人不服她，但不至于表面功夫都不做。 她意识到什么，蹙蹙眉头，问：“大家什么时候过来的。” 有人说：“特助不是说一点半开会吗？” 晋晓：“……” 还有人抱怨：“我们一点半就过来了，等不到你，想找你王助还不肯，说你很忙。” 所以有人觉得晋晓在下马威，一生气，就带头离开会会议，最后只留这几人。 晋晓拉开椅子，将资料放下，说：“抱歉，我们确定一下流程。” 她顿了顿，又说：“你们录音做个重点，传给同事。” 但会议缺太多人，开不下去，只能先交代流程，然后散会。 她回十八楼，那个负责传话的实习助理跟在她身边，双手放在身前，鞠躬道歉：“白特助，对不起！” 实习助理真的很委屈。 她不至于把“一”和“两”听错，可是全办公室默认就是她出错，才让晋晓工作失误，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为了进盛世，她经过多少重筛选，本想在履历上添一层光彩，现在搞砸了，恐怕她以后不好待在助理行业！ 实习助理越想越害怕。 知道这时候哭没用，她还是哽咽：“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 话还没说完，忽然，她面前多出一条手帕。 手帕有金银花的藤蔓图案，纯朴又精致。 实习助理抬起头，晋晓把手帕再递过去点：“擦擦。” 她呆呆地接过手帕。 晋晓又说：“不是大事，接下来交给我就好。” 晋晓敲响总裁办公室的门，盛晔在里面：“进来。” 等她进去后，整个秘书办忍不住小声八卦起来： “找盛总给他出气？” “确实哦，盛总是挺看重他的，技术部那些人有苦头吃了。” 秘书部有和技术部市场部那边有联系的助理，忙递出这个消息，办公室有点浮躁，还是Lisa从个人办公室出来，助理们才赶紧投入工作。 这边，盛晔知道是晋晓，一边看财报，头也没抬，说： “好了，不是什么大事，回头我说说技术部那几人吧。” 他觉得，晋晓不会处理办公室关系，再加上，技术部那边本来就不好相处，所以，她也有不会的领域。 出乎意料的是，晋晓冷静地说：“我来找您，不是让您出面说服技术部。” 她不是来投诉技术部的？ 盛晔抬起眼：“哦？” 晋晓拿起手机，上面是14点50分，说：“由于我的失误，耽误技术部、市场部有关项目人员一个小时，我替他们申请提前一小时下班。” 盛晔放下财报，有些惊讶：“你确定？” 晋晓说：“即17点下班，如有工作做到18点，则按加班一小时算。一小时薪资由我的工资出。” 盛晔摇摇头：“薪资盛世能出，只是，你不觉得委屈？明明也不是你的错，却要承担这个责任？” 晋晓说：“从结果来看，错误已经造成，没必要纠结前因。” 盛晔双手交叠，撑着下巴，舒展眉头。 如果换做他，出现这种事，他一定会找出原因，不吃这个闷亏。 真没想到，晋晓的心胸这么宽阔。 也是，她会做的事那么多，心已如海，能纳百川。 盛晔发现，晋晓总是冷静的。 真好奇，她生气起来是什么样。 盛晔压下脑海里的想法，他失笑：“很好，这个申请我批准了。” 晋晓略一鞠躬，把打印好的申请单递过来。 盛晔：“……”原来她早就准备好了！ 技术部市场部那边的人，听说晋晓去找盛总，都有点不屑，可是在公司就是这样，官大一级压死人，如果盛总出面，他们还得好好道歉。 正当所有人烦躁时，行政突然通知，本部门提前下班。 技术部：“？” 市场部：“？” 幸福来得太突然！ 市场部的人拉住行政小姐姐：“怎么提前下班了？” 行政小姐姐说：“你们看，文件上说得明明白白，当然，你们正常上到六点，也还有加班费哦。” 大家这才觉得不是做梦。 “这么看来，我们当时提前走，其实挺不尊重白特助的……” “以后多鸽我们几次吧，这个结果我还挺满意的。” “哎不管了，反正这波赚到了！” 秘书部这边，既羡慕白晋晓能说动盛总同意这个申请，又惊叹她的应对，至少场面圆回来。 大部分助理挺服晋晓，午间休息时，有人说：“本来以为是个关系户，半年下来，好像没人再说什么了吧？” “是啊，真的没话说。” 王丽端着咖啡，微笑说：“不过我觉得吧，做技术的心气高，大家也不是没接触过他们，真的不好相处，那些人，不是这么好‘收买’的。” 另一个助理回：“确实，这只是开头，不晓得后面白特助能不能摆平。” 第二次开会就定在周五。 下午三点，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客气，商讨关于市场部给出的调研、初步方案，再到技术部的可实施技术难度。 进入短暂的讨论期。 晋晓“哗哗”地翻着调研文件，忽然，闻到一股烤火腿味。 系统无语：“有人吃东西！” 这也太不尊重人了，系统想，晋晓这次总该生气了吧！ 却看晋晓捂了捂肚子：“我也有点饿。”味道真的很香，带着热乎乎的温度，勾得她馋虫都出来了。 系统：“？” 现在是15点32分，晋晓抬起头，吃东西的人也不掩饰，大喇喇的。 那是技术部的工程师，姓郑，三十多岁，在盛世干了有九年，是资深老员工，平时大家都会叫他一声哥。 他也是仅剩的不服晋晓的员工之一。 只看，他拿着楼下便利店买的烤火腿，还对晋晓笑了笑：“白特助，我们部门比较烧脑，平时这时候都会吃点下午茶，不过今天正好开会，白特助不会介意吧！” 说着，还要把剩下的烤火腿分给其他人，不过明显不够。 其他人起哄：“郑哥，不够吃啊！” 郑工说：“算我欠着大家的，下次再一起请啊，一起请啊。” “不用等到下次。”晋晓说。 会议室里一静，所有人都看向晋晓，想知道她会怎么回应这情景。 而晋晓笑了笑：“就现在吧，大家也辛苦了，吃个下午茶应该的。” 其他人欢呼起来，晋晓拿出电话，说：“我让行政那边给我们定唐宴门。” 唐宴门！ 那可是本市最高逼格下午茶，值得每个人拍朋友圈装批炫耀那种。 大家还没惊叹晋晓财大气粗，她就一边拨号码，一边对郑工说：“这次就郑工做东，让大家享口福了。” 顿时，大家起哄得更厉害，直说郑哥豪爽。 郑工脸色僵硬，唐宴门逼格高，可是也贵得要死，这一顿下来，可能顶他半个月的工资！ 可是这个亏他只能吃了。 毕竟是他态度不端正在先，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晋晓会这样让他大出血。 此时，虽然大家表面哈哈，心里都明白，以后千万别得罪晋晓。 让他们早下班，说明她能把控他们的工作时间，不止如此，她还能把控他们的钱包，说让郑工请客，郑工也反驳不了！ 傻子才和晋晓作对。 白特助，能耐大着呢！ 这顿唐宴门吃得郑工心里直滴血，想想房贷车贷老婆孩子，觉得自己真的糊涂，才会弄出这种糟心事。 何况，白晋晓到底是特助，是盛总钦点的二把手，他真不该听那什么王助的话，就对白晋晓有偏见。 可惜，现在后悔来不及。 接下来的会议，郑工表面上笑呵呵的，实际上频频走神。 临下班前，他心情沉重，虽然有点不愿，还是去行政部找人：“下午1331会议室的唐宴门，□□我看看，多少钱我转给你。” 行政部小姐姐懵了：“唐宴门？不用啊，白特助已经还了。” 郑工：“啊？” 她为什么…… 郑工本来有多不情愿，现在就有多不好意思。 越觉得自己不如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他想上十八楼找白晋晓，巧的是，电梯停下来时，白晋晓就在里面。 郑工主动打招呼：“欸，白特助，真巧。” 晋晓点点头：“出去办点事刚回来。” 郑工连忙说：“那我就长话短说，唐宴门这边花了多少？我转给你吧，说好的是我请。” 晋晓说：“你也不容易。” 一句话，让郑工想起自己还有经济重任。 郑工摸摸鼻子，咳嗽两声：“不好意思啊，我下次注意点。” 晋晓：“没关系，大家都是同事，相互体谅。” 听起来像客套话，但系统知道，晋晓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郑工说：“好，明白了，以后工作，还请多多关照。” 之后，郑工没到处宣传是白晋晓请的这顿。 因为他知道，晋晓的目的，就是杀鸡儆猴，蜜糖给过了，巴掌给过了，再有不服的人，也都老实下来。 而他自己，真的是心服口服。 晋晓回到办公室，收尾最后一点工作，手机亮了亮，是林欣心给她发消息。 她看完了消息，正好下班时间，盛晔松了松领带，对晋晓说：“晚上一起出去吃饭吧。” 晋晓总能找到味道很不错的餐馆，盛晔跟晋晓吃过两次饭后，就想着再出去吃。 她就像个宝藏似的，总能给人带来惊喜。 还有，下午的事，盛晔也听说了。 郑工这刺头，仗着老员工的身份，没少欺负新来的，现在也被收拾一回，以后就知道收敛。 晋晓能找到处理问题的最好方法，盛晔笑了笑，嗯，当然，如果带着他走土坡闯高速公路也算最佳处理的话。 突然，他听到晋晓说：“抱歉盛总，今晚上我和别人有约。” 盛晔一愣。 他就没想过晋晓会拒绝。 他下意识皱眉，问：“谁？” 晋晓：“林欣心小姐。” 盛晔：“……” 林欣心约白晋晓。 盛晔心里莫名一紧，也是，白晋晓是个出色的青年，肯定会有女孩喜欢。 但他就是觉得，有点不爽。 盛晔脱口而出：“我也去。” 晋晓看了眼行程表，又说：“可是您晚上九点还有局。” 盛晔：“……” 他不管，坚持说：“推掉，我和你一起去。” 晋晓“哦”了声，说：“好。” 她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转而告诉林欣心，这边还有她上司要一起。 林欣心顿时懊恼，怎么她约白晋晓，盛晔也要来？ 真的是麻烦。 第8章 第8章 画展 晋晓到约定的餐馆时，林欣心手里捧着一杯餐前柠檬水，望着窗外。 晋晓道：“林小姐。” 林欣心回过神，脸上的笑容在看到盛晔时，尴尬地收回去：“盛总，白特助。” 盛晔的神情也谈不上多好，他一上来就拉开椅子坐下，连招呼都没打。 林欣心看了眼盛晔，盛晔看了眼林欣心。 晋晓有点疑惑，问系统：“他们看对眼了？” 系统：“不是……” 看对眼个头，准确来说，他们的目光不仅没法缠缠绵绵，还带着莫名的……排斥！ 系统佛了，彻底佛了。 随便吧，毁灭吧，它累了，它就想看看，晋晓口中的盛晔对人民的爱，到底能不能成事。 晋晓秉持着绅士原则，对林欣心说：“你先点菜。” 盛晔却突然插嘴：“哦，我就不用点了？” 林欣心尴尬地说：“盛总先点吧。” 晋晓莫名其妙。 晋晓又问系统：“他们在互动？” 系统：“依然不是……”互动个鬼，没察觉这浓浓的□□味吗？ 场面有一点点凝固。 林欣心手指躲在桌下按手机，寻找姐妹团的帮助：“姐妹们！大问题来了，有个超级大的电灯泡不仅毫无自觉，还乐颠颠坐在晋晓身边QAQ！” 姐妹团极为热情，消息争先弹出来：“不怕，你假装接个电话，遇到点急事，需要晋晓送你回公司拿文件，这不就把大电灯泡甩掉了吗？” 林欣心：“Get。” 刚说电话，电话就来了，林欣心一边感激姐妹团的体贴，一边忙不迭地接起来，刚“喂”了声，才发现不是姐妹团的救急电话，而是盛母的：“欣心啊，你现在在哪里？” 林欣心完全没料到会是盛母，猝不及防，结巴着说：“啊，啊，我现在在……大鱼观。” 盛母说：“那太好了，我在那附近，我去找你吧！” 盛母雷厉风行，说完就挂电话，留林欣心双眼失去色彩。 晋晓关心地问：“怎么了？” 林欣心倒想说文件落在公司，可是盛母等等就来了，盛母于她有恩，她又不能落人家面子。 她看向盛晔，小声说：“等等阿姨会过来。” 盛晔一惊，她怎么把他妈招来了？ 他下意识想离开餐桌，但是一想到放晋晓和林欣心独处，又不放心，只是略挪下身子，又不动了。 算了，反正敌不动我不动。 盛晔潜意识把林欣心当“敌”。 没一会儿，菜还没上齐，盛母就来了。 她四五十的年纪，烫卷毛，踩着高跟鞋，一身高定，先看到林欣心，再看到盛晔，顿时惊喜：“原来是你们两个出来吃饭啊！我说欣心的声音有点不好意思呢！” 盛晔深呼吸一口，揉了揉额头。 他拿自己的母亲也没办法。 不过，盛母很快发现晋晓，她不悦地皱皱眉，也坐下，说：“我和你们拼个桌吧。” 这顿饭吃得很诡异。 林欣心想，哪来的电灯泡，盛晔想，哪来的电灯泡，盛母想，哪来的电灯泡。 只有晋晓认真干饭，筷子夹起一个鲜嫩的虾饺，放到嘴里，咬下时滑嫩的鲜虾在嘴中极有弹性：好吃！ 吃完饭，林欣心本来是想和晋晓去看艺术展，但盛母早安排好，对盛晔和林欣心说：“这附近有个艺术展，我买了票，去看看吧！” 盛晔：“……” 林欣心：“……” 盛母明显没叫晋晓，晋晓没异议，她放下汤匙，用纸巾擦擦嘴角，盛晔却说：“白特助也去。” 林欣心忙跟着一起：“嗯嗯，大家都去吧！” 晋晓：“……”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盛母的表情有点奇怪。 进到展会厅，一行四人刚走几步，盛母忽然“哎哟”一声：“我在百货大厦买的东西，还没提出来呢，白特助，你和我一起去。” 盛晔皱皱眉，刚想说他去，盛母动作很快，已经拉着晋晓往另一边走。 等和晋晓走到人少点的地方，盛母松口气，摆摆手：“算了可以了，你随便走走吧，别碰到他们两就行。” 晋晓：“？” 这是豪门的迷惑性为大赏？ 系统呆住。 它没想到特级员工在这方面上迟钝得有点可爱，忍不住说：“没看出来吗，盛母觉得你是电灯泡，所以把你拉走。” 晋晓：“哦。” 原来是这样，那就说得通。 盛母离开后，晋晓心想来都来了，独自一人站在一副画前，眯着眼睛打量。 她穿着黑色西装，垂着手，微微仰头，柔顺的中长发全部绑在脑后，露出线条优美的侧颜和一截脖颈，在别人眼中，也是一幅画。 顾章言脚步顿了顿。 晋晓居然在这里。 他一下想起上次宴会，晋晓在他背后换衣服的事，眼神飘忽了一下。 身边助理问：“顾总，怎么了？” 顾章言喉咙上下滑动，说：“没事，你先回去。” 晋晓看完那作品，悠哉迈开脚步，下一个展品，是个行为艺术作品，展台嵌在地面，至少一米半的距离，一种似树非树的东西矗在中央。 晋晓在一旁阅读作品介绍，却看一个小孩子爬上栅栏。 下一刻，小孩子的脚一滑，眼看着就要整个栽倒在艺术品内部！ 加上栅栏，那可是快两米的距离！ 晋晓冲过去，想勾住他的衣领，没够到，这时候，身后猛地一阵疾风，一只手从她身后越过她，胸膛几乎贴在她背上，传来沉稳的心跳感。 晋晓一怔，便看那大手猛地拽住那小孩的衣领。 她回头，身后人是熟悉的面孔，这么近的距离，五官那水墨勾勒的美更重，晕开一抹雅致，宛若画中人。 顾章言将小孩拽回来。 小孩惊魂未定，“哇”地一声哭出来。 小孩妈妈跑过来，连忙道谢，艺术展展方工作人员和安保也闻声过来，满脸无语，把小孩和母亲带下去教育。 工作人员认出顾章言，十分尊敬地说：“顾总，很抱歉给您添麻烦。” 顾章言说：“没事，你们继续忙吧。” 那工作人员松口气。 没等顾章言打招呼，晋晓主动侧过头，说：“顾总。” 顾章言抿了下唇，说：“挺巧的，这是我妹妹策划主办的画展，如何？” 晋晓点点头：“作品无疑是优秀的。” 顾章言听出话外音，问：“哦？有哪些地方不够好？” 晋晓愣了愣。 按理说，她不该讲缺点，她手上盛世集团的项目，后期资金流要仰赖顾氏，得恭维顾章言才好。 但，当这个男人双眸带着盈盈笑意，倾身看着她时，她只觉恍如一阵暖风，吹得人全身毛孔都舒展开。 她暂时不想和他太客气。 晋晓笑了笑，简略提一句：“安全出口标识太过不明显。” 有些地方甚至没有标识。 这看起来像小问题，但一个展会之大，人流量之多，一旦发生意外，不明显的安全出口标识让隐患难以忽视。 晋晓愿意提这些，顾章言心里有种隐秘的开心，当然，更多的是惊讶。 晋晓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按顾明焕的说法，就是……有点老干部风格？ 上回他过来看时，就安全出口标识的问题，和妹妹提过，不过妹妹为了艺术展的总体观赏性，不愿意让标识显眼。 顾章言说：“我让她以后注意点。” 晋晓不是话多的人，顾章言也不是，两人一边走一边看画，空气中流淌静谧。 突然，两人同时在一幅画前停下来。 这幅画，罩在玻璃屏障里，被保护得很好，没有署名，也没有作品简介，画只是一条青石板的路，路两边布满苔藓，小路一直延伸，通往看不见的黑色区域。 顾章言看了一眼，收回目光。 可晋晓还盯着那副画，一动也不动。 顾章言说：“去看下一个吧，这幅……有些压抑。” 甚至是，绝望。 因为，他就是画作者。 晋晓说：“压抑？”她停了一下，说，“不会。” 顾章言疑惑：“你不觉得？” 四周观赏这幅画的人，明显都少了许多，她会觉得不压抑？ 晋晓说：“我看到的是希望。” 顾章言更惊奇：“希望？” 这时候，她轻轻拉下他的袖子，在西装上拉出一个褶子，一股清淡的香气充盈在顾章言鼻尖，他跟着这么微小的力道走几步，到晋晓刚刚站的位置。 晋晓就在他身侧，他呼吸一紧。 太近了。 晋晓却毫无所察，伸出手指，指向那副画：“你看。” 顾章言收收心，他抬眼，从这个角度，展馆第二层有一道光折射下来，直直照在画上，在画面的尽头，撕开一个缝隙。 就像在无尽的压抑后，撕开了一个口子，终于，找到阳光。 晋晓的声音好似在耳畔，又好似在他脑海里，敲中心墙，响起：“这幅画，讲的是希望。” 顾章言的眼瞳慢慢缩紧。 不管在黑暗里挣扎多久，总要相信，希望是存在的。 他直直地看着那幅画，难得怔忪。 晋晓：“顾总？” 顾章言回过神来，他想了想，说：“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晋晓笑了笑，没推脱，只说：“顾章言。” 在她看来，和顾章言交朋友，挺值得。 可对顾章言而言，这一瞬间，这个清凌凌的声音，似乎住到他心中。 到日常见心理医生的时间，他的神情与往常好似无异，只是，心理医生能发现，他眼底多了簇跳跃的光。 医生问：“你是说，你见到一个对您影响不小的女孩？” “是的，”顾章言抿着嘴唇，笑了笑，“她很特别。” 医生问：“怎么特别呢？” 顾章言思索片刻，说：“我一开始以为她是利刃，后来，以为她是火。” 他停了一下，组织语言，“但现在我觉得都不是。” 医生记下，问：“你的意思是？” 顾章言弯起好看的眉眼：“她是光。” 晋晓不是利刃，不是火，她是光，有着利刃般的坚韧，有着火一样的温度，有着普照大地的温柔，像光一样，能轻易撕开所有昏暗。 盛世和顾氏合作的医疗智能项目，已经进入前中期，初步确定产品特点性能，出第一版本策划案。 晋晓和盛晔一样，并非技术人士，尽量放权，只做掌控者。 眼下，晋晓把手里的资料放下，手指搭在会议台上，说：“现在，我们没有上下级，我就是消费者，我问你们问题，你们负责回答我。” 会议室内有种针锋交错的氛围。 晋晓问：“你想怎么说服我买它？” 先由市场部和企划部代表发言：“这个集合测温、判断病情的智能机器人，简称机器人保姆，孩子生病时，父母不在家，不放心孩子，能用手机连接app操纵AI照顾孩子。” 晋晓一笑：“如果我是买得起这台机器的阶层，孩子生病了，我会送他们去医院，由看护照顾，更省心。” 代表：“……” 晋晓又问：“既然机器人的使用者是孩子，要怎么满足孩子的要求呢？” 代表懵了一下，又说：“孩子无聊时能陪孩子玩，布置作业……” 晋晓疑惑：“这是医疗机器人还是育儿机器人？” 代表：“……” 其实，这个方案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因为时间紧急，所以拿出来先给晋晓过目，说难听点，就是应付。 他们本来以为晋晓是行业外的人，不会太了解，但原来人家能一眼看出问题！ 市场部和企划部的人都有点尴尬。 晋晓没时间和他们纠结这些，她在纸上刷刷写着什么，一边说：“我这里有几个方向，你们可以参考。” 她把纸板翻过来，上面是四五项可深化的医疗智能方向，每个方向，都包括清晰的五六个卖点、设计思路、设计形象等。 其余人直接愣住，就连本来不参与问答的技术部代表，也忍不住戴起眼镜，仔细观看。 晋晓问：“不好吗？” 那些代表连忙摆摆手：“不不不。” 怎么可能不好，好极了，简直太好了！明确的需求，简洁的设计界面，这个世界上，哪来这么好的甲方，这是天使吗！ 技术部代表忍不住问：“请问，您找了多少资料？” 晋晓蹙眉：“知网上1000多篇有关论文，算资料吗？” 其余人：“……” 太恐怖了，这是人能做到的？ 如果他们知道，晋晓不仅看了无数资料，还调研智能家居现状、医疗行业等，那估计不会用“恐怖”形容她，而是“牛掰”。 不管如何，有了这次开头，项目有关的所有人，都不会再敢敷衍晋晓，而且晋晓作为二把手，明明可以学以前的二把手，意思意思一下就可以了，但她都做了这么多努力，他们哪还敢再哔哔？ 服，不得不服。 这件事，又传遍了秘书部。 茶水间里，有人小声说：“你们发现没，自从白助晋升为特助，咱们整个办公室，工作效率都高了不少。” 还有人说：“确实，以前一个项目，光是各部门battle，都可以磨大半年，白特助接手的那个项目后，各部门还没撕逼过呢……” 王丽捏了捏拳头，说：“各部门各司其职，不是很正常吗？知道你们喜欢白特助，但也不用什么功劳都往他身上堆吧？” 有人说：“不是啊，不然以前那些部门怎么吵起来的？” 但另一个人拉拉那个人，让她别说话。 王丽毕竟也在跟这个项目，如果这个项目大成功，她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到时候，可能就是秘书部除了Lisa之外的一姐，秘书部不知道多少人羡慕王丽，能和晋晓在同个项目，直接被带飞。 但王丽不是这么想的。 她看到的，只有本来属于她的东西，全部变成白晋晓的。 她总是提醒自己，不能看到眼前的蝇头小利，而忘记这些本该是她的利益。 人一旦钻了这个牛角尖，就会越想越不平衡，越来越不爽，甚至这时候，即使“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没所谓，因为她想要的是未来更大的利益。 王丽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回办公室。 她在工位上坐下，打开自己看的书，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 这是不久前，一家竞争公司给她的电话号码。 只要她带着这个项目所有的不公开资料，跳槽到那家公司，那她就可以直接变成那家公司的骨干，技术入股，享受无数红利，比留在盛世好。 王丽犹豫了很久，今天，终于下定决心。 她背下那个电话号码，把纸张扔进碎纸机，下班后，和路人借手机打通那个号码，说：“我同意。” 第9章 第9章 怪胎 王丽自认自己不像小葵。 小葵傻，才会白白给晋晓送机会。 如果要她做那次删除PPT的事，她会把整个PPT内容清空，让晋晓当众打开PPT，这样，即使晋晓后来能发挥好，给盛世内部第一印象也坏了。 这次，王丽和竞争公司从初步确定条约，到即将签订合同，都没有在个人账号留下任何信息。 她每天正常上下班，跟进项目，汇报进度，也挺上心。 整个办公室和乐融融，没人看出王丽的不正常。 一个月后，大部分资料她收集到手，就是最核心的资料，只有技术部老大和晋晓有。 她没办法直接从技术部老大那里拿到文件，不然容易败露，都是直接证据，盛世的官司够她吃的。 她要做的是，不留下任何证据拿走资料。 就要从晋晓那里拿。 机会很快就有了。 今天，盛世大厦会在午休时间检修，停电30分钟。 现在是大冬天，备用电池只提供整幢楼暖气与大楼外摄像头，不会提供办公室外摄像头。 和Lisa一样，晋晓也有个人办公室，她办公室内外摄像头也会罢工。 上午晋晓去工厂，没那么快回来。 王丽心想，天时地利人和。 她推开晋晓办公室。 晋晓的笔记本电脑有密码，王丽作为Lisa培养的助理，管密码备份。 每半年，集团要求员工更换电脑密码，几天后就是这个时间节点，她准备以投入项目为由，不再管理密码备份。 这样，她不会知道晋晓电脑新密码，时间上，也没人能举证她在密码更换前，就碰过晋晓电脑，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戴着手套的手，快速输入密码。 王丽的手有点冒汗，迅速把核心文件往u盘拉，她紧紧盯着进度，全部搞定后，立刻退出u盘。 这一刻，她肩膀松懈下来。 她迅速离开晋晓办公室，突然，电梯打开，晋晓走出来。 由于停电，办公区一片昏暗，电梯那片光显得尤为偏疼晋晓。 它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打下错落阴影，好似笔力深厚的大画家抹出的油画，画中公子俊逸非凡，清贵华然，让人难以不心动。 王丽何止是“心动”。 她心跳得都快蹦出喉咙了。 要是刚刚再慢几秒，她估计会被晋晓抓到。 好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她神色如常，打招呼道：“白特助。” 晋晓“嗯”了一声。 王丽平复心跳，然后，看着晋晓推开办公室的门进去，她想了想，免得夜长梦多，最好现在就转移文件。 她准备找个相对隐秘的地方做这件事。 而晋晓在自己办公室，看了桌面，对系统说：“王丽来过我办公室。” 系统愣了愣：“啥？你怎么知道？” 晋晓：“鼠标移动过三毫米。” 系统：“？？？” 到底它是系统，还是她是系统，这么微妙的差距她都能察觉吗？ 再加上刚刚她从离开的方向，就是晋晓办公室的方向，又是这个时间节点…… 晋晓心里有了底。 晋晓皱起眉头，推开门，正好看到王丽往厕所的方向走去。 她叫了一声：“王助。” 王丽却好似没听到她的声音，往厕所拐进去。 其实办公室这么安静，王丽肯定听到晋晓的声音。 但她假装不知道。 她心里猛地一紧，快步走进女厕所。 她的算盘打得很好，女厕晋晓进不来，等她传完文件，把u盘和转接器丢到厕所冲下去，即使晋晓察觉到什么，也来不及。 王丽脑子里计划着等等要传的第一个文件，她进一个隔间，正要关上门，突然，横空出现的手肘卡在门边。 王丽猛地倒吸一口气，隔间的门被一下推开，却是晋晓！ 王丽又惊又吓：“你进女厕，你神经病啊！” 晋晓挑眉：“哦？我进女厕，有什么不对？” 男人进女厕还理所当然了？ 王丽正要这样回怼，张口的时候，却恍然发现，面前她一直以为长相俊俏的男人，其实是个女人！ 【默认】消失。 王丽第一次真正打量晋晓。 这个女人眉宇如墨，眼瞳深，鼻梁挺，线条明明是柔美的，却有别样的英气，一身黑色西装与长裤，让她整个人的线条又直又利，飒气十足。 真的是个女人！ 王丽都想揉揉眼睛。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晋晓追到这里，恐怕是…… 不，不可能，她做的事天衣无缝。 她忙板起脸：“我想上洗手间，你拦着我关门是什么意思？” 她想和晋晓理论，刚迈出一步，突的，“咚”的一声，晋晓靠在门框处，一脚踩在另一边，修长的大长腿横在那里，一下把王丽拦在隔间里！ 西装长裤下，强势感扑面而来。 王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心里没底，有点恼火：“做什么？” 晋晓垂眼盯着她，认真地说：“在我这里，事不过二。” 王丽装傻：“白晋晓，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晋晓伸出一根手指，的声音没有任何不耐烦，陈述说：“第一次，你怂恿刘助，”又伸出一根，“第二次，你故意通知错时间。” 王丽怒道：“你不要胡说八道，这些又关我什么事！” 晋晓却毫不在乎她说什么似的，伸出第三根手指：“第三次，你碰我的电脑，拿走私密文件。” 王丽脸色倏地一变。 她不懂到底是计划的哪一环出错，白晋晓居然这么快就察觉到她的动作？ 但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第一反应是销毁证据，把u盘丢到下水道口，冲进去。 于是她拿出从口袋拿出东西，立刻撒手，向坑口掷去，她身侧忽然一阵风，那u盘轻轻“啪”的一声，晋晓居然将它踢到靠近天花板！ u盘掉下来的瞬间，她一手抓住。 没有一点犹豫，一气呵成。 多么可怕的运动神经和反应能力。 就这个动作，王丽知道，她是绝对抢不回u盘的。 不行，这件事绝对不能被揭发。 着急之下，她脑子转得很快，立刻示弱：“白特助，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拷贝过来看看而已，没有别的想法，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她的声音带上哽咽。 据王丽观察，白晋晓不管是对小葵，还是实习助理，还是郑工，每个犯过错的人，她都会原谅他们。 她的文件都来不及传出去，只要这个时候道个歉，哭一哭，白晋晓就不会说什么吧？ 王丽的眼泪掉得越来越多，她抬起头，晋晓拿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可以。” 她心里一喜，白晋晓不打算声张？ 却听晋晓说：“进去里面改过自新，不错的机会。” 王丽：“？” 她猛地反应过来，晋晓说的是监狱，埋汰她！ 王丽心里怄火，一冲动，猛地扬起手，朝晋晓脸上扇去。 “啪”的一声，不是她打中晋晓，是晋晓抓住她的手。 王丽的手动都动不了，就像被铁块牢牢箍住，连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王丽气狠了，说：“放开我！你这个怪胎！” 洗手间太安静，“怪胎”这两个字还带着几层回音。 晋晓忽的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就像屋外的寒风卷过走廊，掠过窗户，只一下，王丽心口狂跳，头皮发紧，后背爬满冷汗。 晋晓歪了歪头，自认为带着和善的眼神，温和地说： “法庭见。” 盛世的秘书部迎来一件大瓜，王丽被调查了。 调查仅持续三四天，王丽就被开除，紧接着，盛世将起诉王丽，秘书部浮躁起来。 “你们听说没，王丽老说白特助是女性，存在合同欺诈的问题，但是是她自己勾连外部竞争公司啊，还想坑我们整个项目，被白特助揭发，没点数。” “就是，白特助是招谁惹谁了，这么个帅哥要被王丽碰瓷。” 系统听到小员工们的八卦，无奈地叹气。 明明按照剧情，小员工们的吃瓜对象是霸总和小白花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他们口里的“帅哥”白特助，却丝毫没有作为风暴中心的自觉。 午休时间一到，她抱起个方枕头，趴在办公桌上。 系统奇怪：“你还是吃不下饭？” 晋晓“唔”了一声，揉揉眼睛，把眼尾都揉红了：“没什么胃口。” 系统隐约觉得晋晓这阵子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所以然。 盛晔过来找晋晓，看到这一幕，他一愣。 他屈指敲敲门。 晋晓抬起头。 她向来大而有神的眼睛，此时眯成一条缝，朦朦胧胧，好似很困顿，卸下平时的精神劲，软乎得令人难以想象。 怪可爱的。 盛晔才发现，晋晓很久没放假。 这段时间一来是年末，二来项目收尾，大家都连轴转，晋晓尤其是。 他咳了咳声，突然大发慈悲，说：“给你放一天假。” 晋晓回过神，问：“现在？带薪吗？” 果然她最在乎的还是工资，盛晔噗嗤笑出来，点头：“能不带？” 晋晓当即精神了，站起来，手快地收拾起东西，腾空说一句：“谢谢盛总。” 盛晔有点好奇：“你这一天假要做什么？” 晋晓：“去放松一下。” 说到放松，最近盛晔也工作很多，没有好好放松，比如泡泡温泉，喝一点红酒，打打高尔夫。 盛晔点头，说：“一起。” 晋晓的神情突然有点奇怪：“您确定？” 盛晔没什么不能确定的：“当然。” 直到晋晓把他带到京市最有名的拳击馆。 盛晔：“……” 你他妈管这叫放松？ 第10章 第10章 除夕 戴上拳套，换好运动服，晋晓来劲了。 沉闷的撞击声在玻璃房内回响，吊起的大沙袋在她拳头下被打飞。 系统好奇，问：“你怎么这么熟练啊？” 晋晓“砰砰”揍着沙袋，用肩膀抹开眼前的汗水，说：“因为上个世界。” 说起上个书中世界，那时候还是反派系列任务，她当的是一个酷爱拳击运动的反派，最喜欢肉搏，因为太过暴戾，被人叫做“怪胎”。 王丽想扇她的那下，让晋晓瞬间想起当反派的感觉，浑身都战栗了。 系统：“那你为什么没动手？” 晋晓“唔”了声：“这是法治社会，打人会赔钱。” 系统：“……” 虽然晋晓这么说，但系统还是有点佩服。 为了克制这种激动，难怪这几天晋晓没什么胃口。 大量完成世界任务的员工，上个世界的状态很容易影响到这个世界，能坚持住本世界的状态不被扰乱，已经很强了。 但晋晓还能连轴转工作，等到现在，才来排解上个世界的状态，系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不愧是特级员工，还是实在爱钱。 玻璃房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好几个人。 晋晓的动作映入他们眼中。 汗水从她额角滑落到下巴，仿佛白皙的玉石起雾，让冬季有了不一样的温度，明明是温润内蓄的长相，偏偏一身气势凌厉，挥拳极有章法，仿佛穿着西装的狂徒，流露出的一丝丝暴力，是美学的至高之境。 有人嘀咕：“这人可以，不去□□拳可惜了。” “他不会去□□拳。”盛晔突然说。 那人认出盛晔，毕竟能出入这个场所的，都是身份不菲，他笑了笑：“这么巧，盛先生认识他？” 问话的是爱玩的二世祖，不关注财经新闻，不然至少会记得晋晓的外貌。 盛晔和他没攀谈的兴致，只回：“他是我特助。” 那人更惊奇了：“特助？” 他爸身边那些助理，智商倒是可以，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需要保镖保护呢，这个特助完全颠覆他的印象！ 他来劲了，继续问：“盛先生为什么笃定她不会去□□拳？” 盛晔扯了扯嘴角：“因为赚的没他现在多。” 那人：“……” 其实盛晔还说差一个原因，那就是违法。 晋晓可是三好公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盛晔回完那个人，心想，怎么这些人还围在这里看呢？这些人什么时候离开？拳击馆的个人房间为什么非要是玻璃墙！ 反正说不明白，那些人围着晋晓，他就是有点不爽。 不爽之余，盛晔自己欣赏得很享受。 看着晋晓打沙袋，他才知道，这对她而言真的是放松的方式。 隐匿的野性美，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和平时都有点不一样，他甚至脑海里突然冒出个念头，如果白晋晓是女孩子就好了…… 这个想法刚出来，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叹：“帅死了，想娶！” 盛晔：“？” 他看向来人，是顾家那小辈，顾明焕。 顾明焕看到盛晔，热情地打招呼：“盛哥，原来你也在！” 盛晔皮笑肉不笑。 等晋晓打完，脱下拳套，用一条干净的毛巾擦汗，顾明焕急哄哄要找晋晓，盛晔冷着脸说：“我们回去了。” 顾明焕脖颈一寒：QAQ。 为什么盛晔突然这么凶啊，他什么时候得罪他的？ 不过盛晔可能忘了，还有微信这种东西。 顾明焕接连给晋晓发三个猫猫卖萌表情包，晋晓回一个：？ 她不记得他们什么时候加的好友，不过，她的带薪假期还有19小时，分出几分钟回复这位顾氏的小公子，也不是不行。 小公子迅速发个小视频过来。 晋晓打开，那是别人视角里，她打沙袋的样子，视频里都是惊叹声，录制者还把镜头放大，怼着她的脸拍。 她又发了个：？ 顾明焕回：【我在朋友圈看到别人录了你打拳的视频，去拳击馆找你的！】 晋晓想了想，快速按键盘：【肖像权。】 顾明焕：【……】 晋晓总是一股子和小叔气味相投的感觉。 不过这不是重点，顾明焕忙回：【快过年了，你有安排吗，自己一个人多没意思啊，来我家吃饭吧！】 白晋晓的身份，原书里只是男主工具人，干脆被设计成孤儿，顾明焕在调查她接触赛车前，就一起查到了。 晋晓并不觉得自己一个人过节不好。 不过，和顾氏合作的项目进入后期，为了以后的合作，和顾氏关系再近点也好。 晋晓回顾明焕：【谢谢。】 大年三十这天，晋晓根据导航的指示，开车到顾家。 她以为顾家会弄个大别墅，出乎意料的是，顾家是花园式小区里的独栋，地上车库只有两个，虽然在寸土寸金的京市，也很不便宜。 顾明焕一边从鞋柜找鞋子给晋晓换，一边对着客厅喊：“妈，小叔，我朋友来了！” 一个漂亮中年妇女走来，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明焕的朋友是吧，长得真俊，先坐坐，菜马上就好了。” 晋晓微笑点头，一边把带的礼物递出去：“阿姨好。” 这样来回客气一番，晋晓抬头，才看到顾章言坐在沙发上。 难得看到他穿着家居的衣服，圆领的白色长袖和黑色运动裤，很休闲，双腿交叠坐着，一手放在沙发上，鼻梁架着一双金丝框眼镜，在看pad。 客厅的大灯下，他的五官像精细描摹，睫毛根根分明，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年轻好几岁，和顾明焕差不多。 他抬起眼，与晋晓对视，显然一愣。 顾明焕跟在一旁说：“小叔，这是晋晓啊，白特助啊，你忘了吗？” 顾章言：“……” 他有时候觉得他侄子是傻的，不说别的，顾氏和盛世有合作，他不可能不知道白晋晓。 只是确实没想到，顾明焕要邀请的朋友会是她。 就像滴水掉入湖面，漾开一圈圈涟漪。 顾章言面上没有太大变化，他放下pad，向晋晓点点头。 晋晓没和他客气，直接坐下，问：“在忙？” 顾章言：“没有，在看书。” 晋晓来了点兴趣：“什么书？” 他们的对话很自然，像是朋友一样。 顾明焕愣住。 什么啊，小叔什么时候和白晋晓关系这么好！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有点生气了。 他挤到两人旁边：“我也要看！” 晚饭时，晋晓发现，难怪顾家住的没她想象的大，除了两个保姆阿姨，上桌吃饭的也就顾明焕一家，和顾章言，一共四口人。 相对其他掌管大集团的家族，很是少见。 而且，这个家里，所有人对顾章言都有种微妙的尊重感，就算是比顾章言大了快二十岁的大哥，对顾章言也只有敬。 或许家家都有点不为人知的地方。 晋晓不再观察，好好吃饭。 饭后，顾章言问晋晓：“要放烟花吗？” 晋晓还没回答，本来忙着回复祝福的顾明焕忽然插嘴：“可是我之前说要放，小叔不是嫌弃很幼稚吗？” 顾章言：“……”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侄子有点烦。 顾明焕忽然后背一凉。 小叔那眼神，让他心内一颤，汗毛竖起，完了，盛晔就算了，他什么时候也把小叔得罪了？ 还好，晋晓的回答解救顾明焕：“不用了，再坐坐我就走了。” 顾章言一愣。 这就要离开了吗？感觉才没一会儿。 实际上，晋晓已经从下午五点待到晚上八点，时间不算短。 顾明焕也是不舍，说：“时间还早嘛，不着急，再坐坐！” 顾章言忽然又觉得，这个侄子也挺好。 顾明焕看了眼手机消息，舔舔嘴唇，小心翼翼地问：“那什么，盘山公路有赛车，咱们过去吧？”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打的这个主意。 顾明焕早就和父母摊牌。 他开始行动，不再坐观众席上的呐喊者，所以，他希望晋晓和小叔都能来看看，他为自己人生做出的一步改变。 不曾想，顾章言和晋晓竟同时皱了皱眉，说：“违法。” 顾明焕：“……” 为什么提到赛车第一反应都是违法啊！不对，小叔和晋晓两人脑回路怎么这么吻合啊！ 抛开这些疑问，顾明焕又一次解释：“不违法！都是报备过的活动！” 顾章言想起那回见到晋晓比赛。 他眉头略略松开：“那就去看看吧。” 晋晓无可无不可，不违法的话，凑凑热闹也行，最后，一行三人去郊外的盘山公路。 这段公路被封闭，山脚下停了几辆跑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拍什么名车广告，当然，大年三十，这个路段也没有人。 那次和晋晓比赛的方浩徽也在。 他一看到晋晓，快步走过来：“好巧，上回真的多谢你和顾总了，”这说的是泳池救人的事，又问，“你今晚也要跑跑看吗？” 晋晓一个“不”字刚到口上，顾明焕就猴急地说：“要的！” 他回过头来，眼睛闪着光芒：“我也给你准备了车！” 顾章言看了眼晋晓，如果她不喜欢，他会替她阻止顾明焕的孩子气行为。 不过，晋晓没有特别的表示。 今晚没有奖品，但能开开超跑放松，也不错，她平时不会经常碰到超跑。 她点点头：“好。” 今晚的跑圈，可以带人。 顾明焕坐上他的车，他已经跑过百公里，算是赛车入门，降下车窗，对着自家小叔说：“小叔，来我车上！” 当然，他只是喊一喊，他知道，老干部小叔肯定不喜欢这种运动。 然而，顾章言直接略过他，走到晋晓车前，敲敲晋晓的车窗，问：“我能上来吗？” 晋晓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顾明焕：“？” 眼看着顾章言亲自上晋晓的车，其余人起哄：“这人很有能耐啊，居然能让顾总主动上车。” 听到他们夸晋晓，顾明焕自然是开心的：“那是当然！晋晓很强的！” 但顾明焕心里有点酸酸的。 他也好想坐在晋晓的车上感受一下。 小叔真是作弊！ 车开起来。 这条盘山公路坡度不陡，转弯弧度也不夸张，挺适合悠闲的时候练练手，对晋晓而言，就有些简单过头了。 她直直踩住油门。 速度越来越快。 窗外风景快速倒退，夜色、路灯、白月，融为一体，顾章言的眼睛微眯起来。 他的适应能力很强，亦或者说，他十分信任晋晓。 第一次感受这种车速，他却很喜欢犯规的心跳加速。 一路疾驰到山顶，车打了个漂移，才停下来。 后面的车追不上晋晓，山上一片寂静，树影摇曳，公路像一条白练，弯弯曲曲铺在山上。 顾章言神色和往常相比，差别不大，察觉到晋晓的视线，他弯起眼睛一笑。 晋晓惊奇。 当时，坐这个速度的车，盛晔的表现算不错，但他是“男主”，该有这种气度，顾章言作为原书的边缘配角，却也是这样。 这在唯主角论的世界，很少见。 她夸到：“不错，你和盛总的表现差不多。” 顾章言怔了怔。 他突然想到，他不是第一个和晋晓一起感受赛车的人。 盛晔才是第一个，在京市机场附近。 即使早就知道了，他还是郁闷了一下。 就当晋晓夸他吧，他平复心情。 两人下车，在人行道上走着，凉风吹拂，可能月色太好，身边也是对的人，医生说过，他可以试着向别人分享那段经历。 顾章言轻呼出一口气，带着点淡淡的白雾，他起了话题： “顾家，人太少了。” 晋晓“唔”了声。 顾章言说：“我父母在我七岁时去世，后来，顾氏发生股权纠纷，动荡过，最后，就剩下家里四人。” 晋晓是个很合格的倾听者。 她只是点点头，也很理解，哪个集团的掌权者没有点雷霆手段？即使他面冠如玉，宛若谦谦君子。 可不这么做，顾氏活不下来。 顾章言轻声说：“今年热闹了，真好。” 因为有你。 晋晓侧过头看他。 “咻”的一声，“嘭”！ 半空中，第一朵烟花骤然在两人眼前绽开，圈成一个巨大的圆，噼里啪啦闪烁着。 紧接着，无数的烟花齐齐飞到空中，绚烂而绮丽。 山下留着的人放了烟花，给这片清冷的月色增添一点热闹。 五彩缤纷在两人脸上轮番闪烁，晋晓却突然拉起顾章言的手，在顾章言错愕时，带着他跑了起来。 她动作太快了，顾章言只来得及迈开双腿，什么都不用想。 别人是越跑呼吸越重，他是越跑呼吸却越轻，就像在泥淖里，被人猛地拉上来。 嗅到冬夜里的第一抹冷，以至于鼻尖凉凉的。 他心头很滚烫。 两人跑回车边。 晋晓打开车门，将他推进去，速度极快。 她自己坐上车，开始倒车，神情很严肃：“现在过十二点。” 顾章言仍在那种新奇的感觉里，不明所以：“嗯？” 晋晓倒车好了：“禁烟花期间放烟花被抓到，会罚款，我们走了，罚款就让他们缴。” 顾章言：“……” 他忍不住，“噗”地笑出来。 如果是顾明焕在这里，肯定惊讶，他小叔还会有这样大笑的时候！ 晋晓有些奇怪地看着顾章言，原来有人和她一样，免了罚款还是很开心的。 她跟着勾了勾唇角。 顾章言笑着。 这个除夕，是他过得最有意思的一个。 他的光，果然不太一般。 希望以后的每一年，都这么有意思。 第11章 第11章 晓晓 过个年，晋晓也挺忙的。 大年初一，她的手机被微信消息音轰炸，在床头震了半宿，她从被窝露出个头，头发乱糟糟的，摸着手机，本以为是工作，结果一打开，都是祝福短信。 除了顾明焕这种沙雕，选择一大段“我怕三十晚上鞭炮声太响你会听不到我的祝福……”这种群发祝福，其余祝福，秘书部的各位、技术部的各位、小葵、林欣心、Alice、盛晔……都是有点出她的姓名的。 每个人都希望她新的一年快快乐乐。 这种感觉挺新奇的。 晋晓揉了揉眼睛，带着困意，一条一条地认真回过去。 最后，她还收到盛晔一个大红包。 晋晓数了数自己银行卡余额。 做特助真不错。 年假后，经过三个月调研，一年的研发，盛世和顾氏合作的医疗智能，正式进入测试阶段。 晋晓快速翻阅资料，技术部老大坐在她旁边，说：“这是机测数据，基本吻合我们想要的功能，但是实际投入还需要人工测试，预计安排500个样本，为期1-3个月。” “嗯好，”晋晓合起文件，“实验人员加入市场部、策划部、技术部，我也会参加测试。” 除去盛世内部人员100多台，其余400台，将广泛面向社会志愿者。 在机器即将批量生产时，晋晓说：“多留五台。” 这一留，倒是好事，顾氏那边的助理联系盛世，表示顾总也会参加实验。 盛世和顾氏虽然是合作关系，但顾氏有点投资者的意思，医疗智能要受甲方爸爸的测试，项目的每个人心中都惴惴，甚至嚎啕：“希望甲方爸爸满意啊！” 晋晓看着他们的样子，又看向自己手机，此时，顾章言刚好发消息给她：【我这边需要反馈什么？】 晋晓哒哒按键盘：【他们说你满意就好。】 他们说？顾章言想了想，继续发消息：【你觉得呢？】 晋晓：【我觉得你不会不满意的。】 顾章言：【嗯？】 晋晓：【因为是我把控的。】 就是这么自信，大写的自信。 顾章言忍不住牵了牵嘴角，露出浅浅笑意。 总裁办公室内，顾氏的其他高管站在办公桌前，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刚刚顾总还一身冷气，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生怕顾总让自己滚蛋，毕竟是D项目搞砸了啊。 可是现在，顾总居然笑了？ 什么意思？ 却看顾章言放下手机，眼睛沉沉地掠过站着的那几人，说：“D项目既然已经搞砸，就做三个A项目补偿回来。” 其余高管一吓，抬起头，几乎难以置信，就这？ 他们连忙激动地保证：“好！谢谢顾总！我们保证完成！” 虽然A项目也有许多困难，但比起其他后果，这种“将功补过”型，简直是最轻的程度了！ 高管们心念阿弥陀佛，到底是哪位神仙救了他们，回家一定上个香。 晋晓可不知道自己差点被人供香。 她是第一批拿到样品的。 AI分成两个部位，主部分大概比巴掌大一点，能随身携带，浑身通白，形状和电池差不多，头上却垂下两根“触角”，次部位是一个通体瓷白的手环，能够感应身体各项数据，沿用小笙同学的部分功能，但是医疗有关的智能才是重点。 顾章言也拿到机器人，根据指示，可以给它起个名字。 什么名字好呢？ 他想了想，发消息给晋晓：【有推荐使用的名字吗？】 晋晓秒回：【可以用自己心里在乎的名字的叠字。】 顾章言：【？】 晋晓说：【比如我的机器人名字叫薪薪。】 薪水的薪。 顾章言轻声笑出来。 在乎吗？他想了想，轻轻叫机器人：“晓晓。” 顾明焕听到顾章言的AI叫“晓晓”，点头说：“小小一只，没想到小叔你起名还是有点可爱的。” 顾章言：“……”他纠正，“是晓晓。” 初晓的晓，也是晋晓的晓。 AI有线上社交功能，顾章言试图加一个叫薪薪的，结果真找到。 晋晓那边也很快发消息过来：【人工测试阶段，我们会最大程度收集用户使用数据，你介意么？】 顾章言：【如果介意，我不会要求参与。】 晋晓那边发了个猫猫头的表情。 表情里，那只小猫蹭了蹭主人的大掌，眼睛里水汪汪的，多可爱。 想象一下向来神情冷淡的晋晓做这个动作……顾章言对着屏幕抿起嘴唇一笑。 AI里还能设置紧急联系人，顾章言想了想，把晋晓的信息设置上去。 却没想到，紧急联系人会这么快起作用。 顾章言平时不怎么回顾家，大部分时候，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他走进电梯里，随手按了楼层，楼层慢慢上升时，却“咔”地一声，灯光也闪烁明灭。 电梯突然故障了。 顾章言很冷静，他按通电梯里物业的电话，报出故障，然而下一秒，灯“噗”的一声，灭了。 这个故障来得太不及时。 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顾章言心里一沉，他后退一步，贴在电梯墙上。 他轻轻咽了下喉咙，被扼住喉咙的感觉，紧随而来、 试图闭上眼睛，可周围和那时候那么像。 七岁那年，那群绑匪把他藏在一个大行李箱里，但行李箱再大，对七岁的小孩来说，也是狭小又逼仄，连手都舒展不开。 他怀疑自己又回到那个空间。 窒息感篡夺他的理智。 顾章言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手上浮现一条条青筋。 他紧紧攥住自己的手。 此时，手环发出红色警告：“心率异常，心率异常，需要联系紧急联系人吗？” 顾章言并不知道AI说什么，他知道自己的状态很不对，轻轻喘息着，汗水顺着爬满后背，一会儿觉得冷，一会儿又觉得热。 眼前，好像隐约出现一条青石板路，长满苔藓，没有尽头，看不到光明。 他走不动了。 骤然，一道清凌凌的声音，撕开黑暗，唤回来他的理智：“顾章言？” “顾章言，你在听吗？” 晋晓的声音，从手环传出来。 顾章言还以为自己听错，屏住呼吸，晋晓那里传来一点脚步声，只听她问：“你怎么了，现在在哪里？” 他低头看看手环，有些惊讶，没想到它会主动联系【紧急联系人】。 可是他不想让她知道。 他试图一笑：“没事，电梯故障了。” 声音除了有点低沉，没有太多异常。 顾章言无声地喘息着。 上一次，父母为了来营救他，在来的路上出车祸，直接死亡，所以晋晓最好别来找他，他怕她也会…… 当时，如果他死在那个行李箱里，好像也不是坏事。 顾章言耳朵开始发出尖锐的鸣叫。 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也就勉强听到晋晓的声音。 她不是擅长交谈的人，只是在说她看到什么，比如两个小孩为了M记的甜筒打起来了，有一个皮球掉到中心湖里，红色的，xx大厦在换广告牌…… 晋晓问：“你还在听吗？” “嗯。”顾章言垂着眼睛。 他喜欢听她说话，好像自己也看到那些景色，非常丰富的色彩，交织着那条长满苔藓的路，他一时分不清，这一切到底是不是幻觉。 晋晓的声音好像在一个空旷地方，有一点点回音。 她似乎松一口气：“应该很快就好了。” 顾章言回过神，刚想问什么快好了，骤然，“铿”地一声，外头传来嘈杂的说话声，紧闭的电梯门被撬开一条缝。 光透过罅隙，打在顾章言的眼皮子上，他不适应地微微眯起眼睛，却突然听到一个十分清晰的声音，闯进其中，呼唤他： “顾章言。” 不是从手环传出声音。 下一瞬，门被撬开，大片赤金色的光洒下来，他看到晋晓。 她站在光中，像是踏光而来，亦或者，她就是那道光。 顾章言的瞳孔微微缩小。 电梯门被卡在楼层中间，经过救援，顾章言安然无恙从电梯门出来，物业经理一直在道歉，他只留意不远处的晋晓。 她的手环上连着蓝牙，她看见他，摘下耳机，挥了挥手：“顾章言。” 这一刻，他走出两步，再克制不住自己，轻轻抱住晋晓。 晋晓愣了愣，顾章言的失态很快得到控制，他松开手，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晋晓摇了摇手上的手环：“它联系我的。” 她是一边和顾章言聊天，一路赶过来的。 手环上的定位保留断信号前的数据，通讯是无线的，不怕电梯封闭的空间。 他笑了一下，又一次，她让自己没有沉入沼泽。 一转眼，测试过去一个多月，顾氏上下都知道，顾总身边多了个“小小”，小小一只的机器人，看起来别提有多可爱。 而盛世这边，围绕“社交”这个系统该不该存在，吵得不可开交。 “这就是鸡肋，现在社交平台那么多，我们一个医疗智能，为什么要涉及社交呢？把医疗做到专精不就好了？” “就是，感觉什么东西加上社交，都有点变味了。” “还有，加入社交，运营成本会增加。” “医疗卫生与心理卫生有关，人是社群生物，心理卫生不可能独立于社交……” 晋晓由着大家讨论片刻，才说：“数据反馈导出来了，大家看看反馈。” 在座每一个人，手上都拿到数据文件。 一个月里，501份样本里，有2份样本充分利用社交的功能，即【紧急联系人】。 其中有一个，就是顾章言。 晋晓也是后来才知道，顾章言有过心理创伤。 这台医疗智能，探查到主人情绪问题，很及时地联系她，不然在封闭的电梯厢里，他恐怕会出现意外。 这样温柔的人，也曾茫然。 回想那日见到的顾章言，他明显是出过冷汗的，但漆黑的瞳仁在看到她时，显然微微一亮。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软了软。 有了2份样本的支撑，至少证明【紧急联系人】的必要性。 不过也有人提出顾虑：“这是心理层面的医疗卫生，可是，如果用户没有能够让他填写的【紧急联系人】，亦或者，被联系的【紧急联系人】不会紧急帮助用户，那这个功能，是不是会对特殊情况的用户，产生更多负面影响呢？” 晋晓摇摇头，说：“不能因为这个考虑，就把整个渠道切断。” 讨论持续了几个小时，最终结果呈报给盛晔。 盛晔看了眼成本估算，倒是好奇，晋晓这么爱钱的人，不在乎这个成本？ 他问：“你不切掉【紧急联系人】这一块？” 晋晓摇摇头：“这条路，虽然只有一个月04的使用几率，甚至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用到，但，至少要把路铺好。 她反问盛晔：“盛总觉得应该节省这个成本吗？” 单纯从商人的角度看，04的使用几率实在太小。 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对一个大集团来说，如果只逐利，那就是忘本，变成只会吸血的资本，迟早会被淘汰。 晋晓看得很远。 盛晔笑了声：“盛世不缺这点成本。” 最终，【紧急联系人】被完好保留下来，加了点完善，比如可以联系手机端，还有，实在联系不到【紧急联系人】，会转向公共医疗系统求救。 为期三个月测试结束，医疗智能将投放入市场。 晋晓第一个完整跟进的项目结果如何，由市场来见证。 第12章 第12章 预售 盛世产品新品发布会当天，这款名为SI21医疗智能一代的AI，顺序排在第三个。 与其他四个新项目比，它不前不后，没那么高调。 晋晓坐在场馆前排，身后是盛世产品热情的粉丝，眼前，她跟了一年半的项目的PPT，在大屏幕滚过。 “大家都知道去年，我们和顾氏合作个项目，就是这款AI，”技术部老大很喜欢这个AI的外形，专门费点口舌： “长相是很有星际感的机器人，你以为是星球大战里的角色？其实是个医疗机器人。” PPT划到下一张，将AI的功能分开讲解，屏幕上跳出四个圆球，裹着名词：【健康管理师】、【紧急救援员】、【医护看护者】、【心里健康跟踪器】。 前三个很好理解，健全健康管理机制、提高紧急救援成功率、帮助看管家庭老小，展示不少盛世运用的新技术，这些都是很实际的作用，粉丝们窃窃私语，直到第四个。 “这是个小众功能，”技术部老大卖了个关子，问全场，“你们能猜到它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几个熟悉的名词出现在讨论中：抑郁症、自闭症、躁郁症。 “是的，它将会是盛世首款尝试向心理健康方向研究的AI，测听功随时监护生理反馈的心理……” 技术部老大具体列出几项重点技术。 他有一点没说太明白，这还是国内首款深入研究这个方向的AI，在竞品分析中，过往的心理健康医疗AI，是或多或少存在的问题的。 SI21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很不好说，毕竟样本和市场之间，存在参差。 好在，就算没达到预期效果，这款医疗智能还有其他三大功能，至少无功无过，也不会失败。 持续两个小时的发布会结束，粉丝们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晋晓站起来，收拾一下文件。 其实，这个医疗智能能卖得怎么样，她心里已经有点数了。 发布会结束，各产品进入预售阶段。 截止第二天早上十点，预售数据基本稳定，不会再出现大幅度起落，助理拿着数据给晋晓，脸上难掩激动：“白特助，你看！” 晋晓瞥一眼纸面上的数据，向助理点点头：“好，辛苦。” 文件在她这只停留了半分钟，就被递给盛晔。 盛晔挑了挑眉。 他没有先看数据，而是看晋晓的表情，她的神色太淡了，和平常一样，让人看不出她的想法。 亦或者说，这个数据不够好？ 盛晔心想不该啊，这款医疗智能，虽然目标客户比较固定，是家里拥有老人、小孩、心里疾病患者的成年人，但根据昨天新品发布会的反馈，数据应该不差的。 带着“数据可能很差”的心情，翻开文件前，他稳了稳心跳。 天知道，他第一次看自己接手的项目的结果时，都没有这么紧张。 怎么他自己替晋晓紧张起来了？ 结果，他扫了一下预收量，一愣，纸面上的数据早就超过预期销量4w台，有5w台之多！ 现在还只是预售阶段，后续涨到10w没有问题。 研发成本是能够回本的。 要知道，一个拥有固定目标客户的特殊功能产品，能卖出这么多台，已经算是小爆款了，至少说明群众接受度高，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盛晔眉头舒展，真心为晋晓高兴：“不错，恭喜。” 晋晓礼貌地说：“谢谢盛总。” 盛晔觉得奇怪，数据这么好，怎么晋晓还是很平静？他问出来：“你这个项目都成功了，你没有点别的表示，比如，高兴一下？” 晋晓倒很清醒：“盛总觉得盛世的品牌效应怎么样？” 盛晔说：“消费者黏度高，忠诚度高。” 当然，他回答完，也知道晋晓为什么神色平静。 这7w台的预收量，是盛世累积在外的名声，消费者选择相信盛世，添购这款医疗只能，与产品本身关系并不密切。 盛晔哈哈笑起来：“你真是，连我给你奖金的机会都不要。” 晋晓反应得倒是很快，一本正经说：“恭贺可以不用，奖金可以有。” 盛晔：“……” 真是小财迷。 达到预期销量，整个项目都有奖金，大家乐滋滋拿好奖金，除了核心人员，项目组会暂时解散，直到需要研发二代、三代才会重组。 临解散前，由技术部老大牵头，项目组组织一次聚餐。 技术部有些人喝高了，红着脸，七个刺头，尤其是郑工，一个个拉着晋晓说要道歉，喊着自己本来多么多么看不起空降，看不起莫名其妙的特助，结果，被现实啪啪打脸。 这一年半下来，不管是专业素养，还是为人处世，晋晓真的让大家都心服口服。 他们就闹着，晋晓也没有不耐烦，一边听他们唠嗑，一边点头，显得又无奈又宠溺似的。 当天这个视频就被拍到部门群，配字：“白特公主”和他的七个小矮人。 刚好晋晓姓白，又是特助（主），皮肤又很白，谐音梗玩得666。 视频传着传着就传到盛晔这里，盛晔笑出声。 不过仔细看，那技术部的谁谁谁，怎么拉着晋晓的手那么用力…… 怎么看怎么不爽。 盛晔忽然又觉得，两个男人拉手而已，他是不是有点敏感了？ 他皱皱眉，关掉视频。 同样的，视频也到顾章言那里。 顾章言打个电话给晋晓，她一接通，他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白特公主，在忙？” 晋晓肩膀夹着电话，略有些无奈：“给七个小矮人写项目成果分配。” 她一本正经的接梗，对话那边传来一丝轻笑：“恭喜你，项目取得初步成功。” 这几天，晋晓听别人的恭喜，耳朵都要出茧子了，突然听到一个“初步”，还觉得有点新奇：“唔？” 顾章言直说：“你应该会认为这是盛世的光环，和产品关系不大。” 晋晓想，他倒是了解她。 他又说：“不过我觉得这个产品，即使没有盛世的招牌，市场一样会接受。” 这话晋晓爱听，弯了弯眼睛，回：“借你吉言。” 不远处的助理偷看晋晓打电话，和身边的助理小声说：“白特助是谈恋爱了吗？感觉她笑得好温柔！” “是啊，白特助这么好的人，早就该有女朋友了吧。” “羡慕他女朋友……” 以前，秘书部还会酸一酸晋晓，但自从晋晓逐渐他们拉开差距，再也没人传出她靠关系这种话。 因为和无法追上的强大比，人很难产生妒忌，只有钦佩。 晋晓就是这样的存在。 他们偷偷讨论着，并不知道大boss在身后。 盛晔听着他们不着调的猜测，冷冷地说：“你们觉得，工资很多？” 助理们连忙噤声，带头的还道了个歉，都低头处理手头的工作。 盛晔透过窗玻璃，看着晋晓，她刚挂电话，神色很放松，这是谈恋爱了？ 可是她作为特助，他都没见过任何征兆……但是，她确实很优秀，谈恋爱无可厚非。 他心里瞬间空落落的。 是啊，白晋晓是会谈恋爱的。 他总不能做剥削员工的老板，不让员工谈恋爱吧…… 盛晔突然有点烦躁。 也不是不让晋晓谈恋爱，但是她和谁谈恋爱啊，不能和他谈？ 这个想法冒头，盛晔现实愣住，才觉得尴尬又好笑，他这是怎么了，会有这种这么极端的想法？ 他沉沉出口气，揉揉额头。 而晋晓那边，这个项目在她心里也算落幕。 她手上多出两个新项目，甚至还是其中一个中等项目的一把手。 忙起来之后，医疗智能的相关后续，就交给运营部、策划部等，她也许久没过问情况。 直到三个月后某一天，一个助理对晋晓说：“白特助，SI21一代上微博热搜了！” 晋晓一愣，出问题了？冷静地分析：“具体是什么问题？能联系用户补偿？联系公关部，根据舆情，看如何处理……” 助理连忙摇摇头，把手机递给晋晓：“您看。” 热搜的起因，是一个叫抑郁症真的能痊愈吗的话题，营销号截图知乎的回答，搬运到微博，其中一个匿名用户就po出SI21一代的照片，和自己的经历。 那是一篇长文，匿名用户情绪很丰沛，他的家人朋友都因故不在他身边，这三个月来，SI21一代不止是人工智能，也是朋友。 像狗子一样的陪伴，却永远不用患得患失它某天会不会离开。 一开始他也不信人工智能能做到这个程度，后来就真香了。 底下评论都是好奇，SI21一代是不是真的能够从心理层面，达到“治愈”？还是只是想要收割人民币的噱头？ 有了网友的疑问，接下来几天，就有百万大V做测评。 热搜逐渐发酵。 人们怀着各种目的，去刺激SI21一代的心理智能水平，开头是无数的沙雕，但后来，都会被SI21一代的功能震惊、感动。 有关的测试小视频，在全平台发酵。 到最后，官媒也下场测评、转发，夸赞出盛世的技术与初心，某官媒主播直接点出，不能只关注生理疾病，心理疾病一样要受到关心，平等对待。 更有专家表示，这种AI在心理治疗方面应该有更多的发挥空间，这是鼓励盛世将其专精化，用于更广的心理医疗卫生领域。 心理健康的话题，一直是热门社会话题，这下，热度更是节节攀升。 SI21一代冲上热搜第一。 SI21医疗智能一代，成功了！ 第13章 第13章 接手 在这波宣传中，SI21的销量又迎来一个高峰。 除了运营部、策划部、渠道部忙得脚尖不着地，原SI21项目组，也即将重组。 这一次，是要更新二代。 盛世向来能抓准机遇，顺应官方给的思路，由“家用”智能升级到“医用”智能，具备临床实用功能，向专业专精的方向升级。 重组二代的会议，在十三楼的会议室。 这次参会的，没有技术部、市场部、策划部代表，有的是项目事业部的几个能人、盛世的两个副总。 晋晓作为一代项目的二把手出席。 会议开始前，技术部老大偷偷用微信跟她说：“当时这群人都不看好我们的项目，所以根本不见影，现在看到我们项目有利可图，就来劲了。” “说到底，就是奔着利益来的，啧啧。” 集团内部内卷，晋晓心里也有底。 她手指搭在桌面上，轻轻点着。 果然，简单的盘点结束后，副总拿晋晓开刀：“一代是你和阿辉带出来的，很辛苦你们，也祝贺你们取得成功，不过，你的经验还是浅了点，职位也只是特助，二代交到你手里，还是不适合。” 阿辉就是技术部老大。 技术部老大替晋晓不甘，刚想辩驳，另一个项目事业部的能人也说：“白特助，盛总有意让你带项目历练你，不过有些项目不适合‘历练’，就不能乱来了。” 系统听得怄了一肚子气：“干嘛呢这是，要从你手上抢项目？卸磨杀驴，这吃相可真是绝了！” 晋晓脑海里回系统，声音平平：“我不是驴。” 系统：“……你关注点能稍微准点吗？” 当下，晋晓笑了笑，说：“我手上还有两个项目，并不打算参加SI21的升级，今天坐在这里，只是代表一代项目组开个会议。” 她倒是很大方。 这些人本以为晋晓多少会不满，但没想到，她这一步居然退得这么豪爽。 会议一结束，盛晔知道这群人又排外了，特助在集团的地位无疑是重要的，但是特助服务于总裁，空降哪个部门，都不讨好。 他心里多少为晋晓抱不平，但决定是晋晓自己下的，他好奇地问她：“你自己打下来的江山，不打算延续？” 晋晓摇摇头：“我有两个项目在起步，还有盛总这边的工作，所以，有多大能力做多少事。” 她并不贪心。 盛晔：“……”他总下意识觉得她是无敌的。 他调整了下坐姿，说：“那好吧，”他换了个话题，“现在销量又有一个巅峰，我再说句恭喜，合时宜了吧？” 晋晓一笑，说：“这回恭贺也可以有了。” 盛晔：“奖金呢，不要了？” 晋晓模仿盛晔平时的口吻：“盛世不缺这点奖金。” 盛晔禁不住，哈哈笑出来。 最终，原来参与项目的人再一次分到奖金。 看着银行卡余额又上飙，晋晓关掉界面，就听系统问：“你这么在乎钱，那个项目一代都成功了，继续跟进那个新项目，肯定能赚到更多钱，为什么要放弃？” 晋晓说：“大家都和你这么想的。” 是的，SI21一代打破人们对医疗智能的认知，销量节节上升，所以二代一看就是棵摇钱树，盛世那些骨干，不止是为了二代进军专业医疗行业，更是为了钱。 系统说：“这和你放弃这个项目有什么关系？” “逐利没有不对，”晋晓面无表情，“不对的是，为利而来的人太多，又都想当leader，到时候，一定会有争端。” 晋晓一直认为，争端影响工作效率，影响赚钱速度。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争端上，不如用来好好管自己手上的两个项目。 至于那些人，就看他们怎么搞事吧。 果不其然，不过一个月，二代项目组内部爆发剧烈的矛盾。 每个有能力的人都想往项目里安插人，彼此排斥，堪比宫斗剧升级版，甚至闹到盛晔这里，盛晔大发脾气，整个项目被迫暂停一个月，进行人员调整。 可以想见，如果当初晋晓坚持留在项目里，会有多烦心。 系统看得目瞪口呆：“牛还是你牛。” 晋晓没有参与二代，一身轻松，很快结束手上一个短期项目，又拿到一笔奖金。 下班。 她推开办公室的门，朝电梯走过去。 秘书部的助理看到她，打招呼说：“白特助，下班吗？” 晋晓点点头：“明天见。”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看她的眼神，总有点东西，在她走进电梯时，还有人小声说：“下去了下去了，白特助下去了……” 她皱了皱眉。 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叮咚”，电梯在十三楼停了下来，电梯门左右滑开，晋晓看了眼楼层，正要收回目光，却一下看到十三楼外的景象—— 只看一群人排队站在门外，乌泱泱的，他们一看到她，集体猛地鞠躬，激动地说：“白特助，请回来吧！” 晋晓：“？” 技术部老大站在最前面领头，说：“请回到二代项目组！” 紧跟着他身后的人全部喊：“请回到二代项目组！” 一群人的吼声，震天动地，引得十三楼办公区所有员工都看过来，充分贯彻只要他们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晋晓的纲领。 晋晓：“……” 这势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某违法组织迎接老大出狱。 以至于晋晓头皮都发麻了。 人类的尴尬是不能共通的，盛晔笑得非常没心没肺。 没错，晋晓不好决策，第二天，干脆把这群大汉都拉到了十八楼，由盛晔决策。 盛晔笑完，问晋晓：“你怎么看？” 晋晓看向技术部老大，技术部一大堆人露出“求收养”的表情。 技术部这边，也是实在没办法，不然他们哪会用这种中二的方式。 这两个多月，他们又一次体会到空降的痛苦，而且，比以前变本加厉！ 那些项目事业部的人，在自己的部门都排得上号，能力是有的，脾气和臭毛病也多，不懂技术装懂技术，指指点点，逼逼赖赖，扶持亲信……光是处理冲突，技术部老大就差点需要氧气瓶续命。 亏他们以前还以为晋晓是空降，还曾有过抵触，这么一对比，晋晓简直是天使！ 不，晋晓就是天使啊！ 他们就差把“求求了”写在脸上。 晋晓收回目光，客套地对盛晔说：“我的工作是盛总分配的，由盛总决定。” 倒是说得巧。 不是她想踢皮球，如果她强接手，名不正言不顺，也会动到太多人蛋糕，反而让项目不好进行。 坏人呢，还是盛晔来当比较好。 盛晔挑了挑眉，说：“既然是大家‘请愿’的，白特助手上刚好结束一个项目，那这个项目，就还是由白特助来带吧。” 话音刚落，技术部的人都忍不住欢呼——得救了！ 盛晔看向晋晓：“你有什么表示？” 为了回馈技术部汉子们给的“惊喜”，晋晓一脸严肃，说：“今天或许可以记录在盛世集团历史上。” 盛晔：“？” 晋晓：“技术部事变。” 办公室内大家都笑出声来。 “技术部事变”之后，晋晓不再是二把手的身份，而是和技术部老大平起平坐，到时候项目完成，奖金是最高的那一等。 而本来穿插进来的项目事业部的人，只会留下一两个必要的，其他全部剪掉。 至此，在外流浪两个月的孩子，又回到晋晓手里。 “白特助，现在项目进行到……” 员工忙着打算传文件给晋晓，一边跟着晋晓的脚步，一边把文件递给晋晓。 晋晓略翻了翻，说：“我知道了，现在项目分三个方向，我们主攻的是临床实验回馈……” 那人愣了愣，心想不愧是白特助，这就熟记所有资料了？ 晋晓不是几分钟内看会的，其实，早在新项目组闹矛盾时，她就做好准备。 因为前面耽搁两个月，为了防止竞争公司抢夺最佳发售时间，整个项目组马不停蹄地运作起来。 这回，不再有撕逼情节，所有工作都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元旦这日，晋晓在十八楼的办公室，看着远处的商业广场放烟花。 她骤然记起，上次看烟花，还是和顾章言一起。 她拿出手机，拍了张烟花的照片，发给顾章言。 下一秒，顾章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还在加班？” “唔，”晋晓捂了捂手上的咖啡，应了声。 电话那头的顾章言松了松领带，他听到晋晓的呼吸声，感觉自己呼吸的节奏，被她带跑，变得绵长起来。 就这样通着电话，只听她的呼吸声，也挺好的。 他突然很想告诉她，自己的心情。 不过，在电话里总有点不够，或许当面会更好。 但是晋晓又很忙。 他不喜欢这种“聚少离多”的感觉，那就要迈出这一步。 他看向窗外，手指轻轻扣着玻璃，低声说：“晋晓，我想问你一件事。” 晋晓：“嗯？” 顾章言说：“你有男朋友吗？” 晋晓那边安静了一下，突然，传来杯子碎裂的声音。 顾章言倏地一激灵：“晋晓？” 电话那边只传来嘈杂的呼唤声，听不太清。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章言紧紧攥着手机，他脸色微沉，叫助理：“备车，去盛世大厦。” 第14章 第14章 达成 顾章言提前离开宴会。 在去盛世大厦的路上，他不停地打晋晓的电话。 有一瞬间，他想到很多坏结果，比如，遇到袭击，亦或者被人绑架。 她接手二代项目，一定动到很多人的蛋糕，但是，谁这么明目张胆，敢在盛世大厦动手？ 他轻轻咬咬指节，自己冷静下来。 突然想到什么，叫助理：“打电话给裴主任，查附近医院，有没有接诊到叫白晋晓的病人。” 助理半点不敢怠慢，过了会儿有回信，果然，晋晓在市医院。 “去市医院。” 顾章言说完，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捏捏掌心。 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冰凉。 到医院，顾章言遇到盛世的人。 盛世的助理拿着晋晓的手机，惊讶：“顾总，这么巧，我刚想给你去电话。” 刚刚晋晓忽然晕倒，一片慌乱之中，她的手机被塞到包里，是静音状态，等现在拿出来，才看到好未接来电，来点显示【顾章言】。 助理还有点奇怪，顾氏的顾总，怎么会打这么多电话。 却看顾章言问：“晋晓怎么样？” 说到白特助，那助理松口气：“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低血糖和没休息好，引发长时间低烧，现在在12号病房。” 12号病房里。 晋晓恢复意识后，看了看四周。 她也没想到，新一年的第一天，她是在医院过的，手上还插着输液管。 盛晔手臂上挂着西装，袖子捋在手臂处，站在床尾：“接下来几天，你不用来上班了！” 晋晓下意识说：“按照劳动法，辞退必须提前一个月通知员工。” 盛晔气笑了：“我是让你休息。” 他也吓得够呛，生怕晋晓身体出大问题，直到医生暗示员工需要多休息，他才反应过来，晋晓单纯就是累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盛世是什么周扒皮公司，这么压榨员工。 总之，不管她手上项目怎么样，最首要的任务就是放假。 晋晓有点无辜。 她不是故意挑战极限，她已经很久没生病，忘记会有这回事。 这次生病，人人都以为是她为二代项目忙晕了，其实，是她过去所有世界里累积的疲惫，排山倒海般压向她。 唯一知道真相的系统，在晋晓脑海里说：“监测到你在时空穿越局几乎没有休息过，你过去做任务都这么莽吗？” 晋晓好像没听到系统的问话，只是突然说：“我发现一件事。” 系统：“？” 晋晓恍然：“人不休息，就会生病。” 系统：“我也发现一件事。” 晋晓：“？” 系统：“人被杀就会死。” 晋晓点点头，回：“确实，人被杀，就会死。” 系统：“……”完了，特级员工脑子烧坏了！ 系统收回玩笑的心，说：“不过你为什么这么需要钱啊，明明你也赚了不少对吧。” 晋晓安静下来。 长期低烧下，乍然休息，整个脑袋有点充血，耳朵发出轻微的干扰声，像电流在脑海里起伏涌动。 为了什么？ 晋晓抿起嘴唇，她记得，她要用这些钱，去买一个人的自由。 突然，面前一只大手晃了晃，晋晓回过神，看盛晔一脸无奈：“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晋晓还记得他说的放假，便点点头：“谢谢盛总。” 盛晔脸色有点古怪，忽的一笑：“你果然生病了，居然迟钝一点。” 晋晓：“？” 盛晔：“我都准备好你要问我是不是带薪。” 突然，“叩叩”两声敲门声，晋晓和盛晔一起抬头，顾章言站在门边。 他一身银灰色西装，金丝框眼镜下，眼眸像是水墨勾勒而成，略过盛晔，直直看着晋晓：“晋晓，你身体怎么样了？” 盛晔：“……” 晋、晓？ 顾章言直呼白晋晓的名字？ 他瞥了眼顾章言，说：“顾总真是……挺关心我们家助理。” 顾章言眼角一动。 我们家助理？ 他眯着眼睛笑，说：“毕竟，晋晓也帮了我不少忙，关心是正常的。” 两人都笑。 晋晓左看一下，右看一下。 她确定一件事。 这两个总裁沟通挺和谐，盛世和顾氏的合作一定能长长久久。 既然来到市医院，盛晔和顾章言去查看投放在市医院的SI21一代改良版，查看试验结果。 晋晓虽然有心想去看，但无力，并不是她生病带来的无力，是来看望的人太多。 她住院的事不知怎么传出去，不到半天，病房就放了不少花篮子、水果，就连小葵都从分公司赶回来。 小葵给晋晓削苹果。 她去了分公司那边后，因为能力优秀，很快成为分公司特助，抽出这么半天来，是忙里偷闲，也很有心。 她将苹果切成一块块，细心地戳上牙签，递给晋晓，问：“白特助，你晚上在这里休息，需要通知你女朋友吗？” 晋晓摇头：“我没有女朋友。” 晋晓还没有女朋友！小葵的小心思活跃几分，又问：“那你家人？” 晋晓回得很坦荡：“我没有家人。” 小葵愣了愣，忙说：“不好意思呀……” 晋晓摇摇头：“没事，你也吃吧。” 小葵“嗯”了一声，回想刚刚晋晓说话的表情，是不是有点落寞？也是，生病也没人在身边照顾，独自一人在医院输液……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美强惨”啊！ 小葵顿时都想多请几天假，来陪晋晓。 她刚想开口，却听门外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晋晓你没事吧？” 林欣心提着水果，一下和小葵的目光对上。 晋晓没读懂女孩子之间的暗涌，笑着和林欣心说：“麻烦你跑这一次。” 林欣心忙摆摆手：“怎么会麻烦呢。” 她坐在另一边，和小葵面对面：“这位是……” 晋晓介绍：“刘葵，之前的同事，现在在分公司工作。” 林欣心心里：异地，同事，叉出情敌名单。 晋晓又向小葵介绍林欣心：“林欣心，在恒之艺术会展公司工作，我朋友。” 小葵心里：艺术（等于忙），朋友，叉出情敌名单。 两个女孩突然觉得对方其实挺顺眼，客客气气聊起来。 另一头，走廊放置的三台SI21一代改良版，外形从袖珍型改到半米高，能够初步适用医院内环境。 盛晔轻轻摸摸“电池儿”。 这个名字，是一个老人给SI21一代改良版起的，在一旁的留言簿里，翻开第一页，就是一个小朋友画的电池儿。 最下面，歪歪斜斜写着一行字：希望能和电池儿一起长大！ 盛晔轻笑。 顾章言看到这些留言，说：“它们帮了不少人。” “嗯。”盛晔应了声。 盛世集团对外邮箱，也收到感谢信，晋晓把那些感谢信收集起来，和一大堆工作文件一样，放在盛晔的桌上。 回想起这些，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一块突然很柔软。 这是很有意义的事。 SI21二代成品出来后，盛世董事会通过一份文件，将捐赠10000台二代往各个符合条件的医院、福利院、精神病院等。 晋晓将他的行程列出来：“……6月1日国际儿童节，将去天云福利院查看，已有媒体联系我们，盛总、盛总？” 盛晔回过神来。 过去他会把这一切当做作秀，是刷盛世集团群众好感度的时候，但这回，他思考一下，说：“拒掉媒体那边的采访请求。” 晋晓一愣，没有问为什么，只说：“可以。” 夏天的蝉声总是很聒噪，尤其是乡下，福利院里的榕树垂下枝条，凝固在半空中。 盛晔和晋晓并肩走着，因为不用面对媒体，他们都是穿着便装，一个高大帅气，一个俊美漂亮，院长很热情，拉着院里的小孩出来感谢盛晔。 小孩子眼睛非常清澈，声音脆生生的，齐齐整整喊：“谢谢哥哥！” 盛晔摸摸一个孩子的头，让他们去玩。 他和晋晓在福利院走走停停，到一间教室前，透过窗玻璃，能看到屋里放着一台SI21二代，一个扎着头发的小女孩。 小女孩面无表情，和二代面对面，虽然没有声音，但一人一机器好像在说话。 院长看着女孩，微红了眼眶：“这孩子，是自闭症患儿，不管谁和她说话，她都不理，但是，她愿意和这个智能沟通。” “刚发现的时候，可把福利院的老师们高兴坏了。” 只看小女孩迟缓地伸出手，抱住二代的腰。 二代弯下头上触手，轻轻拍拍小女孩的背部。 盛晔眼眸细细颠簸着。 这个侧影，成为初夏里，他记忆最深刻的事。 能力越强，责任越大，盛世发展到今天，早就需要另一个内核思想。 他心里规划着，盛世将会投入更多，到这个事业。 只要有人能够得到帮助。 “叮，”晋晓的脑海里，出现提示邮件，“男主盛晔的【人生成就】：感受柔软的情绪，达成，请员工查收。” 系统播报完，自己震惊了：“卧槽？” 什么鬼，这任务居然还真完成了？ 其实系统的职责是随时监测任务完成度，但系统早就放弃治疗，任晋晓“瞎搞”，所以乍然看到完成通知邮件，它比晋晓还懵。 不，晋晓倒是一点都没懵。 她一脸寻常：“嗯，盛晔感受到他对人民的爱。” 系统：“……” 系统石化。 这踏马也行。 居然不是只有男女之情，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晋晓倒是认真地问：“那我能穿裙子吗？” 系统：“这个倒没关系了。” 晋晓“唔”了声：“那好。” 现在是盛世的年会，轮到整蛊环节，现场氛围很high，晋晓把抽中的整蛊纸条翻过来，上面就写着几个字：【女装】。 第15章 第15章 女装 盛世的二十周年年会, 总部包下半个温泉度假村。 度假村环山而建，风景绮丽，入夜，露天的草坪搭起巨大的舞台, 飘着气球, 各色霓虹灯烘托氛围, 各部门轮番表演完毕, 就到整蛊环节。 每个部门的老大必须参加整蛊环节。 晋晓虽然不是秘书部老大, 但是，作为带出好几个项目的得力特助，她地位非同一般，也算小头头, 被迫参加这个环节。 前面有人抽到唱“好汉歌”唱跑调的，有人抽到跳绳一百次, 也有人抽到向大boss盛晔深情表白等，五花八门, 样样都有。 轮到晋晓抽“奖”时，主持的行政部小姐姐一脸期待：“终于轮到咱们白特助啦, 好好奇白特助会抽到什么呢！” 其实，只要不是抽到扣钱项，晋晓没有太大所谓。 直到她看到“女装”两个字。 行政小姐姐拿走晋晓手中的纸条，话筒扩大好几倍的声音，在整片草坪上回响：“恭喜白特助，抽中我们唯一特供——女装！” 现场爆出大笑, 就连底下坐着的盛晔, 也有些幸灾乐祸地挑眉。 刚刚的各部门表演中, 就有人使出“女装术”, 一群平时穿着西装的精英男，在台上穿不合身的女装，化夸张的妆容，还要一边跳舞，这种每年都有的节目，还是会让大家捧腹。 可见男扮女装的热度了。 所以大家都好奇，白晋晓穿上女装，会是什么样的。 说到底，最兴奋的还是各位男同事。 他们可都知道，白晋晓是很多女职员心目中的男神，部门里，要是哪个男的工作不小心拖后腿，女职员就暗地里说，要是是白特助，就不会怎么样怎么样。 总之，天下苦白晋晓久矣！ 今天白晋晓要女装，想想刚才女装的那些壮汉，再帅的人，穿着不合适的衣服，跟小丑似的，“神格”怎么都会掉吧！ 主持的行政小姐姐，心是偏向白晋晓的。 白晋晓不会看不起行政，很尊重他们的岗位，每次她来行政部，整个部门四溢鲜活的气息，经理也会带着笑，那天大家心情都会变好。 现在，她不忍心看晋晓为难。 加上整蛊环节，总有一些不合时宜的整蛊，为了氛围着想，她说：“白特助也可以不女装哦。” 顿时，台下嘘声。 晋晓看了眼行政，问什么意思，行政小姐姐俏皮地说：“只要缴纳‘礼金’，就能重新抽呢！” 其实“礼金”也不贵，图个彩头而已，到时候会抽奖发给大家。 晋晓：“……” 但是，入她口袋的钱，就没有这么随便出去的，不就是女装么，难道她还不是个女的？ 何况，任务完成，【默认】存不存在无所谓。 她摇摇头，说：“那就女装吧。” 这回，底下的人嬉笑得更大声。 在晋晓被带到后台的时间里，员工都在窃窃私语。 有人问：“他要是女装很好看呢？本来他长得就不错。” 也有人说：“不会吧，又不是什么天仙，而且整蛊的女装都很特别，不是一件卫衣一件裙子就完事，听行政说，她们搞了条裙子，咱们男同事都驾驭不住，谁穿谁出丑……” “什么裙子啊？”那人问。 盛晔听到这议论，也很好奇。 偏偏爆料的人突然不说了，说：“啧，哎呀，急什么急，等等你看到就知道了！” 盛晔磨了磨牙。 要不是今天是年会，氛围这么好，他早就以权压人，让那人说出来。 这么一来，他心里又痒痒的，盯向舞台，和身边的副总聊天，有点漫不经心。 又过去一会儿，行政小姐姐的声音有点颤抖：“……有、有请白特助！” 顿时，所有灯光打到舞台上，底下看热闹的人，准备手机拍照和拍小视频，要记录下晋晓在盛世出丑的模样。 然而，手机的摄像头没抓到什么小丑，只有，最明显的一屏大长腿。 晋晓穿着一身浅黄的无袖连衣裙，这条裙子布料少，非常挑身材。 它露出晋晓白皙圆润的肩部，两根细线一样的丝带绕到脖颈后系好，身前有调节腰带的镂空区域，紧紧裹住那抹细腰，而连衣裙的长度，到膝盖再往上，也就比□□多那么几厘米，完美露出晋晓的大长腿。 再看她的脸上，桃花色眼影浅浅扫在眼尾，双眼皮褶皱很深，一双眼睛又大又明亮，眼角隐约藏着勾子似的，长长的睫毛一压，眼神往下轻扫，又媚又强势，把人的声音都压回喉咙里。 她略挺直的鼻梁，让眉眼间又有种别样的英气，唇色浅淡，薄薄涂着豆沙色，头发大约到背部长，很自然地垂顺，没有任何毛躁。 强烈的聚光灯下，她浑身没有死角，一身的白皮，好像牛奶一样，莹润如玉，又精致又漂亮。 不知道是衣服衬人，还是人衬衣服，晋晓和这条裙子，一点都不违和，一点都没有小丑效果，甚至是相得益彰，就像参加晚会的女明星，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现场陷入一片安静。 这是男的？ 哪有一个男的穿上女装，有这么天翻地覆的变化的？而且，以前也没觉得白特助像娘娘腔啊！ 难道说，白特助是女的？ “哇靠，好漂亮。” 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声音，在满场安静中，仿佛掉入湖水中的石头，一下发生连锁反应，底下发出轰鸣的讨论声。 不止是因为晋晓驾驭住这条裙子，还因为—— 白特助是女的！ 就像长期的滤镜被打破，这一刻，他们才看到真相。 他们寻求认同一样，面面相觑，又都从彼此眼中看到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白特助居然是女的！ 盛晔本来端起一杯香槟，却不小心手一抖，浅金色的酒水溅到身上。 助理抽出纸巾给他，他从片刻的惊讶回过神。 他死死地盯着晋晓，有一瞬，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有奇异的感受，因为晋晓，本来就是女的啊！ “草。” 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的震撼，就连盛晔，也从嘴里蹦出这么个字。 这也是在场同事们的心声。 为什么从来没人发现？ 而台上，主持的行政小姐姐脸上笑盈盈的，从发现晋晓是女的后，她已经从惊讶消化到激动。 天知道，在后台时，她看到白晋晓换这身衣服后，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就连她给她化妆，手都是抖的，害怕粉底抹上她那么滑嫩的肌肤，是一种破坏。 现在，看到满场的惊诧与惊艳，行政小姐姐满足，差点飘了。 对，没错，这么优秀的白晋晓，是咱们女同胞啊！ 当然，她也要调度现场氛围，忙问晋晓：“那个，白特助，冒昧问一下，你确实是女孩子吧？” 晋晓接过话筒，垂着眼睛想了一下，这期间，所有人都屏息等着她会说什么，却看她歪了歪头，一抹头发从她耳后调皮地溜到身前，她说： “我好像也，从没说过我是男的。” 安能辨她是雄雌？ 她就这样避开这个话题，但承认一个事实——她是女人。 行政小姐姐放下话筒，挽住晋晓的手臂，对下面的无数手机镜头比“耶”，说： “大家要拍照快点哦，限量版晋晓等一下就下台啦！” 小姐姐心里则极为得意，能和这么一个大美女合照，简直了，梦寐以求啊！ 立刻有人拍照发朋友圈：“震撼我妈一百年，大家一直以为我们公司的能人白特助是男的，直到今天……” 照片里的晋晓，俨然是个大美女。 底下一大堆求联系方式的，员工哭笑不得，集体回复：人家真的又美又飒工作能力还特别强，别太自信了哥们！ 后来在微博上，也有投稿bot接受盛世员工的匿名投稿，配文：叱咤商场，脱下“戎装”变女郎，这是现代版都市花木兰吗？ 眼下还在年会，台下闹哄哄的，剩下的整蛊环节，变得没什么看点，大家都还沉浸在晋晓“大变活女”的戏份里，晋晓已经回到后台。 她卸掉脸上的妆容，打算换衣服时，才发现自己的西装被送去干洗，会送回她的住址。 这也是这个【女装】整蛊的一环，穿上这身衣服，就只能把它穿到年会结束。 晋晓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不得不说，衣服布料真的不太够。 她难得不习惯，拉了拉衣服。 在后台忙活的行政妹子有点担心，小声说：“白、白特助，你这样穿没问题吧？会不会不舒服啊？” 晋晓看着她摇摇头，说：“没事。” 那妹子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白特助的皮肤好好哦，像电视里给沐浴露打广告的女明星，又顺又白的，还有这胸，这腰…… 天啦，夭寿啦，看一眼不够，又想再看一眼，怎么看都看不够嘛！ 女孩子果然也喜欢看漂漂亮亮的女孩子！ 晋晓察觉妹子的脸色不太对，怀疑是自己严肃，便笑了笑，说：“没事的，我这样去前台也好。” 妹子点点头，又突然摇摇头，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塞给晋晓：“穿我的外套吧！外面还是有点冷的。” 晋晓还回去：“后台也冷，你穿吧。” 妹子不肯接，正好这时，晋晓背后一暖，一件宽大的西服罩在她身上，那妹子连忙诚惶诚恐地看着她身后：“盛总。” 晋晓回头，就看盛晔只穿着马甲，她身上的是他的外套，他脸色有点黑，好像很不开心。 把行政妹子吓得都不敢看晋晓。 但不管是什么理由，晋晓可不怕他。 她拉好盛晔的西服，转而展开手上的衣服，双手半张，环着那个妹子，披在妹子身上：“穿上吧。” 妹子闻着空气里淡淡的香气，微红着脸，说：“好。” 晋晓和盛晔走出后台，盛晔立刻绷不住，微眯着眼睛，问：“你是女的？” 她“唔”了声，心想盛晔不应该是会瞧不起女性的人，就说：“一直是女的。” 盛晔突然停下脚步。 晋晓也跟着停下。 他看起来好像有很多话要说的样子，时而皱眉，时而张口，却终究，紧紧抿住嘴唇。 一月的天气冷风飕飕，刚刚在舞台边有制热机，现在冷风“呼”地刮过，晋晓身上又只有一件宽大的西服，一双长腿乍然接触到冷空气，不由打个冷颤。 盛晔突然沉沉松口气：“算了。” 晋晓：“？” 连盛晔也不知道自己在较什么劲。 是因为晋晓突然变成女的，穿这么漂亮，引起大家的注意？还是因为他自己觉得，错过了许多和晋晓相处的时间？ 或许都有。 他意识到，自己这是有点畸形的占有欲。 但此时不是说这些话的时机，他需要时间，好好消化这个事实，理清自己的心情。 盛晔扯扯嘴角，说：“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这么冷的天，晋晓求之不得，没察觉他心里的纠结，只说：“谢谢盛总。” 盛晔回到年会现场，坐在台下，心不在焉。 按理说，他还不能走，年会后面还有年度总结，他一个大boss不在，下面那些人怎么做汇报？ 但他又不放心。 总觉得晋晓是一块肥美的肉，会被半路来的狼匹叼走。 这么想着，他站起来，一声招呼也没打，直直朝停车场奔过去。 他腿长走路快，不一会儿，就看到远处晋晓的背影，正要招呼，却看她拉开一辆黑色SUV的副驾驶的门，坐进去。 那坐在驾驶座的，正是顾氏的顾章言。 什他妈，居然真的被半路来的狼叼走！ 盛晔脸色铁青，心里好一阵不爽。 顾章言也常来这片度假村，他听说盛世总部在开年会，但没想到真的会碰到晋晓。 晋晓正好需要顺风车，坐上去，道了声谢。 车厢的空间不大，开着暖气，幽幽传来一阵极淡的馨香，萦散在空气中。 这个气味不腻，让人闻着觉得心旷神怡。 顾章言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晋晓，他耳根子忽然有一点点热，原来脱掉职业西装，她穿着裙子，会这么好看。 他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三下，悄吸口气，轻声说：“你很好看。” 要知道，这四个字，已经很挑战他的底线了。 但他想让晋晓知道。 晋晓愣了愣。 顾章言不惊讶她是女的？也不问她怎么是女的？ 不过，奇怪归奇怪，她倒挺喜欢这种他给她的感觉，从容又稳当。 她垂下眼睛，笑了一下：“谢谢。” 没两天，全世界都知道晋晓是女的。 顾明焕从朋友圈刷到晋晓的照片，心脏跳得差点蹦出喉咙，双手微微颤抖，把手机怼到他小叔面前：“小叔，你你你你看……” 顾章言推推金丝框眼镜，仔细看照片，淡然地说：“嗯，很好看。”其实真人比照片还好看。 顾明焕：“……” 不愧是他的老干部小叔，居然能这么淡定。 顾明焕好几次打开和晋晓的聊天框。 上一条聊天记录，还是他去瑞士旅行，准备跨国际给她寄点特产，问她要地址，当时的聊天多么自然啊，可现在，心脏跳得太大声，有点扰乱他打字的节奏。 到底说点什么好？ “你是女的？”不行不行，一看就很不尊重人。 “你怎么变成女的了？”不行不行，一看就完全没有求生欲。 顾明焕窝在沙发上，想了半天，嘴角一直带着一抹诡异的笑，知道晋晓是女的后，他心里通晓点什么。 就像一条路走到尽头，结果，老天又给他延续新的里程！ 顾明焕翻个身，对顾章言说：“小叔小叔，我想娶一个人，怎么办？” 顾章言翻过pad的文件，面无表情：“那就娶。” 想到那场景，顾明焕难免想分享更多，又有点苦恼：“可是，她出身没那么高，我怕我妈不同意。” 顾章言有一丢丢感同身受。 他点点头：“我想娶的那位，出身也一般。” “对，但是出身一般，不影响她的魅力，对吧！”顾明焕叽叽呱呱，“就算她是男孩子，也十分吸引人！何况换上裙子，太好看啦！” 顾章言这回愣了愣。 想到刚刚顾明焕给他看晋晓的照片，他到底是老狐狸，隐约猜到顾明焕的意思。 为了不误伤，他还是要再问一下的：“你说的人是？” 顾明焕激动：“是白晋晓啊！” 顾章言：“……” 顾章言忽然说：“小焕啊。” 顾明焕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欸”了声。 顾章言：“你不是想参加赛车集训吗？那个国际训练营。” 国际训练营是封闭式训练，耗费长达一年的训练时间。 顾明焕两眼一亮：“我想去！小叔你肯说服我爸妈吗！” 顾章言笑了笑，说：“当然可以。” 他感慨似的，说：“年轻人，就该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顾明焕连忙点头，又觉得不对：“小叔啊，你跟我是同龄人，别说这种丧气话。” 顾章言却又说：“我不年轻了，差不多到成家的时机。” 顾明焕是真的惊诧：“哇，难得小叔有这种觉悟，那我去参加集训，小叔结婚吧，你放心，家里没人敢哔哔你的婚姻，我是第一个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顾章言：“好。” 顾章言就这样搞定了顾明焕。 可怜顾明焕，被卖了还帮顾章言数钱。 年会过后就是年假，林欣心拉晋晓去购物。 知道晋晓是女性后，林欣心没多惊讶，虽然有一点点可惜，但是更多的是兴奋——天惹，她也有一个大美女朋友，何其有幸啊！ 而且，当不成男友，当姐妹，当闺蜜，岂不是更爽！ 小葵也是这么想的，林欣心先和晋晓在楼下咖啡馆喝杯咖啡，小葵才姗姗来迟。 她一进门，就惊叹地看着晋晓：“天啊，你皮肤真的好白，好像会发光一样！到底怎么保养的啊，有没有秘方？” 晋晓想了半天，认真地说：“晒黑了，就捂在家里，总会变白的。” 小葵：“……” 林欣心：“……” 好气哦，可是有些人真的是老天爷赏饭吃。 小葵又无奈又好笑：“算了算了，我们现在去买衣服吧！” 她和林欣心两个，一个在左，一在右，挽住晋晓的手臂，晋晓身高有一米七二多，比她们都高一点，她今天又穿着长款风衣，又飒又帅，回头率很高，总之，比和男朋友出来逛街还要爽。 她们开始逛街。 看了一会儿，林欣心想去那一家店看看，小葵不想去，她要去另一家店买包包，可晋晓只有一个。 两人之间莫名有点火花，不行，她们都想当晋晓最好的姐妹，就一起看向晋晓，透露着同一个意思——来吧，交给你决定。 晋晓：“？” 隐约察觉到有点不对的她，主动指着前面的店，问：“先去那家，看哪个顺路再过去。” 林欣心和小葵之间的硝烟味，才暂时平息。 逛了一个下午，林欣心和小葵都有点累，在奶茶店，晋晓去取三份饮品过来。 小葵很羡慕晋晓的体力：“你不觉得累吗？” 晋晓还没说话，林欣心就笑着说：“你是没看到她跳下水救人的样子，一个人能救两个，体力很好呢！” 小葵心里一咯噔，晋晓和林欣心的回忆都是好的，怎么她就是曾经想害晋晓呢，现在都分享不出口。 反正就是后悔。 晋晓说：“游泳确实能增强体力。” 小葵忙说：“我是旱鸭子欸，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有空，能不能教教我？” 林欣心问小葵：“你不是在分公司工作吗？来来回回跑会不会不方便？” 小葵别了别耳后头发，腼腆地笑：“我升回总部了。” 林欣心道声恭喜，从包里拿出名片，放在桌子上：“我开了一家艺术工作室，下次请你们过来看展哦！” 小葵拿起名片：“欣心也好厉害！” 林欣心说：“回到总部，你也很厉害呢！” 大家生活都越来越好，晋晓笑了笑，说：“我也升职了。” 林欣心、小葵：“欸？” 晋晓升为盛世的副总。 好多企业都想挖她，盛晔觉得这小财迷可不能被别人挖走，就分股权留她，晋晓以此为契机，变成盛世的副总，甚至，盛晔以她的意见和建议为重，人称小白总。 年后，小白总变得很忙，需要到各个地方开会，工作连轴转，比当特助时期还要累得多，但赚的钱，也是成倍的。 小白总很满意。 一个大早，顾章言起床，给机器人晓晓道了声早安，然后给晋晓发条消息：【早安】。 晋晓很快回一个困顿的表情。 萌萌的。 顾章言打个电话过去，问：“时差还没倒好吗？” 晋晓难得懒懒的：“唔。” 顾章言轻笑：“晚饭出来吃吧，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晋晓看了眼行程表，说：“好。” 以前她和顾章言打好关系，都是为了合作下，盛世集团可以便宜行事。 不过，这么段时间相处下来，她觉得，顾章言给她的感觉，像淡淡如栀子花香和薄薄的阳光，很舒适。 撇开其他，顾章言是一个很不错的朋友。 她揉揉眼睛，起来洗把脸换身衣服，顾章言发消息来：【我来接你。】 【不用了，】晋晓一边打字，一边走到地下车库，【我开车过去。】 刚坐上车没多久，系统突然“叮”地提醒：“【好兄弟】任务已经完成，缓存成功，即将前往下个世界……” 晋晓问：“能不能再缓一缓？” 系统委屈巴巴：“可是我能量都加载好了。” 每要离开一个世界，需要一段时间缓存，如果暂停，则缓存作废，下次再缓存可需要太长时间。 晋晓不为难系统，只说：“好。” 不过，还是要告诉顾章言的。 她拿起手机，向顾章言那边发送一条消息。 此时，林欣心在准备办国内她的第一次画展，小葵要晋升回总部，顾明焕即将加入赛车手训练营，盛晔一边想他和晋晓的关系，一边考察下一个利民项目…… 顾章言盯着自己精心挑选的戒指，戒指意大利某个定制品牌，素银环，中间一颗浅黄色天然宝石，低调却难掩奢贵。 金丝框眼镜下，他那水墨点染的漆黑眼瞳，分外温柔。 车里的收音机新闻，正在播报：东科路丰喜桥段出现一起事故，一辆小轿车冲向河中，目前事故正在调查。 顾章言的手机亮了一下，晋晓最后发的消息，只有三个字： 【别等我。】 晋晓站在空茫茫的时空隧道里，她能在这里停留三分钟。 系统问：“需要休息吗？” 晋晓摇头。 书中世界和书外世界时间流速不一，但对员工来说，在书中世界的时间感知，是实打实的，一般情况下，员工为脱离书中世界，都会休息一天到三天不等。 但晋晓不需要。 趁着三分钟，她看了眼账户余额，在上个世界的财富，已经累计转换成联盟币，给她的金山添加辉煌的一笔。 这个钱，够她买下一颗小星球。 但距离她真正想要的，还不够。 她不能休息。 三分钟一到，晋晓眼前一晃，下一刻，周围充满嚷嚷嗡嗡的说话声，知了声在耳朵里拉得很长很长，激昂的声音穿插在其中——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这个P点呢，落在第四象限……” 讲台处，戴着眼镜的中年高瘦男人，拿着三角形大尺子，在黑板前灵活地比来比去。 晋晓看过去，身边的同学，不是趴着睡觉，就是在说话，头顶的风扇“呼啦呼啦”地转过去，风吹起她面前的课本，露出课本主人的名字： 林晋晓。 同时，系统向晋晓传送新世界信息完毕。 她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叫林晋晓，一个靠父母给学校捐钱“考”上高中的混子学生，唯桑越马首是瞻，跟在桑越身后叫“越哥”的那种。 桑越要吃什么，他就跑去小卖部买，桑越要逃课，他一起逃课，桑越打架斗殴，他冲在第一，以后桑越有了喜欢的女孩，他还会上去就一个“嗨嫂子”…… 总之，写作“晋晓”读作“狗腿”，林晋晓就是男主桑越的狗腿子。 这个世界的男主桑越，是容阳一中的风云人物。 不止因为他家里有钱有势，而且长得很帅，打架狠，脾气暴躁够有个性，校园里这种痞坏痞坏的男孩子，让一众女生都喜欢得不得了。 当然，这样的学生，成绩很差，差到什么程度？原来的林晋晓，不管是家里的钱，还是颜值、身高、人气等，和桑越比都是天差地别，唯一能比的，就是成绩。 他们两人的成绩，争相当年级倒数第一，一个赛一个差劲。 容阳一中高一教师圈流传一句话，没有桑林二人垫底的成绩单，不是真实的成绩单。 他们所在的高一十一班也是一言难尽。 晋晓环顾四周，还有一张纸条从她眼前飞过去。 这个班乱糟糟的，但并不是容阳一中学风不好。 容阳一中是老牌精英学校，中考进来的分数门槛很高，每年重本率在全省前三，但只要是高中，总会需要接受“赞助”。 晋晓和桑越在的这个十一班，就是“赞助”班。 容阳一中教学办把所有“高价赞助”进来的学生，聚集在这个班，都是那些有钱人家想混日子的孩子。 所以高一十一班，也被称做“贵族子弟”班。 身在这样的环境下，学习成绩能好才奇怪。 晋晓大概了解情况，问系统：“桑越的【人生成就】是什么？” 系统安静一会儿，说：“考上P大。” 晋晓：“……” P大，是本书中世界里，华国最高学府，每个省份的高考状元，才有底气去的地方。 不说桑越想不想考P大，就上次月考的成绩，九个科目总分加起来，不超过100分。 按照原剧情，桑越整个高中是混过去的，哪来考上P大的事？ 系统咳一声：“总之，现在你是他的【好兄弟】，要劝他好好学习，现在才高一，等高三还是有机会的。” 晋晓坐在教室倒数第二排，回头一看，果不其然，桑越位置就在她后面。 少年趴在桌上睡觉，露出一头张扬的红发，耳朵上还有一个银色耳钉。 旁侧一个纸团丢过来，不小心砸中他蓬松的头发，他立刻抬起头，一脸不耐烦地抓起纸团。 他长了一双桃花眼，眉毛同样染成红色，红红火火的颜色却不违和，因为他皮肤是象牙一样的白，眉宇间有点少年的稚嫩，显露不掩饰的暴躁和不耐烦。 他把纸团往前一掷，丢到林晋晓桌子上，拧着眉头，不无火气说：“别吵我！” 这个声音可不小，上头的数学老师恼火，透过小蜜蜂扩音器，粗噶地喊：“林晋晓！你在做什么！站起来！” 晋晓：“……” 她被迁怒了。 但林晋晓被迁怒不是没有理由。 桑越家不止有钱，还有势，老师不敢惹桑越，但一直粘着桑越的狗腿子林晋晓，骂起来没什么负担。 暂时忽略纸团，晋晓站起来。 数学老师指着多媒体黑板，问：“你来回答这道题选什么，要是不会，就滚出教室。” 他话音刚落，同学们发出稀稀拉拉的笑声。 在学校这个环境，天然存在鄙视链，成绩不好到某个程度，处在这个鄙视链的最下方，虽然桑越成绩也不好，但他其他方面太过有名，掩盖他成绩不好的事实。 而平平无奇的林晋晓，常年待在鄙视链最下方。 丑角一样的存在。 偏偏原主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觉得能跟在桑越身边就行了，尽力地扮演着丑角。 晋晓看了看多媒体黑板，这道题很基础，不难，口算就好了，于是说：“C。” 数学老师一愣，说：“你也有运气好的时候啊。” 顿时，班里爆发出笑声。 数学老师摆摆手让晋晓坐下，嘴里碎碎念：“这道题呢，确实选C，这个事实告诉我们什么？选择题就算不会，也一定要填上，随便填都好，四分之一的概率，说不定你就像林晋晓同学一样，中彩了！” 顿时，其他人哈哈笑起来。 系统看这情形，掩面：“你这开局也太难了。” 晋晓翻翻原主本来干净的课本，回：“只能让自己成绩好起来。” 系统操心，说：“不是，别忘了任务啊，你成绩好不好，和桑越考上P大有什么关系？” 晋晓指尖放着一支笔，慢慢转着笔，说：“只要我成绩好起来，桑越的成绩也会好起来的。” 系统：“？” 它心里吐槽，这是什么奇葩理论，桑越凭什么因为晋晓成绩好，自己成绩也能变好啊？ 晋晓没理会系统的疑惑，只是在今天数学老师讲课的章节上，打下个记号。 看这情况，她确实落下不少功课。 不一会儿，铃声响起，放学了。 晋晓收拾书包，走出校门，坐上私家车，车开进H市市区一个小区。 林家确实有钱，在市区住的是高楼层大平层，能够俯瞰H市的夜景，家里装修很华丽，玄关处铺着一大块完整的大理石，光可鉴人。 有钱是一回事，林家的家庭情况，也是一回事。 晋晓在家门口换鞋，忽然，一颗足球迎她的面砸来。 她抬手挡住球，保姆姗姗跑来：“哎哟，大少爷，你没事吧，小少爷不是故意的啊，没砸伤吧？” 晋晓对面，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短黑发，浓眉大眼，是一个小帅哥的坯子，但眼神挺不讨喜。 男孩是林晋晓的弟弟，叫林晗。 他“哼”了一声，挑衅地说：“今天没砸到你啊，真可惜。” 林晋晓爸爸妈妈是商业婚姻，妈妈在生下林晋晓后，就因抑郁去世，林爸火速娶了白月光，立刻有弟弟林晗。 林爸后妈和弟弟，是一个完美的家庭。 有一次喝醉后，林爸吐露真言，说如果没有林晋晓就好。 林晋晓就是这个家庭的多余者。 从小到大，林晗过生日，林爸会邀请各种朋友，给他开宴会，而林晋晓的生日，林爸根本记不住； 林晗的学生家长会，爸爸不管多忙都会去，但林晋晓的，他只去过一次，那次还是因为去林晗的，顺路一起去； …… 原主林晋晓不是没有闹过，但闹完才发现，林爸也根本不在乎他的心情。 林爸还觉得，他对亡妻的孩子仁至义尽，毕竟，他肯花那么大一笔费用，把人送去容阳一中。 说起来讽刺，其实林晋晓去容阳一中，也是为了林晗。 林爸认为，林晗始终是要去容阳一中，林晋晓先去，以后就能帮助小一届的林晗，免得他受人欺负。 即使林爸都这样了，林晗这个“天之骄子”，还处处看不惯林晋晓，排斥他，像今天拿球砸人，莫名找茬的时候多着是。 林晋晓会和林晗打架，但因为林爸明晃晃的偏袒，他一直没能真正出口气，唯一一次让他爽到的，是初中时，林晗叫林晋晓给他背书包，被桑越看到，桑越刺林晗一句： “你是残疾人？需要你哥处处照顾你？” 那之后，林晋晓就成为桑越的狗腿子。 跟在桑越身边，才有透气的感觉。 家庭学校双重压力，也难怪了。 一瞬间回顾完这些，系统说：“要是【好兄弟】容易当，那本来的林晋晓，也不至于叛逃，是吧。” 晋晓“唔”了声。 说回当下，在外人看来，她就是呆了一下，没理会这个便宜弟弟，朝记忆里自己房间走去。 保姆赶紧把足球收起来，庆幸还好两兄弟没闹起来，不然那叫一个乌烟瘴气。 可是她又想，同在一个屋檐下，林晋晓被林晗欺负成这样，也不敢吱一声，实在是有点窝囊。 林晗则皱起眉头。 他敏锐地察觉到，林晋晓刚刚微撩起眼皮，长睫下，目光凉飕飕的，是一种很特别的透彻，混不在乎，仿佛林晗是一粒不碍事的尘埃。 她没把他放在眼里。 林晗不由一愣，这些一定都是他的错觉，林晋晓怎么敢这么看他？ 另一头，桑越和其他班的人在篮球场打球，夕阳斜照，场地旁边还聚集着一群女生，小声地讨论篮球场上的球员。 中场休息时，桑越手边没水，一个女生趁机上去递给他的水，他随手拿过来，喝几口。 他的队友满头大汗，掀起球衣扇风，问桑越：“咦，之前一直在这里等你的那个跟班呢？” 桑越挑了挑眉：“哪个？” 那男生也说不清楚。 反正就是一个有点瘦的男孩，大家都知道，他是桑越的跟班，每次打球都是他准备好水请大家喝的。 但今天没有。 男生只好指着桑越手上的水，说：“你看，你今天喝的水是跟女生拿的。” “哦，林晋晓啊，”桑越记起是有这么个人，他仰头又喝了两口水，突然记起，今天被纸团打到后，他看到的林晋晓。 以前都没发觉，她的眼睛挺大，还有神采，其实，挺好看的。 桑越抹开唇边，皱皱鼻子。 也是，平时都能看到她跟在他身前身后，今天怎么不见了？ 六点十五分，林家到吃晚饭的钟头。 林晋晓的爸爸林家胜和后妈张雪雪也都回来了。 张雪雪去国外旅游七天，林家胜工作结束还专门去接机，张雪雪一回来，就抱住林晗，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宝贝，妈妈回来啦！想妈妈没~” 林晗嫌恶地擦擦脸：“我不小了，别叫我宝贝。” 林家胜站在一旁，脸上洋溢幸福的笑容。 这个家庭让他很满意。 晋晓先在饭桌坐下。 保姆阿姨知道谁才是家主心里重要的人，今天这一餐，煮的都是张雪雪和林晗喜欢吃的，不过还好，晋晓也不讨厌。 她舀饭吃起来，动作不慢，但嚼得很优雅，等那一家子续完旧时，她已经吃到一半。 看着这个儿子，林家胜好心情锐减，顿时无语：“你张阿姨从法国回来，你就只顾着吃饭，没想要表示欢迎？” 晋晓放下筷子，认真地说：“欢迎张阿姨。” 她是真的在欢迎。 林家胜却觉得她敷衍，更不高兴了：“你在学校学的东西都往哪去了？老师就是这么教你的？” 张雪雪出来拦住林家胜：“算了算了，小孩子嘛不懂事，我没所谓的，有你们就好啦，大家吃饭吧！” 饭桌上，话题都围绕着林晗。 林家胜对林晗最近月考的成绩，很是满意：“等你考上容阳一中，你哥在，也好照顾你。” 林晗说：“我不要，别到时候他考不上大学赖我。” 说到大学，林家胜又把目光对准晋晓：“你怎么考到九科加起来，还不到100分？你看看你弟，比你争气多了，跟别人说你是我儿子，真丢我面子！” 但要不是学校非要家长开通“校讯通”，强制通知家长学生的成绩，林家胜才不会过问林晋晓的。 如今，还要假装自己很关心林晋晓。 自欺欺人真有意思。 晋晓已经八分饱，她擦擦嘴巴，对林家胜说：“成绩不好，是因为奖励不够。” 可能没想到林晋晓会这么说，林家胜先一懵，才问：“你还想要什么奖励啊？” 晋晓回：“有钱就行。” 林家胜：“……” 林家胜有点气到：“行，行，你要是下次月考能考个年级前300，我奖你一万块，行了吧？” 张雪雪一听，感觉花的是自己的钱，有点心疼：“干嘛要花这个钱……” 林家胜说：“阿晗也会有。” 林晗在容阳一中初中部，成绩一直稳定在年级前300。 林家胜不信林晋晓能有进步，提出这个，就是想给林晗送零花钱。 张雪雪管林晗的零花，他就通过各种方式来给林晗钱。 说到底，他只会为宝贝儿子林晗考虑，不然，早就会想为林晋晓请家教。 张雪雪明白他的意思，轻捶打他的肩膀：“你真是，别太惯着孩子。” 林晗也说：“谢谢老爸！” 一家子和乐融融。 林晗得意地看向林晋晓，这时候林晋晓肯定很难过吧。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脸上表情很平静，半点看不到受伤的样子。 她甚至点点头，对林家胜说：“可以。” 林晗笑了：“你该不会以为，你真的能一下从年级倒数到年级300吧？” 张雪雪扮演的是贤妻良母型，当然阻止林晗：“阿晗，别乱说你哥，要照顾一下你哥的心情。” 晋晓没理会这种挑衅。 她又轻飘飘看林晗一眼，起身，说：“我吃饱了。” 林晗心里突然不爽。 又来了，又是这个眼神。 以前林晋晓会被气得破口大骂，现在居然这么冷静，好像连扫他一眼都觉得无聊，难道她真的有信心能考到年级前300？ 容阳一中是老牌高中，高一年级有900人，年级前300，分数咬得很紧，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冲的。 林晗冷笑了声。 林晋晓这个蠢货，他就等她的笑话。 晋晓心中无波无澜。 林家胜的提议真的挺好的。 本来她还想，学生的身份不好攒钱，但这种家庭，能奖励孩子的，钱可多的是。 她试探一下，果然成功了。 系统：“……你果然是故意的。” 晋晓淡然地说：“林家胜的提议，是很有用的。” 系统：“有用在哪？” 晋晓：“能让我学习更加努力。” 系统：“行了行了知道你爱钱。” 第二天有一节体育课，晋晓在宽大的校服口袋里放一个单词小本子，做完热身运动，自由活动时间一到，她找了片树荫，翻开小本本。 在容阳一中，用体育课来学习的学生并不少，但并不包括十一班的学生。 他们有的回教室用多媒体放歌玩，有的去小卖部买东西吃，有的去运动，打各种球类等，除了晋晓。 阳光透过树枝，斑驳的光点里，她看书的身影，十分显眼。 “搞什么啊，在假用功呢？” “就是，年级倒数第一突然喜欢上学习？” “那样子看起来感觉好傻批哦。” …… 远远的，几个女同学路过，本来她们对林晋晓就没什么好感，看她这副样子，嘀嘀咕咕地嘲笑着。 在这个班级里，还有谁需要学习的？ 何况林晋晓年级倒数第一，她在学习的那一幕，就是奇葩景象，也是个异类，引起十一班不少人的指指点点。 嘲笑声被风带过来，碎在阳光里，恶意无处不在。 系统适时出来打扰晋晓：“你……要不要找个没人发现的地方，好好学习？” 比如那什么，偷偷学习然后月考时惊艳所有人。 晋晓却不赞同：“不需要。” 系统无奈：“但你这样不就太明显，太招摇了？” 晋晓：“他们迟早得习惯，而不是我去迎合他们，假装自己没学习。” 她手指按在单词上，一边默背，一边说：“从现在开始，我得让他们习惯我学习的样子。” 系统：“……”是有点道理。 晋晓翻到下一页，突然，察觉到一阵风从她右侧卷来，她眼睛虽然还粘在书上，但手已经抬起来挡。 不速之客是个篮球。 挡完，她顺手一转，那个篮球就落在她手心，冲击力半点没影响到她。 晋晓慢慢挪动眼珠子，看向篮球。 她心想，这个世界的她好像有点招球。 不远处有人喊她：“喂！好学生，把球丢过来！” “好学生”这三个字很嘲讽。 球是那群打球的人故意扔向晋晓的，因为他们看她在树下学习，觉得扎眼。 倒数第一就倒数第一，装什么装啊。 于是就一合计，把球丢过去。 晋晓能接住是他们没想到的。 但他们几人都觉得是巧合，林晋晓都没怎么碰过篮球，怎么可能一招就接下球呢？ 晋晓放下单词本。 要让喜欢打篮球的人闭嘴，那就是让他们知道，他们球技不如她。 她双手掂着球，放眼望去，似乎在目测什么，风倏地停下的瞬间，她小腿一蹬，手上的球借力飞出去。 一行人仰着头，看那球被抛出一道几乎完美的抛物线，紧接着，“咚”地一声，正中圆圆的篮筐！ “嘭”地，球掉到地上，但是没人去捡球。 “卧槽！” 目睹这一幕，几人化成割草机，心里嘴里艹艹艹。 晋晓在的大树，虽然在篮球场边，但不算近，肯定超过一个篮球场的长度。 最重要的是，那个地方篮筐的角度很刁钻，这都能投中，如果是瞎投的，还不如去买彩票呢！ 再看晋晓，投完这个球，坐下来，继续盯着巴掌大的绿皮本子背诵。 好像这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投篮而已。 “卧槽，我有点怀疑刚刚是不是我幻觉了，真的投中了吗？” “对啊，他为什么一点兴奋都没有啊。” “这个角度也太难了吧，怎么做到的！” 那几人中，有一个叫高博文的，立刻抱着篮球跑过来，问晋晓：“喂，林晋晓，你能把刚刚投的球再投一次吗？” 晋晓头也没抬，拒绝得很快：“不能。” 高博文呛了呛。 在班里，没多少人乐意搭理林晋晓，所以他才一直跟在桑越后面当狗腿子，但林晋晓越这样，就越没多少人乐意搭理他。 所以，以前他们只要和林晋晓说话，林晋晓都会露出高兴的神情，怎么现在换了一副样子？ 高博文心里有点疙瘩。 但他实在好奇林晋晓那个球怎么投出来的，耐着性子，又问：“为什么不能？风速原因？还是没手感？还是单纯运气？” 晋晓这回终于抬起了头。 她神色严肃：“我要学习。” 高博文：“……” 万年倒数说这种话，合适吗？ 但她眼中很明亮，像一片清澈的湖水，让他没了嘲讽的心思。 他快速舔了舔嘴唇，说：“行吧，你在看英语？只要你教我，回去我就把我英语笔记借给你呗，你快告诉我吧！” 晋晓“啪”地合上单词本。 正合她意。 她在这个班里没朋友，唯一可能借到笔记的，还是桑越，但与其指望桑越做笔记，不如指望老天突然下笔记雨。 晋晓知道高博文，虽然也是十一班混子的一员，但因为高二就准备出国，英语确实很不错。 她站起来，没有说话，伸出手。 高博文愣了一下，把球递给她。 “你看好。” 晋晓双手手指朝后托着球，然后，凝神盯着远处的篮筐，微微弯下膝盖。 不远处，桑越和几个朋友正准备逃课，去校外网吧打游戏。 旁边一个男生先发现树下的状况，叫桑越：“越哥你看，那个人是不是要在那个角度投篮啊？” 一行人都看过去。 只看篮球场旁大树下，站着两个人，一个在旁观，另一个手上有球，做出一副投篮的样子。 现在是十月，H市在南方，气温还是很高，学生都穿着校服短袖，但短袖长度都到手肘，那个托着球的，宽大的袖子往后缩，露出整整一截胳膊到小臂。 又白又光洁，让人不由得眯起眼睛。 这还不是重点，即使隔这么远，隔着校服，他们也能感受到，她身上蕴藏的那种爆发力，从胳膊到腿部，身上所有线条绷紧，就像在蓄力的弹簧。 这是由内而外的力量美。 当然，美是一回事，打球又不是打得美就能得分。 和桑越一起的几个男生发出嘘声：“就这个角度，还那么远，他要投篮？别搞笑了。” “就是，摆出这么个姿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专业的，我感觉就是花里胡哨一通操作，结果白给。” “哈哈哈哈走了走了不看了，打游戏去吧。” 桑越没动。 他抿着嘴唇，目光定在那个球上。 下一秒，便看那人猛地蹬起，橘棕色的球被丢出一个完满弧度的抛物线，和风融为一体，“刷”地驭风行走，从所有人眼帘里飞过去。 他们的眼珠子随球运动。 紧接着，球正中篮筐。 连篮板都没打到，就这样，正中篮筐！ 桑越身边的人，一个个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靠，我没看错吧？” “投篮的人是谁，拉入我们班篮球队啊！” “我知道，他旁边的不是高博文吗？那他好像叫什么，林金什么来着，金来着……” “林晋晓。” 桑越的声音有点懒懒的。 少年舔了舔牙尖，漂亮的桃花眼中，明显有了兴趣。 而随着篮球“咚”地落地又弹起，晋晓看向身边的高博文，问：“就是这样，你学会了吗？” 又一次看到这个球，高博文恍恍惚惚。 学会个鬼，学废才差不多。 晋晓看了眼腕表，说：“快下课了，记得笔记。” 晋晓花了一天，就看完了高博文的笔记。 不得不说，笔记条理很清晰，不仅是应试的，还有很多关于笔记主人对单词的感悟、速记法，更像一本有趣的书。 去还笔记的时候，高博文很兴奋，说：“我和越哥说了，你来咱们班篮球队试试吧！” 晋晓用一秒想清楚“越哥”是谁。 她摇摇头。 高博文不信，以前林晋晓不就是桑越身边的狗腿小弟吗，现在，桑越都答应让他加入篮球队，他怎么还不乐意了？ 高博文说：“机会很难得的啊！” 他自己都没有这个机会呢。 高一十一班有40个男生，30个会打篮球，篮球队就那几个名额，谁都想争一争，好在班级联赛上大出风头，而且打得好，还能去校篮球队呢！ 看晋晓还是不说话，高博文愤愤：“到底为什么啊？” 晋晓张了张口，高博文却说：“你别说你要去学习！” 晋晓改口：“我要回家了。” “我家里人对我管得严。” “篮球比赛有训练时间，我不能太晚回家。” 胡诌完，在高博文不信任的目光里，晋晓背起书包下楼。 她刚走过篮球场，忽然，一个篮球滚到她脚边，就停在她前面的路上。 晋晓想，她真的有点招球。 顺着球滚过来的方向，一个穿着篮球运动服的少年，微微仰着头，那头张扬的红发和银色耳钉，在夕阳下一点点反光，风头却没抢走他的五官。 他就像漫画里走出的男生，每一笔都是作者用心的刻画。 桑越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微抬，指着晋晓：“来solo（单挑）。” 周围的女生都惊讶，她们不明白，为什么桑越要和这么个从没见过的男生solo。 系统很刺激，它已经从晋晓和高博文的交换中，悟出点东西，说：“快说如果他输了，他就要好好学习，打个赌注吧！” 晋晓说：“强迫人学习，是没有出路的。” 系统：“……” 所以她不会这么做。 晋晓问桑越：“规则呢？” 桑越说：“我们来比远距离里，谁能投中篮筐。” 晋晓捡起那个球，随便往空中一抛，球跑到球场上，她对着桑越的眼睛，说：“我输了。” 说完，她拍拍手，继续朝校门外走去。 周围的女生发出“嘁”地一声：“搞什么嘛。” 桑越怔住，反应过来，晋晓根本不应战。 他忽的笑了笑。 气笑的。 他是想给晋晓一个机会，让她能进班级篮球队，但是她不要，态度居然还敢这么敷衍？ 桑越眯起眼睛，这人很嚣张。 而“嚣张”的晋晓，只是想回去买点文具。 她发现，原主林晋晓只有一支黑笔，其他文具一概没有，书包空空荡荡，充分体现什么叫做“混日子”。 她进一间宽敞的连锁文具店，挑好笔，看到专题练习一套，手刚伸过去的时候，正好斜侧方，也有人伸手向这本练习册。 这本练习册比较热销，各大文具店也就这里还有，网上虽然能买，但还需要等快递，不如现在就买走。 晋晓的动作忽然加快，“倏地”抽走那本练习册，留剩下那人愣了愣。 那人忽然开口：“同学。” 晋晓回过头，便看他笑了笑，说：“同学，那是高二的练习册。” 容阳一中高一高二高三校服的肩带，颜色不一样。 那个男生的校服肩带是浅青色的，是高二，晋晓的校服肩带是白色的，是高一。 他比晋晓高不少，疏眉俊朗，目光温和，卧蚕浅浅，身材比例很好，这么普通的运动款式校服穿在他身上，像找对衣架子，隐隐的清贵感。 他说话时，也是一种清风拂面的舒适。 充满这个年龄段没有的魅力。 晋晓打量一眼，就认出他是高二的学长，许之逸。 老师口中的好学生，各种竞赛第一名，霸占学校宣传栏，如果说桑越是校霸，那他就是妥妥的学神。 因为他们俩，容阳一中一度出现“双校草”之争，一中的女生和其他几个学校的比，说话都多了底气。 晋晓点点头，说：“我知道。” 就是高二的她才买。 许之逸：“……” 她拿着那练习册刚走出两步，突然想到什么，又折返，问许之逸：“册子可以给你，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许之逸不着痕迹地打量她。 晋晓从进店的时候，他就留意到她。 不像其他女生，她孤零零一个人，没有闲逛，直接拿起一把笔，干脆利落。 她扎着马尾，眉宇的线条有点柔，但鼻梁让她看起来又有英气，从没有人能把美与飒爽融合得这么好，她的皮肤很白，站在文具店的灯光下，好像一尊完美的雕塑。 此时，她的眼睛里很干净纯粹。 许之逸经常在校外被本校人认出来，看她的目光，应该也是认出他，现在，突然开口说帮忙，让他有点犹豫。 不是许之逸自恋，是女生跟他告白前，有所求的眼神，和她现在很像。 如果不想答应，许之逸应当摇头拒绝才是。 但是对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开口了：“你要我帮你什么？” 晋晓说：“可以把你高一的卷子借给我么？” 许之逸：“……” 第16章 第16章 月考 第二天, 晋晓背着书包，刚走到班里，就察觉其他人看她的目光不对。 他们在窃窃私语。 略过一双双看好戏的眼神，她走到自己座位, 空空如也。 她的桌子连带椅子, 都不见了。 “噗哈哈哈, ”班里人爆出一声笑, “晋晓的桌子椅子在男厕所！” 还有人笑：“对对我看到了, 还被淋水，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在洗桌子呢。” 看林晋晓出丑，是十一班的保留节目。 晋晓站在空荡荡的原地。 忽然，她脱下书包, 随后放在她座位后的桌子上，那是桑越的桌子, 他还没来。 班里的嘈杂骤然一停。 他们看着她，有点惊奇——这人还敢把书包放在桑越桌子上？ 很快, 他们就被震惊得下巴差点掉了，只看晋晓手一拉, 把桑越的桌子椅子拉到她自己的位置，然后，就这样坐下去。 像个没事人似的。 不少人小声地“嘶”了声，心里都在想，她怎么敢？ 她是不是疯了？ 晋晓不止敢，还从书包里拿出新文具, 翻开一套数学题。 大写的若无其事。 其他人：佩服佩服。 正好这时候, 桑越一肩背着空空的书包走过来。 他好似刚睡醒, 漂亮的桃花眼低垂着, 红发也有一点凌乱，嘴角下压，带着起床气。 很快，他脚步定住。 周围也没人敢嬉笑，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小霸王龙迁怒。 桑越眯着眼睛，又一次仔细看完自己空荡荡的座位，半晌，磨了磨后槽牙：“老子的桌椅呢？” 班上的人不约而同看向晋晓，意有所指。 桑越也看过去。 晋晓停下手里的计算，一边思考数学题，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笔，淡然说：“在男厕所。” 桑越认出她的桌椅就是自己的。 他捏了捏拳头：“你当我瞎？你拿走我桌椅做什么！” 晋晓回过头。 她斜睨桑越：“因为我的桌椅在男厕所，就拿你的桌椅来用。” 桑越气得差点喷火：“干嘛拿我的，是我把你的桌子弄到厕所的？啊？” 晋晓：“你‘朋友’弄的。” “朋友”两个字咬得很重，或者应该说，是小弟们。 其实桑越确实不知情。 是那些人自作主张，把晋晓的桌椅扔到厕所去的。 被提名，班上那些桑越的小弟围过来，试图在气势上吓倒晋晓。 “你很嚣张哦。” “昨天你对越哥的态度就很好？” “林晋晓，以前你不是很巴着越哥吗，现在干什么啊，脑子有病？” 桑越冲小弟们喊了声：“给我安静。” 他气得太阳穴“啵啵”跳，从以前到现在，还没有人敢这么下他脸，冷笑一声：“关我什么事？把桌椅还回来。” 晋晓似乎被吵得有点烦，蹙眉：“你平时作为怎么样，你的拥趸者就是怎么样的，你觉得，关不关你的事？” 桑越平时怎么样？横着走。 一堆小弟也跟着他横着走。 他喉咙一梗。 晋晓站起来，盯着他的眼睛，“约束不了他们，就是你自己的问题。” 桑越：“……” 他气炸了，一拳头挥过去，坚硬的指节凸出，带着簌簌的劲风。 他是练过的，这一拳打到林晋晓脸上，绝对会让她破颜，肿好几个星期，更严重的，可能牙都给揍飞。 围观的人都“喔”地惊呼。 却看零点几秒的功夫，“啪”的一声，晋晓居然接住桑越的拳头！ 桑越收不住惯性，她就能一手抓着他的手，猛地将他往自己身边一带，两人忽然贴近，呼吸交错。 桑越大睁眼眸。 他很清楚地看到，晋晓白白的脸颊上，有一层很细小的绒毛。 但是她眼底却很深。 只听她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先动手的像猩猩。” 猩、猩。 桑越虽然挺烦女生跟他告白，但是这也让他知道，他长得帅，至少甩开同龄人一大截，但这是第一次被人说他像猩猩。 桑越理智有点断层了。 他一腿扫过去，周围的桌椅遭殃，轰隆隆倒了不少，等那一腿扫到晋晓小腿处，她却只是避开他，后退两步。 “喂你们，在干什么呢！” 教导主任的声音从教室外传过来。 顿时，看热闹的学生四散，有点肥胖的教导主任指着桑越和晋晓：“你们两个搞事精的，给我过来！” 晋晓拉了拉袖子，走过去，桑越踢开身边的椅子，双手插着口袋，桃花眼瞪着晋晓的背影。 两人被教导主任揪到政教处。 教导主任一看桑越的红发，就觉得辣眼睛：“哎我们容阳一中的名声，都要被你败光了！” 桑越嗤笑：“那你就开除我啊！” 教导主任血气一上头：“你以为我不敢吗！” 他拿起座机，突然想到学校在建的三期食堂，是桑家赞助的。 他缓慢放下座机，咳嗽一声。 紧接着，他看向晋晓：“好啊，你跟着桑越打架是吧。” “桑越主动攻击，我正当防卫。”晋晓说。 桑越怒道：“他辱骂我！” 教导主任本来就不站桑越，反问：“他骂你做什么？” 桑越张了张口，终究没把猩猩两个字说出来。 他嫌丢脸。 晋晓是多深的近视，才会觉得他像猩猩？ 他绝对不承认。 而且，他冷静下来后，觉得自己有点掉格，要是真把晋晓打了，那不就证实他恼羞成怒，承认晋晓所说的，他自身能力有问题，管不好别人？ 真晦气。 于是桑越微微仰着头，鼻腔里“哼”一声，不理教导主任。 反观晋晓，她虽然神态平常，但在教导主任眼里，和一旁桀骜的桑越比起来，那可一个好字了得。 而且她说完，桑越也不反驳，看来事情就是这样。 教导主任突然有点后悔把人提溜到政教处，其中一个金贵，罚又罚不得，另一个被打了态度还可以，但这么让他们走了吧，又有损政教处威严。 突然，他想起之前看到的一个新闻，对不同的学生，要有不同的策略，灵机一动，搬来一张方凳子： “你们两个站在一个凳子上，什么时候原谅对方，什么时候下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那凳子也就够一个人站，非要两个人站上去，是得贴着身子的。 桑越不干了：“这个方式太蠢了。” 教导主任火了：“行，你不做是吧，我跟桑总说！” 桑越这才黑着脸，没再说什么，只是当他再看那张凳子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晋晓已经脱鞋站上去了。 先站上去的有优势，会占走整张椅子的大部分面积，桑越已经错失先机。 他咬牙，在喉咙里骂了声草。 他试着站上去。 但即使晋晓占地不大，供他的球鞋踩的区域，也就巴掌宽，桑越又看了一眼椅子，忽然觉得，晋晓的脚还挺小的，如果他先站上去，她绝对没地方踩的。 当然，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皱着眉头看那剩下的一小块区域。 除非贴着她站。 不管了。 如果被他妈知道他又在学校惹事，她会把他关在家里。 桑越提起一口气，猛地站上去。 他一下子和晋晓贴得很近，比刚刚打架的时候，晋晓抓住他的手腕，还要近得多。 甚至他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晋晓的体温，也像是一张网，铺天盖地地袭击着他的感官。 就这么一秒的时间，桑越顿时觉得脸颊一热。 斜眼看他站不稳，晃了晃，又要下去时，晋晓伸出手，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不如多背几句古诗。 所以，她好心地扶桑越一把。 而在桑越的感知里，就是一只手突然按住他的腰。 那手有点凉，却让少年精瘦的腰杆麻起来，热度轰然冲上他的脸颊！ 草草草！ 桑越现在整个大脑都要炸了。 他蹿下凳子，对教导主任比中指，一边跑出政教处：“老子不干了，你跟我妈告状去吧！” 就算被关家里没饭吃，也好过现在！ 教导主任气得直跳脚：“你这小子！” 直到第一节课铃声打响，桑越还堵着一口气、 他从别人那拉来一把桌子，盯着前面晋晓的背影，气得牙痒痒。 他想，放学后，把林晋晓堵在小巷子，叫一堆□□打脚踢，把她打得半生不死。 让她嚣张！ 让她动手动脚！ 这时候，桑越的手机有新消息，他打开微信群，同班的人言辞激烈：【越哥，我们放学后把林晋晓拉到小巷子里打一顿，把他打得半生不死，让他嚣张！让他动手动脚！】 桑越：“……” 他压着声音冷笑，恨恨地咬牙，快速按着键盘：【滚滚滚，这么幼稚的行为，不准再哔哔！】 他突然想起晋晓的“约束论”。 过了会儿，虽然有点不甘愿，又啪啪啪地打字： 【还有，去把他桌子弄回来，你们这群傻逼，不准顶着我的名头乱做事。】 所以这出闹剧，持续到第一节课下课而已。 几个男生苦哈哈去把晋晓的桌椅扛回来，还给擦得干干净净，一滴水都没留。 这个时候，大家看晋晓的眼神就又都变了。 “啧啧啧，这也行啊。” “越哥最近脾气还挺好的……” “等着吧，上一个和越哥对刚的人，后来都转学了。” 在随声细语中，晋晓拿出一本错题本。 高博文主动走到晋晓那，对她比一个大拇指：“勇士，你到底怎么敢的？” 其实，看两人过招的架势，高博文觉得，桑越和晋晓应该是打个平手的，这或许就是她的底气。 然而，晋晓一边写错题本，一边回了一句：“我们要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不能打架。” 高博文：“……” 他服了。 趁着下课时间，晋晓去高二年级找许之逸。 昨天许之逸答应她，所以她现在要去找他要高一的卷子。 她在高二一班的后门等了会儿，监看许之逸走过来，他清俊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手上拿着一个文件夹，给晋晓：“其实我的卷子也不多，你先看，要是有看不懂的……” 他顿了顿，自己居然对一个女生挺热心的。 这才把这句话说完：“要是有看不懂的，也可以来问我。” 晋晓双手接过文件夹，说：“谢谢。” 许之逸想起早读时透过窗户看到的情形，轻眨眨眼，问：“我看见你和你们班的桑越，一起去政教处，你没事吧？” 晋晓说：“没事。” 桑越的名声全校都知道，许之逸其实还打听到一些细节，又问：“他打你了？” 晋晓自然地说：“没有，”她又补一句，“他打不过我。” 许之逸：“……” 还、还挺猛的？ 晋晓拿好许之逸的试卷，她一回到班里，组长正在下发表格。 是“期望排名”年级调查表。 每个年级月考前，学生都会拿到排名调查表，每人一张，让学生把自己觉得有把握的年级成绩排名写上去，等考试结束成绩出来，再来对照排名，还会做成曲线图，以做激励。 桑越都会随便在表格上写了个“1”。 他很无所谓，只一个“1”，反正最后和“1”也差不多，不过可能在前面加个负号更适合一点。 而以前的林晋晓作为桑越的跟班，会牢牢跟着他，一起写“1”。 现在嘛，晋晓想了想，写下数字：300。 系统：“你好没志向。” 晋晓：“？” 系统：“居然只写300，怎么不多点呢？” 晋晓：“因为林家胜说的是300名以内。”要是一下子考太好，就拿不到后续更多奖励，“而且，进步总是要慢慢来的，一步跨太大别人不信。” 系统：“……” 可她填300也没多少人信啊。 如果一个成绩向来在900待着的人，一下到300，就足够很奇怪，尤其容阳一中这种学校。 容阳一中是老牌精英中学，师资力量雄厚，只有十一班这种贵族子弟班不需要在乎成绩，学习氛围轻松，其他班级学霸都很多，年级排名越靠前，分数咬得越紧，每年高考年级前300都能考上很好的本科。 晋晓的旁边，有人讨论：“我上次好险，填了500，最后考了499，差点就跌出五百，丢脸死了。” 如果最后，“期望排名”比真实成绩排名高，会被认作自大、自恋，免不得被班里人明里暗里嘲笑一番。 所以一般都会填“兜底”排名。 另一个人回：“所以这次填550吧，保守点，我也写550。” 放学后，组长收齐调查表，晋晓那张被人翻出来。 “我靠，笑死我了，大家快看，她居然填了300！”组长抖了抖晋晓的调查表，指给其他人看。 “我都只写350呢，她哪来的勇气，果然是林勇士，哈哈哈。” “她以前学桑越就算了，现在是做什么啊。” “不行我得把这事跟我姐妹说，快乐要一起分享，哈哈哈哈。” 叽叽喳喳的，桑越一行人抱着篮球上来拿书包，站在门口都听到了，他们有几人跟着起哄：“是谁填300啊？” 组长说：“林晋晓啊，不信你们看！” 那几人想去瞧瞧，一直没说话的桑越抓住一个人的后衣领，冷冷地说：“凑什么热闹。” 那人忙打手势：“诶诶诶，我不去看了。” 但所有人眉眼之间还是戏弄。 桑越扯了扯嘴角。 他虽然不屑那些人瞧不起晋晓的嘴脸，但其实，自己也未必瞧得起她。 她以前跟着他填“1”也就算了，没人当个认真，现在认真填300，真的脑子有坑。 有人说：“越哥，林晋晓这次没跟你填1，你怎么看啊。” 桑越踹开椅子，抓起书包，说：“她填什么，关我什么事？”话虽这么说，向来狗腿的小弟性情大变，尤其还发生早上那样的事，他还是有点不爽，顿了顿，说，“当然，也要她自己有那个本事。” “对啊，得看她有没有本事啊，哈哈。” “我都只填了500，她太自信了吧。” “……” “高博文你说是不是啊。” 高博文有点尴尬。 这群朋友看到他最近和晋晓说话，一提到这个话题，就会带他一下。 以前高博文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但最近，因为晋晓两个投篮，他和她走得近一点，觉得她虽然话不多，却很温和。 但班里都这样嘲弄她，他不反驳班里人，心里不开心，想反驳，根本开不了口说不是。 他安慰自己，个人的力量无法和环境对抗。 所以他只是笑笑，不接腔，低头摆弄手机。 到球场上，高博文打球时总是不上心，频频失误，最后被换下来，他坐在休息处，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打开手机，发微信告诉晋晓：【刚刚你被人笑了……】 过了几秒，晋晓只回了一个：【？】 高博文：【他们说，你如果真的考到300名，就倒立从十一班走到厚德楼。】 从他们十一班的教学楼到厚德楼，至少十分钟的路程。 屏幕的另一边，晋晓惊讶，容阳一中的学生居然还身负绝学，回：【这个杂技还不错。】 高博文：【……】 虽然但是，他也不信晋晓能够做到，虽然她确实有努力，还会来找他借笔记…… 可成绩怎么可能十来天就有大进步？ 他有点担忧，劝：【不行的话改了吧，调查表还没交上去，可以改的。】 【不然你到时候会被笑得更厉害，班里人喜欢拿成绩取笑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过了片刻，晋晓那边才发来一句话：【谢谢，不过不用担心。】 高博文拍了拍额头，怎么说晋晓也不听，他有点无语。 哎，到时候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晋晓呢。 没两天，月考如期而至。 因为不是大型考试，月考在本班考试，十一班的月考考试环境，还有点说话声。 桑越趴在桌子上睡了沉沉的一觉。 等他补足睡眠抬起头，就看到前面晋晓准备交卷。 这一科是语文，她拿起答题卷时，作文纸上写得满满当当，和他自己除了姓名以外空白的答题卷形成鲜明对比。 桑越忽然一个精神。 但很快，他撇撇嘴。 她就一个以前跟在他身边的小跟班，脑子挺不好使的，就算把答题卡写满，到时候该是鸭蛋还是鸭蛋。 想到那个画面，桑越还勾了勾嘴角。 容阳一中的效率很高，不到两天，成绩就出来了。 一中有“特色放榜”，除了班里自己会拿到一份排名表，还会有一份排名表贴在大布告栏处，大排名比班里的排名要提前公布。 这天刚好有十一班的体育课，一个老师带着两个学生在粘贴公布栏，高博文看到了，把球丢给一个同伴：“你们先去球场，我等会儿就来！” 他有点焦急，看了看四周，果然，在一片树荫下看到正在看书的晋晓。 他哼哧哼哧跑过去，离她还有十来步，就忍不住说：“林晋晓！成绩出来了！” 晋晓抬起头，看高博文指了指大公告栏那里，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高博文愣住了，怎么晋晓一动不动的。 他走过来，问：“你不去看？” 班里也会有排名，晋晓回：“不急。” 淡定到林晋晓这个程度的，怎么那么像破罐子破摔。 高博文清清嗓子，之前想好的安慰的话，就脱口而出：“没事的，不就一个成绩嘛，你这次期待排名填高了，下次往后一点填就好了。” 晋晓心想，往后填，她的奖励该怎么办。 她指着快贴好的布告栏，对高博文说：“你着急的话，可以先去看。” 高博文：“……” 他都有点不忍心过去看。 最终还是好奇心战胜一切，他一路小跑到布告栏处，这时候布告栏前已经聚集起几个其他同学。 有人“嘶”了声：“奇怪，林晋晓呢？” 听到这一声，高博文连忙从布告栏倒数开始看。 倒数第一果然是桑越，这个没有异议，但是，倒数第二居然不是林晋晓。 那几人懵了一下，面面相觑，他们又看向成绩单，从900名一路略上去，900到850之间，都没有林晋晓！ “这，林晋晓这次真的有进步了？” “我靠，拍了发群！” 没有桑林二人倒数的成绩单，都有点不真实，这是十一班班主任亲口说过的话。 但是今天，林晋晓确实不在900名的底层。 她究竟在哪里，难不成要一个一个名字看上去？ 300。 高博文想起她填300，所以转过头，去300那里一看—— 他愣愣地看着排行，张大嘴巴。 好家伙，林晋晓这三个字，在299！ 而高博文自己，是在500刚刚好，甚至比林晋晓要少201名。 他恍恍惚惚。 他一个成绩比晋晓少201名的，居然还担心她？ 看到高博文的动作，几个同学显然也想到林晋晓壮志酬筹的“300”，去那附近看看，也在299看到林晋晓。 卧槽，她真的做到了？ 脑子笨得一批、只会跟在桑越身后的跟班，一下跳了600名，直接到299！ 而且，这个成绩在十一班，也是第一名！ 第17章 第17章 较真 “卧槽, 号外，这次班里第一是林晋晓！” “林晋晓真考进了前300！” 体育课一结束，这个消息就传得整个班都是。 好多人不信，非得下课时间亲自去挤在布告栏前看一眼, 但还是惊奇。 这种感觉就像你一直看不起的某个破落户, 突然发家, 变成暴发户一样, 实在冲击三观。 震惊中还有不少质疑。 “真的假的？” “不是作弊吗？” “……” 课间, 桑越抬起眼睛，就看晋晓坐在自己前面，她手放到课桌抽屉里，摸了摸, 拿出一根零食糙米能量棒。 窸窸窣窣撕掉包装，“咔嚓”地咬了一口。 桑越：“……” 她居然还有心情吃零食！ 最重要的是, 虽然只看着她的后脑勺，但是听她吃零食的声音, 他居然觉得有点饿了。 桑越揉揉肚子。 他想逃课去吃点东西了。 这时候，班主任马芷柔站在教室门口, 叫了声：“晋晓，你来办公室一下。” 晋晓在班里目光的传送下，走向马芷柔。 她一离开教室，整个教室爆出剧烈的讨论： “被马老师叫走了欸！” “应该是作弊吧，不然怎么可能有这么大进步！” “……” 马芷柔走在前面，晋晓在她身后。 马芷柔人如其名, 身高一米六, 长得柔柔弱弱, 白白净净, 但这种热天里还穿着长袖，有点奇怪。 晋晓看看马芷柔，对系统说：“她被人打过。” 系统：“你怎么知道？” 晋晓回：“走路的姿势有点不对，而且，手上有伤。” 系统看了好久，才从马芷柔的动作里，看出确实有那么一点点不对，而且手上的伤，真的太小了，亏得晋晓还能看出来。 走在前面的马芷柔，也有点发呆。 她拿到成绩排名时，也很懵。 十一班班级第一，一直是年级300多名，这一次是班里第一次进军年级300名以内，但不是她看好的几个苗子，而是林晋晓。 那个“没有桑林二人垫底的成绩单不是真实的成绩单”中的林！ 当时在资料室，她下意识问做统计的刘老师：“刘老师，你这个，不会弄错吧？” 刘老师喝了口水：“当然不会啊，不过老实说啊，林晋晓考这个成绩，我也有点奇怪，你要不去各科老师那里拿卷子看看？” 这是说，林晋晓可能作弊。 想到这个情况，马芷柔顿时觉得尴尬又无奈，考得好不好是一回事，但作弊是品行的问题。 她是新老师，接手十一班也一个多学期，对这个班一直抱着随意的态度，毕竟连教导主任都会让步，她只是一个小老师，肯定不敢得罪“贵族子弟”。 所以，明明作为班主任，她却很少管理这个班，和同学们的联系也很少。 此时她坐在办公室，打量着晋晓。 她印象里的林晋晓，总被同班的学生嘲笑。 但林晋晓没所谓，就爱跟在桑越后面玩，人桑越根本不屑她，她还往上凑。 但是现在再看林晋晓，马芷柔觉得有点奇怪。 她的长相好像没变，又好像变了，五官更好看了，是清风朗月，明亮的眼中，那股子天然的自信。 马芷柔桌上放着一张试卷，她在十一班任教英语，所以把林晋晓的英语试卷拿出来。 她对晋晓说：“老师叫你过来，也没有别的事，就是……” 晋晓却接过她的话，说：“老师觉得我作弊？” 马芷柔咳嗽一声：“也不全是，毕竟最近你也有在好好学习。” 但如果学习这么十几二十天，就有这样夸张的进步，比高二的许之逸还要夸张，怎么可能嘛。 晋晓大方地说：“我可以再接受一次考试，在老师的监考下。” 她看到她的卷子在马芷柔的桌上，猜到马芷柔已经检查过她的卷子，说：“但是老师，怀疑是要有依据的。” 她太坦荡了，眉宇间有一股浩然正气，没有半点以前的畏缩与郁郁，马芷柔恍然，这孩子好像有种大人都没有的稳重。 马芷柔甚至怔了怔。 过了会儿，才回过神，她被一个十六岁的小孩的气场压住了。 在去找晋晓前，她翻出晋晓的卷子，认真看过，发现没什么奇怪的。 按理说，像林晋晓原来的成绩，要靠作弊达到这么大的进步，得分应该很不均匀，抄来的和自己会的，在卷子上其实很明白。 但从卷面看，不存在作弊。 从动机看，她家境好，也没必要作弊。 况且，她前后左右都是学习成绩不好的，她要抄谁？ 摆在面前的证据，马芷柔却不信，这才把人叫过来。 本来以为晋晓会极力否认，马芷柔甚至还准备了一份题，想让晋晓在她眼皮子底下做，现在看，是自己莽撞了。 马芷柔抬手压住那份题，尽量笑了笑，说： “我知道了，你先回教室，放心学习吧。” 晋晓一走，同办公室别的老师都很奇怪：“马老师，你怎么不让林晋晓做一下新题啊，年级组长不是说会严惩作弊吗？难不成你要给他担保？” 马芷柔把那套题放到抽屉，认真地说：“我给他做担保。” 她相信晋晓，她不会作弊。 大人以为的理所当然，是很伤孩子的自尊心的。 她不希望在自己的执教生涯里，伤透一个孩子的自尊心。 她收拾一下桌面，正准备去十二班上课，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老师。” 马芷柔抬眼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晋晓回来了。 她走到马芷柔的办公桌，放下手上小塑料袋的东西，马芷柔一愣，那是创客贴，还有一盒小药膏。 办公室还有其他老师，晋晓没说什么，放下东西后，说了句“老师再见”，就离开了。 其他老师好奇地凑过来：“他给了你什么啊？” 马芷柔把小袋子藏起来，说：“没、没什么……” 天知道她心里有多震惊，晋晓看出她受伤了？ 她按住自己手指肿起的淤青，不大，很难被人发现，因为那个人要面子，打人的时候，不会在显眼的地方留下伤痕。 没想到，晋晓居然会这么贴心。 马芷柔眼睛突然有点酸涩。 她慌乱地把药膏藏起来，擦擦眼角。 晋晓因为去学校卫生所买药，迟到了。 这一节是数学课，她敲敲门，数学老师周宏伟回过头，看到她，扯了个笑：“噢哟，十一班的第一名回来了！” 顿时，班里爆出一声笑。 晋晓走到后排，发现教室最后面坐着几个眼生的年轻老师。 这些实习老师会去高一每个班，学习讲课，今天是轮到高一十一班。 他们也打量着她，可能不明白周老师为什么要对她阴阳怪气。 晋晓对几个老师颔首，刚坐下，就听到周宏伟说：“作弊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有时候越过一条线，就回不来了，同学们，做人要真诚呐！” 周宏伟平时没事最喜欢刺晋晓，现在他虽不明说是谁，所有人都看向晋晓。 晋晓皱了皱眉。 周宏伟指着黑板上的题，说：“正好我们这道大题算到一半，有请第一名来做一下这道题吧！” 班里又一阵好笑。 晋晓没有正眼看周宏伟，扫了一眼黑板，突然，她站起来。 周宏伟盯着她：“怎么了，不会做可以提前说。” 却看晋晓指着黑板，说：“你步骤写错了。” 周宏伟一愣，看了眼解法，下意识反驳：“哪里错了，没错啊？” 晋晓走到讲台，拿起一根粉色的粉笔，圈出解法中的公式用错部分，再看向周宏伟：“这里。” 周宏伟一看，果然是他自己不小心写错的。 晋晓：“现在，你还觉得我靠作弊取得成绩？” 周宏伟噎住。 班里人一边笑周宏伟，一边觉得奇怪，看起来，晋晓真的没作弊？ 周宏伟没想到自己会犯这个失误，而且教室后面还有几个实习老师呢，顿时觉得没面子，冷冷地说：“咳咳，小失误，这次你走运。” 他不承认是晋晓看出错误。 晋晓垂下眼睛。 自以为是老师，就可以羞辱学生。 谁给惯的。 她手上粉笔一顿，突然说：“这道题还有另一种解法，”声音清凌凌的，“你给出的思路是比较难理解的，第二种解决方法会更好。” 本来还有点困在打瞌睡的人，感觉到有好戏，清醒过来，盯着讲台。 那几个实习老师也面面相觑。 被质疑教学办法，周宏伟心里咯噔，脸色变了：“你行，你解解看啊。” 晋晓转过身，粉笔“啪啪”落在黑板上，她的粉笔字方正，写起来却很快，不过一会儿，另一个解题方法呈现在黑板上。 而这时候，周宏伟的神色已经很难看了。 什么时候这个年级倒数，真的能够解题！ 难得十一班的学生都仔细看着黑板，他们发现，对他们来说天书一样的数字符号，突然变得清晰。 这个解法好像更好理解，记下来记下来。 晋晓还真的会！ 底下实习老师们也在小声讨论着。 这些讨论听到周宏伟的耳朵里，是在质疑他的教学。 他脸色是越来越黑，脱口而出：“不尊师重道，这就是你们十一班的素质，十二班就不会这样。” 周宏伟是十二班的班主任，平时喜欢拿十一班和十二班比较，十一班突然被上升到整个班，班里人有点不乐意，前排几人喊道： “老师你这话就很没意思了。” 因为这次考试，十二班的平均分没在预料之内，周宏伟本来就很烦，现在更是毫不犹豫：“怎么，我说的不是实话吗？你们班素质就是有问题，我都不知道学校为什么非要接手你们这群‘贵族子弟’！” 被这么劈头盖脸一骂，学生们先是懵，才感觉到生气。 周宏伟平时很是针对林晋晓，但这次，他把整个十一班骂进去。 其实仔细想想，他这么看不起林晋晓，难道会看得起本班其他学生？ 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愤怒，周宏伟心里爽过了，大发慈悲一样摆摆手： “行了行了，别一副说不得的脸色，你们班什么情况，你们自己不了解？” 说着，他看向晋晓，说：“没有哪种解法更好的说法，只要给出答案正确，都一样的。” “嗒”地一声，隔着一段距离，晋晓手指轻轻一动，把手上的粉笔准确丢到粉笔盒里。 行云流水一般。 她侧过脸，疑惑地看着周宏伟：“你这么说的意思，也就是，没有哪个班是更好的，我们都是容阳一中的学生。” 周宏伟扯了扯嘴角。 他觉得，不管是学生，还是那排实习老师看他的眼神，都有点不好了。 周宏伟忙说：“我就是开个玩笑，你至于较真吗……” 晋晓打断他的话：“你的十二班真垃圾。” 周宏伟愣住。 班里也骤然一静。 晋晓耸耸肩膀：“我就是开个玩笑，请你别较真。” 第18章 第18章 挺猛 周宏伟哑口无言。 晋晓没理会周宏伟猪肝一样的脸色, 轻轻拍掉手中的粉尘，在同班同学的注目下，走下讲台。 班里不知道是谁先忍不住鼓了个掌。 “啪”的一声。 紧接着，班里所有人鼓起掌来！ 一下课, 好几个人围到晋晓桌子前： “卧槽, 真有你的, 怼得漂亮！” “我之前也怀疑过你作弊, 现在看你做那个题, 我自己都不会，我相信你没作弊，你不会介意吧？” “笑死我了，敢嘲讽我们十一班, 我一定要投诉他。” 系统惊诧：“这嘴脸换得也太快了吧。” 晋晓回：“集体荣誉感。” 十一班的学生，或许可以自嘲“贵族子弟”班, 但是，不等于能被别人这么嘲讽。 晋晓的作为, 让他们站在同一阵线。 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好意”，她只是点点头。 他们看不起林晋晓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好态度只是一时的，不可能因为这样一件事，就彻底改观。 等他们反应过来，该怎么对林晋晓还是怎么对。 晋晓看了看这些人，问：“我进年级前300，想倒立从十一班走到厚德楼的事谁？” 同学：“……” 晋晓：“不用到厚德楼, 倒立着班里走一走就好。” 这群少爷小姐脸色微变, 顿时觉得被冒犯。 再想到, 林晋晓以前不过是桑越身边的一个狗腿子, 居然敢对他们这么冷淡，也不是滋味，嘴上说着“无聊”，四散开。 高博文也在一旁，看这情形，替晋晓捉急，小声说：“你怎么得罪大家啊，难得大家愿意和你说话，应该聊点别的。” 晋晓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聊什么？” 高博文想想，试着说：“比如，天气？” 晋晓：“……” 又不是活在小学英语课本，还要尬聊天气。 她郑重地合上书，看着高博文，说：“合则来，不合则算，必须迎合才会成为朋友的，不叫朋友。” 那不过换一种方式的狗腿而已。 乍一听有点难懂，高博文抓抓后脑勺，还是敏锐察觉到什么，赶紧说：“那我跟你是合得来。” 少年的情谊纯真，晋晓弯起漂亮的眼睛，对着他笑了笑。 高博文一愣。 他好像才发现，其实晋晓眉眼有股英气，眼睛大，鼻梁挺，长得也好看，甚至，不比桑越差。 他收起笑嘻嘻，伸出一个拳头，郑重地说：“晋晓，从今天开始我就拿你当兄弟了！” 晋晓伸出拳头，和他碰了一下。 逃课去吃早餐，刚回班里的桑越，正好听到晋晓对高博文说的话。 桑越抓了抓头发。 什么迎合不迎合，他怀疑她在内涵他。 是他让她以前狗腿的吗？ 没有，都是她自己乐意，屁颠屁颠跟在他屁股后面，现在就要讲什么朋友不朋友，搞不搞笑。 而且她还和高博文碰拳头。 啧。 他心里泛起一阵说不明的情绪，俯身，将手肘搭靠在晋晓肩上，刺刺地说：“不错，林晋晓，考进年级前300，作风还挺不一样。” 这个姿势，如果是亲近的人做起来也没什么，但关系不近，就有隐形压迫感。 桑越潜意识里，想压下晋晓。 高博文叫了声：“越哥。” 晋晓倾斜身子，躲开桑越的手肘。 她想了想，问：“你是觉得，现在只有你垫底，所以寂寞？” 桑越：“？” 他眯了眯桃花眼，有点暴躁地咬咬后槽牙：“不是！老子不稀罕这点成绩！” 晋晓“哦”了声：“你既然不学习，就不该嘲讽学习的人。” 她神色平静，像在讲述一件很平常的事，说出来的话，却既有针对性，让桑越差点大脑又宕机： “这是一种病。” 桑越捏紧拳头，目中露出狠意，晋晓翻开手中的书，看也不看他，忽的微扬声音，说：“先动手的……” 像猩猩。 桑越脑海里自己补充这三个字。 他放下手，草，他再也不想回想起在政教处的事！ 他就像被关在箱子里的热气球，感觉快气炸了，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不和晋晓打一架，根本就不行，但现在不合适。 他磨了磨牙：“放学后，你最好别走。” 说完，他猛踹下自己桌子，手插着裤兜，扭头又离开教室。 全程围观的高博文：“？” 卧槽，勇士是真的勇士！ 他还从没看到越哥被气成这样，还忍下来的！ 而且，越哥还警告晋晓，他很担心这个新兄弟，小声说：“我靠靠靠，你别和越哥打啊，打不过的。” “没事，”晋晓低头解出一个向量，说，“我又不傻，放学为什么不先走。” 高博文：“……” 有点道理。 虽然是这么说，但桑越的事，一天不解决，就是一天麻烦。 她不再想看他虚度光阴。 不用桑越蹲点，放学后，晋晓主动往“梅苑”楼走去。 许之逸从高二的教学楼走下来时，正好看到她。 她背着书包，背脊挺直，长发绑做马尾，脸上素净，带着一种淡淡的恬静。 他不由牵了牵唇角。 然而她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个染着张扬红发的男孩。 身边的朋友“嘿”了句：“那是高一的桑越，打架贼狠的那个。” 许之逸皱了皱眉。 他当然也知道桑越，就是不知道，桑越为什么会跟着晋晓。 结合前阵子政教处的事，他越想，越觉得是桑越想找晋晓麻烦。 和朋友走到校门口，许之逸不放心，和朋友说了声：“你们先回去。” 他拔腿狂奔。 他记得他们刚刚的方向，是往梅苑楼去的。 容阳一中很大，梅苑楼是学校在建的教室宿舍，还没完工，平时不会有人过来，很是安静。 晋晓走到梅苑外的小花园，回过头一看，桑越果然跟着她。 只有他一个人。 今天没有太阳，天气一直阴沉沉的，和少年脸色一样沉，这股气让他本来就好看的五官，更有种侵略感。 但饶是谁看到这样的桑越，都会想绕道走。 晋晓看了看他后面，问：“没多叫几个吗？” 桑越嗤笑。 他脱下书包，揉了揉手腕，说：“solo。” 那场篮球场上没进行的solo，终于来到这里。 因为场地宽阔，他出拳速度比在教室更快，气势也更强，要是胆子小的，看到这一拳朝自己击来，首先得腿软。 而晋晓只是眼珠子轻动，下一刻猛地挡住他的拳头！ 桑越手肘往下一压，把晋晓堵到墙上，拳头快到时，晋晓往右下一躲，反客为主，将他压在墙上。 如果有围观者就会发现，两人打起来的气势，带着不属于高中生的力量感。 不是毫无章法的打架，是搏斗。 桑越浑身血液都热起来。 他就知道，晋晓果真藏有一手，她的速度力量根本不亚于他！ 他手上鼓起一道青筋。 紧跟着，小腿一扫，晋晓摔倒时，他也跟着揍上去，但没想到，晋晓忽然翻了个身，反将他狠狠按在地上！ 他的腿被晋晓的压住，双手被晋晓反剪在背后。 她手腕看起来细细的，没想到有这么强的爆发力。 可以可以。 桑越眸光露出亮点，舌尖抵了抵上颚，感觉浑身沸腾起来，正要用力掀翻晋晓，突然发现，他动不了了。 嗯？ 嗯嗯嗯？ 草，为什么他动不了！ 桑越的瞳孔缩了缩。 不管他用多大的力气，处于上位的晋晓，就像一个千金坨，他根本就动、不、了！ 他自己学过搏击，力量也不小，但晋晓，居然凌驾于他之上！ 晋晓着背光，在桑越的瞳孔里，她的发丝到她的脸颊、肩膀上，好像嵌在一层浅淡的光泽里。 看起来，都有点不真实了。 他妈的，桑越想，被晋晓摁在地上，确实和梦一样不真实。 突的，晋晓一拳砸在桑越耳边的地板。 带着强劲的风，明明没打到桑越，可他半边耳朵都麻了。 不难想象，如果这拳打在脸上，他肯定得破相。 但晋晓没有。 桑越皱眉，他实在不懂晋晓在做什么、 就看晋晓冷冷地看着他：“这一拳，是替全国人民打你的。” 桑越难得错愕：“什么鬼？” “你占着优质的教学资源，却天天逃课。” “你对不起的是全国那些没书读、没教育资源的人，对不起的是提供这些场所的国家，你在浪费这些教育资源，你没资格。” 桑越：“你神经病……” 话没说完，晋晓又一次提起拳头，“嘭”地打在桑越的脸颊边：“这一拳，是替你自己打你的。” 桑越脑袋乱哄哄的，桃花眼圆睁，愣愣地盯着晋晓。 这一拳比上一拳还要重，拳头砸到地面的震动传到他脑颅，让他所有话都卡在喉咙。 “十六七岁的人了，活得和六七岁一样。” “你在浪费你的青春，你没资格。” 浪费。 话就像一根尖锐的刺，刺进少年心口。 自以为腐化的心口，刷地汩汩流血。 桑越眼眶倏地微红，脖颈发粗，语气激动：“行，行，你这么说，那我该怎么做？” 他该怎么做？ 没人管他，没人能管得了他，他没爸，他妈养他跟养狗似的，高兴了由他随便做，不高兴了把他关笼子里…… 他妈的，生活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晋晓敢说这些话，也不过是成绩进步而已。 他哂笑：“你该不会以为学习就能搞定一切，成绩好了，你就能改变这他妈的处境吧！” 却看晋晓笑了笑，声音冷清，说：“错，改变我的处境的，不是成绩，是我的努力，” “这说明，未来不管境遇多差，我都能拿出努力去改变处境。” “桑越，你连改变自己处境的第一步，都不肯做。” 桑越呆滞住。 他满脑子糨糊，好像第一次，被撕开个口子，冷风呼呼刮进来，那种清醒明了的感觉，像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以至于身上忽冷忽热的。 后面晋晓走了，桑越还躺在地上没动，呈“大”字形，他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 很多年以后，高中的回忆都模糊了。 但是这一刻的心情，他一直记得。 而现在，晋晓说完，没时间陪他经历“青春阵痛”，拿起书包走人。 她刚走出梅苑，迎面就看到许之逸跑过来。 他轻轻喘几口气，神色有点紧张，来回看看晋晓，问：“我看到桑越跟在你身后，你没事吧？” 晋晓莫名：“没事。” 许之逸轻轻喘几口气：“他没为难你？” 晋晓：“……” 她措辞一下，说：“他为难不到我。” 许之逸：“……” 依、依然还是挺猛的？ 第19章 第19章 联赛 林家的餐桌前, 阿姨端上汤。 林家胜晚上有约，不回家吃饭。 张雪雪给林晗盛一碗汤，她放下勺子，看向晋晓, 说：“你们学校月考成绩, 差不多该出来了吧。” 晋晓应声：“嗯。” 张雪雪又说：“你最近总躲在房间里, 有考到年级前300吗？不像阿晗, 随便玩玩就能考到年级前300, 真该让阿晗跟你学学。” 晋晓点头，回：“确实，他该向我学。” 张雪雪：“……” 她忽然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她只是想刺一刺这个继子，继子居然当真？ 其实, 一开始，林家胜对林晋晓不至于像今天这样, 只是，从林晋晓七八岁记事时, 察觉父亲的偏心，就一直闹, 可惜越想要分走林家胜的关注，林家胜越不耐烦。 张雪雪看准这点，时常言语上刺激林晋晓，让他恼羞成怒，性格也变得越来越不讨喜。 但现在，这个继子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 居然这么淡定？ 她忽然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林晋晓看起来一点都不燥, 太沉着了。 也很陌生。 对这种未知感, 张雪雪有一瞬的心慌。 林晗讥笑：“跟你学？跟你学怎么做年级倒数吗？” 林晗看来, 林晋晓要是真考进前300，早就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怎么可能还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吃饭。 所以林晋晓不止没考到那个成绩，还和以前一样。 当然，以林晋晓的脑子，考不到也太正常了。 林晗挑衅地看着晋晓。 晋晓拿起公筷，夹块香菇鸡，放到林晗碗里。 虽然她全程没说话，神情也如常，但是，林晗就是品出点不对，这个动作像极在说“吃吧，吃完就闭嘴”。 他错愕，立刻把碗掀到地上，腾地站起来，指着晋晓：“你什么意思？他妈的别他妈瞎给我夹东西！” 张雪雪刚想要安抚林晗，就听到厅外传来关门声，林家胜的声音也随之而来：“什么事啊，动静这么大。” 张雪雪忙拉着林晗，迎上去：“家胜啊，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不是说外面有约吗？” 林家胜一脸红光，很兴奋，说话声音激昂：“我回来奖励阿晗。” 张雪雪和林晗都疑惑，就看林家胜一边解领带，一边说：“阿晗可太给你爸长面子了！” 今天有个小交流会，林家胜遇到许家的老二。 许家老二在大企业做采购部经理，他后台硬脾气硬，其他人想搭上这条关系并不容易，林家胜也是。 就在林家胜想办法和许经理攀谈时，没想到，许经理主动找上他。 “你们知道他说什么吗，”林家胜满脸笑意，“他说，他儿子告诉他，林晗这次成绩突然到年级前三百，真有点本事，大家都很好奇是不是请了什么家教，所以问我推荐家教。” “我就把阿晗那几个老师推给他，我们还聊了很多孩子的，哎哟，这条关系稳了！” 林家胜说完，抱一下林晗，又说：“哎哟，我的乖儿子，你可真给你爸长脸！” 可是容阳一中为了和高一错开月考，初中部月考都晚一周，现在林晗成绩还没出来呢。 张雪雪意识到不对，想示意林晗认了，但林晗不耐烦，说：“爸，你弄错了吧，我成绩还没出。” 林家胜愣住：“你成绩还没出？怎么会还没出？”他翻出手机，“我还收到你校讯通的成绩通知呢！” 林家胜的动作突然顿住。 他是高兴过头，压根没留意，校讯通成绩单抬头，不是“林晗”两个字，而是“林晋晓”！ 林家胜手一滑，差点把手机弄掉，赶紧抓紧，难以置信地又看那抬头，真的是“林晋晓”。 他往下拉。 以前，他粗粗看过林晋晓的成绩，每一科目的分数，都是个位数到两位数，但现在，数字把整个栏子填得满满当当！ 总排名不是899或者900，而是299！ 和初中部不一样，容阳一中高中部的前三百，含金量很高，分数也很近，靠近年级前三百就很不错，何况是冲刺600名的成绩。 他都想揉揉眼睛，林晋晓居然会考出这么好的成绩？ 难怪许经理会主动和他攀谈，都是冲着林晋晓的成绩。 林家胜回想，许经理没指名，说的是“你儿子”，他自动代入林晗，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儿子”会是他一直忽视、不满的林晋晓。 林晗看到手机上的成绩单，难以置信：“299？林晋晓你作弊吧！” 因为许经理的夸赞，林家胜难得说句小儿子：“不会，容阳一中管作弊很严，如果被发现作弊，成绩会取消，不会发到我这儿来。” 林晗撇撇嘴。 张雪雪看情况忙改口风：“就是啊，你哥取得这么大进步，成绩都和你差不多了，我们大家应该都高兴才对。” 现在林家胜知道自己弄错人了，搞了点乌龙，不由汗颜，问晋晓：“对了，你请教什么老师？我给许经理再推几个老师。” 晋晓站起来，看着林家胜，说：“没有老师。” 林晗的家教老师，从学校里的每个科目，到钢琴、书法、足球等，面面俱到，而林晋晓，从来没有家教老师。 是林家胜出不起钱？ 不是，是他压根没把培养林晋晓放在心里。 直到这一刻，被揭穿赤裸裸的偏心，林家胜才有点尴尬。 他收拾好脸色，舔了下嘴唇，夸林晋晓：“你这次考得不错，是爸以前没怎么督促你学习，以后你要请什么老师，直接和爸说。” 晋晓站起来，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林家胜。 林家胜愣了一下。 晋晓：“1w块。” 林家胜：“……” 他隐约记得，以前夸林晋晓，林晋晓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还会在小学作文里写“爸爸的夸奖”，可现在，林晋晓好像不在乎他的夸奖？ 那现在是做什么？ 晋晓提醒他说：“前300奖励1w，你把钱打到这里面。” 林家胜记起来了，他是有答应晋晓这回事。 他拿过银行卡，看来这孩子还是在乎他的，还记得这个奖励约定，他笑着说：“好好好，我答应的奖励，肯定是有的。” 晋晓又说：“3w，期末我考进前150名。” 林家胜满口答应：“好！” 他招呼晋晓：“坐，和爸和你张阿姨说说，你这次怎么考的。” “不用了，”晋晓回，“我吃饱了。” 她一路走回房间，没再留眼神给林家这三人。 林晗“嘁”了一声，一脸不爽：“靠，爸你别信他！怎么可能一下子考进前300，他又没有请家教，一定是作弊的！” 林家胜皱皱眉。 林晋晓考好成绩，应该是一家子高兴的事，怎么林晗这副模样？还有，林晋晓不能是作弊，要是作弊，许经理怎么看他？ 好不容易搭上的线，就又要断了。 所以他听不得林晋晓作弊的说法。 他说林晗：“别乱说，都说了真作弊的话，成绩是不能发到我手机的。” 张雪雪也跟着说林晗：“你爸高兴着呢，你别说扫兴的话。” 林家胜刚拉开餐桌坐下，看到地上的碎碗和饭。 他问：“这碗怎么……” 林晗难掩嫌恶，说：“还不是林晋晓，干什么不行，专门夹东西到我碗里，恶心死了！” 林家胜心里不快：“林晗！” 他很少叫林晗全名，林晗怔住，林家胜又说：“他是你哥哥，夹东西给你，是友爱，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哥哥？” 林晗心有不服，不过好歹看到他妈妈的眼色，就臭着脸，不说话了。 林家胜虽然忽视林晋晓，但他一直以为，两兄弟相处还好，因为林晗以后上容阳一中，还得林晋晓看着，结果林晗居然说林晋晓恶心！ 再回想刚刚晋晓的淡漠，一切似乎有了缘由。 林家胜说：“你以后不准这样对你哥，你们是兄弟，要相互扶持。” 林晗怄气得很，嘴上只能说：“知道了。” 他又想，相互扶持个屁，以后肯定是林晋晓求着他扶持她。 林家胜拍下银行卡的照片，发给林家集团财务，很快，晋晓收到钱。 虽然没有上个世界赚得快，但一来任务比较轻松，二来作为学生，这个收入很不错。 晋晓看完卡里的钱，高博文正好发了条信息过来：【下周开始班级篮球联赛，你真的不考虑加入班级队吗？】 晋晓：【不考虑。】 又补了一条：【把表现的机会让给需要的人。】 高博文：【……】 容阳一中的篮球联赛，是一年一度的班级赛事，颇受学生期待，可天已经下了几天雨，地上一直湿漉漉的。 下课后，高博文有点忧心忡忡，说：“怎么老是下雨，到时候篮球联赛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进行。” 晋晓打开手机，递给高博文看。 上面是未来几天的天气预报，显示晴天。 高博文：“……” 他发现了，对于没必要开口解释的闲聊，这兄弟真是尽可能的话少。 不过，和晋晓待在一起，感觉挺好的，会让人莫名有种摸出一本英语单词来背诵的冲动。 想着，高博文还真拿出一本英文词典。 天气预报是一回事，真的到周六时，雨势还不见小。 桑越还“失踪”好几天了。 系统无语了：“他沉迷游戏无法自拔。” 晋晓准备离开市图书馆，正在收拾东西，动作一顿：“在哪个网吧？” 系统：“你要干啥？” 晋晓：“让他来上学。” 系统：“你该不会又找他打架吧？” 晋晓：“同一个招式，用两次就没意思了。” 她撑着伞走在路上，看到便利店，进去买把透明折叠伞。 桑越躲在网吧里打游戏。 他操纵的角色因为越塔，憨批队友没配合好，让他只剩下丝血被人追，只好一换一，屏幕暗了下来。 他倚靠在椅背，嚼着牛肉干零食，盯着屏幕。 从那天被晋晓按在地上“打”，他已经几天没去上学。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做什么都没劲，以前逃课会让心情很好，现在，他居然会隐隐地想，要不还是回学校吧。 可是学校有晋晓。 出于各种心情，他并不想见到她。 真烦。 小弟问他：“越哥，还打吗？” 桑越：“不打了，回去。” 网吧外还下着大雨，下水道倒灌咕噜咕噜的，有些地方的积水都到小腿，要让H市感受海景房的魅力。 小弟：“越哥，这雨好大啊！” 桑越没带伞，他想要不就淋雨回家吧。 临冲进雨前，他手机震了震，是带篮球队的体育老师在警告：【联赛就要开始了，这几天注意好好休息，别生病！】 桑越：“……”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淋个雨就会生病，但冲是不能冲了。 他站在屋檐下，踢踢掉落的大滴雨水，忽然，听到“吱嘎吱嘎”雨鞋踩着水的声音。 是从屋檐另一边来的。 声音持续了一会儿，桑越生起好奇。 他鬼使神差一样走过去，居然是林晋晓。 只看，她上身白色短袖和黑色工装五分裤，脚上一双深蓝色的雨鞋，雨鞋到脚踝以上，她细瘦的小腿上面沾了几滴雨水，顺着圆润的弧度，滴入雨鞋里。 桑越眯起眼睛。 难不成林晋晓又来打架？ 可是晋晓没有那天的气势，她走过来，递出手上另一把折叠伞：“给你。” 桑越：“？” 他拳头都捏紧了，就这？ 被这么一打岔，他没反应过来，居然伸出手接过那伞。 给完伞，晋晓又走进雨里。 桑越终于回过神来，但晋晓早就走远，没听见。 桑越在屋檐下冷笑。 她就是想道歉吧？她以为他会承这个情？ 他根本不稀罕！ 他丢下那把伞，伞沿着他脚边骨碌骨碌转了一圈。 这时候，在屋檐另一边的几个小弟听到声音，看见伞就和看见救命稻草似的：“哇，有伞！” 发现伞在桑越脚边，小弟问：“越哥不要这把伞？我拿走了？” 桑越：“……” 他龇牙，露出一个冷笑：“你敢。” 小弟心里一颤。 “去，给我拿过来。” 不用白不用，桑越扯了扯嘴角，他心情像雨过天晴，好了一点点。 算了，他就勉为其难不计较好了。 第二天，桑越背着个装了一点书的书包，手上提着那把折叠伞。 他把伞丢给晋晓，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目睹这一切的系统：“……” 男主真就回来了！ 坐回座位的桑越揉揉脑袋，一抬眼，就是晋晓的背影，他想了想，翻开自己干净的数学书，看了几眼。 靠，这些是什么东西，s，s，tan，天书吗？ “越哥！” “越哥，后天比赛可就要开始了，老师一直在问你怎么没来。” 几个同学围过来。 桑越合上书，说：“知道了，今晚就去练习。” 高一的班级联赛前要抽签，其他班都在祈祷别抽到十一班，因为十一班成绩或许不行，但业余真的很强，比如篮球。 前几轮抽签，十一班顺风顺水，一路连胜，进入四强对决，十一班终于和隔壁十二班对上。 说起十一班和十二班的“恩怨”，不止因为有周宏伟这样的老师，也因为十一班“贵族子弟”班的特殊性。 本来作为“兄弟班”，十二班和十一班共用一批老师，但来教“贵族子弟”班的老师口碑都一般，十二班一直觉得是十一班连累他们，十一班又不服，刚开学那会儿，是吵过好几次架的，两个班级很合不来。 尤其是上次，晋晓说的“垃圾”言论传开后，两班学生越看彼此越烦。 所以抽签结果公布时，因为有这种天然的对抗存在，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隐隐激动，都想让对方服气。 一下课，学生都往篮球场聚。 高博文事先和晋晓说过两三次：“其他比赛能不来看，但十一班对十二班，一定要来看。” 晋晓：“看什么？” 高博文：“看我们把垃圾十二班打得落花流水啊！” 但论起实力来，十二班也强，毕竟都到四强对决，底子在，而且十二班擅长打策略战。 因此，不像对其他班的比赛，高博文也有点紧张。 他吸了口气，往观众席看去，一眼看到其中的晋晓。 风吹起她的发丝，发丝有的贴在脸上，她的眼睛里，好似藏着深邃的静水。 她明明站得不远不近，脸上也没有别的同学的激动，但是，一触及这样沉着的目光，高博文就有了底气，有了信心。 他朝晋晓招招手。 一旁的桑越突然问他：“你跟他很熟？” 高博文：“谁啊，你说晋晓？他是我兄弟！” 兄弟？ 桑越顺着他招手的方向：“切。” 他才不稀罕呢。 正好晋晓对高博文打了个手势。 高博文跑到她那里，她指着十二班那边在做热身的两个大高个上，说：“小心十二班那两人。” 高博文了然：“放心，我有数，他们搞人还挺厉害的，等一下应该会针对越哥，越哥才应该小心。” 晋晓再提醒他一次：“小心他们。” 高博文愣了愣，点头，扬起一个大笑。 哨声响起。 篮球击地、球鞋摩擦、学生呼喝，嘈杂之中氛围到达顶点。 因为桑越的“知名度”，来围观的其他学生远比其他班的比赛多，整个篮球场里三圈外三圈，都是人。 十一班的同学围着半个篮球场，呼喊：“十一班！十一班！” 十二班的占据篮球场另一边，拉横幅，吹口哨：“十二十二，独一无二！” 不过，比赛刚开始没多久，高博文发现不对，他真的被两个高个子轮流针对了。 回想晋晓赛前能猜出这场面，高博文冷静了一下。 也是，对十二班而言，一味针对强势的桑越，压不住，容易被反制，而他自己投球准，但相对来说，反应一般，被严防死守，发挥不好，心态还容易炸，被针对没毛病。 尽管如此，他心里还是爆了声粗。 他还没打过这么憋屈的比赛，好在有越哥。 桑越一个箭步，运球旋身，穿破重重阻挠，猛地一跃，篮球“嘭”地砸到篮板，落入篮筐。 全场发出欢呼！ 他这一球将场面撕开口子，十一班打得顺起来，只要再拿一个分，就能够拉开比分！ 十二班有点乱了手脚。 高博文找着机会脱离掌控，拿到球，他蹬起，临把球投出去时，意外突生！ 十二班那高个子冲来，胳膊一拐，高博文被撞得狠狠跌倒！ “吁——” 尖锐的哨子声响起，十二班队员犯规！ 高博文脚腕很快肿起来。 十一班围观的同学气得脸色发青：“卧槽，明目张胆犯规，你们要不要脸！” 十二班的呛回去：“你哪只眼睛看到故意的，别搞得我们针对你们好不？” “就是，输不起啊！” 中场休息，高博文气得直咬牙，满肚子火：“他妈的，这群小崽子们阴得和韩国人一样！老子还能上！” 桑越说：“让替补来。” 十二班虽然被罚球一个，但是十一班刚形成的气势、刚出来的手感，被猝不及防打没了。 这个罚球对十二班来说不亏。 而且十一班的替补因为太紧张，罚球失手了，场上又是一阵嘘声。 从高博文下场，十一班的队形被打散后，十二班就开始专门针对桑越，主心骨被牵制，其余队员也很难配合，比分立刻被反超。 十二班的开始阴阳怪气： “什么容阳一中第一强嘛，切。” “笑死，就这能耐？” 十一班的同学气得都想穿过半个篮球场，把十二班喝倒彩的人头给打飞。 下一秒，哨声又响起，这回，是桑越摔倒。 “越哥！” “草，这群孙子！” 桑越手和脚破了一大块皮，血哗啦啦地流。 他眉眼之间有点阴鸷，盯着那个“不小心”拐到他的对手，笑了一声。 而对手打了个手势，表面上表示歉意，实际上，脸上还笑嘻嘻的。 十二班又被罚球一个。 不过，十二班的同学很没所谓，哈哈地笑：“来啊，让桑越来投球呗！高博文也行啊！” “你们该不会除了这两个队员，没有别的能投得准球了吧！” 嬉笑声中，十一班完全被十二班带跑节奏。 晋晓轻轻摇头。 这场比赛输了，十一班会更散，氛围会越差，虽然说，现在氛围也没多好。 但别小看氛围，如果十一班的氛围再差一点，桑越就更不可能往学习的路上走。 这场比赛不能输。 此时，高博文坐在场下揉脚，牙咬得硬硬的，满肚子火。 突然，他肩膀被碰了一下，回过头去，竟然是晋晓站在他身后，用一本练习册碰他的肩膀，只说： “你去问一下，我能不能上场。” 高博文眼睛睁得大大的，兴奋极了。 这回中场休息花了点时间，等到比赛再开始前，所有人看着一个只在校服外套件球服的人，挑起警戒带，手上还抱着几本书，走到篮球场里。 她放下书，扭扭手腕。 “什么玩意儿，十一班走投无路了？得用这种文弱书生。” “就是啊，高高瘦瘦的看起来能干嘛？” “十一班不行就认输了吧，现在打得真是一团糟。” 现在是罚球时间，晋晓站在罚球圈半圆内。 全场除了桑越和高博文，其实，就是十一班的篮球队员，也几脸懵逼。 一个队员小声问桑越：“越哥，林晋晓真可以？” 高博文满心激动，抢着回答：“你们没看过他投篮，就等着吧！” 十一班的同学也都不太放心，小声议论：“不是吧，让林晋晓来？” “越哥让的吗，他行不行啊？” “我只看过他看书的样子，什么时候打过篮球嘛。” “那细手腕能投得动球？” 场外十二班的同学发出一阵哄笑。 在他们看来，十一班临时换一个从没听过名字的队员，就是破罐子破摔。 十二班的队员也笑，说话声音不大，刚好能传到十一班这边：“这年头什么人都能上球场吗？” 裁判吹了口哨，十二班的人虽然不再说什么，但一个个看好戏的样子。 只看晋晓拍拍手上的球，然后突然的，闭上眼睛，她睫羽长，闭眼时，睫毛密匝，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全部人：“？？？” 球从她手腕借力飞出去，呈一个高度的抛物线，又快又狠，直奔篮板，“咚”地一声，哨声响起！ 球进，十一班加一分。 十一班的忘了欢呼，十二班的忘了嘘声。 所有人目瞪口呆。 这就离谱，闭眼在罚球圈也能进球！ 晋晓睁眼，看向惊诧的十二班的队员，问：“我配上场不？” 桑越反应过来，扯了扯嘴角，露出点笑意。 草，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第20章 第20章 活动 十二班的脸色都不同程度地变了变。 整个篮球场在一瞬的安静后, 又回到热火朝天。 十一班的这才欢呼起来：“草，可以啊，林晋晓牛掰！” “给老子冲，干掉他们！” 除了十一班的欢呼, 其余围观群众反应过来的呼声, 也一下压倒十二班的嘘声。 晋晓这一闭眼投, 瞬间让十一班的同学都恢复信心。 队员们站到一起, 围成一个圈, 手掌交叠，往下一压，喊：“加油！” 比赛再次开始。 一上来，桑越就被十二班的队员拖住, 他把球丢向晋晓，晋晓拿到球, 在十二班的还没过来拦时，立刻跳起来, 球又一次进筐。 一个、两个、三个…… 才打了五分钟，十二班队员心里就猛地咯噔, 因为晋晓简直就是另一个桑越！ 球只要到晋晓手里，就能得分，比分几乎是在眨眼间，就拉到27:20。 这要是狙击类手游，晋晓恐怕早就被举报开挂。 可是，她没有瞄准器。 她带着破竹之势, 成为球场上, 和张扬的桑越媲美的吸睛点。 别说学生, 就连主持比赛的体育老师, 也看得津津有味。 意识到晋晓难搞，十二班的对晋晓和桑越都留个心眼，可如果他们拖住桑越，晋晓就带队里节奏，他们拖住晋晓，桑越就能撕开他们的防御。 一个队里拥有双核心，打起来顺得不行，而且，他们配合得很好。 晋晓避开十二班高个子的拦截，猛地将球远投到篮筐，随着口哨声，十一班又得一分！ 围观的人里窸窸窣窣议论着。 “靠，好帅！” “妈呀，以前都不知道林晋晓打球这么狠，太强了！” 还有别班的人不停追问：“他叫什么？林晋什么？” “我能加他微信吗？” 打到后来，十二班的队员心态全崩，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十一班比十二班，54:24！ 和实力强劲的十二班对打，居然能碾压整整三十个！ 说是把十二班打得“落花流水”，也不过如此。 十二班的队员一个个面色颓丧，有的抖抖衣服散热，有的支着额头。 再回想赛前开的嘲讽，回馈到自己身上…… 以后每想起今天一次，就会觉得世界灰暗一次。 而这一刻，是属于十一班的狂欢时刻，队员就被十一班的同学围起来。 “十一班牛逼！” “哈哈哈哈我们赢啦！” “草，太爽了！” 桑越满头大汗，轻轻喘着气。 他太久没打过这么爽的比赛，所有单方面碾压，都是实力与配合，和林晋晓的配合，实在超乎他的想象。 他看向林晋晓。 晋晓不是很累的样子，他们其他人喝水是猛灌下，只有她悠哉悠哉，一口一口慢慢喝。 她拧好瓶盖，突然看向不远处，然后朝人群外走去。 现在，她是所有人的焦点，大家的视线自然跟着她走，只看，晋晓拦在十二班那几个正要离开的队员前。 十二班那几人输了比赛，没好气：“干嘛？” 晋晓冷冷地说：“道歉。” 快要散开的群众一看到这个场面，隐隐嗅到空气中的□□味，又聚拢过来。 桑越跟着走过去，只听晋晓说：“你们违反体育竞技精神，撞伤我班同学，请道歉。” 围观的群众也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确实啊，这次十二班犯规两次，就这么算了？” “就是，高博文的脚肿得和个包子似的。” “桑越还流血了呢。” 看到这场面，桑越和高博文都低头看自己的伤势。 他们虽然不爽，但没想过让十二班的人道歉，更没想到，晋晓会为他们，让十二班的人道歉。 他们心里热烫烫的。 这就是被维护的感觉，有点新奇，又有点刺激。 高博文站出来：“就是，比赛归比赛，你们不会以为，手脏的事就这么算了吧？” 桑越挑了挑眉，说：“道歉。” 十二班打头那个高个的喊：“打个比赛磕磕碰碰不是很正常吗？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是故意的？别娇弱得和林妹妹一样好吧！” 大家脸上都有怒色，晋晓突然拿出手机：“要证据？” 她划开密码，打开那几段放大的录像。 离得近的几人能明显看到，那段高清视频，在裁判的另一个角度，把十二班的队员犯规动作记录得明明白白！ 不顾十二班的几个变脸色，她笑了笑说：“可需要去教室，用多媒体查看，你们怎么犯规的？” 夏日的暖风扬起晋晓的黑色发丝，她脸上带着笑，眼底却一片寒凉，略有点英气的眉眼，有一股很强侵略的美感，说出来的话，飘散在风中： “又或者，去学校论坛让大家评评理？” 当晚，学校论坛多出一段视频，并不是十二班队员犯规作弊的视频，而是晋晓拿出手机之后说的那段话，还有十二班队员最后不情不愿的道歉。 总之看下来就一个字，帅！ 论坛里那幢楼的主楼就是：五分钟，我要这个男人的全部联系方式！ 1L：我靠，太有气势了，这是谁啊。 2L：他身边站着的是高一十一的桑越，他也是十一班的，这场比赛我看了，他是中途上场，是十一班替补的替补？十一班真是恐怖如斯。 3L回1L：找到了，叫林晋晓！ 4L回3L：好人一生平安，可有联系方式？ 5L：这可能是除了桑越和许之逸外，容阳又一排面！ …… 许之逸很少上论坛，不知道有这幢楼，不过，有个朋友拿那个视频给他看：“你看看，他是不是之前来找你借课本的？” 许之逸看着视频，愣了好一会儿，才说：“是她。” 回到家，他上论坛后，把那个视频下了下来，又看了两三遍。 好多人都说晋晓帅，许之逸想的却是，女孩子做到她这样的程度，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精力。 他一面欣赏她，一面又觉得她不容易。 这么想着，他微信发给晋晓：“在？” 晋晓回得很快：“在，你可以把高二的数学书借我？” 许之逸：“……” 所有关心都被堵回去，他默默地回个：“好。” 又有一幢高楼起来：818高一十一班有哪些卧虎藏龙之辈！ 一直以来，十一班的名声不太好，还有人曾说，容阳一中会被这种贵族子弟班毁掉，这是第一次，十一班被正视。 从投篮超准的晋晓开始，到桑越，除了十一班的“名人”，原来十一班还有很多能人，比如高博文精通英法俄三国语言，比如很多人获得市级省级艺术奖，乃至国家级别的钢琴比赛奖。 终于藉由这次比赛，被表象埋没的，发出熠熠光芒。 班里细碎地议论着： “我靠，张曜，你居然拿过这个奖！” “我不是很在乎别人知不知道我这个奖项。” “你就装吧这小子！” “不过感觉有点开心，他们之前都说我们是垮掉的一班。” “是啊，我上次进校门记校卡时，那妹子看到我是十一班的，还对我笑了笑。” “草，这么爽，我以后也要戴校卡哈哈！” “别说脏话，被其他班的听到了多难听。” “……” 晋晓不知道论坛的这幢高楼，高博文把帖子给她看时，还问了一句：“你微信是不是爆了呀？” 晋晓摇头。 高博文：“怎么可能呢，大家都想加你，感觉你成了学校的名人了！” 晋晓：“我设置了不可查找。” 高博文：“……” 一般来说，在范围圈内有了点“小名气”，尤其是学生，更容易心性躁动，不过“躁动”这两个字，和晋晓无关。 她甚至没告诉高博文，老师来联系她要不要进校篮球队，能参加省赛、全国赛。 她合上高二的数学课本，问高博文：“高二的英语单词你背完了？” 高博文想起有次他和晋晓打赌背单词的事，立刻一敲额头：“我去了！” 说完高博文，晋晓回过头一看。 正好看到桑越在看课本，他立刻把课本合起来，没好气：“干嘛？” 晋晓说：“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桑越咧咧嘴：“我真是谢谢你了，倒也不必，我没什么不懂的。” 晋晓没说什么，回过头去。 桑越又悄悄翻开书，看了几眼—— 草，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编写课本的人是写天书的吗？为什么化学里会有骂人的符号CaO啊！ 但是他绝对不会去问晋晓的，等回去后，看看请家教的事，没道理晋晓可以，他不可以吧！ 一周后，十一班一路连胜，成为容阳一中高一级第三十届联赛冠军！ 这段时间班里的氛围很高昂，但并不无序混乱，所有人，该上课还是上课，就连最爱逃课的桑越，也时常在班里出没，搞得任课老师以为桑家出现了什么大事，让这个混世大魔王肯乖乖坐在座位上。 改变不显著，但只要有心，就会发现，十一班好像变了。 马芷柔有点激动。 她接手这个班级，并不是不想改变十一班，就是无能为力，这些“少爷小姐”们主意大得很，上学期拔河，整个班里很懒散，最后得了倒数第一，也没人在乎。 没想到一次篮球比赛，能让大家重拾班级荣誉感。 在做月检查报告时，教导主任也难得一次夸了一次：“这个月，十一班惹事的少了啊，有进步！” 看着这种景象，马芷柔却知道，这些与她这个班主任关系不是很大。 对十一班而言，她不是个称职的班主任。 归根到底是和十二班的那场比赛，也就是，功劳是在晋晓身上。 如今看着他们身上，好像一下子有了某种光环，十一班每个人身上都有闪光点，他们不再只是单纯的“纨绔”班，马芷柔很欣慰。 她想要为班级做点什么。 周五的班会课上，她站在讲台上问大家：“鉴于篮球比赛咱们班是冠军，周日我向学校申请，班级举办一次外出活动庆祝，大家来吗？” 这其实是件麻烦事，但她就是想和大家一起做点什么，而且，以前班里很懒散，活动很难组织，这次问出这句话的她，心里是有点忐忑的。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等等如果要去的人太少，她该怎么化解尴尬。 果然，班里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有点不习惯一样，连好奇去哪里的人都没有。 此时，却看晋晓举起手：“我去。” 高博文立刻举手：“加我一个！” 桑越抬了抬眼，缓缓举起手。 下一秒，班里其他人稀稀拉拉地举起手：“我也想去。” 就像水沸起来，大家开始讨论。 “去哪里啊？” “周日吗？几点啊？” 马芷柔感激地看了眼晋晓，问大家：“周日上午九点好不好，我们去爬山。” 一瞬间，所有人都颓了：“爬山？爬山就不叫休息了。” “就是啊老师，换一个吧！” 经过协商，最终确定，周日早上九点，大家在学校外M记前的广场集合。 马芷柔看着学生们讨论那天的穿着，一张张稚嫩的脸上，露出这个年纪才有的纯真，不由笑起来。 转眼到周日，晋晓只背一个小书包，快出门时，正要遇到林家胜也要出门。 林家胜问了一句：“要去哪？爸爸载你去。” “不用了，”晋晓说，“坐地铁去比较近。” 林家胜一愣：“你会坐地铁？”转而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很白痴，忙笑了笑：“可以啊，坐坐地铁也不错。” 晋晓朝林家胜点点头，客气得跟陌生人似的，打开门就出去了。 而林家胜看看自己车钥匙。 他记起来，三四年前，刚买他自己这辆车时，林晋晓是最兴奋的，经常喊着要坐，但是他根本就没在意。 可是林晗想坐，他就带林晗，好像还真的，一次都没带过林晋晓。 可现在，林晋晓好像无所谓坐不坐这趟车了。 林家胜心里突然生出一点点不舒服。 晋晓没再说什么，她坐着地铁来到学校附近的M记，刚出站，高博文就朝她跑过来，一脸着急。 晋晓一皱眉，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就听高博文说：“快快快，第二根冰淇淋半价，你跟我一起拼！” 晋晓：“……” 桃味的冰淇淋粉嫩嫩的，十一班在场的几乎每人一个。 高博文松口气：“还好，我不是那个没有得跟别人拼半价的人。” 第二个半价，这次班里来的人是奇数，总有个人会找不到别人一起拼单，大家都在等那个倒霉蛋。 等着等着，那个倒霉蛋终于来了。 倒霉蛋有一头红发，一双桃花眼，还戴了个耳钉。 是桑越。 所有人手上都有冰淇淋时，他两手空空。 大家笑是不敢笑的，小弟连忙献上还没吃的冰淇淋：“呃，越哥，要不你吃我的吧？” 桑越拧着眉头，一脸不屑：“甜腻腻的，我不用，你们吃吧。” 他回过头，看到不远处的晋晓。 晋晓手上的冰淇淋有点融化，她轻轻舔一口。 粉色的、冰晶一样的雪水沾在她粉粉的嘴唇上，让她整个人柔和许多，就是好看。 桑越喉头动动，心想，草，看起来真的很好吃。 他后悔了，他也应该弄一根来吃。 就这样，大家聚在广场，稀稀散散的，一边吃冰淇淋一边等马芷柔，结果，等到九点半，马芷柔还没来。 有人抱怨：“什么嘛，老师也当鸽子啊？” “哎好热啊，怎么还没来啊，到底去不去？” “再不来我就先走了，真烦。” 另一个人下意识问晋晓：“接下来怎么办啊？” 晋晓用纸巾擦擦手，大夏天的，冰淇淋融化得快，等她擦完手，她才拿出手机：“打电话。” 其他人：“可我们没班主任电话啊。” 晋晓：“通讯录里有。” 晋晓的声音清凌凌的，仿佛夏日冰镇的青柠汁，让人从燥热里感受到一丝凉爽，也从烦闷中冷静下来。 那几个同学说：“我们知道有，但是没记住……” 晋晓其实也只看过一眼通讯录。 她回想着，一个一个数字按着电话，几个同学围上来，惊讶：“这年头都用微信，你还真记住班主任的号码啊？” “难怪成绩提升这么快，你记忆力挺好的。” “不愧是你。” 电话拨过去大概过了十几秒，嘟嘟几声，自己挂断。 “靠，耍我们呢，不接电话？” “再这样就回去啦，真没意思。” “就是。” 晋晓皱了皱眉，她又拨一个，这回，大概过四五秒后，电话被接上来：“喂，马老师。” 一群人围着晋晓，眼巴巴地等着她和马芷柔通话。 晋晓开免提。 “晋、晋晓是吧，”马芷柔的声音带着鼻音，还有点颤抖，“对不起啊，老师这边有点事……” 晋晓问：“老师你怎么了？” 马芷柔像在极力忍耐什么：“我、我今天没办法和你们一起出去，你和班长组织一下大家，按原计划出去吧。” 有人不快：“老师你到底在干嘛啊，我们等了你四十分钟了！” 晋晓沉默一下，说：“你在哪里？” 马芷柔似乎快崩溃了，重复着说：“你们出去吧，没事的，没事的，老师没事的。” 隐约之中，有点哭腔。 大家一下子担心起来，本来以为马芷柔鸽了他们，都还有点不爽，没想到马芷柔居然哭了，这是做什么？ 可他们又不知道怎么和马芷柔说比较好，于是，一时之间，再没人说话，都全神贯注地盯着晋晓的手机，等晋晓说话。 晋晓问：“老师，如果你有什么麻烦的话，我们有这么多人。” 晋晓太沉稳了，听着她的话，好像再大的麻烦也不是麻烦。 马芷柔那边安静了一下。 但她还是不想说。 晋晓耳朵动了动，从电话那边，听到非常细微的铃声，她问：“老师是在学校？” 很多学校就算周六日，铃声也一样会响，容阳一中也不例外。 被猜出所在之地，马芷柔说：“是……” 晋晓问：“需要我们报警吗？” 马芷柔连忙否认：“不用不用。” 也有人说：“老师你别哭了，是不是教导主任为难你啊？我跟我爸说说！” 马芷柔感激地说：“谢谢，不过和王主任没关系的，”她顿了顿，稳定情绪，又说，“好了，老师还有一些工作要做，大家出去好好玩，注意安全，晋晓，就麻烦你和班长带队了。” 说完，她匆匆忙忙挂了电话。 十一班的同学面面相觑，总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马芷柔居然在学校哭？ 班长拍拍手，引得大家的注意后，说：“要不这样吧，我们就跟马老师说的一样，照计划？” 同学们说不出哪里不好，但又觉得这个决定不够好。 晋晓收起手机，突然说：“我不去了，我去一下学校。” 桑越刚也想说一起去，不过，高博文更快点，说：“对啊，马老师在学校哭呢，我们也去学校吧。” “是啊，真担心是出现什么事。” “走走走，回学校回学校。” “越哥，你一起吗？” “走啊。”桑越抓了抓头发，说。 他有点烦躁，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被高博文抢了话，就是有点不爽。 于是一时之间，几十个人都要回学校看看。 M记到学校，步行十五分钟就差不多，等到校门口，因为是周日，学校很安静，只有门卫大爷吹风扇打盹。 高博文小声问晋晓说：“怎么办，如果门卫不让我们进呢？” 也有人说：“对啊，我上次把游戏手柄落在学校，想周日来拿，这个门卫死活不让我进去。” 大家也都有点担忧，顶着这么大太阳走了十五分钟，真是又累又热，不想白费功夫。 正这时，晋晓同门卫说：“阿叔，我们是高一十一班的学生，今天周日，组织回学校学习。” 门卫一听，忙打开大门：“去吧去吧，好好学习啊。” 其他人：“……”靠，这也行！ 他们总算进到学校，又都看向晋晓。 好像她知道马芷柔在哪里一样。 不过马芷柔所在地方也不难猜。 晋晓说：“去办公室。” 一队人浩浩荡荡往办公室走，大家有说有笑的，突然听到一声尖叫，顿时所有人都一愣。 声音是在三楼。 晋晓和桑越立刻跑起来，他们冲到三楼，就在三楼办公室外，一个陌生男人正揪着马芷柔的头发，要拿她的头去撞墙！ 桑越第一个冲上去，踢开那个男人。 晋晓则扶起马芷柔。 高博文拿起电话，说：“你打人，我报警了啊！” 那男人扶着栏杆，龇牙咧嘴地揉着伤处，说：“我的家事轮不到警察管，更轮不到你们管！” 第21章 第21章 主谋 第二十一章 家事？ 哪有人能这么理所当然打人的, 就因为“家事”两个字？ 大家愣住，那这个人是…… 没错，这个人是马芷柔的丈夫。 马芷柔额头一片红肿, 她的手指一直在颤抖。 接过晋晓给的纸巾时, 那指头还没停下来, 她擦擦泪水, 憋一口气, 才勉强说出一句话：“秦哲辉，算我求你了，你走吧……”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秦哲辉，他不得不撇下手，说：“臭婆娘，这次算你好运！” 他推开几个学生，大摇大摆地走下去。 马芷柔慢慢蹲下来，捂住脸：“对不起大家, 老师真是……” 她不敢看他们看她的眼神。 今天早上, 秦哲辉让她买点东西回来，但按照计划, 活动是要到下午五点结束的, 马芷柔只说晚上回来，秦哲辉就不耐烦, 骂她： “你带那几个破班有什么意思？成天把自己弄得很忙似的，还真把自己当做祖国花朵的园丁？” 马芷柔不想听他讲这些, 走进房间里拿充电宝, 准备出门, 秦哲辉却突然发疯一样, 要打她, 她吓得躲到学校，秦哲辉还追到学校了！ 一想到以后十一班的学生会怎么看她，将来容阳一中的学生怎么看她，马芷柔就觉得，天都要塌了。 还有秦哲辉…… 那地方根本就不叫她的“家”，她每天战战兢兢，就怕秦哲辉找借口发难。 她不是没想过求助别人，只是，有次秦哲辉打她，邻居的老太太拉着孙子走过去，凉凉地丢下一句： “这女人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啊，不然怎么惹得男人打？” 马芷柔永远记得那种心凉。 后来，她想过离婚，刚说出来，自己的母亲就骂她傻，说离了婚的女人不值钱，男人打老婆不就几次的事吗，忍忍就过去了，日子照常要过的。 所以，她忍啊忍啊。 忍到现在，就变成这样子了。 以前秦哲辉还要点脸，打人时会避开容易被发现的部位，但他发现马芷柔一味地忍让后，变本加厉。 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眼前的这些孩子，都是她的学生，她虽然感激他们这个时候赶过来，但是也怕，怕这件事给他们带来负面印象，怕他们背地里瞧不起她，怕他们把这一切当做八卦玩笑，到处传播。 她的生活已经一团糟了。 马芷柔有一瞬间觉得，要不这一刻死了也好。 突然，晋晓的说话声不远不近，将马芷柔从思绪的泥潭里□□：“老师，有哪里不舒服？” 这句话一下子解开沉默的大家。 “就是啊，去一下医院看看哪里受伤了？”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话传到马芷柔耳朵里。 “我靠，老师，刚刚那个人是你老公？怎么有这种人啊，老师你是怎么忍下来的？” “就是啊，离婚啊！” 她微微抬起头，迎着光，无数道目光穿过空气，紧紧地盯着她，每个人的眼睛里，或多或少的，都是关心。 没有嘲讽，没有不屑，也没有事不关己。 他们都在担忧她。 高博文很生气，挥了挥拳头：“他妈的，这男人居然敢跑到容阳一中欺负我们老师！” 桑越靠在走廊上，也皱着眉：“他不算男人。” 其他人也难以忍受：“对对，这种人算什么男人！” “报警吧！” “可是报警好像也并不妥当，这种事，派出所不受理吧？” 一瞬间，马芷柔的眼泪又涌上来，泣不成声。 她以为她只有一个人，甚至先恶意地害怕学生会编排她，结果她错了。 她错得离谱。 这些孩子，把最纯真的善心都摆在了她面前，每个人的神情那么鲜活，他们在为她打抱不平。 这个世界，还是会有人支持她的。 一片嘈杂声中，晋晓扶起马芷柔，说：“让老师先休息一下。” 顿时，大家的说话声低下去。 马芷柔好不容易止住哭声，小声说：“谢谢。” 到办公室里，晋晓让两个女同学去洗一个马芷柔常用的毛巾，还有几个同学去外面药店买东西，还有几个同学去小卖部买点喝的。 她考虑得很周到，这样安排下去，没有人说不。 大家有条不紊地忙完后，晋晓留两个脾气温和的女生陪马芷柔稳定情绪，叫其他人：“我们去班里。” 周日的校园很安静，蝉声一阵一阵的，班里的风扇哗啦啦地转。 晋晓没有站在讲台上，靠在第一排的桌子处，等大家说话声停下来，才说：“跟大家说几件事，第一，今天的事，大家别说出去。” “不说，肯定不能说。” “对啊，老师也要面子的，这也是我们十一班的事，不要说出去吧。” “虽然家暴男恶心，不过不能在学校散播这些，不然马老师不好做……” 最后十一班的大家都决定，这件事对外保密。 等讨论平息后，晋晓才说第二件事：“第二件事，让门卫注意这号人，不要放他进学校。” “对对，怎么什么人都能进学校的？我想进来拿PS4就不行！” “因为你不务正业啊……不过大爷可能以为那什么秦哲辉是好人吧？” “反正肯定要拦住他的。” 说着，几个人举手：“那我们现在先去和门卫说，免得那个人折返回来？” “好。”晋晓点点头，又拿出手机，“我把他照片发给你们。” 众人：“……” 卧槽，晋晓什么时候拍照的？ 也就是说，在看到那人的第一时间，晋晓已经想到需要他的照片了。 几个人“领命”去找门卫大爷了，对剩下的人里，晋晓只问：“我们班，有多少个同学曾经在校外打架，被学校扣分的？” 容阳一中采取“扣分”制，学生在校内外惹事，会被扣德育分，德育分不足，会被劝退。 当晋晓问出这句话，就有几人脸色尴尬：“好好的，怎么突然问这个，我们都好久没被扣分了，对吧越哥？” 其实所谓好久，也就一个多星期。 大家看着桑越，桑越只好扯扯嘴角：“别看，老子没被扣过分。” 谁让学校三期食堂出资方是桑家呢。 顿时大家羡慕的同时，也看向晋晓：“对了，林晋晓，你的德育分好像快被扣完了。” 晋晓：“……” 行的，学校不敢扣桑越的分，对她的分倒是不手下留情。 都是狗腿惹的祸。 高博文问：“晋晓，你为什么问这个？” 晋晓解释：“秦哲辉——马老师的老公，可能还会再找到学校，”她停了一下，“以防万一，到时候德育分没被扣过的同学，跟我一起‘以理服人’。” 德育分不怕扣的同学，立刻同意：“好！” 高博文又问晋晓：“可是你德育分不是不多吗？德育分少的人怎么办？” 晋晓“唔”了一声：“问德育分的事，只是以防万一。” 万一容阳一中把这种事当做恶□□件，那德育分少的人就麻烦了，不过，一切都是万一。 晋晓是在为那几个德育分少的人考虑，但她没考虑到自己身上。 因为大家都是十一班的学生。 桑越抿了抿嘴唇。 第一次，他想把自己的德育分分一点给别人，那个人就是晋晓。 而高博文又抢在他前面说：“哎，德育分要是能借给别人就好了，我倒希望把德育分借给晋晓。” 晋晓：“谢谢了。” 桑越：“……”高博文这个憨批！ 几个德育分被扣得最厉害的坐不住：“不行，我们也要过去！” “就是，我们不动手，学校是不会扣分的，我们就在后面看看。” “对啊，我可不想被落下。” 晋晓轻轻一笑：“好。” 除非特殊情况，十一班不能少一个人。 她做最后的安排：“接下来一周，大家留意校门外，秦哲辉的照片大家都有，他的车牌号，我会发给大家。” “车牌号？”高博文问出大家的疑惑。 晋晓：“来办公室的路上，校道旁边只有一辆小轿车，应该就是马老师或秦哲辉的车。” 大家：“草。” 不愧是晋晓，这都能记住。 强还是晋晓强。 十分钟后，十一班“第一次人民代表大会”结束。 此时，教室门被敲了敲，是马芷柔。 她情绪平复好了，眼眶虽然有点红，但为了让同学们放心，便扯出笑容：“不好意思啊，让大家担心了。” “老师没事就好了。” “对啊，有我们十一班在呢！” “老师，我真的希望你以后别惯着那孙子了。” “……” 马芷柔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瞬间又破防了，一边抹眼泪一边说：“谢谢大家，谢谢……” 十一班的大家，都是很好的孩子。 马芷柔擦干净眼泪，听着那些孩子义愤填膺地骂秦哲辉，看到晋晓朝她微微点头，隐形之中，这些都是鼓励。 这种支持，足够她面对接下来的困难。 她决定了，她不会再艰难熬下去。 她要离婚。 就算是为了回应学生们的关心，她也必须要坚强起来，不再自怨自艾，把自己困在暗无天日的井中。 心里牵挂同一件事，这段时间，十一班的氛围史无前例的好。 好到教导主任心里毛毛的。 另一个年级主任说教导主任：“你就是想太多哎，这些孩子就不能是篮球联赛后，懂事了？” 教导主任摆摆手：“希望是吧，总有种预感，他们好像在蓄谋干票大的。” 周三的课上，周宏伟照常刺晋晓： “有的人别以为考到300以内，就是好事了，期中考差不多到了，不能保持下来，那水分就很大啊……” 结果不仅没人笑，反而有人怼回去：“老师你总这样说我们班同学不好吧！” “就是，晋晓上次还指出你讲错的题呢。” 说到这个，班里人才笑出声，把周宏伟憋得脸色和猪肝一样。 晋晓只是抬了抬眼，甚至没有搭理周宏伟。 周宏伟自讨没趣，只好尴尬地说：“行，你们班厉害，那我们请一个同学来做这道题！” 他这次没点晋晓了，随便点一个平时成绩有点差的同学，结果，那同学站在黑板前想了想，居然真的做出来。 有人笑：“老师，我们做出题来啦，怎么样啊？” 周宏伟扯了扯嘴角，他真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化尴尬为超级尴尬。 两天后的周五，十一班的微信班群突然亮起来：“滴滴滴，大家请注意，我在校门外看到秦兽的车！” 秦兽是十一班对秦哲辉的代号。 果然，被晋晓说中了，这个秦哲辉又来学校！ 一时间，不管是在打球的，还是在值日的，不管是已经坐着私家车离开的，还是在逛街的，连忙收拾东西，往学校赶去。 晋晓在群里说：“两个女生去看看马老师，和她说说话，但不要告诉她这件事。” 立刻有两个女生出来：“收到，我和阿媛过去。” 她又说：“其他的人到校门口聚集，德育分被扣过的同学注意点，不要动手。” “OKK！”群里一应回应。 不到十分钟，校门口聚了三三两两十一班的同学。 根据上一个同学的通报，秦哲辉的车开不进学校，所以停在校外的绿化带，他自己走到学校校墙外延的一处地方。 容阳一中外很繁华，有一条小吃街，学生都喜欢到那里逛，小吃街挨着学校的校墙，那一段监控坏了，学校还不知道，桑越等人逃课，都是翻那面墙。 “不好，那家伙不会是想翻墙进学校吧！”有人惊。 晋晓垂眼想了想，说：“两个人去保安处，还有两个人去政教处，假如秦哲辉真的翻墙进来……” “懂了，总得盯着政教处有没有动静嘛，”立刻有人举手，“我去！” “监控政教处？好新奇，我也去！” 晋晓点点头，任务安排好了，就说：“剩下的，我们兵分两路。” 以她为首的，在校内那面墙那里蹲守，以桑越为首的，则去校外，看秦哲辉到底要做什么。 如果秦哲辉真敢翻墙进学校…… 高博文哼哼两声：“正好形成两面包夹之势！” 这边，十一班各小队做好准备，那边秦哲辉正沿着学校外的墙走，望着墙，一边活动手脚。 他以前听马芷柔说过，学校西南有一面墙的监控坏了，教导主任一直没修，导致她班里的学生总从那里翻出学校逃课。 应该就是这面墙。 上周末，他不过只是碰了碰马芷柔，她居然敢跟他叫板离婚！ 她还玩“失踪”，手机也把他拉黑了，怎么这么贱啊，要不是他问好几人，还不知道她躲在学校的员工宿舍。 秦哲辉决定，今天一定要让马芷柔回家。 五天了，家里的衣服堆了一堆，碗筷也还泡在水池里，他想，她这种没有半点家庭责任感的女人，也好意思当高中的班主任？ 就是贱得慌。 他判断着方位，正打算攀爬时，眼角余光忽然瞧见，一个红发的男孩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走来。 这么有特色的头发，他记得，是马芷柔的学生。 说起她班里的学生，秦哲辉就气得牙痒痒的。 不过是一群小孩，懂什么，他打马芷柔是因为马芷柔她活该，这是他的家里事，轮不到这些小屁孩说话！ 不过那群学生，真是朝他来的。 他刚跳起来，试图抓住墙面，就听到那边的学生喊他：“喂，秦哲辉！” 一般人被叫全名，是会下意识望过去的，秦哲辉再回过头，那几个学生跑过来，一个个脸上带着怒容，他心里一惊，忙蹬上墙。 也不知道是不是打人练出来的手劲，他一下上了墙面。 桑越第一个到，踹墙面，冷冷地说：“下来！” 秦哲辉没理会几人，他心想，傻子才下去。 他运气不错，赶在这几个学生追过来前爬上了墙，接下来，他只要往教师宿舍那边走就行。 到时候只要说他是马芷柔的老公，有谁想管别人家里事，会阻拦他呢？ 秦哲辉的算盘打得好好的，于是一把翻下校墙，他刚一抬头，突然身边一阵微风，墙“嘭”地一声，他一抬眼—— 一个俊得有点漂亮的人，一脚踩在他身边的墙上。 虽然穿着校服，但她长腿一抻，身上有一股很强的气势，压迫着秦哲辉每一条神经。 她微眯眼睛，黑黢黢的眼珠子里，好像藏着一把冰锥子， 秦哲辉记得她，是当天和红发男孩一起冲上来的另一个男孩。 而在他的面前，还有一群学生，他们站成个半圆，一副了然的模样，把秦哲辉困在里头。 秦哲辉不会承认自己有一瞬间的害怕，中学生而已，能干什么？ 他嗤笑一声：“怎么，你们有事？” 高博文在另一侧，歪了歪头：“怎么，你翻我们学校的墙很有理？” 另一个人嘻嘻笑了：“今天我们是容阳一中执勤队，请问您还有什么遗言吗？” 虽然是玩笑话，不过每个人都很认真。 好像真在等秦哲辉的“遗言”。 秦哲辉下意识靠了靠墙：“我来找我老婆，关你们什么事？我劝你们学生别多管闲事……” 他话还没说完，晋晓突然抬抬眉梢，打断他的话：“多管闲事？” 她压低声音，那种气势更是迎面汹涌而来，“在我们看来，不是闲事。” 秦哲辉后背流了一点冷汗：“你……” “就是啊，敢欺负我们班主任，”另一个人突然推秦哲辉一下，“打听过我们十一班没？” 高博文偷偷给那个同学比个拇指，不愧是跟越哥学的，一股子不好惹的感觉。 秦哲辉脸上像打翻调色盘，五彩缤纷。 被学生们围在中间，和观猴一样，最重要的是，他居然从心底里有点害怕，这让秦哲辉怒火中烧： “马芷柔让你们来对付我的？就她那样的，挨打不也心甘情愿，你们他妈惹到我这，找死！” 他猛地就朝高博文扑过去。 高博文也没想到秦哲辉会这么做，愣了一下，而晋晓眼疾手快，一手拉住秦哲辉的后衣襟，用力把他往后面带。 秦哲辉被扯回，吓一跳——把一个冲出去的成年人拉回来，这得有多大的手劲！ 他本能告诉他，他绝对打不过这个人。 有些人欺软怕硬，遇到自己打不过的，气势一下子就弱许多。 他被自己的衣服卡到脖子，“咳咳”两声。 高博文撸起袖子，往秦哲辉的头上呼过去：“你行啊，你先动手的！”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有人跟着捋袖子，自爆关系：“草，大家尽管打，我爸是H市第二综合医院院长，大不了去我家医院治疗！” 也有人说：“打，我妈是蘅扬律师所合作人，保管大家没事！” 一想起马芷柔被打成那样，他还这么嚣张，没人咽得下这口气。 而且，这种恶臭男人居然还感觉很良好，镜子给他照一照镜子寻思着都得自尽呢！ 不过，晋晓忽然抬了抬手。 所有人下意识缓和动作，就等晋晓说话。 他们有点怕晋晓不让打，虽然如果晋晓真这么说，他们也不会动手，但就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让这场行动没了灵魂。 是的，对付某些人，只能“以暴制暴”。 他们略有点忐忑地看着晋晓。 可晋晓只是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淡淡地说：“每个人只能打一下。” 大家安静了一下，顿时高兴起来：“打他丫的！” 秦哲辉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被这群学生按在地上一人一脚，虽然没打中他的要害，但也够他喝一壶。 以至于教导主任和保安来的时候，秦哲辉抱着头蹲在地上。 “喂，你们！干嘛呢！” 教导主任王锐平喊了声，十一班的学生立刻收手，站到一旁，认真地叫了声：“老师好。” 王锐平再看那抱头在地上的人，快两眼翻过去晕倒—— 果然，十一班不出事就算了，一出事，就给他弄出个群殴事件！ 恶劣，太恶劣了！ 一群人被拉到政教处，整整二十一个人，政教处差点站不下。 此时，天快黑了。 秦哲辉的伤情鉴定已经出来了，所幸是不达成轻伤，只是破皮和淤青，十一班的学生明显是有克制的。 但王锐平还是想打开抽屉，看看有没有速效救心丸，吃两颗好让自己冷静。 这到底是关乎容阳一中的名声，要是秦哲辉想闹大，他们容阳一中怎么办啊！ 他忍不住指着一个个学生：“就算他是校外强闯进我们学校的人，那也要按照法律法规、按照学校规章制度来，你们说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啊！” 十一班的学生一个个看天的看天，抠手指的抠手指。 显然没把王锐平的训话听到耳朵里。 王锐平喝了口茶，平息语气，说：“现在，秦哲辉要你们跟他道歉。” 高博文不平：“凭什么呀，是他翻墙到我们容阳一中的！” 王锐平：“一码归一码，你们必须得道歉，但我还是得问清楚，你们到底为什么打这个人？我听说，他是马老师的丈夫，是马老师让你们去打他的？” 立刻有人说：“哪有，没有这回事！” 王锐平一拍桌子：“那谁是主谋！” 他这回非得抓个典型，好好教育一下，甚至可能会考虑让典型退学，好维持住容阳一中的名声。 顿时，所有人安静下来。 晋晓的声音，在政教处里非常明显：“是我。” 王锐平还没反应过来，高博文抢着说：“切，明明是我。” 晋晓也一愣。 “不对，是我，”一个女同学大声说，“我指使他们的！” 另一个同学也说：“笑死，是我好吗，你们别和我争。” “是我！” “不是你，是我！” 整个政教处，二十一个同学，各个都在争自己是主谋。 王锐平：“……” 他裂开了。 他看起来很像福尔摩斯吗？要让他推理谁是主谋！ 第22章 第22章 期中 十一班的都争自己是主谋, 王锐平也没有办法。 他揉揉额头，烦恼死了，一看外面天色不早, 说：“我真是服你们, 先回去吧, 周一我再处理你们！” 就这样，一群人从政教处出来。 不远处，十一班的其他几个同学伸着脑袋望政教处, 一看到大家，忙冲过来说：“哎教导主任去找你们时，我们打电话给你们，没人接！” 高博文笑嘻嘻：“因为那时候，我们正在制裁秦兽。” 有人小声把刚刚的事复述一遍，那几个同学羡慕：“有没有帮我补一脚啊！” “没有，晋晓说一人一脚。” “哈哈哈，反正爽了, 让他知道被打的滋味！” “就是,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一群小伙伴刚走到校门，就和桑越那一拨遇上，听说王锐平要找主谋, 桑越随意地说：“就说是我就行，哪那么多麻烦。” “不行, ”高博文说，“这个错我们不能认。” “就是, 不关扣德育分的事, ”有人说, “这是我们的‘班事’, 不教训一下秦兽，他真当他自己能以‘家事’为所欲为，可恶心坏人了！” “对，我们没有错，不能认！” 晋晓舒展开眉头。 组织这个事件到现在，她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但是，与其让少年人们自己摸索，不如她来起这个头。 或许，他们以后不一定会为这种事再站出来，但此时，这是少年人的蓬勃朝气，这就是十一班。 所以，等到星期一，十一班上下都承认，这件事是大家共谋，没有“主谋”。 王锐平翻了翻抽屉——速效救心丸呢！ 他真的得考虑去医院买一瓶。 但抓不到主谋，这件事并没有这么算了。 秦哲辉态度强横，非要十一班的给他道歉，罗列出一系列要求，一会儿说要误工费，一会儿又要精神损失费，就是不肯罢休。 王锐平擦擦汗水。 他也是想不通，虽然他教训学生说一码归一码，但，怎么有人能翻墙进校园，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 这脸皮也太厚了。 直到王锐平找到马芷柔，她才听说这件事。 周五放学后，两个十一班的女生说有不会的问题问她，她没留意别的，就顾着讲题，现在仔细想想，这就是学生们的小心思。 她既惊讶又感激。 不过，她知道秦哲辉的脾气，一定不会罢休。 果然，王锐平找她，就是说惩罚的事，以及秦哲辉的主张。 马芷柔低着头，小声道歉：“对不起，王主任，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的，不管那些孩子做什么，错在我一个人身上，我是他们的班主任，没有管好他们，我愿意接受惩罚。” 说完，她不禁又说：“就是不要为难那些孩子，您看秦哲辉轻伤不到，就知道孩子们下手有分寸，他们真的没做错。” 王锐平说：“你说你也真是的，什么样的家事，能闹到学校……” 马芷柔愣住。 她以为十一班的大家，已经把前因后果和王锐平说，可是现在看来，王锐平并不知道秦哲辉家暴的事。 所以在王锐平眼中，这些孩子打人打得莫名其妙，特别没素质。 难怪会这么生气。 她犹豫了一下。 说吗？说了，整个办公室就都知道她曾遭遇的事，大家会以什么样的目光看她呢？ 她曾经花大力气也要隐瞒，只是怕遇到更多的恶意。 但是，那些孩子，让她看到骨子里的善意与正义。 不能让他们凉了心。 只犹豫了一秒，她咬咬嘴唇：“王主任，是这样的，我准备和我丈夫离婚了……” 王锐平：“这？” 马芷柔说：“是的，我受不了他的家暴行为，上上周日三楼办公室的监控，可以看到……” 花了五分钟，她把来龙去脉和王锐平说清楚，办公室里一阵安静，王锐平先端起瓷水杯喝一口，放下水杯时，因为太用力，水溅出来： “太过分了！” 马芷柔一惊，心想她是不是保不住这份工作，却看王锐平满脸怒容：“这种男人谁给惯着的！不道歉，我们的学生不需要道歉！” 马芷柔睁大眼睛：“王主任……” 王锐平也很感慨。 难怪这群孩子们这么为“主谋”掩护，因为他们在做他们觉得对的事。 他陡然想起，二十多年前，他当老师前的培训，一个老前辈说过，作为大人，不能用外力，逼孩子们习惯大人世界的规则。 不然他摧毁的，不止是一次正义的行动，还是孩子的赤诚之心。 做教导主任做了好多年，他只顾着容阳一中的名声，差点忘了这句话。 他摆摆手：“我了解了，既然事出有因，那就不是十一班同学的错。” 马芷柔问：“秦哲辉要继续挑事怎么办？” 王锐平本就不耐烦这个人，现在知道前因后果，打定主意要站在自己学生这边，于是说： “秦哲辉伤情鉴定出来是轻伤，我拟了几个赔偿方案，他就是觉得不要，既然不要那就没得了，真当我们容阳一中好欺负啊！” 马芷柔眼眶又一酸。 她发现她最近太容易哭了，忙擦眼睛，鞠躬：“谢谢王主任！” 王锐平语重心长：“马老师，你做得很好，你需要勇气站出来，而不是一味地忍让，让孩子看到你的决心。” 马芷柔点点头：“可是主任，”她停了停，“勇气是他们给我的。” 有时候，成年人真该跟这群意气少年学学。 王锐平感慨：“不愧是我们容阳一中的学生！” 另一边，秦哲辉在找人做假的伤情鉴定。 他打听过，十一班这群学生都他妈的是有钱人，父母想息事宁人，赔偿金一定不会少。 一想到这，他就有点得意，管那些学生做什么，到头来，不也得乖乖给他道歉。 突然，他接到王锐平的电话。 他这几天是和这个王主任联系，王主任一向客气，秦哲辉就蹬鼻子上脸，态度端得高高的。 等铃声响了会儿，他才点开接听键，就听王锐平严肃地说：“秦先生，经过我校核查，你进我校是为实施暴力行为。” 秦哲辉懵了一下，反驳：“什么暴力行为？我是去找我老婆！” 王锐平受够这种无赖，语气也很不好，直接说：“我们调查过了，学生们的行为是正当的。” 秦哲辉气得来回走动：“这叫正当？你就不怕我去找媒体曝光你们学校学生没教养？” 王锐平冷笑一声，这年头谁没几个媒体朋友。 因为一开始以为是学生做错事，他们容阳一中就是太弱，给了这种人机会，现在，他只把话讲明白了： “你大可以试试，我校还会保留追究你的权利，请你自知！” 发现王锐平强势，秦哲辉怀疑是马芷柔从中作梗，连忙退一步：“王主任，话不要说得那么死，我们前几天不是谈得好好的吗？我是不该□□，可是学生也做错了啊，他们理应跟我道歉！” 王锐平回：“那我只能跟你再强调一次，学生们的行为是正当的，所以不会有赔偿金，所以不会有道歉。” “对了，可以有人道救助金，你买去擦伤口的药，学校可以给你报销。” 王锐平说完，就挂断电话，留秦哲辉气得直跳脚，就报销个药膏的钱，当他叫花子呢！ 他气得准备联系媒体，不过，容阳一中的速度更快。 当天晚上，容阳一中的各个新媒体运营号出来，发布一则【关于社会人士翻墙进我校的通报】的消息： 学校西南墙已补足监控，并加强安保措施，增加巡查人员，并保留追究翻墙者过失的权利。 另外，此次□□者，由高一十一班的同学发现，并且围住他直到老师来临，十一班的同学的做法是正确的，但在过程中，因推搡使得该社会人士手臂破皮、右小腿轻微红肿，再次提醒同学们，遇到这种情况，不要擅自主张，及时通报老师，以免出现人身安全问题。 桑越一边吃饭，一边看这个消息。 恰好这时候，一个浅青色头像发消息给他：【桑越，你家里有管这方面的，可以就此事发个新闻事件？】 是晋晓。 这还是两人加上微信后，第一次聊天。 桑越舌尖抵了抵口腔内的脸颊肉：【那我要是不乐意呢？】 晋晓：【我找别人。】 桑越：“……”他妈的。 晋晓好像很无所谓他到底想的是什么，他只好回：【等着。】 饭桌上，桑总，也就是桑越的妈妈桑茵，用食指点点餐桌，说桑越：“吃饭就吃饭，不要看手机。” 桑越收起手机，过了会儿，主动和问桑茵：“桑总，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桑茵怔了怔。 她是单亲妈妈，因为工作忙，几乎没管过桑越，等她反应过来时，桑越已经变成一个染红发、戴耳钉的不讨喜问题少年。 他跟她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往，这还是第一次，桑越会用“麻烦”这个词。 桑茵放下勺子，心里琢磨着桑越是不是在学校惹大麻烦，说：“怎么了，你又有什么事？” 不过，桑越好像不在乎她的怀疑，只说：“想让你联系一下公关媒体，让他们跟踪报道一下我们学校的事。” 桑茵“哦”了声，重新审视自己的儿子。 她忽然发现，就在不久前，这个问题少年好像不怎么和她呛声，容阳一中的王主任也很久没给她打过电话了。 桑越身上，不知道出现什么变化，忽然的，他的轮廓里，隐约有点成年人的沉稳。 到底是谁改变了桑越？ 桑茵知道她对桑越不够关心，不过她也好奇桑越到底经历了什么。 看来得去查一下。 她默然，思考了一下，才点点头：“好，你们学校的事，什么类型的，我让人去跟踪一下。” 桑越正要脱口而出“家暴”，不过，他还是拿起手机，去问晋晓：【什么类型的新闻事件？家暴吗？】 隔着一个屏幕，晋晓垂着眼睛想想，回：【不是家暴，是校园安全问题。】 家暴固然也是值得关注的新闻点，但是，这需要扯到马芷柔身上，乃至十一班的大家身上。 媒体是一把双刃剑，一个用不好，接下来一段时间，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兵荒马乱。 换一个脾气坚强的人，当然可以将这件事广而告之，但马芷柔脾气温和，不太擅长应付媒体。 她愿意站出来，选择离婚，已经很难得，如果不顾她的意愿，真的按家暴报道，对她是二次伤害。 桑越回了个“哦”，没追问为什么。 他好像也有点习惯，只要是晋晓说的事，就一定有道理。 就在容阳一中的媒体号发布完那则通告后，立刻的，桑家控股的几家媒体，开启跟踪报告。 有震惊体：震惊，社会人士强闯校园，反讹诈学生！ 有论文体：关于社会人士强闯校园带来的后果及安全性考量。 有知乎体：谢邀，我就是容阳一中的学生…… 热度上来，一时之间，校园学生人身安全的事，又进入大众视野，想到之前的新闻，有人为了报复社会进学校伤害学生，此次事件越想越让人发毛。 最后，H市的中小学进购一批快捷求助站，旨在当学生遇到人身安全问题时，能够立刻将求助传递出去，而相关部门也会立刻出现救援。 论坛里，“高一十一班”又一次成为热门话题：高一十一班逮住了擅闯学校的人。 1L：好奇十一班是怎么发现这人的…… 2L：难怪那天放学，在校门口看到好多十一班的人，大佬们倾巢而出，哈哈哈！ 3L：这个“社会人士”好猥琐啊，还好被十一班的人发现。 …… 王锐平知道，媒体的报道，应该是高一十一班的学生做的，既免得他去联系媒体，又没有损害任何容阳一中的名誉。 他走出政教处，正打算歇一口气，突然，看到走廊里站满十一班的学生，密密麻麻的。 他们背着手，一动不动。 王锐平吓了一跳，问：“这么多人在这里干什么呢，不是快上课了？快回教室吧！” “嘻嘻嘻。” 十一班几个同学笑着，突然每个人从背后拿出一支百合—— “老王，谢谢你！” 他们塞完百合就跑，给王锐平整懵了，直到怀里被塞满百合花，才反应过来：“哎哟我不用，你们拿回去吧！” 但十一班的学生早就跑回班里。 王锐平追了几步，抬头看向十一班的教室，教室外的走廊处，有两个学生。 一个是那个红头发的桑越，是他一直很头疼的学生，也是政教处的“常客”，虽然有一阵子不进政教处。 而他的身边，是林晋晓。 两个俊秀的少年朝他招了招手。 王锐平记得，不久前两人还打过架呢，心里不由感慨，不愧是学生，打过架后还能变成兄弟的。 他松了口气，记得百合花的花语里，有一项是感恩。 这些孩子啊。 王锐平摇摇头，却捧好这些花。 他执教生涯以来，并不是第一次收到鲜花，却是第一次，会有这么深的感慨。 于是，论坛里又出现一个帖子：【震惊，十一班一人一朵百合，把老王整懵了哈哈哈！】 1L放的是王锐平捧着一大堆花的照片，配字：我是谁，我在干什么？ 容阳一中初中部，林晗的几个朋友翻着手机，讨论着，林晗过去把书包放下，问：“你们在看什么？” 一个朋友把手机怼到他面前：“你还不知道吗，高一十一班呢！” 林晗知道，那是林晋晓的班级。 一个垃圾班，靠一个篮球联赛，勉强“翻身”的班级。 晋晓可真是大出风头呢，不过在家里，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林晗“切”了声，没好气地说：“不是跟你们说了，进那班都是垃圾吗，他们又惹什么事了？” “不是惹事，就是抓了个擅自闯进我们学校的猥琐男。” “你看，之前有人拍到十一班的人在校门口聚集，看起来有点帅啊……” “那个是不是林晋晓？” “没错，有股子老大风格，哈哈哈。” “还有这个照片，桑越和林晋晓一起站在走廊这里，帅就一个字！” 林晗脸色铁青。 什么时候开始，身边的人都在议论林晋晓，什么成绩进步快，什么长得帅，什么打篮球打得好…… 林晗心里烦死了。 明明林晋晓不过就是一个差生，怎么就变成今天这样呢？ 林晗想不通，在家里一看林晋晓，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但晋晓好像没注意到他，也不在乎他阴阳怪气的笑，只是放好书包后，又要出门。 正好林家胜在家，问晋晓：“去干嘛呢？” 晋晓随口回：“图书馆。” 林家胜想到和许经理已经搭上的关系，颇是欣慰，儿子出息，老子也长脸，就点点头，说：“要爸送你吗？” 晋晓说：“不用了。” 她刚关上门，门那边，林晗就冷笑一声：“鬼知道是不是真的去图书馆呢。” 林家胜奇怪：“怎么了，阿晗，你对你哥是不是有什么偏见？” 林晗心里一气，怎么现在连爸都这样，就说：“我哪里敢，整个学校夸他还来不及呢！” 林家胜奇怪：“什么整个学校夸他？” 林晗回：“就是，他篮球比赛上去秀了一手，搞得大家都觉得他人很好一样。” 林家胜来了兴趣：“嚯！晋晓还会篮球，有视频吗？” 林晗更生气了。 期中考试快到了，就看这次，林晋晓到底能不能考进前150，又或者说，稳定住现在这个成绩。 否则，林晋晓一定是作弊的。 而晋晓出门去图书馆，其实是因为桑越。 十一班又组织一次活动，这次不是出去外面玩，因为临近期中考，大家都难得有点紧张——其实说到底，十一班的学习并不好，就算有其他光环在，这学习成绩一出来，感觉还是弱了点。 他们忘了，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不久之前，他们还对学习不屑一顾，现在，好像无形之中有一股力量，每个人都希望这个班能越来越好，所以，每个人都在做出自己小小的努力。 学习，确实不是一件丢脸的事。 他们想到进步神速的晋晓。 周末前，晋晓在群里被疯狂艾特：【林晋晓，大佬求学习攻略！】 【怎么快速进步啊！】 【救命啊期中考考不好我爸要断我零花钱！】 她稍微拉一下消息，编辑一条简短的讯息：【周末图书馆，去的扣1。】 顿时整个群被一排【1】霸占。 最后统计一下，除了需要去上课外课的，大部分人都想跟着晋晓去图书馆。 不过她好像没看到桑越的数字，于是专门艾特了他：【。周末，去吗？】 桑越在群里的昵称是一个句号。 【越哥好排面，晋晓亲自艾特。】 【哈哈哈哈。】 【越哥快出来，晓哥叫你了！】 桑越本来就在窥屏，回复：【知道了。】 看来晋晓还是很在乎他的，他就勉为其难去一下吧。 他忍不住扬扬嘴角。 时间一晃，到了周末。 一队人浩浩荡荡到图书馆去，桑越坐在晋晓对面。 桑越本来有点心浮气躁，本来周末他就起得晚，现在才九点，他有点起床气，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居然会这么早起来学习。 他还想趴着睡会儿，结果腰还没弯下来，就看到一只手伸到他桌面，轻轻敲。 那只手关节不大，皮肤很白，隐约还能看到一点淡淡的青筋。 桑越一下子精神起来。 他有点烦躁地抓抓头发，抬头一看，晋晓正低头算题，也不知道她哪只眼睛看到他想趴下睡觉的。 不过他发现，晋晓的课本和他的好像不一样。 他扯出一张纸条，刷刷写下一行字：【你课本怎么和我不一样？】 纸条递给晋晓。 晋晓也刷刷写了点什么，回递给桑越。 桑越一看，只有三个字：【高二的。】 桑越：“……” 草，晋晓现在居然在自学高二的课程！有毒吧！ 桑越吓出一身冷汗，连忙翻开课本。 这一下，总算不再想要睡觉了。 十一班在这样略有点紧张的氛围里，来到期中考前。 又是一次“年级排名期望表”，晋晓填完，很多人主动来问她填的是多少，晋晓都说：“150。” 高博文问：“这是保底排名？” 晋晓摇摇头：“冲刺排名。” 这回，班里没人敢笑，也没人会笑。 他们不再追求“保底”，都慎重地填写期望表，就连高博文，也填475这样精准的数字，相比起他上次月考500名，算很大胆的举动。 而桑越大笔一挥，写下了300。 晋晓能一次从900考到300，他当然也可以。 期中考试一结束，桑越被几个小弟拖去看榜，他眯起眼睛，目光落在150那里。 果然，晋晓在150名以内，149。 这简直没有任何异议了。 很好，桑越想，他这段时间也好好学习，这次也好好答题，怎么也该300名左右。 桑越扫了一眼300左右，张羿弘、袁嘉瑞、赵国源、孟辰逸……嗯？怎么没有他？ 前后都没有他的名字。 小弟也帮桑越看：“越哥，你不在300左右呢，会不会在200左右啊？” 桑越一想，也是，说不定他超常发挥、 结果，200也没有。 小弟问：“会、会不会是在400啊？” 桑越有点不耐烦了。 他正看着400那行的排行，突然听到另一个人说：“越哥，找到了！” 他忙看过去，果然是他的班级学号和名字，而排名是——850。 850。 桑越：“？” 第23章 第23章 校庆 可能察觉桑越的表情不对, 那个小弟连忙说：“进步50名，不错了越哥！” 桑越磨磨牙，从牙缝里憋出两个字：“闭嘴！” 不对啊, 他明明有认真复习, 认真考试，凭什么晋晓能一下从900到300, 他就不行？ 桑越整个人都有点不好。 “越哥，晋晓过来了欸。” 桑越回过神来，不远处，上完体育课的晋晓和高博文，正好朝这边走过来, 桑越一激灵，连忙侧身挡住800那一栏的排名。 他实在不想让晋晓看到他的排名。 没两步，晋晓过来, 看到桑越门神一样站在公告栏前, 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桑越：“吹吹风。” 晋晓：“……” 她眼睛在成绩排名上看一圈，最后，停在一个点上，跟身边的高博文说：“高博文, 你这次是450名。” 高博文还在找自己名字呢, 一听, 连忙松口气：“总算，我还是第一次进前500名呢！” 看着他们两人说话，桑越说不清心里的滋味。 好像晋晓压根就没想过看他的排名是多少, 虽然, 他自己也不想让晋晓知道他的排名。 不过瞒得过一时, 瞒不过下节课——马芷柔一进来, 就满脸兴奋，说：“让我们恭喜我们班，平均分在年级里提高四名！” 高一一共十五个班，以前的十一班成绩永远是垫底的，这是第一次，一次性提高四名！ 大家也跟着欢呼起来： “太好了，这次不是垫底欸！” “争取下次排名再好一点。” “对对对，大家要好好努力呀！” 马芷柔也分析过十一班的情况，晋晓这次进前200，依然是班里第一名，班里中层的同学增加不少，尤其300-500名分段，一下子多了十几位同学，当然，最重要的是，最后一名终于不在十一班。 “桑林垫底的成绩单”，成为了传说。 她敲敲讲台，等大家冷静下来，再说：“这次我要表扬两位同学，一位是林晋晓，他排名在149。” 排名前150的，都在一二三四班那种尖子班，晋晓夹杂在里面，简直是一股清流。 马芷柔在和一二三四班的老师说话时，都有了底气。 有人先鼓掌，带动得全班一起鼓掌。 等掌声平息，马芷柔又说：“我还要表扬的另一位同学，就是桑越。” 忽然被点名的桑越：“？” 马芷柔：“桑越同学从900名到850名，也是非常大的进步，就连王主任也夸桑越的改变，让我们掌声鼓励他！” 桑越：“……” 草，他快尴尬死了，进步这50名，有什么好鼓掌的！ 最操蛋的是，马芷柔还说：“让我们欢迎两位同学来给我们说一下学习心得！” 晋晓站起来，想了想，简短地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哈哈哈，晓哥的话依然这么少！” “大佬你应该分享一下你的家教啊！” “好了啦晋晓不想多说就不要一直起哄了。” 轮到桑越，桑越眼角抽了抽，冷漠地说：“我没有心得。” 心得个屁，马芷柔把他的排名这么一说，不就是想让他社会性死亡吗？有什么好骄傲的，就50名！丢死人。 他硬邦邦地说完，忽然，在他前面的晋晓回过头。 她抬起眼睛，黑黢黢的眼珠子里，沉淀着什么，就这么一眼，就这么一瞬间，桑越突然想起她“揍”他的两拳。 他心里升起一种难言的情绪。 好吧，也不是没心得。 不过不能跟其他人说，这是他心里的一片秘密。 当天晚上，桑越回家，就看桑茵震惊地看着他：“你居然到年级850名？” 桑越：“……” 干嘛，怎么每个人都那么惊讶似的，他明明算考砸了。 接下来几天，因为这点小进步，桑茵对桑越温和了一点点，王主任看到桑越还会笑眯眯的，好像多了不起似的。 可桑越不服啊。 本来以为自己成绩不好，只是因为不想学习，脑瓜子定很聪明，结果，好像真是脑瓜子不行，怎么可以比晋晓差！ 一想到这，桑越就爬起来，打开台灯，一本本拿出课本。 他看过晋晓做规划，夹在课本里，他也拿出纸，标好规划，下次考试，他一定要考进前700。 300不行，700总行了吧！ 那边桑越难得奋笔疾书，这边晋晓把考进前150的奖励3w块收起来，现在她已经积攒了4w块了。 她再一次提出要求：“5w，我考进前100。” 前100那可不得了，容阳一中的前100，都能考上重本！ 想到许经理的夸赞，林家胜高兴得合不拢嘴，直点头：“早知道这么有效，我就早点奖励你了！” 可是他倒是忘记，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要奖励林晋晓，如果不是晋晓自己提出来的话。 期中考后一个月，高一级隐约有点躁动，分科申请书发到每个人手里。 高二就要文理分科。 容阳一中发给每个学生的申请书，附上他们高一这一学年来的考试成绩，以让学生谨慎地选择。 立刻有两个人来问晋晓选文科还是理科。 晋晓：“理科。” 无优劣之分，只是从她目前的学习习惯来说，理科对她而言，效率更高。 高博文也来凑热闹：“你选理科？我也想选理科！” 晋晓伸出手：“你的成绩单。” 高博文愣住，扭扭捏捏不肯给：“没啥好看的，以前考得都不好。” 晋晓还是坚持伸着手。 高博文叹口气，把成绩单给出去，他的成绩里，明显文科要比理科的好太多，晋晓只说：“你确定你的理科比文科优秀？” 而且，高博文以后是要出国的，学文科，能够走艺术方向，而理科比较难。 高博文叹了口气：“那咱也不能散不是？” 不知道是谁先说了句：“我有点不舍，为什么非要分班呢！” 立刻有其他人说：“对啊，不想要大家散了，待在十一班很舒服。” 晋晓将成绩单还给高博文，说：“谁说我们会散了？” 听到晋晓的话，周围人都忍不住看过来。 只看她勾了勾唇角，说：“十一班不会散。” 而她后面的桑越也站起来，少年张扬的红发已经开始褪色，不过因为长得好看，他压得住这个发色，只看他也一笑，说：“对，十一班不散。” 是啊，就算是分班，只要晋晓在，只要桑越在，就是十一班，十一班不会散。 他们永远是十一班。 分班表上缴之后半个月，期末考来了。 这次的考场上，除了刷刷写题的声音，没有其他声音。 因为考完就放暑假，成绩直接发到班群，所有人一翻，就看到晋晓的排名卡在99，三次排名，从299到149再到99，论坛里立刻有个帖子：说说我们班那个卡分选手…… 1L：晋晓：你直接报我的名字好了。 2L：真的有人每次都能卡到9吗？她是怎么做到的？ 3L：不管了，膜拜学霸，先蹭为敬！ 而桑越看着自己总排名在691，突然欣慰许多。 行吧，这说明他的努力不是白费的。 也说明，他落下的功课，确实要一步一步补起来，而不是想着和晋晓一样，一步登天。 现在他决定，基础打得差不多，也要开始接受新的知识。 他翻开高二的书籍，当清楚这些符号文字的含义，它们再也不是天书。 演算过后，破解答案，其实还挺有趣的。 桑茵推门进来，一看到在学习的桑越，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忙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这个暑假，十一班又举办一次班级聚会。 这次是在市内的一家大KTV，是十一班某位同学的舅舅开的，直接包一个超大房，房里很热闹。 马芷柔也来了。 十一班最后一次考试，年级平均分排名冲到第8，成为一匹黑马，连续超越几个平时排名很稳定的班级，为此，马芷柔还拿到学校给的奖金。 自从和家暴的前夫离婚后，她找到活下去的信心，想要把余生奉献在教师岗位，这些哪一项，不比继续被前夫暗无天日地欺压好？ 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她觉得以前的自己真是傻了，居然不敢反抗，现在她也不需要反抗了，这种家庭不要也罢。 她不再惧怕别人的目光，因为十一班的孩子，给她带来无价的勇气。 此时，有人点了首离别的歌，几个女孩子凑在一起唱： “当你踏上月台从此一个人走，我只能深深地祝福你……” 忽然有人先哭出来。 马芷柔眼眶也热了热。 愁绪其实一直郁结在大家心头，一首歌把大家的不舍勾了出来，高博文负责递纸巾，自己却没纸巾抹眼泪，只好说： “谁先哭的啊，给我站出来，不准哭了啊，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 他们所经历过的十一班，是从散漫颓靡的状态，到现在积极向上，这个班让人越来越喜欢，每个人都真心地希望班级能越来越好。 以后就算各奔东西，也都会记得，高一十一班。 晋晓和桑越坐在角落里，看到这个画面，桑越打开一瓶可乐，手伸到晋晓面前。 晋晓拿起桌上另一瓶可乐，“啪”地一声打开，和桑越碰了碰杯。 桑越无语，其实他是想把可乐给晋晓。 不过晋晓的脑电波没和他的对上。 这阵子情绪过去后，不知道是谁点了一首老情歌，把麦克风递给了桑越和晋晓：“越哥，晓哥，这首歌得你们唱！” “对对对，交给你们唱了！” 晋晓不想接麦克风，有点严肃地说：“我唱歌不好听。” “哎，懂的都懂，一般这么说的人都是开口跪。” “没错，唱得好听就别谦虚了。” “这首歌也容易啊，越哥晓哥可以的！” 桑越也耸耸肩膀，催促晋晓：“到底来不来？” 晋晓：“……” 既然盛情难却，那她就接受了。 她看看歌词，接上背景音乐，张开口，唱完一整段后，轮到桑越的part时，桑越没有接。 桑越呆滞了。 十一班的大家都呆滞了。 虽然晋晓声音好听，气息也足，但就是，和整首歌不搭配，她的声音好像有自己的意识，跟太空漫步似的，上上下下就是没着到调！ 而且，特别魔性。 就相当于腾格尔唱《爱情买卖》，魔性到洗脑！ 就，晋晓说不好听，是真的不好听啊！ 一瞬间，十一班的大家笑岔气的笑，拍桌的拍桌，而桑越也噎了噎，半晌在背景音乐里，回了一句：“我忘了这首歌怎么唱了……” 晋晓倒是很认真，看着又轮到她那一part，她拿起麦克风。 “晋晓，不，晓哥，晓大哥，求您别唱了！” “不行，让他唱完，让孩子唱完，我还可以！” “哈哈哈哈今天我肚皮会笑爆的！” “……” 暑假的这次聚会，就在又哭又笑中过去。 新的学期，晋晓和桑越都是理科，还是同一个班级高二七班，同样选理科的十一班的同学，倒是分布在别的班级。 只不过大家路过的时候看到桑越，还是会打声招呼：“越哥，欸，晓哥呢？” 桑越合上化学书，回答：“去办公室了。” 晋晓很“荣幸”地被任做语文课代表，她抱着一沓作业，从办公室走出来，迎面遇上七班的一个女生，她记得，她叫白薇。 白薇性格倒是挺腼腆的，晋晓主动向她点点头，她才慌忙反应过来，也跟着点头：“林、林同学。” 系统：“她就是女主。” 本书中世界的女主，将会和桑越产生一段刻骨铭心的虐、恋、情、深，为此，本来是优等生的她，成绩一落千丈，最后高三时考差了，去一个不知名的二流大学。 还是BE结局。 典型的青春疼痛文学。 晋晓皱皱眉。 系统：“咱们只要管好桑越的成绩就行了，白薇的成绩怎么样，和咱们没关系。” 晋晓淡淡地说：“当爱情不能带来正面效益时，它没有存在的必要。” 就在晋晓与系统说话时，一个细弱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林同学……林同学？” 晋晓回过神：“怎么了？” 白薇抿着嘴唇，小声说：“我帮林同学拿一点作业吧？” 其实这点作业对晋晓来说，当然不重。 看着白薇期盼的眼神，晋晓笑了笑，匀出几本给白薇，道：“谢谢。” 开学一个月，就到容阳一中百年校庆。 学校要求高二级每个班级都要举办节目，鼓励学生们在节目形式中创新，还有奖品等。 是学生生涯中少见的盛典。 一下课，晋晓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 高二七班的班主任姓康，叫康明，他给了一份文件给晋晓看：“这是容阳一中百年校庆有关的。” 文件说明，每个班级都要参加，但考虑高三学习繁重，高三的班级只需要和高二的合作，节目由两个班级联合，到时候，会有校庆盛典，邀请以前的校友来观看。 抽签中，高二七班抽到和高三一班合作。 高三一班是什么概念？许之逸在的班级，那可是整个容阳一中的宝贝班。 总之，让高三一班和高二七班对接，让康明有压力，万一宝贝班的同学退步了，不就怪到他身上？ 他想，这种事太麻烦了，整这么大动静，对学生的成绩没用处。 所以，他决定随便报一个合唱项目，排练起来简单，也没有难度，求稳就行。 难得一次盛典，班里同学都很期待，不会想参加普通的合唱，所以，他想让晋晓说服班里人接受大合唱。 康明说：“听说你在高一时，组织能力很好，所以这次，你就和班里说一下这个情况吧。” 晋晓：“……” 她懂了，康明这是怕麻烦，不想让班里以自己的创意参加校庆，又怕惹学生厌恶，所以，干脆把她推出去当替罪羊。 跟她一个学生玩阴的，这算盘打得倒是很好。 晋晓带好文件，没说什么。 回到班里，她走到教室里，手边掉了一个本子，她捡起来，就看白薇也伸过手，晋晓问：“你的？” 白薇连忙点点头：“嗯！” 她脸色微红，抱紧了本子，说：“谢谢。” 晋晓瞟了眼那本子，上面写了一个话剧剧本。 能从繁忙的学习中抽出时间，写一个剧本，白薇很喜欢写作。 她正要转身离去，白薇突然叫住她：“林、林同学？” 晋晓回过头。 白薇好像鼓起很大的勇气，才把自己的剧本递出去：“你要不要看看，我写的话剧剧本？” 原剧情里，白薇就是在校庆时写了份剧本，但是因为她不会表达，没人看好，班里的表演也被班主任强制改成了大合唱。 而那时候，还是刺球一样的桑越，在百无聊赖中，说了句话：“还不如让那女生试试她的剧本。” 就这样一句话，白薇对桑越心存感激，才会有后来的各种“你爱我你不爱我你还是爱她”的不符合中学生规范的奇葩剧情。 而现在，这个选择到了晋晓手里。 她双手接过剧本：“好。” 白薇脸色更红。 她高一时就听说过晋晓，是一个很脾气很好的人，话不多，她给人的感觉，就像夏天最舒服的那一口雪碧。 所以，才想把剧本给晋晓看。 她喜欢写作，但是从没写出来的东西给别人看，可以说，晋晓是她第一个真正的读者。 她有点忐忑地捏着手指，过了好一会儿，晋晓把她的剧本递回来，她一愣：“你看完啦？” 晋晓点头，“嗯”了一声。 白薇的声音，小到她感觉自己都听不见：“怎、怎么样？” 晋晓又问：“是要参加校庆的节目吗？” 白薇低着头，点点头。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不自量力，浪费晋晓的时间，让她做没有意义的事，所以脸色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没、没事了，不好看也就算了……” “很有趣。”晋晓突然说。 白薇一愣。 她抬起头，就看晋晓弯起眼睛，那英气的眉宇间，多的是温柔宽和：“很有趣，我觉得能参加。” 白薇紧紧抓着拳头。 她很激动，一直以来，她都是埋头写东西的，这次想参加校庆节目，也是突如其来的想法，本来想就这样算了，可是晋晓的话，给了她莫大的鼓励。 原来得到别人的认可，是这种感觉。 她用力抿着嘴唇，点头：“嗯！谢谢你！” 等到班会课，康明在讲台上，却说：“同学们，我们这次节目，就表演大合唱。” 话音刚落，班里像沸腾的热水，大家全部都不同意： “不是说大合唱不好，是在校庆上大合唱好没意思啊！” “就是啊，学校也是希望我们拿出创意来参加的。” “大合唱真的好没意思啊！” 康明压压手，说：“咳咳，大家别激动，我们班林晋晓同学也是这么觉得的，是吧，晋晓？” 一瞬间，讨论声戛然而止。 他们和林晋晓同班前，都有听说过她，那个能卡着9字号成绩的，能精准投篮的，还有长得挺俊的学校风云人物。 他们不太敢信晋晓会同意这件事，可如果连晋晓都同意了，他们好像也没什么话语权。 全班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晋晓身上。 迎着这些目光，晋晓只问康明：“老师，你记得校规第三节第二条么？” 康明一愣，班里的人也都愣住。 只看晋晓慢慢说：“容阳一中以培养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学生为己任，任何任教老师不得阻止学生发展课余兴趣……” 当她把校规背完，康明的神情明显变了又变。 其余人欢呼：“对啊老师！你不能阻止我们发展课外兴趣的！” 还有人大着胆子说：“不然我们举报到王主任那里去！” 无奈之下，康明最终还是答应让同学们自己投票，选出想要表演的节目。 一时间，报上来的创意节目就有十多种，看起来很不好选，大家都在激烈地讨论。 白薇抱着自己的剧本，半天不敢上讲台。 过了好一会儿，没有人再上去讲节目创意时，她深吸几口气，看了眼晋晓，这才一步步走到讲台。 等站上讲台，白薇大脑就一片空白。 气氛慢慢地变得尴尬起来。 所有人都盯着她，她心跳声很大，眼珠子在那些眼神之间游移，就连抱着剧本的手都在颤抖。 白薇一鼓作气，忙说：“大家好，我的创意是话剧模式的《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呃，白雪公主？” “这不是更老套了吗？” “就是啊，有趣在哪里？” 白薇脑子里一片混乱，突然，她看到晋晓站起来，全班人的注意力都到晋晓身上。 晋晓说：“这不是传统的白雪公主故事，而是走了两条线，一条是王后和魔镜的爱情线，一条是白雪公主和王子的爱情线……” 大家的讨论声都变小了，仔细地听她剖析着整个故事的创新点。 两条线是相互串联的，每条线的线索下一条线能用得上，有很多处反转，让人听着忍不住笑出声。 白薇看着晋晓，好像隐约看到她在发光似的，紧紧抱着剧本，难掩激动的心情。 立刻有人说：“这个有意思！” “早说是个魔改的童话故事嘛，我感觉能在十分钟内形成有趣的反转欸！” “对啊，应该能拿奖，好有意思！” 还没开始投票，班里人已经兴致勃勃地讨论起角色： “对了，里面两个重要角色，白雪公主谁来演啊？王子谁来演啊？” 白薇克服那点羞耻与尴尬，忙说：“我觉得晋晓可以！” 这句话一说完，立刻的，所有人都看向晋晓。 晋晓：“？” 下一刻，大家都觉得有意思：“对啊，就晋晓来演白雪公主，桑越来演王子，我们班的节目人气肯定会很高的！” 其他同学也像发现“财富密码”，连忙应声：“对对对，好主意啊！” 晋晓：“……” 嗯，要她穿女装？ 系统：“你小心啊，你这个时候穿女装，会暴露的！” 晋晓倒是淡定，她站起来，说：“我演王子。” 其他人本来是想起哄，让晋晓演公主，桑越演王子的，现在晋晓主动演王子，那剩下的公主……难道还是桑越？ 本来在补觉，被吵醒，桑越有点烦躁地抓头发，他好像听到自己的名字，不耐烦地问：“怎么了？” 众人：“……” 那什么，别看桑越现在不逃课不打架，可是他“积威甚重”，他们可不敢让越哥演公主啊！ 有人脑瓜子灵，立刻说：“对了，我们节目不是要带高三一班吗？高三一班会有代表来参加节目表演，让许之逸演公主也行啊！” 第24章 第24章 女的 高二七班和高三一班的代表们拉个群, 由七班的班长编辑长文字，绘声绘色： …… 综上所述，我们想麻烦许之逸学长出演白雪公主, 不知道学长时间安排怎么样？可不可以接受呢？ 许之逸想，晋晓也在高二七班, 回道：【可以的, 我这边时间没问题。】 高二七班同学狂呼, 大家觉得这次第一名, 班里有望了！ “我终于知道那些电视剧为什么喜欢请流量明星，有晋晓、许之逸在，真不怕这节目没人气！” “哎重要还是剧本好啊, 不要辱没我们的好演员。” “就是，我觉得这个演出来太有意思, 白薇脑回路好厉害。” 班里60多个人，分成导演组、道具组、服化组、场景组、演员组、宣传外联组……一群小孩有模有样的, 学着大人做大集体分工。 星期三，宣传外联组跟学校申请大礼堂的使用权，准备排练。 许之逸直到到大礼堂, 才想起：“对了, 同学, 演公主的事谁？” 其他人：“不就是你吗？” 许之逸愣住：“我？” 七班的学生：“许学长，我们有明确说明演的是白雪公主，你都答应了，总不能反悔吧？” 许之逸回想一下, 还真是。 他们只说“白雪公主”, 他以为是剧目的名字, 结果是角色, 他还以为自己演的是王子。 他无奈地叹口气：“那是谁演的王子？” “当然是我们班晋晓啊！”宣传外联组的成员得意，“没有比他更适合的啦！” 说到晋晓，许之逸立刻想起她白净的脸庞，那独特的英气，确实适合俊美的王子，而不是可爱的白雪公主。 当然，他自认为自己也并不可爱。 如果是她演王子的话…… 许之逸从心地想，他自愿为她当公主。 一般这种话剧，都会让女性演男性角色，男性演女性角色，他也能理解。 他被带到更衣室里量肩宽身高，因为是学校大礼堂后台，没有严格区分男女区域，更衣室外，女孩小声感叹：“晋晓这腰好细哦。” “嘻嘻嘻我觉得他和桑越都好帅，我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同时喜欢两个男孩纸的女人吧！” “我就不一样了，我觉得许之逸也可以，我是同时喜欢三个男孩纸的女人！” 她们说说笑笑，掀开布帘，抬眼一看。 “卧槽！许学长！” 作为话题人物，许之逸倒是很淡定。 他眼中初具男人的沉着，配合帅气俊逸的五官，儒雅但是有种不可冒犯的感觉，女孩子们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那什么，外面还有事，我们先出去……” 她们人挤人冲出更衣室，隐约还能听到有人抱怨：“都怪你，动不动说什么喜欢两个男的，要命，我好希望许之逸能失忆啊！” 更衣室内静了静，爆出一阵大笑。 小插曲很快过去，七班的男生拿起记录板，填写许之逸的衣服尺寸，又递给许之逸：“学长你看没问题吧？” 许之逸扫了一眼，下一刻，他看到晋晓的衣服尺寸也在上面。 他愣了愣，莫名有点臊。 他心想，非礼勿视，就收回目光。 没过一会儿，更衣室的门帘又被人掀开。 斑驳的光点落在许之逸眼睑上，他抬起头，晋晓在一手掀着门帘，走进来，她朝他点点头：“学长，好久不见。” 许之逸笑了笑：“嗯。” 一段时间没见，许之逸对她却一点都不陌生，周围人在讨论她，她好像无处不在。 因为过分优秀的人，会让人心生向往。 许之逸正要走过去谈话，就看晋晓身后，桑越走进来，他一手搭在晋晓肩膀上，有点烦躁：“从教室到礼堂，这段路也太远了！” 很自然的动作，很亲昵的口吻。 许之逸看在眼里，把话收回嘴里。 这一会儿功夫，主演到齐。 桑越扮演的是小矮人之大哥。 他嘴唇上贴着胡子，戴一顶红色帽子，冷冷地瞪着几个小弟，又看了看各自作为王子和公主的晋晓和许之逸。 老实说，让他当公主不行吗，非要请外援！ 而且当小矮人比当公主好？ 桑越无语死了。 导演：“不行啊越哥，你是小矮人，这气势太强了！” 桑越：“呵。” 戏剧一共分为七幕，最后一幕，和传统的结局有点交错，就是王子需要亲吻公主，让公主醒来。 许之逸愣了愣：“亲？” 一旁的桑越听到了，也是一愣。 虽然剧本里这么写了，但真的要这么做？ 导演：“对啊，许学长，应该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吧？” 许之逸下意识说：“学校会过审吗。” “为什么不会？”导演问，“学校没理由卡这个点吧？都是男同学嘛。” “就是啊，感觉没什么问题。” 桑越也按了按自己手臂，心想，对，男同学，都是男同学。 许之逸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男同学？” 等等，晋晓不是女孩吗？ 他看向晋晓，晋晓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跟着点点头：“借位，不用真亲。” 许之逸：“……” 一定是哪里不对劲。 可导演看天色不早了，催他们快点做最后一幕地过场演习：“来，白雪公主在这里躺着，闭上眼睛，等王子过来~” 许之逸僵硬地躺好，眼睛半阖着，晋晓站在他上方。 她慢慢低下头，五官也在放大，他看得清，她根根分明的纤细睫毛，白净的皮肤上没有任何瑕疵，嘴唇颜色偏淡，微微抿着，很软很滑的样子。 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馨香。 许之逸听不见周围其他声音，只有她的声音：“别紧张，只是借位。” 她没犹豫，蜻蜓点水一般，亲在他光洁的下颌。 明明是微凉的，却似乎格外烫。 一秒钟，许之逸倏地抓紧手掌心。 “咔！”导演做了个“停”的手势。 晋晓直起身子，许之逸呆呆地躺着，僵硬得跟块木头一样。 大礼堂里的其他同学已经笑出来了，导演也说：“学长你现在是‘昏过去’的，别太紧张啊！” 许之逸翻身起来，他感觉到灼热自脑海里散发开，直接到他耳朵、脖颈、脸颊。 难得翩翩有风度的许之逸，竟有点结巴：“抱、抱歉。” 这些人头一次看到向来温和有礼的学神，露出这么无措的神情，都毫不留情地起哄。 晋晓看了看许之逸，略有思索。 排练结束，趁着大家在收拾场地，晋晓拦下许之逸：“学长，我想问你个问题。” 许之逸点点头。 反正肯定又是和学习有关的，他心中已经毫无波澜。 此时，天空铺匀晚霞，从和煦的红渐变到深沉的蓝，校道静悄悄的，晋晓比他多走几步，她骤然停下。 许之逸察觉到一点不同寻常，说：“是什么事？” 却看晋晓站在夕阳里，神情淡定：“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是我女性？” 许之逸懵了：“……不是一直都是吗？” 晋晓：“……” 晋晓的沉默，让许之逸逐渐体会到震惊，更衣室外那些女孩子说的“男孩”，大家说的“男同学”，一股脑涌进他的大脑。 难不成，大家看到的晋晓，是男性？ 难不成，晋晓是能够自由变幻性别的物种？ 许之逸混乱了。 晋晓却料到了似的，她朝前走一步，伸出白皙的手指。 在他的眼中，她的手指慢慢靠近他的嘴唇，然后，轻轻压在上面。 她眼底浮着一层浅浅的笑意，只说：“嘘。” 晋晓的声音轻得像秋天旋旋飘落的落叶：“学长，可以帮我保密吗？” 许之逸的眼眸慢慢撑大，因为这种不同寻常的亲昵，他耳根都浮上一层热意。 他呆了许久，脖颈像机器人操纵的一样，僵硬地动一下。 他答应了。 他不会问为什么，只要晋晓这么说，他完全拒绝不了。 回家的路上，系统吓得快短路：“等等，许之逸为什么知道你是女的？他为什么能看穿【默认】啊？” 晋晓：“不应该问你吗？” 系统：“……” 它要是知道，也不至于在许之逸说出“一直都是”后，整个系统懵了。 总之，还好许之逸不是重要角色，不然这个任务直接宣告失败。 但它不懂问题出现在哪。 晋晓作为当事人，比系统冷静多了，说：“你可以检查一下，【默认】的屏蔽范围准不准。” 系统：“我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晋晓：“真的？” 系统：“千真万确。” 晋晓提出一个方向：“【默认】对来自时空穿越局的员工，有没有起到屏蔽效果？” 系统：“卧槽。” 没有，系统没有设置，因时空管理局的员工，大家都是熟人，没必要进行屏蔽，这一项它没勾选。 “可是，许之逸不是我们的员工啊，到底是为什么？”系统几脸问号。 晋晓看着窗外倒退的路灯，说：“bug吧。” Bug吗？ 或许不是。 她想，或许上个世界，也存在一个能够看透【默认】的人，只是她不知道是谁。 她可以隐约猜到是什么缘故。 所以，得让系统开启不然下个世界，如果他变成书中设定的“男主”，看透她的身份，任务就面临失败。 系统：“哎哟烦死了，时空管理局什么时候处理层出不穷的bug啊？” 它开一边说：“许之逸是没办法了，你只要别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你是女的就行，下个世界，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晋晓“嗯”了声：“这算你工作出现失误。” 系统：“这，我当时也没想到啊！” 听系统这么理直气壮，晋晓：“……” 要不是晋晓发现，他们很可能下个世界就要翻车。 她只管沉默，系统就心虚了：“咳咳，我给你封口费，别举报到主系统去。” 如果主系统知道子系统犯这种低级错误，子系统可是会受到惩罚的。 晋晓：“多少？” 系统：“1000联盟币？” 晋晓又一次沉默。 系统：“咳咳，10000联盟币！” 晋晓严肃地说：“这是你主动给我的，不是我要挟你的。” 系统：“我懂。” 呜呜，做系统真的太难啦，还好晋晓喜欢钱。 经过一个月的排练准备，校庆开始，高一级和部分前来观看的高三级学生，发现表演表里的《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都有点懵： “不是吧，这都几几年，还有白雪公主？” “感觉这个会很没意思啊。” “卧槽，七班！你们知道是哪个班级吗，是晋晓和桑越在的班级啊！” “啊？他们班这么没创意吗，这两人是被绑架了吗，感觉这个节目在浪费我们的时间啊。” …… 不过很快，所有人就知道到底是不是浪费时间。 当穿着蓬蓬公主裙的许之逸出现时，整个礼堂先是鸦雀无声，然后才爆发出剧烈的讨论： “卧槽，那是许之逸……” “别说，还真有点好看！” “这，生而为女，我很抱歉，我居然长得不如一个男孩子！” 静心定制的服装在许之逸身上，并不违和，他就像一个高挑的高贵公主，和继母斗智斗勇。 第二幕，王子出来了。 晋晓穿着一身白色的欧式西装，肩上挂着红色流苏，一道金链子从肩膀连到她衣襟处，衣襟纽扣系到最上面一个，里面的衬衫打着红色领带，与雪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更有一种明显的禁欲感。 她中长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高挺的鼻梁上，戴着一个单镜片，手上拄着长杖，这身衣服在她身上，显得她腿很长，又飒又美，贵族气质丝毫不比许之逸差。 当她出场，全场也是吁声不断，光是这两人的对手戏演得很有趣，互动也是水到渠成，第二幕在公主和王子的相遇相知落下帷幕，大家还没回过味来呢，第三幕，以桑越为首的小矮人出场时，全场又一次笑出声。 “卧槽太有趣了！” “反差萌啊，越哥也有今天！” “从越哥把红头发染回来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七幕的表演，整个礼堂不曾冷场。 尤其是最后一幕，两人虽然借位接吻，不过在学校的表演中也算“尺度大”了，引起礼堂内雷鸣般的掌声。 不管是选角，还是叙事，好故事永远是底子，所有人看完后，意犹未尽，老故事还是能变出新法子的！ “我愿意给这场表演满分！” “呜呜呜白雪公主和王子锁死，魔镜神他妈也有cp，真的是万万没想到。” “王后那个演员也不错啊，大家表现得都好好哦。” “真的有意思，晋晓在的班级就是能搞出这么多花样，好羡慕啊。” “对啊，我们班怎么没有一个像晋晓的人呢？” “晋晓和越哥永远是十一班的！” 白薇在台下，直到演出结束，她才发现自己手心都是汗。 成功了，她看着周围人兴致勃勃地讨论这场表演，她心里告诉自己，她成功了。 她也可以写出令人喜欢的故事。 她的故事，也可以被搬上舞台。 到评选环节，《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果然获得最高人气奖项，唯一可惜的是，在学校的总排名给它第二，第一给了歌颂学校建校100年的诗歌朗诵。 不过这足够让七班的大家兴奋很久。 晋晓刚换完校服出来，她脸上还带着点妆，让她本来英气的五官，增了一份柔美。 后台熙熙攘攘，高博文都从别班的地方跑过来，一拍晋晓的肩膀：“可以啊晋晓，你唱歌不行，演技可以的！” 晋晓掸开高博文的手。 许之逸从另一边走出来，几人正好撞上。 高博文挤眉弄眼：“公主公主！” 许之逸：“……” 导演组拿着一个玩具戒指，拉着摄影，说：“好多人还想看王子跟公主求婚的那一段，再来一段！” 高博文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再来一段！” 大家都围过来：“来一段，来一段！” 看样子不好拒绝。 晋晓拿过那枚戒指。 她对着许之逸，单膝跪下，执起他的手，垂着眼睛，仔仔细细地把那枚戒指给他戴上。 那手指的温度，让许之逸感觉到久久不能回过神。 离开演戏的环境，这会让他有真实的代入感。 好像晋晓真的在跟他求婚。 周围一片安静过后，下一秒，大家爆出欢笑：“磕到了磕到了！” “应该再在手指上吻一下的。” “哈哈哈好主意！” 许之逸不太自然地动动手指，他们可以把这一切当做玩笑，但是，他是会当真的。 他盯着晋晓的眼睛，忽然，晋晓朝他眨眨眼，许之逸懂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越过重重人群，不管身后的人喊什么，两人快步跑出礼堂。 这下，可总算是摆脱大家的起哄。 因为今天校庆，学生都聚集在礼堂那边，他们两个一起走回教学楼的路上，几乎没有人，风朗气清，树影在日光下沙沙地摆动着，很适合平静澎湃的心情，也很适合谈话。 许之逸轻轻喘着气，问晋晓：“你什么时候能变回女性呢？” 他不问晋晓为什么、怎么做到让所有人认为她是女的，也不问为什么要保密，但，他想知道，她是不是会一直这个状态。 晋晓脚步顿住，只说：“高考过后。” 许之逸有些惊讶。 他还以为，这个期限是无限。 他顿时燃起一股子希望，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强，问：“你想考哪所大学？” 晋晓：“P大。” 许之逸一笑，狭长好看的眼瞳里，仿佛泛出光芒来，只说：“巧了，我也是。” 他说：“我们在P大相见。” 晋晓默了默。 或许是太高兴，此时的他并没有留意，晋晓没给他确切的回话。 七班演出的大成功，再一次把晋晓、桑越等人推到话题中心，论坛因为晋晓出现的帖子，已经多到版主出来归纳进“学校人物”栏目中。 曾经高一十一班的大家也各种出没，还有女生送晋晓自制的花朵。 晋晓将那花放在自己家里的桌面，手机动一下，她看了眼消息，白薇发给她的：【林同学，很谢谢你，帮我拿到这个机会！】 晋晓回：【如果故事不好，也不会有机会。】 过了许久，白薇那边才重新发来两个字：【谢谢！】 手机的另一端，白薇紧紧抓着自己的笔。 比起现实的恋爱，她更喜欢架构虚拟的世界。 是晋晓和七班，让她看到成功的可能性。 她要考上很好的大学，读汉语言文学或者编剧，才能实现自己这个愿望。 热闹的校庆结束后，转眼间，高二上学期期中考成绩出来，这一次，晋晓考进49。 学校其他人再看她的成绩，已经没有震惊，只有例行感叹。 林家胜知道晋晓的成绩，心里甭提有多高兴，本来以为大儿子废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居然能到这个程度！ 他总觉得奖励钱还不够，问晋晓：“寒假咱们一家子出去旅游！” 张雪雪一听，向来温柔的笑容，都快挂不住。 以前家庭旅游，都不带晋晓的，现在，林家胜居然主动要带晋晓。 不过，晋晓拒绝了：“我不去了。” 林家胜有一点失望。 他发现，晋晓没有像以前那样，把他当一个父亲。 等到寒假，林家胜一家三口和往年一样出去旅游时，忍不住念叨：“不知道晋晓一个人在家，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林晗撇撇嘴。 他拍张照片，想发朋友圈显摆显摆，一想到林晋晓却只能在家过这几天，他心里就都是得意，结果一刷新，朋友圈跳出晋晓微信的头像。 她的定位在瑞士。 林晗：“？” 她发了张图，是踩着滑雪板，全身武装，虽然戴着护目镜，但仍能看出她俊逸的五官。 她在瑞士滑雪！ 那是林晗特别想去的地方，而林家胜因为行程的原因，没法带林晗去。 林晗心里酸得要死。 他带着一种告状的心情，跟林家胜说：“爸！林晋晓背着我们偷偷去瑞士！” 林家胜：“什么？” 他拿过林晗的手机，仔细看晋晓的朋友圈，林晗还等他发怒说林晋晓不懂事乱跑，或者说林晋晓没报备，结果，林家胜只是叹了口气。 林家胜有点感慨：“我以前是太没关注你哥。” 这孩子，连去瑞士玩都不说一声，俨然不在乎这个家庭。 林家胜忽然有了愧疚感。 对原配前妻，对林晋晓，是他的疏忽，导致今日的局面。 林家胜很精，又想到，如今晋晓表现出这么优秀的一面，还有那么多富二代朋友，以后分不到林家财产，会不会到林家的竞争公司去。 到时候对林家而言，不是好事。 他可见过太多豪门因为财产分配不公，兄弟阋墙，导致家族破败的。 所以回去以后，他要找律师修改遗嘱，林家的财产，不能没有晋晓的份。 晋晓之所以去瑞士，是十一班有三人在瑞士留学，大家一合计，就搞个班级旅游。 高博文坐在飞机上，翘着二郎腿，说：“主要还是看七班架势太猛，怕七班把你抢走。” 大家开着玩笑：“就是，晋晓是我们十一班的！” 晋晓：“……” 她看了一圈，没发现桑越，问：“桑越没来吗？” “越哥？越哥他说他去陪他舅爷了。” “是啊，越哥家关系挺多的，寒暑假都不得空。” 晋晓表示自己明白了。 实际上，桑越正坐在桌前，盯着一道道物理题，和桑家聘请的家教讨论：“为什么我算出来是2，答案是1？” “我觉得参考答案错了，我没错。” 家教：“……” 按桑越这种唯我独尊的学习态度，主要是桑家给的太多了，不然他根本不来做家教。 这学期的期末考试，桑越是到年级400多。 但这还不够。 他觉得他的进步太慢，晋晓都到49了，他才400多，十倍的差距，实在拉胯。 他不可以接受自己平庸，那就得通过更多的努力，去弥补被自己浪费掉的时间，来达成目标。 他要追上晋晓。 这一整个寒假，桑越都在奋笔疾书中度过。 开年第一次月考，他有了比较明显的进步——终于到年级300名。 经历过晋晓从900到300，这回桑越到300，各个任课老师们都习以为常。 只是偶尔还会调侃一下，当年“桑林垫底的成绩单”长啥样。 教导主任王锐平很感慨：“当时还以为他是问题学生，现在看来，所有问题学生本来都有成为好苗子的潜力。” 马芷柔刚好也在政教处整理档案，听到王锐平的话，跟着说：“那还是一个道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没有晋晓，就不会有桑越的现在。 “江湖”上，红发校霸的传说彻底不见，只有走路时在想着算题，吃饭时在想着算题，睡觉前在想着算题的桑越。 他的成绩，从300名，到250名到200名，直到最后，停在第10名。 而晋晓停在第9名。 读书的时间飞逝，转眼到高考后。 一如估分，晋晓考上P大，桑越后脚也发分数过来，一副挑衅的口吻：【你多少啊？】 晋晓没说什么，只拍自己的分数过去。 足足比桑越的多了十分， 桑越：“……”草！ 七班和十一班的班群，都在讨论成绩，高博文在国外给大家发贺电，白薇考到985重本，当初十一班的三分之一的同学上了一本，后来七班的超过一半。 晋晓看着群里一排漂亮的成绩，从鼻间轻轻笑了一声。 无悔的青春，就是为学习努力过。 自此，桑林二人，成为容阳一中老师任教生涯里，拿来激励别的学生的鸡汤，也成为整个容阳一中，乃至H市中学界的传说。 这回，系统早有准备乖乖播报：“男主桑越的【人生成就】：考上P大，达成，请员工继续努力！” 虽然它到最后还奇怪，明明晋晓都没督促过桑越的学习，桑越最后还是能完成任务。 这和它最开始想的方式不一样。 算了，系统佛了，只要任务能完成，管什么形式呢。 林家里，林家胜一直在接电话，是合作伙伴打过来庆祝，几句话把林家胜捧得高高兴兴，倍有面子，当即就肯定： “晋晓啊，爸给你在P大附近买一套公寓吧！你没事还能去住住。” P大附近的公寓，那得是多贵啊！ 那可花的都是林晗的钱呢！ 张雪雪的脸色一下就不好，勉强掩饰着：“欸，家胜啊，孩子刚大学呢，买房的事不着急。” 林家胜听出张雪雪的不乐意，不由皱眉：“怎么不急呢，我就不能奖励奖励晋晓吗？” 张雪雪忙说：“那肯定可以的。” 只是背地里可又要心疼死。 时空管理局规定，员工在这个时空积累的财富，能够转换成联盟币，所以，房子对晋晓来说当然重要。 她难得缓和神色，对林家胜笑了笑，说：“谢谢。” 林家胜一愣。 他可太久没看到林晋晓对他笑，一瞬间激动地说：“没事，多给你买一套也行，咱林家不缺这个钱！” 他可想好了，以后可要好好补回来，不能让这么优秀的孩子和他离心。 不过他不知道，渴求父爱的林晋晓，早就因为不公跑了。 他再想补偿，也无济于事。 高三的这个暑假，十一班的假期很快安排起来。 这两年，十一班仍联系频繁，谁遇到什么困难，大家是相互帮忙，高考一结束，就包了个KTV，当晋晓一拿到麦克风，周围都是阻止的声音： “不，晓哥，饶命啊！” “给你，什么都可以给你，但麦克风不行！” 后来高博文开了局真心话大冒险，以喝完的雪碧瓶来做指向，一转，不负众望，那箭头指向晋晓。 “说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所有人兴致勃勃地盯着晋晓，晋晓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毕竟她不想抱着电线杆说我爱你或者随便找个人要微信。 不管晋晓选哪个，都很有趣。 大家商量问晋晓什么问题，有人提议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也有人提议问晋晓最讨厌谁，最后决定下来，高博文问：“你隐藏得最深的秘密是什么？” 会不会是曾经熬夜苦读，花了多少的力气，请了多少家教，所以，才能一下从900名到300名？ 桑越眯起眼睛，微微倾身，等着她的回答。 不行了，别看他现在考上P大，他高一时第一次进步只有50名，都快成为心魔。 只看晋晓侧侧头，把问题重复一遍：“最深的秘密？” “嗯嗯嗯！”大家都好奇地盯着她。 “其实……” 迎着这么多双眼睛，晋晓认真地说：“我是女的。” 众人：“？” 第25章 第25章 等她 嘈杂的KTV安静下来, 大家都被整懵了。 高博文先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意思，‘男女’的‘女’吗？” 晋晓倒是很淡定，喝口雪碧, 才点一下头：“其实，我是女的, 只是看你们把我认作男的，没有解释。” 这一确定, 就像一阵龙卷风，“刷”地吹开大家眼前的“滤镜”。 晋晓穿着简单的白T和运动裤, 脚踩一双白色运动鞋，但在KTV有些昏暗的光线下, 依然能看出她皮肤很白，眼睛大且有神, 鼻梁英挺，嘴唇薄, 黑直的头发扎在脑后, 胸前是有弧度的, 风格明显, 活脱脱一个飒爽的漂亮小姐姐！ “卧槽。” “神他妈, 真的是女生！” “为什么我感觉她一直是男的啊, 我以前也没觉得这个长发不对……” 就像油倒进热锅，沸腾一片, 所有人恍恍惚惚，还有一些女生，一脸裂开的表情。 这简直是大型魔幻现实主义现场。 有个小憨憨脱口而出：“那, 我们以后叫你晓哥还是晓姐啊？” 高博文夹住他的脖颈：“叫什么小姐, 叫大姐头！” 这一打岔, 大家开始接受这个结果，几个男生上来直喊“大姐头”，也有女生抛除以前的矜持，一把坐到晋晓身边，叽里咕噜地说： “你皮肤好好啊，平时用什么护肤品？” “啊啊啊要不要试穿裙子？我上次逛街看到一条CL春季款，得你这种气质才驾驭得住！” “对啊，我们可以和晋晓一起逛街！呜呜呜我以前最大的梦想就是挽着晋晓的手逛街，这是不是侧面证明我梦想能成真了呢？” 晋晓身边的女孩子越聚越多，还有个可爱的女生干脆自爆：“我暗恋了你三年你他吗告诉我你是女的！” 看到她真情实感的失恋神色，眼中都有泪花，晋晓抬起手臂，宽大的手放在那女生的头上，摸了摸。 她温和地说：“不哭。” 那女生微微睁大眼睛，脸颊一红，下一刻，她抱住晋晓的手，说：“我宣布我又恋爱了！” “不行，我也要被摸头杀！” “我也要！” “大家别挤，排队排队！” 高博文看晋晓被一群女同学围住的身影，感慨地叹口气：“我都不知道，原来我‘兄弟’是个女孩。” 不过他下一刻表情一亮：“感觉更酷了！老子有个女兄弟！是吧，越哥？” 高博文说完，看向桑越。 只看桑越一脸出神。 高博文戳戳桑越的肩膀：“喂，越哥，越哥你怎么了？” 桑越心想，他好好坐着呢，还能怎么，不过就只是，被降维打击了。 他的球技被一个女孩超过了，他的力量被一个女孩超过了，他被她按在地上起不来，他学习也根本跟不上她…… 打击，真他妈的打击。 桑越太不爽了，可这种不爽中，隐隐还有一种兴奋与刺激。 她真的太强了，不说性别，他难得清楚地意识到，他喜欢她的强大，这种强大是一种辐射，能让周围的人，越来越好。 现在，确定晋晓是女孩，好像一下子给他指明方向——他想要和晋晓一直在一起。 当脑中浮现这个强烈的想法时，桑越吓得一哆嗦，看着手里瓶子，下意识说一句：“我该不会喝了假酒吧？” 高博文：“……越哥，这是雪碧。” 后来，这歌也唱不下去了，因为十来个女生都想拉晋晓去逛街。 男同学们不乐意了：“大姐头你倒是拒绝她们啊！” “就是，我们真的被隔绝在外。” “我还想知道你篮球的准头怎么练的呢！” 不过，这些男同学终究敌不过女孩子的热情，最后大家干脆决定，一起逛街去。 桑越走在晋晓旁边，花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很厉害。” 晋晓弯了弯眼睛：“妇女能顶半边天。” 这句话也没错，桑越牵了牵嘴角：“好啊，那接下来去P大，看看谁更厉害咯！” 说到P大，从高考成绩公布后，P大就开始面向大二招志愿者，以迎接新生，许之逸报名了。 八月就要到学校去培训。 许妈妈很难理解：“你不是要去陪一陪你外公吗？” 从许之逸读中学开始，每年暑假都会到京市某军区家属大院，陪陪老爷子，而且今年他考到京市，去找老爷子更简单，怎么还非要回学校呢。 许之逸在收拾行李，听到老妈的话，他停下来，笑了笑：“我想第一时间接到一个人。” 许妈妈敏锐察觉到什么：“谁？” 许之逸抿着嘴唇，眼睛里笑意点点，却不说话。 许妈妈摇摇头：“儿大不中留啊！” 与此同时，一群女生拿着一件A字群，要塞给晋晓试试，晋晓站在试衣间内，在相对安静的环境里，她脑海中，只有桑越说的话。 P大。 她记得，许之逸也说过，会在P大等她。 只是，她终究不会陪他们走完人生。 这次，再来到空茫茫的时空隧道，系统有点经验，没问晋晓休息不，直接问：“是否要开启下个任务世界？” 晋晓回：“稍等。” 她看了眼账户余额，那个世界，高中三年攒了十多万的钱，最后，有林家胜给她买的房子，折合起来，也是一笔不菲的联盟币。 “开始吧。”晋晓关掉那个界面。 再抬头时，周围一片漆黑，只有星星点点的荧光棒，观众们在呼喊，有束聚光灯落在台上，一个高瘦的大男孩戴着口罩，在台上跳街舞。 下一刻，舞台灯全亮，那男孩揭下口罩，露出整张脸，全场哗然。 周围女生尖叫的分贝几乎达到人类不能达到的程度：“苏毓！毓毓！我爱你！” 晋晓皱了皱眉，轻轻按住自己的耳朵，和系统沟通：“在？” 系统跳出来：“在的在的。” 系统又说：“台上那个，就是本世界男主角苏毓，一个刚从选秀c位出道的男爱豆。” “你是他的经纪人，路晋晓。” 路晋晓今年26岁，入行三年，是朝阳娱乐的一名小经纪人。 他手下只带三个小艺人，带苏毓完全是走运，源于一回，他在路上看到外形条件很好的苏毓，主动递名片提出要不要进娱乐公司。 本来他不抱希望，毕竟这种帅哥，全身名牌，可能是某个领域的网红，结果出乎意料，苏毓只看一眼他的名片，就答应了。 朝阳娱乐看苏毓条件这么好，就把他送去参加这两年很火的选秀节目，别说，虽然苏毓脾气超级差，经常动不动黑脸，但架不住他人长得好，吸引无数女友粉…… 只是，苏毓作为男主，真实身份还真不是路晋晓走在路上能捡到的水平，他是豪门苏家的私生子。 苏毓出生复杂，从小被寄养在苏家以前的管家家中，老管家算富裕，老人家带孩子，而且是主人家的孩子，就溺爱点，养出苏毓一副绝世臭脾气。 那天苏家要找回苏毓，他对自己的身份接受无能，在漫漫大街上游荡时，正好遇到路晋晓。 赌气中，他选择进娱乐圈。 晋晓：“……” 系统：“咱这个书中世界是狗血了点哈。” “苏毓的就是让他通过娱乐圈摆脱家族控制，经济独立自主。” 按苏毓这臭脾气，还能在圈里混，是因为圈内大佬知道他的后台，没收拾他。 其他人，比如原来的路晋晓，并不知道苏毓有后台，他不是在擦屁股，就是在擦屁股的路上，以至于头发大把大把地掉，赚的钱还不如植发花的多。 晋晓抬起眼睛看到舞台上，十人的团，苏毓在其间，最为闪耀。 他个高，头发挑染浅蓝色，在聚光灯下熠熠，眉眼秾丽，鼻梁挺，嘴唇嫣红，是很有特色的浓颜系帅哥，但并不娘气。 十九岁的年纪，给他带来少年与青年交错的气息。 他像成长的青竹，微掀起的衣裳下，有明显的腹肌，像朝日，一举一动都散发非常强烈的律动，生机勃勃，也像飓风，在舞台上圈出属于他的地方，将团里其他成员全部变成伴舞。 就是这种气场，娱乐圈帅哥美女那么多，他却能杀出一条新路，引得万千粉丝疯狂。 也是这样的人，极爱作妖。 其实本质上，还是苏毓没有把娱乐圈的事业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玩，所以才尽管发脾气，尽管消磨路人所有好感。 在原书的未来，苏毓没有待在娱乐圈，现在，要他在娱乐圈好好营业，经济独立自主，系统啧啧两声，难。 这个不好当啊。 系统说：“不过，这回你是他的经纪人，先试试劝劝他吧？” 晋晓问：“路晋晓口头的劝，不够多？” 系统：“e……” 几乎每次苏毓惹事后，原本的路晋晓都得告诉自己三次“这是摇钱树”，才继续当他经纪人，每次也都会说苏毓。 就是人家大少不听。 了解情况的系统干脆落下一句：“总之我相信你，fightg！” 晋晓：“……” 她手指捏捏耳垂，盯着台上那个耀眼的爱豆，有点出神。 这首歌唱完后，十人团去后台换衣服，突然，助理小陈猫着腰跑过来：“晋哥，快来啊，出事了！” “出事”这两个字，代表苏毓又搞事。 晋晓站起来，微猫着腰，跟助理走到后台绿色通道，小陈才噼里啪啦地讲：“是这样的，等等有一段毓哥的solo（独场），是钢琴独奏，但是毓哥不肯上！” 晋晓：“有说原因吗？” 小陈“呃”了一声，小声说：“他说没意思，算吗？” 晋晓：“唔。” 苏毓果然很随心所欲。 后台，演唱会策划真是气得直摇头：“就你这样，在娱乐圈走不远的！才多少人气啊，就敢耍大牌！” 可是再重的话他不敢说，苏毓现在可红着呢，粉丝多，他还是得压制一下怒火。 苏毓不理他。 他戴着耳机，抱着手臂，闭眼听歌，周围人的焦急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那九人团有的幸灾乐祸，有的皱着眉头，也有的提议：“要不我们十个人就这样唱歌吧，不要独奏。” 总策划立刻说：“不行。” 独奏是粉丝投票投出来的solo，除了这时间段，后面都安排不了solo，不能兑现给粉丝，这群金主爸爸是会发狂的。 总之，谁都知道不能得罪粉丝，苏毓却毫不在乎。 晋晓进后台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模样， 后台光线充足，更能让人清楚看到，苏毓五官精致，睫毛长长卷卷，脸上妆容服帖，是很明艳的帅。 反观其他人，一个小时下来，或多或少流了汗，补过妆，状态更比不上苏毓。 总策划看到晋晓进来，立刻把火发到晋晓身上：“你怎么跑到观众席去了？你说怎么办！真是你们朝阳娱乐的好艺人！” 搁以前，路晋晓会赔不好意思，气势上就比别人弱几分，更容易让人迁怒。 不过现在，晋晓撩起眼皮，凉凉地看了眼总策划。 总策划突然噎了噎。 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冲上去劝说，又或者说，求苏毓，只是走过去，一只手拿走苏毓的头戴式耳机。 苏毓立刻睁眼，冷冷地说：“还我！” 晋晓躲过他的动作，问：“一个人上台，没意思是吗？” 苏毓看到是晋晓，抢回耳机，鼻腔内轻哼一声，眼底遮不住的轻蔑：“是的，没意思。” 晋晓：“那我们两个人上台。” 这句话出来，不说是苏毓，就是总策划、助理小陈，还有团队里其他的九人，都是呆住——开什么玩笑，路晋晓上台干什么？当个吉祥物吗？ 就听晋晓又说：“我们钢琴二重奏，即兴创作。” 总策划连忙阻止：“神经病啊，你们会毁了这场演出的！” 其他工作人员连忙拦住想气势汹汹的总策划：“刘策刘策，冷静点！” 看到有人跳脚反对，苏毓就来兴趣了，他双眼睁大，亮晶晶的，说：“这么有意思，来啊，你不怕搞砸了就好。” 晋晓点点头。 团内其他人也不同意：“不好吧，演出不是你一个人的，是大家的，你们搞砸了怎么办？” “就是，演出不是过家家啊，你们能不能冷静一点？” 晋晓转过身，看着那群男人，简短地说：“搞砸了，苏毓退出娱乐圈。” 苏毓一愣。 晋晓又看向苏毓：“怎么样，你不是觉得无聊吗，这样够有挑战？” 他回过神来了，那好啊，他退圈就退圈，他早就腻了这种聚光灯下的生活。 确实有意思。 他脖颈动了动，轻晃头，显得有点痞痞的：“没问题，这可是你说的。” 总策划也放话：“你搞砸了，我一定有办法让你没法吃这碗饭的。” 苏毓背对着总策划挥挥手：“你大可以试试，我又不靠吃这碗饭活。” 总策划气得直飙粗话。 九人团里其他人，脸色都有点不一样。 虽然苏毓退圈之言有点儿戏，但这话都是经纪人说的，看来，这个经纪人也快受不了苏毓。 他们听自家经纪人说过，苏毓是个烫手山芋，已经得罪不少人，大经纪人不缺这点钱，小经纪人驾驭不住，所以钱再多，也没人肯接手。 到时候，路晋晓真丢下苏毓，难不成苏毓要自己跑资源？ 一句“退圈”，所有人都听出了“雪藏”的深意。 他们有机会分到流量蛋糕了。 这么想着，九人没人再阻止苏毓和晋晓。 全部人中，估计只有助理小陈是真情实感地感觉到害怕，毕竟他是毓哥的助理，毓哥退圈了，他怎么办哦！ 所有人预见到solo场面有多车祸。 在这之前，谁都没听说路晋晓会钢琴，何况一上来就双人演奏。 简直是玩笑。 舞台上，当晋晓和苏毓同时出现时，台下先是静默一瞬。 solo不应该是苏毓一个人吗？ 粉丝正有点躁动，灯光打好后，仔细一看，还好一起出现的那人不是十人团里其他人，是个素人，是个男的。 否则，她们一定不会同意经纪公司压榨哥哥，让他带给新人带人气。 一阵尖叫过后，灯光打到台上准备好的钢琴。 苏毓和晋晓前后坐下。 他挑衅地看晋晓一眼，按下第一个音符。 流畅舒适的音乐，就像海水轻轻打着海岸，打着人的脚指，粉丝们安静下来，仔细听苏毓的演奏。 晋晓也按住第一个音符。 就在刚刚那一小段节拍里，她把握住苏毓的风格。 舒缓的音乐里，多出撞击似的节拍，仿佛海水卷来许多贝壳，形态各异、颜色缤纷，在阳光下，贝壳被折射出各种各样的光点。 梦幻得让人忍不住想捡起来，好好收藏。 苏毓微眯起眼睛。 双人弹奏，不止难在存在旋律节奏的差异，还有两人的思想与音乐的领悟，尤其是两个从没合作过的人，要达成完美的演奏，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总策划才会那么激动。 就连苏毓，也觉得路晋晓在搞笑，在此刻之前，他完全没想到，晋晓真的能跟上他的节拍。 他在随意发挥，而晋晓却贴合着他的随意，让这旋律变得完美。 与其说这是对苏毓的挑战，不如说，是对晋晓的挑战。 苏毓突然好奇晋晓能跟到什么程度，于是，他双手游走得越来越快，像精灵踩着黑白琴键跳舞。 海的故事还在继续。 海水不止带来贝壳，还有漂亮的鱼类，它们游动在浅层海水里，充满生机，生机过后，将潜入海底。 音乐是一个掉入海底的镜头，从波光粼粼的海面，到浅青，到深蓝，再到暗不见光的海底，也是从轻快到悲伤的过程。 窒息感迎面而来。 这是苏毓想表达的内容，然而，在另一个附和他的旋律里，那个被丢弃的镜头，却被一尾大鱼顶上来！ 大鱼冲出水面，镜头也一齐出水，巨大的水拍开一朵朵浪花，外面的空气这么舒适，阳光下的一切鲜妍无比—— 苏毓的情绪反而被晋晓的带动了。 随着大鱼鱼尾拍动海面，苏毓接连按几个低音键，厚重的海水在翻滚，大浪淘沙，几千年的古调不曾变过。 晋晓很好地把握这一刻，在沉闷的旋律中，加入悠扬的调子，古调和着琴声，在整个演唱会现场传播开。 这两人演奏，不止是听觉的放松，视觉上，也十分养眼。 最后，直到这场演奏划上休止符，整场安静了一瞬，紧跟着，爆发出尖锐的叫声：“啊啊啊啊苏毓！” “哥哥太棒啦！” 苏毓站起来，他右手拇指有点颤抖，他抓住自己的手指，低头，朝台下一鞠躬。 而晋晓跟着鞠躬完，就往后台撤。 后台，总策划一直盯着台上：“草。” 从一开始的愤怒无力，到现在，他双眼都不敢眨，生怕这是自己臆想出来的画面。 早在前段演奏出来时，他就知道，这次solo，苏毓成功了。 但他猜不到，苏毓和路晋晓不仅没把舞台搞砸，还配合得这么优秀！ 虽然他讨厌苏毓，不得不承认，苏毓很有灵气，当然，路晋晓也很出人意料。 紧接着，他又有点激动，这场钢琴表演，绝对会变成这场演唱会的亮点，也成为他职业生涯里第一个亮点！ 至少这一段可以单独拿出来当cut，想到这，总策划就更激动了。 当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团里其他九人，有的小声说：“这，这真的不是事先录好放上去的吗？” “镜头会给到钢琴的，不是假弹啊。” “靠，路晋晓居然会？” 有人赞叹，也有的不悦，一次表演，整个后台的氛围都变了。 助理小陈感动得直搓手，太好啦，毓哥不用退圈，这可吓死他。 还好有晋哥深藏不露啊。 表演结束，晋晓走回后台，前台已经唱起新专辑的歌。 而总策划也面带不好意思：“呃，我之前的话……说得有点过分，路先生别往心上去。” 晋晓只是摇摇头，当做回应。 她活动一下手指，在后台的电视看台上的人表演。 系统：“你在看什么？” 晋晓摇摇头：“没事。” 所幸苏毓也就抽这次疯，接下来的时间还算配合，演唱会一结束，在保镖的保护下，苏毓上保姆车。 粉丝很热情，追出来，差点冲掉关卡，一个个叫着：“苏毓！苏毓！” “我们玉米永远爱你！” “哥哥放心飞，玉米永相随！” 车内，苏毓嗤地一笑，说：“跟一群傻子似的。” 前排的小陈直擦汗：“毓哥，歇会儿歇会儿，要喝水吗？还是吃点什么补充体力？” 他只期盼能用东西堵住苏毓的嘴，这些话可不能让粉丝听见啊，不然毓哥得凉，他也得凉。 开两个小时演唱会，苏毓也确实饿了：“我要吃饭。” 小陈说：“来了来了，有面包先垫垫肚子，等等就到餐厅吃饭~” 他把面包递过来，晋晓却先拿过面包。 她用面包自带的叉子，把面包分成□□块小的，再拿给苏毓。 苏毓愣了愣。 他的手指，确实不适合大动作，没想到路晋晓好像知道，居然帮他分开面包。 而且，从上车以来，路晋晓也太安静了吧，居然没有想着训他。 苏毓一边吃面包，一边打量晋晓。 他突然发现，晋晓好像变得好看多了，皮肤白，眼睛大，以前的路晋晓，是这样的帅哥吗？ 苏毓皱了皱眉。 还没等他想清楚，晋晓递了一个东西过来：“先用。” 苏毓拿过来一看，是外用的消炎止痛药。 他愣了愣，原来，她真的知道他犯了炎症。 虽然不知道晋晓什么时候发现的，苏毓忽视掉那细小的波澜，将药在手里掂了掂，放到一旁去。 有药，他不用，就是玩儿。 苏毓斜睨晋晓，本来以为会看到生气的晋晓，毕竟他确实不按常理出牌，却发现，她打开手机，正在查看消息。 就没再关注过他。 苏毓：“……” 哼，正好，他才不稀罕路晋晓的关注。 第26章 第26章 经纪人 晋晓翻翻现在的工作微信。 从第一排往下拉, 不少都是投诉，要么是苏毓态度不端正，要么是出现纰漏, 需要和路晋晓商议赔偿。 苏毓没赚多少，大多数都当违约金赔掉。 系统啧啧：“好家伙，这还能在圈里混。”妥妥的主角光环。 车先到苏毓住的小区，小陈陪苏毓下车, 絮絮叨叨：“毓哥, 这次换这个隐蔽性很强的小区，安保很好，好多影帝影后住这里呢，应该不会有私生饭了……” 苏毓不太耐烦地说：“知道了。” 小陈把帽子给苏毓：“欸, 毓哥，戴好帽子！” 苏毓扯过帽子, 往头发上一压，他挑起眼皮子，看向还在看手机的晋晓。 他就奇怪了, 手机有他长得好看吗, 晋晓居然连他下车都不知道？ 算了，无所谓了，反正他来娱乐圈就是玩票的, 也没打算长久待着。 小陈还要嘱咐苏毓查看房门有没有被动过，那次被私生饭搞得他很担心, 跟个老妈子似的，而苏毓背对着他摆摆手, 往楼下走去。 小陈回到座位, 系好安全带, 嘴里念叨金主：“哎，要不是毓哥不喜欢别人进他家，我们怎么该上去看看。” 说完，小陈也发现晋晓今天的不同寻常，问：“你说对吧，晋哥。” 晋晓关掉屏幕，说：“别惯着他。” 小陈：“？” 小陈呆住，不惯着苏毓，晋晓的意思是…… 晋晓只说：“明天有个杂志封面，你来接他。” 小陈“啊”了一声：“可、可是我自己一个人，驾驭不住毓哥啊！” 苏毓起床气超级大的，每次都要两三个人轮流叫他，不然谁都招架不住。 小陈想到那场面，就心肝抖几抖，甚至冒出想辞职的冲动。 晋晓只说：“给你加薪2000。” 2000！小陈：“完全没问题。” 这年头，谁不是打工人呢，为了钱，拼了！ 系统不解了：“你明天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晋晓：“嗯，我去看看我手下另外的艺人。” 原来的路晋晓带三个艺人，除了走狗屎运带的最大牌的苏毓，还有一个叫张瑾的小透明团的小透明爱豆，以及一个叫MK赵宇的十八线演员。 为了苏毓，路晋晓分给这两个艺人的精力，少之又少，更何况主动帮他们找资源。 他们两个人现在的状态，离半退圈差不多了。 其中，张瑾的情况还有点特殊。 朝阳娱乐有苏家的企业控股，是行业内一家不小的娱乐公司，经常放长线钓大鱼，签不少选秀爱豆，捧红那些爱豆来产生经济效益。 张瑾是一年前签下的选秀爱豆。 那时候，他在乐易的选秀节目顺位排名15，人气一般，但有发展空间，只是发生一件事，让他至今一蹶不振。 当时，张瑾临时跳一段舞，完全没跟上节拍，扭跨扭得很灾难现场，太过魔性，被网友疯狂评论油腻，大量转发，被做成表情包，在各种视频网站上被恶搞，甚至还出现“扭跨男”的专用梗—— 他“火”了。 可是作为爱豆，形象是最重要的。 张瑾原有的粉丝受不了偶像这么low，大量脱粉，路人对他的印象就是“油腻”，他们不认识“张瑾”这个名字，但一定认识“那个扭跨男”。 至今，张瑾这个名字搜索的关键词，还跟着“油腻”、“扭跨”。 原来的路晋晓，也因此不看好他。 在朝阳娱乐的练习室外，等张瑾的时候，晋晓打开手机，找到张瑾在网上很火的视频。 再透过玻璃，看到在练习室内练习舞蹈的张瑾。 张瑾今年21岁，小碎发，麦色皮肤，身材还不错，浑身满满的活力。 从这段舞蹈里，能看出，他进步巨大。 再没有低级错误，他动作干净利落，五官端正，只比常人好看点，但表情管理得特别好，随着律动，浑身上下有强大的魅力。 和昨天苏毓的舞蹈比起来，他的舞蹈也有特色。 晋晓微微眯起眼睛。 张瑾其实很适合舞台。 但是至今没有名气，除了“扭跨男”的打击、路晋晓的放弃、没有资源之外，最重要的，还是他在台上的表演，太过平凡。 练习室里的他，和台上表演的他，判若两人。 台上的他，没有任何的记忆点，甚至比不上当初的扭跨，好歹扭跨还能被广大网友转发调侃，算是黑火一把，但从扭跨事件过后，张瑾在公开场合的演出，十分不尽人意。 顶多只表现出他在练习室状态的五分之一。 晋晓看完团队的cut，正好，练习室的门打开，张瑾一边喝水，一边走出来。 对路晋晓，他似乎有点忐忑，很惊讶：“晋哥，您、您怎么来了，可以打电话给我的！” 晋晓开门见山：“你们什么时候的表演？” 老实说，作为经纪人，都不懂手下艺人的行程，是很失职的。 但张瑾被这么一问，只觉得荣幸，晋哥居然会主动问他行程！ 他犹豫了一下，说：“半个月后，有一场品牌活动请我们去表演节目。” 这是主动找上门的品牌。 说“品牌”，还算好听的，只是一个小牌子，没有任何国民度的，不然稍微大一点的品牌，也不至于请这么磕碜的偶像团体。 有时候张瑾都觉得，他们的偶像团体，是不是该解散了。 到时候，他又该去哪里再就业？ 牛郎店也不需要他这种“扭跨男”。 他心情有点沉重，忽然听晋晓说：“你不习惯别人的注视。”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张瑾怔一下，立刻反驳：“没有啊。” 作为偶像明星，不习惯别人的注视，那不是自砸饭碗吗？ 他绝对不能承认。 晋晓只是轻挑眉头。 她走进练习室里，问休息的其他五个人：“你们能把手机借我拍个照片？” 大家没有异议。 加上晋晓、张瑾两部手机，一共七部手机，晋晓把它们摆成半圆形，用支架撑着，然后打开手电筒。 被光照射的焦点，有点万千人注目的感觉。 晋晓站在一旁，让张瑾走到光亮里，说：“现在，你把你刚刚跳的舞再跳一次。” 在晋晓的示意下，音乐响起。 张瑾僵硬在原地。 那一个个手机灯光，就像一双双陌生的眼睛，凝视着他。 并且，还会在私下底叫他，扭跨男。 他连忙摒除脑海里这种联想，身体跟着音乐的节拍动起来，但总是会小心翼翼地克制自己。 刚刚练习时，那种帅气恣意的感觉，一点都没有。 他就像被音乐操纵的傀儡娃娃，为跳而跳，半点灵魂感情都没有。 队友们在角落，小声讨论着：“阿瑾平时都练得好好的，一到商演就僵硬，难道是见不得聚光灯？” “他怎么回事啊，社恐？社恐就不应该来参加节目成为爱豆吧！” “我的天，他跳错了，后面全乱了。” 听到队友的讨论，张瑾更在意了，也跳得更差。 随着最后一节拍音乐结束，他停下来。 他喘息着，没有之前的从容，脸色尴尬，看着不远处的晋晓，说：“我、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不，其实他是知道的。 他只是不想承认，当初铺天盖地的“扭跨男”，彻底影响他的生活。 晋晓安慰似的对他点点头，又看向那团里的队长：“你们练习的这个舞蹈，张瑾已经完全熟练了？” 突然被搭话，队长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嗯，对。” 张瑾很努力，付出的比其他人要多得多，他是最早就熟练那套动作的，和大家的配合也还不错。 现在需要磨合的是团里其他人。 晋晓说：“那接下来十天，他不来练习，最后五天再和大家磨合一下。” 听到这纸“通告”，张瑾感到绝望。 路晋晓果然要彻底放弃他了吗？ 她是不是嫌他占用公司的资源太多，准备和他谈解约的事？ 他整个人都是懵的，连晋晓跟他说让他收拾一下东西，她在外面等他，他都呆呆的，没回应。 还是队友上来说：“这就是你那个经纪人啊？长得挺帅的，我觉得不比苏毓差啊！气质也很不错。” “对，”队长说，“刚刚他跟我说话时，我就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受宠若惊？” “他的颜值都能入我们这一行了！” 对队友们的话，张瑾只要勉强扯出一个笑：“啊，嗯，晋哥确实很好……” 他收拾好背包，走出练习室，就看晋晓在看手机——屏幕上，是他们团队为数不多的死忠团粉，剪辑的团队舞蹈cut。 在六个人里面，张瑾的表现可有可无，弹幕里没有为他打call的，只有一两条飘过去：【这是那个扭跨男？】 扭跨男。 张瑾真的很茫然。 其实，他有偷偷去看过心理医生，但医生给出的判断，是让他直面这些目光，去克服，而不是逃避。 理论说得很简单，真做起来，谁做得到？ 言语是有力量的，他已经被那种力量改写了。 有时候他都自暴自弃地想，要不干脆靠“扭跨男”这个还有点热度的梗，成为谐星算了。 可是做偶像，才是他的初心。 他不甘心。 张瑾走在晋晓后面，他脑海里想着许多事，没留意到晋晓停下来，猛地撞上她后背，他一趔趄，却被一只手按住肩膀，才没摔倒。 张瑾一愣，忙道歉：“对不起啊晋哥，我想事情呢，没留意。” 晋晓：“没事。” 她松开按住张瑾的手，张瑾这才发现，她一个动作，就稳住他的脚步，这力气和用力的技巧，那可是很强的。 张瑾是练舞的，当然知道力量的重要性。 他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回想那种着力。 他以前没发现，晋晓这么厉害呢。 所幸，晋晓没和他说解约的事，只是让他上车。 这让张瑾微微松口气。 两人上车后一会儿，车载导航出现一个声音：“正在为您导航，目的地：珍溪公园，前方100米红绿灯调转，靠右行驶。” 张瑾这才想起，他还得问晋晓要做什么呢：“晋哥，我们这是去……” 晋晓：“表演。” 张瑾：“？” 珍溪公园远离市中心，平时人流量并不多，大多数是老人小孩，今天周三，小孩都去上学，公园里更安静。 晋晓带张瑾来到公园的广场，拿出手机，播出一段舞蹈音乐，跟张瑾说：“在这里跳。” 张瑾：“？” 他看了看四周，老人家们有的在散步，有的在聊天，这是一个公共场所，他反问：“在这里跳吗？” 晋晓说：“对。” 张瑾问：“能不能……” 他觉得在这个地方跳舞好奇怪啊，老人能喜欢这种舞蹈？ 晋晓指着烈日暴晒的另一处：“还是你想去那里跳？” 张瑾肯定是选择在没阳光的地方跳。 他放下书包，因为早上练习过，不用做热身运动，轻轻踩着节拍，然后左右瞥着那些人，咬咬牙，豁出去了。 他开始跳起来。 一开始，他放不开手脚，总觉得老人会觉得他是个傻子，但跳了一会儿，他留意着四周，没人来围观，就慢慢自在起来。 最后，张瑾跳得都忘记环境，他做了个单手撑地翻空跳跃的动作，一气呵成地收手，站稳。 他一抬眼，周围围了七八个老人。 一个个都笑盈盈地看着他。 张瑾心里“卧槽”一声，瞬间脸色爆红，但老人的说话声也穿到他耳朵： “好啊，小伙子跳得不错！” “哎哟我要是年轻个几十岁，也不用跳广场舞，就跳这种舞蹈了！” “老陈你小心闪着腰咯。” 张瑾喘着气，环顾四周。 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 原来他的舞蹈，老人也会喜欢。 他们不会说他猥琐、油腻，他们说的是，跳得不错。 很中肯的四个字，但是，或许是，张瑾这辈子听过，最好的评价。 他心里涌起一股澎湃。 晋晓走过来，只问：“有信心面对目光没？” 张瑾当即知道，晋晓在帮他。 和想象中不一样，她没有让他解约，没有嫌他不出彩，她在找办法，帮他解决问题。 张瑾不傻，一瞬间，感动难以言表。 他抿住嘴唇，用力地点点头：“晋哥，我没想到您还愿意帮我，谢谢，谢谢……” 晋晓一笑：“挑战还在后面。” 张瑾心里咯噔，连忙点头：“我知道了。” 他要去面对曾经逃避的事，不是理论上的心理暗示，是在晋晓的陪伴下，做这些实践。 接下来，他们去玥丽广场。 不比珍溪公园，玥丽广场人流量多了不少，而且，明显年轻人也多。 这一次，张瑾明白晋晓的用意后，脑海里一直回响“目光”，反而更不自觉地在乎周围。 他其实很害怕听到“扭跨”“猥琐”“油腻”这些词。 好几次，他都想放弃，紧张得口干舌燥，不过一看晋晓—— 她就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亦或者说，是审视他。 她黑黢黢的眼瞳里，没有明显神情，目光凉凉。 张瑾一个激灵。 他懂晋晓目光的意思，这是她给他的挑战，也是机会，她以前都很少管他，如果他放弃，不能自己走出这种阴影，他没法想象，他会失去多少机会。 张瑾捏紧手掌。 他开始跳了。 如果跳得平凡，畏畏缩缩，那确实能跳下去，但想跳出练习室里的水平，他要不断调整自己的心态，不断调整自己的注意力。 足足花30分钟，他才进入状态。 一舞完毕，他满头大汗，状态也没有在珍溪公园的好。 他忐忑地抬起眼睛。 周围，没有人围观，一个人都没有。 不像珍溪公园围观的老人，退休了没事在公园转转，玥丽广场这里，大多数是上班族，有的匆匆看他一眼，有的以为他在拍短视频，大家习以为常，并没有围观。 甚至没人认出他。 他们行色匆匆，为生计奔波，根本没他想象的，会围着他，笑他“扭跨男”。 张瑾说不清是松一口气，还是失望。 他隐隐知道，晋晓让他在这里跳舞，是想让他明白，他不重要。 虽然网上“扭跨男”那么火，但真正认识“张瑾”的，太少了。 他们就算在网络下看到他，也很难把他和“扭跨男”联系到一起。 他，就是一个十八线小透明，还没有黑红到所有人都认识的程度。 太过在乎别人的目光，其实也是太看得起自己。 张瑾擦着汗，对晋晓说：“再来！” 不过，晋晓丢了一瓶矿泉水给他，却说：“休息。” 张瑾不想让晋晓觉得自己爱偷懒，连忙说：“我觉得我可以的！” 晋晓说：“珍惜休息时间，”她顿了顿，“以后就没有了。” 九月的天，平地起来一阵风，暖暖地吹到张瑾头脸，他感觉就像大捧大捧的烟花，在他眼前炸开。 以后没有休息时间，意味着，他可以有火的机会！ 他可以不再在一个小糊团里当湖笔成员，他可以有自己的天地，甚至可以有粉丝团体…… 只要，他努力克服在舞台上表演的恐惧。 张瑾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嗯！我知道了！” 如果可以，他真想给晋晓一个大大的拥抱！ 当天晚上，张瑾回到住处，久久睡不着，这种激动，和他当初知道自己要出道时的感觉差不多。 只是后来，发生太多事，他沉寂了，早就忘记这种感觉。 实在是睡不着，张瑾干脆起来，发了条朋友圈：【感恩，能遇到晋哥！】 配图是晋晓开车的侧脸。 此时，苏毓结束一天的拍摄，正靠在保姆车里，半睡半醒。 在车里睡觉实在不舒服，他烦躁地扭扭脖子，随便拿起手机，刚打开微信朋友圈，就看到张瑾的这条信息。 他不知道张瑾是谁，也忘了什么时候加的微信，不过“晋哥”和晋晓的侧脸，他还是认得的。 那张照片，是从晋晓的侧后脸部分拍的，只有一个脸颊和鼻头的弧度，她睫毛却很长，好像在脸上伸出黑色的长线，恬静的典雅。 好看。 只要审美正常，都会觉得她好看。 不过，苏毓看了许久那照片，“嗤”地一声。 路晋晓不捧着他这棵摇钱树，居然去凑什么名都没听说的张瑾？ 该不会是脑子变傻了吧？ 苏毓关掉手机前，顺手将张瑾拉黑删除了。 看着就烦。 一连三天，晋晓带着张瑾，往人越来越多的地方去跳舞。 张瑾一点点挑战自己，他跳得越来越好，引来围观，还有人拍照发朋友圈的，这些全部都是注视。 他不去想那些人会不会叫他“扭跨男”，会不会给他贴“猥琐”“油腻”的标签，他只要想，这是自己的舞蹈。 第四天，晋晓带来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反放在地上。 这样子，有点像街头卖艺的人。 张瑾以前看到街头卖艺人，心里多少有不屑，他虽然赚得不多，但不至于要靠这种方式赚钱。 所以看到这帽子，他犹豫地问晋晓：“晋哥，真的要放帽子吗？” 晋晓垂着眼睛，噼里啪啦地按着手机，处理苏毓工作的惹来的麻烦的同时，她抬起头，说：“你可以选择不要。” 张瑾咬咬牙，答应了：“我听您的。” 她虽然给张瑾选择，但张瑾愿意相信她。 她做的一定有道理。 有了帽子，张瑾在跳舞时，就经常记挂着，留意行人，看有没有人来放钱。 以至于他的注意力都被分散，又想起“扭跨男”的事。 帽子的效果出来，侧面证明，他还没办法完全做到心无旁骛。 一旦有外界因素影响，很容易又被打回原形，这四天的努力，还不足够他去面对更多容易影响他注意力的事。 可是，明明现在，还没有人投钱啊！ 他又是提前害怕注视。 既自卑，自我感觉又太良好，才导致这个局面。 张瑾第三次进入状态失败，他干脆停下来，看向晋晓。 她永远站在三四米外的地方，不远不近，默默看着他，风吹起她乌黑的发丝，她双眼深邃，静静凝视着他。 如果他的观众，只有她的话…… 晋晓的眼睛，又让人冷静的平和。 张瑾的心，慢慢定下来了。 他想要让她看到最完美的自己，也想让她看到他做出的真实改变。 他踩着音乐的节拍，终于能不再理会帽子，像化身逐风少年，恣意万分，是节奏在附和他，而不他在追赶节奏。 一种油然的自信，让他焕发出别样的光芒。 渐渐的，围观的人多起来。 一舞完毕，周围传出稀稀拉拉地鼓掌声，张瑾这才匀匀喘息，抬眼看，这附近聚起不少行人，他深深一鞠躬，周围又响起一阵掌声。 行人看没有热闹，散开了。 张瑾兴致冲冲往帽子里一看，黑色的帽子还是黑色的，里面并没有变出五颜六色的人民币。 空空如也。 他拿着帽子，有点沮丧。 下一秒，一个穿着粉色泡泡裙的小女孩，她脸儿肥嘟嘟的，很可爱，手上捏着一个东西走过，她眨着圆圆的眼睛，盯住张瑾。 张瑾愣了愣：“小姑娘，你……” 小女孩嘻嘻一笑，然后蹲下，往张瑾帽子里，放一个一块钱硬币。 她奶声奶气地说：“大哥哥，我觉得你跳得很好，我爸爸妈妈也觉得你跳得很好。” 说着，她指向不远处。 小姑娘的爸爸妈妈都在那，朝张瑾点头。 张瑾隐住眼底的激动，他手心有点汗湿，握住硬币，轻声说：“谢谢……谢谢你。” 原来这样赚来的钱，一点都不奇怪。 因为这是欣赏的实质化。 他猛地将硬币捏好，这枚硬币，也将在未来陪着他经历许许多多。 就在张瑾沉浸在感动中，晋晓走过来，往他帽子里放一张红彤彤的100块。 张瑾猛地抬头看她。 晋晓说：“辛苦。” “不，不辛苦，怎么会辛苦？” 张瑾摇摇头，咧开嘴笑起来，“晋哥客气了！” 他想把钱还给晋晓，晋晓只说：“给你的奖励。” 晋晓又说：“这是你以这种形式赚的第一个1块，你可以留着，不过，”她停了停，“接下来5天，你每一天都要赚得比今天多。” 张瑾猛地点点头，他有信心了，每天赚个1块钱，还是做得到的。 晋晓好似明白他在想什么，只说：“不是1块。” 张瑾：“？？？”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帽子里的那张100块，伟人的笑容，格外亲切，格外平易近人。 晋晓：“是101。” 张瑾瞳孔地震。 晋晓手上拿出一个二维码商家收款码：“还有，帽子里放这个。” 张瑾：QAQ！ 第27章 第27章 经纪人 张瑾就像在游戏新手村里, 不小心领到【击打世界boss最后一下】终极任务的小萌新。 弱小，可怜, 无助。 当然，一看到晋晓淡定的神情，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一定要可以，也只能可以。 张瑾捏紧帽子，严肃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暂时处理完张瑾这里的事，晋晓得回去处理苏毓的事。 五天没理苏毓，小陈已经把她的微信轰炸了个遍： 【完了，毓哥得罪杂志副主编了，说人家的发型像拖把……】 【完了, 毓哥在网上和黑子对骂，被截图……】 【完了，毓哥摔坏品牌提供的拍摄化妆品道具，要自己垫付……】 …… 小陈的老妈子性格，根本压不住苏毓的造作，就是加以前的路晋晓, 几人也只是勉强让苏毓肯工作。 现在，晋晓不在身边, 小陈没有办法，只好把晋晓的微信当做大型树洞，吐吐槽。 有赖于苏毓强大的粉丝团，这些事情的处理结果，还算差强人意。 今天苏毓有一个综艺节目的录制, 这是他第一次录制综艺节目, 晋晓得去跟着。 最重要的是, 如果他违反合同条约, 违约金并不便宜。 晋晓把车开到拍摄场地，苏毓早到了。 大少爷坐在遮阳伞下，手机横放打MOBA游戏，他带飞全场，结算界面跳出“胜利”两个字。 没意思。 他索然无味把手机一丢。 一抬头，发现晋晓，他眯起眼睛观察。 今天她穿着浅蓝色的衬衫——一种很商务的颜色，但架不住她身材比例好，衬衫尾收到下身的黑色长裤，上三下七，个高腿长。 这身商务服装，穿在她身上，感觉价格都贵几番。 好像还挺适合代言高定服装。 苏毓忽然有点直觉，几天没见，晋晓身上有种明显的陌生感。 好像不是他认识的路晋晓。 苏毓摇摇头，撇开自己这有点奇异的想法，他挑了挑眼皮子，说：“哦，原来你还活着呢。” 晋晓站在伞下，她声音淡淡的，慢条斯理地：“你是想，换一个阴差经纪人，处理你的阴间行为？” 一时间，以小陈为首的，苏毓身边几个助理，都惊诧地看向晋晓。 就差比出大拇指了。 牛啊晋哥，虽然话糙理不糙，但居然敢对着大少爷说出口？ 不过，苏毓没有和他们想象的一样发火。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晋晓。 以前的路晋晓，遇到这种情况，除了道歉，能干嘛啊，整个人畏畏缩缩。 现在她身上，有一种强势，虽然隐而不见，但明显，是能驾驭所有事情才有的底气。 对这样的晋晓，他反而因为兴趣，缓了口吻：“怎么，你消失五天，是去上语言培训班？” 这回，晋晓没回复他，她正低头回消息。 晋晓总是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苏毓有点不爽，正要开口说什么，那边节目组的人过来了：“节目录制快开始了，大家先过一下流程吧！” 苏毓：“哼。” 这档综艺叫《这就是野炊》，主要是常驻MC和嘉宾通过步行，找到节目组安排的地方，然后寻找水源食物，分工合作，吃一顿饭，聊聊生活。 这种慢生活综艺一直有热度，《野炊》不是最火的，但是是大视频平台热推，而且直播时段好，通过打造节目口碑，热度在逐步上升。 综艺嘉宾的一共有六个人，其中，三个常驻MC，三个飞行嘉宾，本期飞行嘉宾是苏毓和另外两个当红剧的流量小花。 一行人要穿越半座山，苏毓和他们格格不入。 其他五人说说笑笑，常驻MC很努力地cue苏毓，他还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拽”的神情，不怎么回话。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这样一张脸颜值很高，再拽都很难让路人心生恶感。 晋晓跟在外头，她打开手机，观察直播上的弹幕： 【哈哈哈哈我家毓哥真的好可爱哦！拽拽的！】 【苏毓好没礼貌，都没理詹子山，我感觉詹子山笑容都僵硬了。】 【楼上詹子山粉丝？理不理你蒸煮都是湖笔，就不理怎么了？】 …… 走到一半，一个小花体力不支，停下来喘气：“哎呀我走不动啦，大家能不能歇歇？” 她对外是傻白甜人设，其他几人都表示理解，常驻詹子山说： “哎，现代人大多时间待在都市，运动量少，所以我们要返璞归真，经常出来走走锻炼一下。” “对，归真牌奶粉，增强免疫力，好喝又营养~”另一个常驻嘉宾立刻接过詹子山的话，打起节目赞助商的广告。 苏毓的嘴角明显扯了扯，显然他觉得尬。 【毓哥好真实哈哈哈哈哈。】 【对啊，MC这样强行打广告，就不笑场？】 小花知道苏毓是“财富密码”，想要蹭蹭他的流量，回过头对苏毓说：“苏毓好厉害啊，走这么一段路，都不带喘气。” 苏毓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漠然：“你演戏时，少用点替身，也可以这样。” 小花：“……” 看小花眼眶一红，都快哭了，詹子山赶紧打圆场：“……咳咳，那次是鲸儿身体不舒服，女生嘛，大家宽容点。” 苏毓：“嗤。” 【哈哈哈哈哈哈好真实啊，别这样啊毓哥，李鲸儿都要哭出来了。】 【我的天我就爱毓哥这拽样。】 【把没素质当真实，苏敏家粉也是没谁了……】 【那个说没素质的弹幕，你妈掉进长江长江都把你妈托起来生怕污染长江水。】 【是苏毓不是苏敏，你几岁啊，需要补读小学吗？】 …… 下一秒，弹幕疯狂吵起来，节目的热度也持续增加。 苏毓野炊立刻上热搜第7。 他在的地方，都是话题。 这倒是一点能够利用的，晋晓做个工作备忘录。 节目现场，大家都是人精，经过刚刚那么一茬，场内的氛围倒还好，另一个小花去安慰李鲸儿，詹子山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说苏毓：“你这样，是找不到女朋友的啊。” 苏毓：“我需要？” 弹幕疯狂刷：【在，你叫我吗？】 【啊啊啊啊老公你需要，我就是你女朋友啊！】 满屏的弹幕里，苏毓粉丝的热情淋漓尽致，显得其他人的粉丝很弱鸡。 晋晓想，当然，越这样，也越容易反噬。 凡事都有两面性。 结束爬山，终于到野炊时段，节目组事先准备好材料，需要几人分配去获取食物。 苏毓虽然拽得一批，但闯关的本事是真强，不管是谜语还是体能项，他都能比其他人更快拿到食物。 趁着镜头在苏毓身上，导演组找上小花李鲸儿。 他们小声商量着。 晋晓在场外盯着他们。 系统冒出来：“直播的节目，又没有台本，他们在干嘛呢？” 晋晓说：“下一个环节，导演组会给苏毓出一个难题。” 系统：“啊？你怎么知道的？” 晋晓：“唇语。” 本来李鲸儿上节目，就是为了凹人设。 李鲸儿是靠后台进来的，导演要确保帮到李鲸儿。 正愁着怎么让李鲸儿体现人设，苏毓就把方法送上门来。 依据刚刚苏毓怼李鲸儿，节目组想到，给苏毓出难题，由李鲸儿来替他解决。 这样一来，节目内就有“冰释前嫌”的氛围，不违背节目慢生活的宗旨，也能蹭到苏毓的热度，最后，让李鲸儿凹大方、不计较的人设。 一举多得。 当然，说是“难题”，他们也不敢真为难这个当红偶像。 到处理食物环节，这个环节，按抽签分配处理的食物，在节目组的安排下，苏毓抽到的是要在规定时间内，处理几尾生鱼。 苏毓看着那些鱼，面无表情。 他一个从小衣食无忧被溺爱长大的少爷，哪里干过这种事？ 李鲸儿只抽到装水这么简单的活。 【过分了，这是为难我们哥哥吧！】 【就是，节目组！】 【无语了，我也不会处理生鱼，真的是节目组挑刺……】 【苏毓不会做，干嘛来参加野炊？求求野炊以后别请这种艺人好吗？】 【嘻嘻，我家哥哥不需要杀鱼赚的钱够买楼上妈几百条命嘻嘻。】 弹幕大军又疯狂吵起来。 发现苏毓一动不动，导演组的人提示：“看来不小心把我们苏毓难住了，小tips，可以请别人帮忙哦！” 李鲸儿这时候适时插入一句话：“我一有空，就经常做饭呢……” 其他MC和嘉宾“哟”地：“好厉害，鲸儿原来还有一手没露出来？” “对啊，难怪网上说你是贤妻良母式的。” 大家夸着李鲸儿，就等节目组安排李鲸儿为苏毓解难，突然，苏毓问：“能找场外的人帮忙？” 导演想了想，回：“是的。” 他撇下手里的刀，直接说：“那我找自己人帮忙吧！” 节目组其他人：“？” 苏毓看向晋晓，晋晓像和他挺有默契，主动走到场地里。 苏毓简短地说：“我经纪人，姓路。” 弹幕又刷起来—— 【这个小哥哥，我记得！是不是演唱会时和哥哥同台的？】 【对，那个钢琴音乐单独放成一part，好听！】 【原来是经纪人啊，照顾好我们家苏毓！】 节目组也没想到会出这个意外，忙打补丁：“是这样的，找的这个人必须得会这个技能哦。” 詹子山也说：“是啊，鲸儿不是刚好会吗？” 苏毓皱眉，心说麻烦。 其实他也不知道晋晓会不会，但他就是不想顺节目组的意思。 和李鲸儿这种不靠努力靠买热搜搞流量营销的“和好”，他大少爷不乐意。 已经站在摄影机下的晋晓，只说：“我会。” 这下节目组没话可说。 李鲸儿也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也说：“我可以帮忙的。” 詹子山看这场面，又说：“让鲸儿来试试吧。” 大家站到李鲸儿那边去，给她说话：“对啊，她只打水，心里过意不去呢。” “我也好奇鲸儿的刀工呢，鲸儿来试试吧！” 在所有人推动下，节目组顺理成章给李鲸儿和晋晓手套围裙。 晋晓捋起七分的长袖，露出整个光洁的手肘，穿上节目组准备的围裙，戴手套，拿起刀。 她的姿态很优雅，好像不是来切鱼的，是来裁花枝的。 【这手好白……】 【手指好看欸。】 【不过真的可以帮苏毓完成任务吗？】 这时候也有路人点进直播：【这个人是谁，是哪个明星？我怎么没见过？】 李鲸儿捧起鱼，对着镜头解释：“处理这种鱼其实不容易，它鳞片很硬……” 她话音刚落，镜头刚好给到晋晓。 李鲸儿的神情差点绷不住。 就看那名经纪人，微弯着腰，刀面横斜，“刺刷刺刷”的，那些坚硬的鱼鳞在她刀下飞开。 这种“飞开”，不是乱喷，是有规律的，亮晶晶的像雪，聚成三角形金字塔。 都不知道要怎么控制，才能把鳞片刮出这种效果。 这刀工，这熟练度，画面引人极度舒适。 就连态度爱答不理的苏毓，也盯着她的刀看。 弹幕飘过：【卧槽，看他处理鱼鳞的样子好爽啊，这就是强迫症者的快乐！】 【不会弄到手吗，好强啊。】 【好家伙，我妈刚刚看了一眼，说这手功夫没有二十年练不出来。】 【妈耶我好像在看中华小当家！】 这么一对比，李鲸儿心里乱。 她匆匆刮鱼鳞，但搞得围裙上都是，平时看也没什么，和晋晓的干净整洁一比，她简直是搞笑对照组。 这还是她“努力”要来的机会呢，没想到对比如此惨烈。 那她贤妻良母的人设怎么办？ 她一着急，眼眶又红了。 弹幕：【李鲸儿不行就别上了，浪费资源，浪费我们看直播的时间。】 【我赌五毛钱录播时这段会被剪掉。】 【这就是经常做饭的人的刀工？e】 【u1s1，经常做饭的人不背锅，李鲸儿的刀工不行。】 短短三分钟，晋晓手边的鱼都已经处理完，李鲸儿才手忙脚乱，处理完第一条。 詹子山带头，赶紧夸：“哇，路先生很厉害啊，但是鲸儿也很棒了！” “对，女孩子手劲比不上，能理解嘛。” 其他人也努力找着好听的词。 不过，可能当着晋晓的面，他们有点不自在。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弹幕：【吹，就尬吹。】 【李鲸儿演戏除了瞪眼还能干嘛？替身五六七八个，各种吃不了苦，之前苏毓嘲她替身的事没错吧，现在还草什么贤妻良母人设，yue！】 【谢谢经纪人小哥哥，还好有你，不然这期节目又被水了多少分钟。】 【经纪人以前是做大厨的？】 镜头给到晋晓，她没说话，就真的只是苏毓请的外援而已，脱下围裙手套，洗个手，就离开镜头。 全程除了一句“我会”，没有多余的话。 当然，她的动作就相当于丰富的“台词”，以至于她离开后，后进直播的路人，都循着弹幕里的“大厨小哥哥”追问是谁。 晋晓刚坐下，突然听到身边有人叫她：“路先生？” 却看是节目组的一个工作人员，按照胸牌，是节目策划。 他给出一张名片，笑着说：“我有跟另一个项目，叫《温暖的家》，需要找会做饭的素人MC，路先生有兴趣吗？” 显然，他被晋晓的刀工惊艳到。 晋晓没有走演艺圈的打算。 她接过名片，客气地回：“我考虑一下。” 工作人员听出她拒绝的意思，一脸失望，又不死心，说：“嗯嗯，那你考虑好，记得打电话给我，随时期待你的联系哈。” 节目结束，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节目里那点饭菜不合苏毓口味，他没吃几口，一上保姆车，就找小陈要东西吃。 小陈早就料到了，拿出便利店的快餐：“给毓哥备着呢！” “啪”地一声，苏毓打开筷子，一边吃便利店的快餐，眼珠子慢慢往左下挪。 眼帘里的晋晓，在看手机。 在昏暗的车里，蓝色的屏幕光照在她脸上，在鼻子处留下一块阴影，让整张脸有了层次感。 苏毓想，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天天看手机。 突然，她一抬眼，与苏毓对视。 苏毓下意识挪开目光，下一刻觉得自己好笑，晋晓算什么呢，他干嘛像抓包一样心虚，又理直气壮看过去。 晋晓目光平静，只问：“上次临时借的拍摄服装，在你家？” 苏毓“嗯”了声：“还在吧。” 晋晓叫小陈：“送我们到苏毓家。” 苏毓：“你要去我家拿？” 晋晓对他晃了晃手机：“公司的人要。” 说来那个拍摄道具，是属于公司的，明文规定不能私自带回家，不过那天拍完，苏毓很烦累，不想换衣服，没人敢不顺着他的大少爷脾气，就给他穿回去。 为此，晋晓还垫了5000块在公司。 苏毓家在隐蔽性极好的小区，他住十五楼，一梯一户大平层，因为有家政定期过来清扫，家里面不显得多乱。 晋晓拿到拍摄道具，正要离开，苏毓也跟在她身后。 他看到晋晓的目光，回：“怎么，我不能下去吃饭？”又想到什么，理所当然地说：“对了，你开车载我去BU餐厅吧，想吃龙虾了。” 这个年纪男生的饭量很大，便利店的便当量还是太少了。 晋晓没说什么，直到在电梯，才提醒：“明天上午，你有一个咕咕视频的采访。” 苏毓抬下眼：“然后呢？” 晋晓：“吃太多影响明天的状态。” 等等吃完都要十二点了。 苏毓龇了下牙，在电梯的反光里照出他漂亮精致的五官，这个动作，让他有点古灵精怪： “你管我。” 晋晓并不打算和问题儿童沟通。 正这时候，电梯停在10楼，一个妹子带着一只哈士奇，走进来。 哈士奇虽然牵着绳子，但没戴狗嘴套，两个蓝蓝的眼睛盯着晋晓和苏毓，半张着嘴，溜舌头。 在看到狗的那一瞬间，苏毓浑身僵硬。 他感觉自己心跳在慢慢加速，得强忍着才能不拔腿跑，连忙抬起头，不再看那只二哈，盯着电梯在倒数的数字。 10、9、8…… 苏毓从没觉得电梯下得这么慢。 终于，熬完漫长的十层，等到一楼，他连忙迈开脚步，从电梯里走出去。 突然，听到身后呢个女孩叫了声：“查理一世！” “汪汪！”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猛地回头，二哈居然挣脱绳子，甩开四肢，撒丫子朝他跑来！ 有一瞬间，苏毓感觉自己心跳都快停了。 二哈蓝色的眼瞳，让它看起来气势汹汹，两眼炯炯，耳朵往后仰，那四肢并用的跑步架势，苏毓毫不怀疑，它会扑到他身上，咬他一口。 他脸色铁青，窒息感压着他的脖颈，虽然明知道这时候不该拔腿就跑，可他快抑制不住自己。 这种恐惧，是刻入DNA里的。 乍然，一声尖锐的哨声，响彻一楼的大厅。 不远处，晋晓就站在那，她眼中颇为淡然，带着笃定，两只手指压在嘴唇上。 是她吹出的口哨。 这声口哨凌厉又尖锐，刺激耳膜，一下让苏毓冷静下来，不至于失态地跑。 二哈也听到这个声音，脚上一拐弯，放弃以苏毓为目标，而是“咚咚”地朝晋晓跑去，猛地，扑到晋晓身上。 被这么大的狗扑了一下，晋晓只是后退一步。 她伸出手，摸摸狗狗。 二哈很喜欢她，欢乐地在她脚边打着圈子，尾巴摇得很厉害。 而苏毓出了一手汗，整个人才慢慢放松下来。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狗的主人妹子满脸余惊，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看好查理一世，你们两个吓到了没？” 晋晓说：“没事。” 苏毓冷笑一声。 晋晓说：“哈士奇爆发力强，服从性没那么好，尽量别让它脱离手上的绳子，别让它遛你。” 妹子紧紧抓好二哈的绳子，一脸歉然：“好，我知道了，真对不起啊。” 苏毓站得远远的，根本没看狗。 他和晋晓刚走出几步，就听那妹子叫住他们：“等一下，小哥哥们等一下！” 两人停下脚步，就看她匆匆忙忙地跑过来。 苏毓虽然戴着帽子和口罩，不过，也可能会被人认出来，他掩了掩帽子。 那妹子看着苏毓，笑了笑。 苏毓心想，果然。 他啧了一声，人红就是麻烦。 却在这时候，那妹子的目光从他身上挪开，落在晋晓身上，略有点不好意思：“那个小哥哥，你好，我能加你微信吗？” 她脸颊微红，又问一次：“可以吗？” 苏毓：“……” 行吧，那他走？ 最后，晋晓还是委婉拒绝妹子加微信的请求。 妹子好不失望。 两人上车，这辆车是苏毓的，不过大多数时候是晋晓在开，苏毓盯着前面的路，脑海里把刚刚的事过一遍。 尤其是晋晓吹口哨的时候。 也难怪妹子想拿微信，客观来说，晋晓一个口哨声……好吧，他承认，挺帅的。 苏毓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用“帅”字形容自己的经纪人。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几眼晋晓，晋晓好似能察觉他的目光，忽的说：“你那幢楼，4楼和10楼都有养狗。” 苏毓下意识：“嗯？” 她怎么知道的？ 可能作息没和楼里的人对上，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楼里有人养狗。 晋晓：“前两天，联系物业了解的。” 在这种小区养狗要登记，问问物业就知道了。 苏毓用手盖了盖脸。 说起来，他怕狗，尤其是被晋晓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是很想谈这件事。 好像不谈，晋晓就不知道他还有怕的东西一样。 想到狗，苏毓烦躁地吸了一口气。 临到BU餐厅，车都开到餐厅的地下车库，苏毓本来准备收拾东西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突然，晋晓打个小转。 苏毓：“？” 他肚子还饿着，还被狗吓到，心情不怎么好，看到晋晓这操作，立刻想起出门前，她说的少吃。 他语气一下不好了：“怎么开走了？” 晋晓没回答，只提醒：“系好安全带。” 苏毓更烦了，冷笑一声：“停车。” 晋晓当然没停车，又提醒一次：“安全带。” 大少爷更火大了：“用这种方式来耍我？我跟你说，我就是现在想开门下车，警察也管不了我。” 晋晓的动作很快，按了按屏幕，拨出一个电话——接线员温柔的声音响起：“您好，这里是P市110报警服务台，1015号，请问什么地点发生什么事？” 苏毓：“草。” 他妈真拨打110？ 只听晋晓说：“我们在江城大道到林业大道路段，”说了车牌号，又说： “在被一辆灰色面包车跟踪。” 第28章 第28章 教育家 听到这句话, 苏毓立刻懵了。 他说话也好，发火也好，对晋晓,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晋晓展示出完完全全的不care。 她甚至不跟他解释一句, 他们被跟踪了。 他莫名觉得, 自己像一个不配知道大人行踪的小孩，被忽视得彻彻底底。 苏毓抱着手臂, 抿起嘴唇。 他不开心了。 接线员问：“好的，我们这边会派警力过去，能详细描述一下你那边现在的情况吗？” 晋晓打着方向盘, 一边和接线员说话，由接线员指导接下来的开的路。 出警速度很快, 那辆灰色面包车被拦住停下, 上面的人都被带回警局, 全程, 晋晓和警察那边保持联系。 到最后，她把车开到警局。 直到这时，她才敷衍似的，简略地对苏毓说：“我们去警局。” 苏毓冷笑一声。 他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这种感觉，就像一件事气过头，反而提不起气来，尤其是他还饿着, 这么一折腾，只觉得胃开始一抽一抽的。 到这种时刻, 苏毓心里都骂不出来。 蓝白相间的警局, 格外的肃穆, 警察接待晋晓和苏毓, 摘掉口罩和帽子的苏毓，离开镜头，眼睛深邃，鼻梁高挺，嘴唇薄，依然是人群的焦点。 警察的目光从他身上离开，说：“查过了，车上的人是刘菲、王晓丽、张小楠，对预谋跟踪你们车辆的事实供认不讳，这里面，有你们认识的人？” 晋晓摇头，她看向苏毓，只说：“他或许认识。” 苏毓：“……” 他为什么觉得，他有种在晋晓的准许下，才开口说话的感觉？ 当然，他确实真知道她们其中一个。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苏毓没好气开口：“张小楠，是之前骚扰我的私生饭。” 上次不得不搬家，就是因为她。 没想到这次，她居然还跟踪他们，阴魂不散。 警察表示理解：“她们没有实施实质的侵权行为，这件事按治安管理条例来办，我们将对她们三个人进行口头教育。” 苏毓一脸不爽。 但不爽归不爽，他从第一次遇到私生饭，到现在都第三次，微博的账号也发过斥责，但是没有用。 苏毓戴上帽子鸭舌帽，正这时候，听到晋晓对警察说：“之后有律师过来，还要再麻烦你们。” 警察也客气地回：“不麻烦，人民用法律武器捍卫自己的权利，我们会配合。” 苏毓懵了一下，下意识反问：“律师？” 晋晓看着他，说：“朝阳娱乐会向她们发律师函。” 苏毓迎着她的视线，捏着帽檐没有动。 律师函？ 之前，苏毓想发律师函，是路晋晓还反过来阻止，说偶像要自己承担这些，律师函发了一时爽，却对狂热的粉丝不好…… 而现在，看着晋晓和警察沟通，乍然，苏毓明白了。 现在的晋晓，虽然对他态度敷衍，但是对工作，一点都不敷衍。 她身上有一种冷静强大的特质，一种可靠的感觉。 算了，苏毓想，他也不计较她不和他讲明目的地的事了。 他刚想站起来，突然，晋晓一手搭在他肩上，把他按回去椅子上。 却听晋晓和警察说：“警察同志，还有一件事，需要他一下普法。” 苏毓：“？？？” 别说苏毓，就是警察也有点纳闷：“你的意思是？” 晋晓说：“我这里有录音证明，苏毓在一定程度上并不理解警察的工作。” 苏毓惊讶：“你在说什么？” 晋晓打开手机，点了一段录音，苏毓的声音传出来：“……我跟你说，我就是现在想开门下车，警察也管不了我……” 苏毓：“……” 神他妈，他只是冲动之下说这句话而已！ 而坐在对面的警察，收起笑容，严肃地问：“这是在车上？” 晋晓：“对，行驶的车上。” 警察转过头，对苏毓说：“你好，在行驶的车上想开门下车，是很危险的事，尤其也可能影响后来车辆和交通，小则你可能受伤，大则影响他人生命财产安全，这种事，我们警察还真管得了。” 苏毓懵了又懵。 他从小到大，就没有被这么严肃地训过。 而且对方还是警察。 他脾气再臭，对警察一直有敬重之心。 此时对方这么说，他的羞耻心瞬间爆炸。 苏毓漂亮的脸上憋不住浮起淡红色，想站起来，但他妈的晋晓的手就是按在他肩膀上，让他一动不能动。 迎、接、风、暴。 三分钟后，面对着警察那张严肃的脸，面对正义的国家机关，面对正道的光，苏毓憋得满脸通红，只好点点头。 连争辩都不想了，他只觉得多待一刻，就是丢脸一刻。 然后那个警察同志给几本普法宣传册，又加一句：“这个同志的问题，还需要去交警大队接受教育。” 晋晓：“好。” 苏毓：“不……” 什么鬼，在警察局丢脸还不够，还要去交警大队接受教育？？？ 苏毓这辈子所有的尴尬都在今天透支了。 他妈的，他真服了晋晓了。 警察给晋晓指交警大队的路，而此时距离苏毓脚底板抠出三室一厅只差几秒。 刚上车，苏毓就连忙说：“我不去交警大队！” 他声音都在颤抖。 他这辈子最丢脸的也就这三分零二秒，度秒如年。 晋晓只“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不想去，也可以。” 苏毓一秒就反应过来，他咬咬牙，晋晓是让他认错呢。 可他是烦躁之下，随口说的话，不可能真的在行车时开门下去，可那还不是因为，晋晓什么都不说？ 又或者，晋晓想让他认的错，不止这一桩，而是包括他惹的无数次事？ 他倔强地抿起嘴唇。 车厢安静下来，只有导航的声音：“目的地：P市江城区交警大队，全程15分钟，开始导航。” 还真的是去交警大队！ 苏毓微微睁大眼睛，眼看着晋晓就要往交警大队开去了。 过了五秒，他的声音不大，不情不愿地说：“……行，我不该那么说，不该那么做。” 忽的，他听到很轻的一声笑。 他转头看向晋晓，还能从她弯弯的眉眼里，捕捉到还没散去的笑意。 她那双眼睛真好看，星星点点，是天上银河碎在她的眼眸，凝结的英气在眉眼间揉开，宛如茉莉花旋而绽放的，淡雅又柔和。 能看出，这份笑意不是嘲弄，而是鼓励。 苏毓有点慌乱地撤回眼睛。 他心里骂了句草，不过，嘴上没说什么。 今晚的事，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默默掏出手机，发给自己一个好哥们：【有个人，因为口嗨说了句警察管不了我，被强制教育了，你懂是什么感受吗？】 好哥们毫不留情：【是你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毓：“……” 他鲨了他！ 苏毓和哥们疯狂互怼，就连晋晓在超市前停了一次车，他都没留意，后来，车开进他家小区，他抬头看了一眼，总算松了口气。 还好晋晓没真去交警大队。 他下车时，晋晓也跟着下车。 苏毓犹豫一下，问晋晓：“你要做什么？” 晋晓提起手里的食材，晃了晃。 直到晋晓在苏毓家的开放式厨房忙活，苏毓还有点缓不过神来。 她给苏毓下一晚面，分量不多不少，够他一人吃完，又不会吃撑。 面条热腾腾的，面汤看着有点浓稠，上面还卧着一个荷包蛋，卖相很不错。 苏毓看看面，又看看晋晓。 晋晓用纸巾擦手，说：“吃吧。” 说完，她去玄关穿鞋，并提醒：“明天上午，九点的采访，小陈七点会来叫你的，别睡太晚。” 苏毓下意识问：“你不过来？” 晋晓穿好鞋，淡淡地回：“是，”停了一下，像是解释一样，“我明天会去找张瑾。” “嘭”地一声，门关上了。 苏毓盯着面前的面，难得露出茫然，怔怔的。 就这么一段对话，他也发现，晋晓对他的态度敷衍，源于她好像觉得他无法沟通，于是拒绝无效沟通，只用行动来说话。 当他收起浑身刺，只是问她一句明天不来，她反而会对他解释。 无形之中，她用行动在教他做事。 他苏毓，活到十九岁，居然被人教做事了。 苏毓磨了磨牙。 不过眼下有件更需要解决的事，这晚上久违的饥饿感又来了。 他看着那面，想起晋晓展示的刀工，越是花里胡哨的东西，可能吃起来就越普通，甚至难吃都有可能。 他皱着眉头，夹了一筷子，送到口中，嚼了三下后，他整个人呆住。 一入口，浓郁的鲜香在嘴里找到归宿，味蕾一下子被刺激到，简直是惊艳，这一口下去，他整个人都清醒了。 普通？哪里普通？ 这他妈太好吃了吧！这得是什么样的厨艺，才能在短短几分钟做出这样好吃的面！ 吃到这么一碗面，苏毓不再纠结。 算了，他一边嗦面，一边想，他以后克制点自己的脾气。 不过吃完后，他意犹未尽，微信上主动问晋晓：【面怎么做的？】 晋晓：【好吃？】 苏毓不太想承认，只说：【还不错。】 过了会儿，晋晓回：【用你厨房里泡面的料包当汤底。】 苏毓：“……” 晋晓第二天的事情，就是张瑾。 现在有“kpi”，张瑾在“街头卖艺”时只好更加努力，因为想让围观群众掏钱，那可真是太难了。 他往返于各个繁华的广场、天桥、商场，紧赶慢赶，这才在当天的20点赚够101块。 他把10107块转给晋晓时，手指都在颤抖。 五天高强度的练习表演下来，张瑾浑身都要散架，哪还去在乎别人的目光。 最后，他总共就赚了51582块，勉强每天都达到要求。 不过他能肯定，他跳得越来越好了。 后面的三天，有自称星探的人找到他，问他有没有意向进娱乐圈，也有网红公司向他伸出橄榄枝，这都是不错的兆头。 张瑾没有把这些和晋晓说，只是每天把勤勤恳恳赚的钱发给晋晓。 每一次，晋晓都会回两个字：【辛苦。】 虽然是重复的回复，张瑾没觉得晋晓敷衍，只在看到这两个字时，会很兴奋，因为五天的努力，一点没有白费。 最后一天结束，他正买瓶水狂灌，手机响了响。 是晋晓发过来的一张图片。 张瑾抹了把汗，打开图片，差点被呛到——照片就是他在灌水的样子，脖颈扬起，喉结滚动，水喝得非常着急，还有些溢出来，溅到衣领上。 就……还挺好看的？ 张瑾突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他刚刚喝水的样子？ 他连忙四处张望，不远处，晋晓对他招了招手。 一看到晋晓，张瑾就有种“幸不辱使命”的感动，他连跑带跳过去，激动地说：“晋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刚。” 晋晓把手上的一个佳能单反拿给张瑾。 张瑾疑惑地打开相机。 相机里有好多张他的照片，都是这几天拍的。 有他刚赚到第一个100块，饥肠辘辘狼吞虎咽吃螺蛳粉的样子，有他和广场上一个小哥battle单舞的样子，有他跳到一半被商场保镖赶走的样子，也有他因为半天赚不到30块大哭的样子…… 每一帧，记录下他的“苦训”。 张瑾的眼泪顿时就飙出来了。 一个大男孩哭得和个小孩似的，用手背抹着眼泪，既感动又有点羞赧：“晋、晋哥，原来你都在啊。” 其实，这爆哭里，还有一点小委屈。 他自以为舞蹈跳得很好，也越来越经得住观众的目光，但是，他每天拼死拼活，真的只能赚到101。 偶像这碗饭，即使再怎么过气，也比街头艺人好太多。 当然，这些委屈，只会化成他在这一行里继续前进、深耕的动力。 十天，他已经彻底找回信心，坚定决心。 晋晓递纸巾给他，他接过来，胡乱擦着，胡乱哭着。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给晋晓一个大大的拥抱。 当然，晋晓身上清清爽爽，他自己身上都是粘腻的汗水，肯定不敢把晋晓衣服弄脏。 他又哭又笑：“晋哥，不好意思啊，我、我情绪有点激动。” 晋晓不介意，指着不远处的烤串店，问：“吃吗？” 张瑾肚子饿得呱呱叫，他点头：“吃！” 不过，他眼珠子滴溜转一下，指着另一个烤串摊子：“那边热闹，应该很好吃，晋哥，我们去那边吧！” 晋晓：“嗯，确实，不然以后不能在露天摊子吃饭。” 张瑾：“……” 就像上次听到晋晓说以后没时间休息，张瑾心里激动了一下，就算是晋哥给他画的大饼，他也吞了！ 感恩大饼！ 吃烤串的时候，晋晓让他从单反里挑八张自己最喜欢的照片。 “最喜欢的？”张瑾手指在篮球裤上擦了擦，挑出八张，“这些照片都很有意义啊。” 晋晓：“嗯。” 她不是随便拍的。 最后，张瑾选了八张，有他耍帅在做大风车舞蹈动作的，也有他大口吃螺蛳粉满脸幸福的。 晋晓只问：“确定了？” 张瑾点头：“嗯，就这八张。” 晋晓把照片序号记下来，序号发给他，然后拔出卡给张瑾：“其他的照片，你拿回去存好。” 张瑾一愣，他还以为，八张照片是晋晓要给他的数量呢，其实原来都可以要啊。 晋晓说：“然后那八张照片，和我明天发给你的一张，合起来发微博。” 张瑾这才反应过来，点点头，说：“好。” 等东西吃完，晋晓都走了，他才一拍脑壳：“哎哟，忘了问晋哥，他明天要给我的是什么照片！” 不过，张瑾没在微信上问，他对晋晓，还是带着点诚惶诚恐的，不敢随便打扰她。 何况他相信晋晓。 第二天，没让他久等，上午十点，他就收到晋晓说的照片——一张捐献给xx慈善机构的认证书，捐赠人写的，就是“张瑾”两个字。 张瑾瞪大眼睛，他连忙看了看捐赠金额：51582。 这个数字他熟悉，是他靠街头卖艺赚的，但是这两个数字，有小数点，和没小数点，不一样啊！ 张瑾慌慌忙忙回晋晓：【晋哥，这个钱是你给我出的吗？】 过了会儿，晋晓回他：【钱是你的，你五天跳了102次舞蹈，市场价一次500块。】 张瑾：“……” 呜呜呜他这是什么神仙经纪人啊！ 他简直泪奔，编辑微博：【因为舞蹈有一处攻克不了，我家经纪人让我在广场练舞，我五天赚了51582块，没想到，这笔钱我家经纪人帮我拿去捐，捐了51582块，少了一个小数点，我感动哭了，呜呜呜！】 配图是八张他的照片，和那张捐赠的认证。 他为数不多的几个粉丝，操碎了心：【阿瑾啊，你可以说钱都是你出的啊，能立人设！】 张瑾回：【不行，我们要做个诚实的孩子！】 还有的回：【我家阿瑾好惨，五天才赚51582吗？】 张瑾兴致冲冲地打字：【不惨，我特别充实。】 也有几个眼生的ID回复：【好人一生平安。】 【想问一下吃的螺蛳粉是哪家，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e我记得你扭跨的表情包，哈哈哈！】 此时的张瑾没有想到，这条微博，将会是他火的起点。 他还很积极地和粉丝们互动着：【就在P市永恒广场对面那家螺蛳粉，微辣就行了，特别香！】 突然，提示多了一条赞，是特别关注中的晋晓。 想到晋晓在关注他，张瑾越想表达感激之情，鼓了鼓勇气，发语音给晋晓。 晋晓在苏毓这，打开张瑾的语音，他的声音蹦出来：“呜哇哇，晋哥，谢谢你！真的，真的很谢谢你！” 苏毓一脸无语：“什么东西，这是哪个娘娘腔？” 晋晓发了个“摸摸头”的表情包给他。 苏毓斜觑一眼，心里切了声，原来是张瑾，一个不入流的扑街偶像而已。 张瑾回完几个眼熟的粉丝，就没有再看手机。 什么扭不扭跨，他无所谓了。 他握拳暗暗给自己打气。 缺席十天，现在，他得回团里练习。 而这次回团里，有一种明显的改变。 虽然张瑾以前单独练习时，跳得也好，也能偶尔带动队员的热情，但现在，练习三次，整个团都会以他为中心，氛围变成以他为主。 磨合完，队长过来揽住他的肩膀：“阿瑾，你这十天被你家经纪人干嘛了？” 张瑾问：“怎么了？” 队长笑：“你小子，就别装了，现在你状态可好太多了，真奇怪，你到底去做啥特训了？” 队长本来还想拿到个“速成法”，却听别的队友说：“你没看阿瑾微博吗？他去街头表演了。” 队长：“街头表演？” “对，”张瑾没打算藏拙，“就是不断地去广场表演，然后每天要求自己，一定要赚到101块。” “101？”队长惊诧，“街头表演真的能赚钱？” 另一个队员也惊讶：“就是啊，你确定你经纪人做法没错？” 张瑾说：“真的有用，你们也可以试试的。” 其他人“切”一声：“你该不会被你经纪人坑了吧，让你去街头表演，哈哈哈，我们是爱豆啊，居然去街头表演。” 张瑾听到他们质疑晋晓，有点不开心，说：“他没有错，事实证明，我有这样的进步，都是他的指导。” 其他人还是说：“得了吧，让我这么做我可真做不到，那不累死？” “就是，就为了练个舞感，我做不到。” “也只有阿瑾傻乎乎的才会这么做。” 张瑾发觉，他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他的队友们，很安于现状，他们的脑中想的是，即使没法大红大紫，反正是偶像，吃完这几年青春饭，就转行。 很奇怪，以前他从来没这种感觉的。 但经过努力，得到改变后，他看到不一样的路。 他有预感，这条路，会让他比他的队友们看得更远，走得更远。 五天后，他参加原定的那场商演。 聚光灯打在舞台上，再一次面对这些观众，他虽然会乍然想起“扭跨男”，但是，这些都不再重要。 他深深吸一口气，在音乐起来的时候，血液也跟着动起来，旋律好像变成风，吹过他的五指，被他牢牢攥在手心。 “Fire！” 音乐一起，张瑾踩着节拍。 在这个舞台上，他是主宰，所有观众的眼睛，几乎都在他身上，就连被小牌子请来的托，也不由惊讶：“这带劲，真是小湖笔团啊？” “那个跳得很六的是谁啊。” “张瑾？没听说过，不过跳得真好啊。” 第一次，张瑾在公众的目光前，真正地展示出自己的实力。 一曲跳完，他鞠躬，汗水顺着他的动作，落在地板上。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张瑾激动地咬住牙。 他成功了，成功摆脱“扭跨男”的阴影！ 这种无比的激情，持续到车上，他仍觉得热血沸腾。 还是队友提醒他：“你快看看微博。” 张瑾这才从成功的喜悦出来。 微博怎么了？ 他心里奇怪，一打开微博，就被微博的999 吓到。 上次遇到999 ，还是“扭跨男”事件，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他突然有点害怕，闭着眼，打开后台——一个官方账号艾特他：[爱心/cp]少了一个小数点，多了无数的爱心，为善心点赞。 张瑾大松口气，然后刷着评论，心里慢慢 原来是他那条微博被官方账号转发了。 那个官方账号粉丝不少，一下涌到张瑾微博：【你就是那个被人拍在抖音的小哥哥吗？】 【谢谢你的爱心！】 【小哥哥帅哦！】 …… 他自己本来只有100出头的评论，一下子多出近千条，点赞也从1000到几万，粉丝更是涨了1000多。 张瑾看得很激动，本来想截个图给晋晓看，忽然脑补晋晓回他“以后要习惯这种热度”，顿时又自己小小激动了一下。 只是他还没发给晋晓，晋晓却主动发给他：【今天演出怎么样？】 张瑾本来躺床，一看到这个消息，立马起来，紧张地回复：【好，特别好，主办方还夸我们，说下次还约！】 等了一会儿，晋晓那边给出一个文档：【这是关于你的职业规划，你填一下。】 张瑾愣了愣，晋晓还给他做规划？ 迄今为止，感觉就像一场梦。 他搓搓手指，带着虔诚的心情打开职业规划，第一个选择题，就是：单干or团队？ 单干…… 张瑾想起他的队友们。 其实，他和队友们的感情一般，但好歹也相处一年，现在待在这个团里，还会有今天这样的商演，但如果单干，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 但他记得大家对他“特训”的态度。 再呆在这样的环境里，只会止步不前。 想到这，他没有犹豫，填完职业规划表，立刻发给晋晓。 晋晓收到后，大约过了十分钟，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确定，要单干？】 张瑾：【嗯，我觉得，我可以单干！】 晋晓：【好。】 只有一个“好”字，张瑾却受到莫大的鼓励，大男孩高兴得在床上滚来滚去，把床板翻得吱嘎直响。 另一边，晋晓在看张瑾这次商演的录播。 画面里，在张瑾的带动下，整个团的配合比她当初在练习室外看到的，要好得多。 张瑾有这个领导力。 确实能单干。 除了张瑾，还有赵宇。 晋晓翻到MK赵宇的微博，这是一个快半年没联系的艺人。 他前段时间因为进大山拍摄，晋晓并没有主动联系他，和张瑾不一样，赵宇很喜欢在微博冲浪，实时更新他的状态。 只需要看他微博，就知道他的状态，他出山了。 也是时候该联系他。 正好苏毓在玩手机，状若无意地问她：“我明天要去H市拍一组写真。” 晋晓：“嗯，小陈跟你。” 苏毓问：“张瑾不是暂时没工作了？你又要去做什么？” 只要苏毓的态度还行，晋晓就会给他回答：“看我另一个艺人。” 苏毓两颊微微鼓了鼓。 把精力放在那两个小湖笔身上，能像他一样赚钱？ 呵。 第29章 第29章 经纪人 第二天, 晋晓联系赵宇。 赵宇乍一听晋晓的名字，过好半晌，还不太确定地问：“那什么, 你是我经纪人？” 晋晓：“……” 去找赵宇前, 晋晓先回一次朝阳娱乐。 除了大部分好资源被内定，朝阳娱乐有规定, 会公开部分资源，以内部小试镜来筛选, 公开竞争。 这些资源没多好, 但, 对在朝阳娱乐底层挣扎的小艺人们来说, 不可多得。 所以, 竞争十分激烈。 比如这次的公开资源，一共三个剧本的配角，报名人数就多达70人。 晋晓看重的小成本网剧的男三号，戏份不多, 也有42人报名。 打车到赵宇住所的路上, 她一直在看有关的剧本, 快到约定的地点，她合起剧本，捏捏眉间, 眼角余光瞥到窗外，说： “师傅, 在这里停一下。” 她确定, 她刚刚看到赵宇。 她下车时, 听到赵宇和摊贩老板讨价还价：“不是吧, 这个煎饼果子, 我在别的地方吃加蛋的只要4块啊，你这个几片蔬菜，什么都没有，连个蛋都没有，就要10块钱？” 老板很不耐烦：“你爱买不买，我这儿定价就是这样！” 赵宇也恼火了：“不买了！” 他气呼呼地转过身。 他人长得不错，和苏毓的秾丽、张瑾的清秀不一样，是浓眉大眼，端正俊气，就像书法里的楷书，正正堂堂。 气质上，第一眼过去，或许会觉得他是一个大众帅哥，但第二眼，就能明显察觉，这样一个人，不会轻易被一个角色限制发展的路数。 不过，他穿得很随意，上身格子衫，下身大裤衩，脚上一双夹趾拖鞋，左手提一个饭盒，踢踢踏踏走着。 似乎察觉晋晓的目光，他和她四目相对。 赵宇满脸困惑，就在他想越过面前这个陌生的帅气男人时，男人突然伸手拦他一下。 赵宇：“帅哥你谁啊？” 晋晓：“……” 赵宇：“……” 赵宇：“卧槽，路晋晓？” 赵宇这个人，其实也是富二代。 不过，和苏毓因为叛逆不快进娱乐圈气苏家不同，赵宇完全是因为兴趣。 苏家虽然不支持苏毓，但苏父对这个私生子心怀愧疚，背地里，尽量给儿子铺好路，赵家却巴不得把赵宇腿打断揪回来。 无奈现代法治社会，没法私刑搞打断腿的操作，赵家抱着“让这小子吃吃苦头”的想法，限制赵宇的经济，以前的卡都没得刷，让赵宇的日子过得苦哈哈，圈内人完全不知道他的背景，没任何资源到他手上，所以，他挣扎在朝阳娱乐十八线外，根本没有苏毓顺风顺水。 赵家很舍得，笃定小儿子受不了这种苦，迟早有一天会自己回来，结果赵宇还真在这种环境里坚持了两年。 现在，赵宇把晋晓带到自己的租房。 这个房子只有30多平方，背阳，除了一张床和沙发，什么家具都没有。 他打开灯，连忙把破沙发上的衣服一推，指着：“请坐，路经纪人，请坐。” 晋晓没客气，坐下去。 他把盒饭放在当做茶几的纸箱上：“差不多到午饭饭点了，给你打了个盒饭，是我们这附近最好吃的炒粉。” 说着，他都没留意到自己咽了一口水。 虽然他表现得比张瑾不拘束，不过，在自己一分钱要掰成两分来花时，仍想给晋晓打个盒饭，能看出，对这个突然来联系他的经纪人，他心里也是忐忑的。 晋晓宽和地笑了笑，说：“你吃吧，我来之前吃过了。” 赵宇的眉眼立刻迸出光一样：“啊，是这样吗，那我就……” 突然想到晋晓还要和他谈事，他放下拿着一次性筷子的手，“嘿嘿”一笑：“路经纪人找我是？” 晋晓微微扬了扬下巴：“吃吧，不然凉了。” 赵宇心思纯，不客气了，打开盒饭吃几口，又觉得光自己吃不好意思：“唔，你要不要喝水啊？” 晋晓摇头：“给你看个剧本。” 赵宇顿时呛住，咳了好几声，还是晋晓给他倒杯水，他才缓过来，眼睛瞪得圆咕噜的：“剧、剧本！？” 晋晓“嗯”了声：“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想跟你了解一下情况。” 赵宇用纸巾擦擦嘴，炒粉也顾不上吃了，连忙正经坐好，说：“路经纪人请讲。” 晋晓问：“你说你进山拍戏，演的是什么？” 说来这个角色，还是赵宇争取来的，他有一点得意，咧了咧嘴角：“演的是上星电视剧《山阳传奇》里一个桥段，里面的土匪。” 晋晓：“土匪老大？” 赵宇：“土匪里负责烧水的。” 晋晓：“……” 赵宇连忙说：“有一句台词呢！” 晋晓问：“什么台词。” 赵宇清清嗓子：“官兵来啦！” 晋晓：“……” 这不是角色，这是群演。 不过赵宇显然没意识到，颇为高兴：“到时候总会有镜头。” 是的，一般这种镜头后，就是土匪被官兵绞杀。 只有这点戏份，晋晓发现时间对不上：“你在山里呆了半个月？” 赵宇说：“我、我观摩别人的演技。” 这是一个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在山里不耗水电，吃的也跟剧组盒饭，自己出钱，不贵。 赵宇没好意思说的是，他现在身上穷得只剩下五块钱。 他偷偷打量晋晓。 她看起来高高瘦瘦，面容白，眼睛大，眉宇间有股的英气，五官好看，气质也少见，整个人仿佛“玉面公子”，比他演的《山阳传奇》里的男主角还要帅。 不，应该说，不比娱乐圈其他人差。 赵宇顿时扎心了，怎么他经纪人有种比他更适合这个圈子的感觉？ 在他的印象里，他只和他的经纪人见过一面，当时，还有一个同行羡慕他，至少他经纪人不是一下带十几个明星，肯定有资源到他手里。 结果，同行毒奶，经纪人带了苏毓，压根没管过他，更别说资源。 他只能和以前一样，自己跑片场，自己争取角色。 迄今为止，他最好的角色是一部网络剧的男三，只是那部网络剧因为男主的演员涉毒，被封杀，网上的片花，都被删得干干净净。 他唯一能让大众眼熟的微小机会，也泡汤了。 在今天之前，他是有想过路晋晓主动来找他，但那是在梦里，是路晋晓带着解约的合同，让他滚出朝阳娱乐，别吃每个月2100的基本工资。 但是，他刚刚可没有听错，晋晓是带着“剧本”来找他的。 他有点紧张，尤其是晋晓向他了解他之前的角色，好像在评判他是不是能胜任。 这是他难得的机会。 想通这点，赵宇立刻有点紧张。 只不过，晋晓的神态，从头到尾都很平和。 她嘴角带着浅笑，没有透露出多余的情绪。 赵宇感觉嘴里的炒粉都不香了。 却看晋晓把一样东西给过去，是一个天蓝色的文件袋。 赵宇死死盯着那文件，去接的时候，手指小小颤抖着。 晋晓说：“这是朝阳娱乐公开的资源，我觉得它或许适合你。” 一句话，赵宇泄气：“哦，我……” 说到公开资源，赵宇当然也试过无数次，但每次都是落选，以至于他都放弃了。 于是，心情从激动到冷静，赵宇有点尴尬，摸摸鼻子：“我、我就不去了。” 晋晓：“为什么？” 有点羞于说出口，赵宇犹豫了一下，说：“他们觉得，我演技不行。” 晋晓站起来，把纸箱挪开，空出四平方米大小，说：“你在这里表演一段。” 赵宇：“表演什么？” 晋晓：“表演你最喜欢的桥段，什么都行。” 赵宇点点头。 下一刻，他单膝跪下，一手放在自己心口前，一手扬起：“啊，朱丽叶！对着这月光，这皎洁无暇的月光，我发誓……” 这是《罗密欧与朱丽叶》里的一段内容。 他英文发音纯正，微扬的脸上，带着一种深情的迷醉，眼珠子里也有淡淡的水光。 几乎一秒入戏。 即使没有“朱丽叶”，但他眼底，对面那撞墙，就是那个能让自己献出心脏的少女。 等他演绎完，他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不太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咳咳，我一入戏就这样，你觉得怎么样？” 晋晓拍拍手掌，中肯地说：“还不错。” 如果排除不合时宜和中二感的话。 赵宇心想那当然，他从小就去剧院看话剧演出长大，能惟妙惟肖地模仿所有话剧演出的桥段。 晋晓又说：“你把剧本打开，第三页，我用红色笔勾出来的那一段，演一下。” 那是这个剧本里试镜的内容。 正式的试镜，不应该透露试镜内容的，不过，因为这是朝阳内部的小试镜，所以规矩没有那么多。 赵宇点点头，他花了十分钟熟悉里面的剧情。 这里讲到，男三号帮忙找女主角的狗，跑了三四条街，看到一只形似女主角的狗被关在笼子里，他上去要解救，和狗贩子打起来。 赵宇默背完，他觉得这地方太小，问：“我们去走廊？” 晋晓：“也好。” 赵宇一到房门外，立刻入戏，他顾盼找狗的踪迹。 看到狗在笼子里，又急得抹汗，又跺脚：“哦，是哪个该死的混蛋把liky关在这里的！” 等和人贩子打了一架，救出狗，如释重负：“老天，吓死我了！” 演完之后，他回头看晋晓，心里不是很有把握，问：“怎么样？” 晋晓没有做评价，而是把手机给他。 她把他的表演录下来了。 录屏里，赵宇的动作、神情，都带着一种华丽而夸张的感觉，就在演《罗密欧和朱丽狗》，而他还是那个会深情告白的罗密欧。 还一口翻译腔。 妥妥的用力过度。 赵宇：“……” 卧槽，好尬啊！ 这个中二的人是他？ 其实他知道自己的表演，可能夸张了那么一点点，但是他不知道，从手机摄影里看，会这么憨啊！ 憨到乍一看，还以为是抖音搞笑视频。 赵宇不淡定了：“我，我动作有这么大吗？我这个台词有这么奇怪吗？” 晋晓说：“你入戏快，但，习惯用莎翁话剧那一套演戏。” 有灵性，有悟性，只是，缺乏把灵性和悟性框起来的能力。 赵宇又看了十几秒的录屏。 他直抓头发。 他想起以前那些小角色，好像每个都是因为需要大声喊，或者动作大、夸张，他才有机会得到角色。 那个因男主扮演者吸毒而夭折的剧，男三号角色，是个疯子。 原来，在别人看来，是本色出演。 每一次表演，他很容易入戏，身在其中，难以察觉自己的问题。 明明这么浮夸又好笑，因为他从没火过，也没演过像样的角色，没人指出来，他就从来没意识到。 在今天之前，他或多或少有点怀才不遇的无奈，但今天之后，总之这一刻，赵宇的世界观，崩了。 他有点无措茫然，看向晋晓：“那，那怎么办啊？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该怎么改？” 他从小就看这种话剧，似乎都成为刻在他骨血的东西。 难道就真的和家里说的一样，放弃演戏吗？ 赵宇越想越急，眼眶都有点发红。 然而，晋晓声音淡定，稍稍抚平他的焦灼，只听她说：“不用改，入戏快是好事。” 此时任何夸赞，对赵宇来说都像救命稻草。 他忙说：“嗯嗯，我知道，谢谢你，可是我一入戏，脑海里除了莎翁的话剧，什么都没有了……” 晋晓环顾四周，看到沙发上一条白色晾衣绳，问：“这个你用到吗？” 赵宇说：“不用。” 晋晓说：“剪刀。” 赵宇赶紧拿给晋晓。 晋晓剪出一段距离后，将晾衣绳的一端，绑在赵宇左手，另一端绑在赵宇右手，中间只留了50多公分的距离。 然后把剩下的绳子依照前面的方式，绑在他左右脚脚腕，留下同样50多公分的宽度。 赵宇一脸震惊。 卧槽，经纪人不会要和他玩捆绑py？ 可是他性取向是异性啊！ 晋晓好像懂他在想什么，只说：“不是捆绑py。”她给他设置55公分，“55公分，是你行动的范围。” 赵宇尴尬了一下，反应过来：“意思是？” 晋晓放下剪刀：“离试镜还有25天，这期间，你不管做什么，都不能把绳子解开。” 赵宇：“啊？” 他看了看左右手：“可是我还得工作……” 晋晓问：“演土匪里烧水的，多少钱？” 赵宇说：“100块。” 晋晓：“我给你一天200，这段时间，你可以不去工作，但你得在家表演30分钟，谁的都行，表演完，录像发给我。” 一天200！ 这对赵宇来说可是一笔巨款！ 赵宇问：“这么多，没关系吗？” 晋晓：“相当于我雇佣你的钱。” 他明白了，晋晓这是想让他改变动作浮夸的习惯。 但，他只有在演戏时才会浮夸，日常生活中，也要限制自己的举动吗？ 赵宇虽然疑惑，不过，现在也没有办法了，他想往娱乐圈走，想让大家知道他的作品，他就要去改掉自己的习惯。 而晋晓，是让他明白他需要改变演技的人，他应该相信她。 他点点头：“好。” 第一天，赵宇发了30分钟的表演视频给晋晓。 过了三十分钟，晋晓那边，发过来几乎超过一整个屏幕的对话框给赵宇：【1分3秒/3分20秒/7分10秒，表情明显僵硬，5分44秒……动作不流畅，12分37秒神态不自然……】 赵宇以为，晋晓让他发给她，只是看看，没想到，她居然会看得这么认真。 他在惊讶和些微感动的同时，心里又有一瞬间的受伤，从以前到现在，他还没收到过这么长的批评。 在手绳脚绳的控制下，他动作的幅度应该没那么大吧，他好歹入行两年呢。 可晋晓冷漠得像台机器。 赵宇有点不服气，跟着晋晓指导的分钟，来回地看自己的表演。 嗯，还、还真是？ 晋晓指出的地方，全部都有明显问题。 而他是没有自知的、 赵宇演戏演了两年，就这水平，脸颊像蜡烛碰到火苗，刷地热起来。 他拍拍脸颊，对，不能再自恋，他要好好改！ 带着这种心情，赵宇对照视频，时时揣摩自己的动作、表情，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直到第五次，一个个视频，能看出他的进步越来越明显。 至少他觉得，那些显而易见的问题已经不见了。 结果第六次，晋晓回给他的内容，不比第一次少。 赵宇按她给的时间点，仔细看自己表演，这才发觉，这一次，她抓的都是细枝末节，所有的反馈，都不是无缘无故。 甚至很多细节，是要赵宇来回看三四遍，才看得出来的。 他就像一株茁壮成长的树苗，养分充足，却没人修剪过。 现在，这个园丁来了。 她带着大小的剪刀工具，任何细节都不放过。 没有再玻璃心，没有再质疑，因为赵宇发现，有这样一个经纪人，难能可贵。 说是宝藏也不为过。 他有点激动，更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坏习惯改掉。 晋晓那边，忙活让赵宇习惯“正常”的演技的同时，她帮张瑾修好合同，发过去。 这是一份“单干”合同，张瑾要单干，只是，问题也摆在面前——没有资源。 之前在团里，好歹一个月有1-2次的小商演，公司也会出团的周边，出歌曲CD，圈到的钱四六分，团四公司六。 总之，生活暂时不成问题。 现在单干，又没有任何名气，张瑾这个举动，太冒险。 队长劝他：“你真的觉得可以？你这个经纪人，以前把你丢这一年不闻不问，现在让你单干，你不要傻了，到时候赚不到钱，他还是会不理你的！” 张瑾说：“不会。” 队长：“你就这么确定他不会和你解约？” 张瑾摇摇头：“我不会赚不到钱。” 他有信心，在晋晓的带领下，看到和他们队员，不一样的风景。 而这第一道风景，是乐易视频平台旗下的一个网络选秀节目，叫《Dancg》。 《D》是一个舞蹈选秀节目，现在是第二季，节目热度中上，不算爆火，但也绝对不是毫无名气。 这个节目面向公众，需要选手投递跳舞视频，进入海选，再筛选出50人参加节目。 以前，张瑾没信心投递，因为团的桎梏，也不能抛下团去参加选秀，现在，他问晋晓：“晋哥，我真的要去试试吗？” 晋晓没给他不试的机会。 她递出一样东西，那是《D》的海选牌。 张瑾顿时又惊又喜：“晋哥，我怎么能参加海选了呀！” 晋晓：“我帮你投了在练习室的一段舞。” 那段舞很有力量感，晋晓喜欢那种积极向上的感觉。 张瑾郑重地拿过海选牌。 晋哥这么相信他，他一定行。 他说：“晋哥你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 晋晓愣了愣，说：“不用。” 张瑾：“？” 晋晓：“以你的实力，只是海选，不需要全力以赴。” 听到这种话，张瑾又有种飘飘的感觉。 转眼到了海选日，张瑾才知道，晋晓说得没错。 这个世界上自信的人海了去，有些跳得没他以前舞台上的舞好呢，也能参加海选。 他好像稍微，有一点点了解自己的实力了。 轮到张瑾的part，他按晋晓的指示，跳一段考验基础功的舞蹈。 这百来个人的海选，他是唯一一个能把整段舞蹈跳完的，也是唯一一个，在跳完后，被筛选评委单独留下来问的选手。 评委目中都是欣赏：“你来自朝阳娱乐？” 张瑾点头：“是。” 节目组的人有点奇怪：“谭哥带你的？” 张瑾晃晃脑袋，带着一点敬重，说：“不是，是晋哥，路晋晓。” 节目组的人“哦”了一声，路晋晓？ 不就是霸王龙苏毓的经纪人？ 路晋晓运气真不错，带了突然爆红的苏毓，还能带舞感很好的爱豆。 而苏毓，还是《D》正式开赛后的评委之一。 最终，张瑾凭借基础扎实的功底，顺利拿到《D》的参赛资格。 他激动得紧紧抿着嘴唇。 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当然，参赛只是开始，晋晓，是把他的启明星，能在赛场走多远，还要看他自己。 而在确定张瑾能参加《D》后，晋晓回一次朝阳娱乐，整理《D》的合同，突然的，一个声音穿插进来： “不错啊，听说你的艺人去参加《Dancg》？” 晋晓抬眼。 说话的是一个西装男子，看起来二十七八，脸上带着明显的奚落。 他叫谭明炜，也是朝阳娱乐旗下的经纪人。 他手上有五个艺人，最差的那个，都是三线的小花，就是之前节目里李鲸儿。 在朝阳娱乐，其他经纪人碰上他，都要叫一声“谭哥”。 以前的路晋晓也是。 不过，路晋晓再恭敬，谭明炜也讨厌他。 当时苏毓刚出道，霸占不少热搜，谭明炜看有利可图，提出炒cp，想让他带的李鲸儿和苏毓传点暧昧。 但被苏毓拒绝，苏毓还嘲讽谭明炜：“你是拉皮条的？” 谭明炜不好对苏毓发火，只好冲着路晋晓。 这回，《D》这个节目，谭明炜新带的一个女艺人也去参加，知道晋晓敢带“扭跨男”去，不无嘲笑： “看来你是也猜到，苏毓得罪太多人，急着培养自己别的艺人？” “我跟你说，扭跨男还是走谐星道路好。” 晋晓收拾完东西，手一顿，抬了抬眼：“你有空，可以和李鲸儿炒cp。” 谭明炜脸色一变。 等到晋晓拿着资料走开，他才反应过来，气得肝火直冒——平时鹌鹑一样的路晋晓，居然敢这么怼他？ 真以为带了个苏毓就能上天了？ 等着瞧，苏毓嚣张那么久，也快出事了，一个“扭跨男”而已，还能掀出什么浪花！ 另一边，苏毓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参加《D》的录制。 这段时间，他发现晋晓总看《D》的资料，在搜过去《D》有关的视频，甚至还把50个选手的资料都收集到手。 很重视。 他带着一点小得意。 不就是个网络节目的主持，他也就主持两期，晋晓却费这么大功夫。 她终于明白他才是最正统的摇钱树了？ 他看着那堆《D》的资料，牵了牵嘴角，少年眉眼明媚，眼尾微微挑起，难得对晋晓说了一句：“得了，辛苦了，小节目而已，不用这么费心。” 晋晓：“……” 苏毓心情一好，录制前后，都没有惹出什么麻烦。 妈妈桑小陈简直热泪盈眶，小声嘀咕：“总觉得毓哥长大了，懂事了，第一次啊，第一次录节目，一句得罪别人的话都没说！” 不止小陈，《D》的工作人员也恍恍惚惚。 大家都觉得，苏毓其实也不像传闻中的坏脾气，能作估计是传言。 而且长得又这么帅吧，真是相处起来太棒棒了。 节目录制到第二天，苏毓百无聊赖地盯着选手跳舞。 他自己也是选秀爱豆，虽然抱着玩玩的心态来娱乐圈，但除了得罪人，业务能力并不差。 在他看来，这些选手的舞蹈也就那样，不过，越后面的几个，倒是稍微可以。 可能是压轴。 这么一来，苏毓翻了翻后面参赛选手的名单，卓和雅、花嘉泽、张瑾、伍刚豪、聂季同…… 嗯？ 他往前翻了翻，张瑾？ 正好这时候，主持人播到下一个人：“有请下一位舞者——张瑾！” 现场掌声不高不低。 而苏毓好像也明白了，晋晓看那么多资料。 不是为了他，是为了，张、瑾？ 苏毓：“……” 日哦，不爽。 张瑾不是“扭跨男”吗，能跳得多好？ 第30章 第30章 经纪人 海选时的评委, 和比赛时的评委不一样，所以对张瑾没期待。 还有的评委低头翻了翻手机，找到扭跨男的表情包, 嘀咕： “就这水平, 能来参赛？经纪人走后门了？” 苏毓心底看不起张瑾，但听到这种话，还是皱了皱眉头。 他知道，以晋晓对事认真的态度，不会作弊。 主持人笑嘻嘻地说：“张瑾你好，大家对你不是很熟悉, 但其实，我们都有对熟悉过的时候。” 张瑾一听, 就知道不会是好事。 果然, 下一秒，背后的大屏幕出现了一张动图。 那时候张瑾刚出道, 穿着粉色的西装外套，白色西装长裤, 他颜值驾驭不住这种颜色, 看起来娘里娘气, 尤其还在扭跨。 辣眼睛程度100。 现场的观众哄然笑起来。 “啊，这个这个我记得了！” “原来他叫张瑾啊。” “哈哈哈哈扭跨男！” 节目组为了热度, 会抓住各种的热点, 就连黑点也不放过。 底下讨论声像波涛打向礁石, 一层又一层。 张瑾听着这些声音, 小小地舔舔嘴唇, 如果是以前, 他可能已经觉得天翻地覆。 但现在, 他目光在一众嬉笑的眼神中逡巡而过，最后，落在站在最后排后门处，抱着手臂的人身上。 按说隔了这么远，他是看不清她的脸。 但是这一刻，张瑾觉得，她漆黑的眼瞳里，有深深的坚定。 笃信他可以通过自己，把尊严找回来。 一想到晋晓就在那里看着，张瑾乱了的呼吸慢慢平息。 不过，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在主持人还追问他关于扭跨男这个梗时，评委席上，有个人出声，他的声音有种特殊的磁性： “这是舞台，你是主持人，还是主持人想当娱记？” 镜头怼到苏毓那。 只看他一手压着麦，眉眼精致浓墨重彩，一身矜贵之气，嘴边带着点冷笑，随意的口吻，充斥着满满的嘲讽。 他太适合舞台了，一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走。 台下女生还很激动，尖叫着。 主持人被拆台子，连忙打圆场：“咳咳，记者也是值得尊重的行业哦，那既然苏毓评委这么说，我们就话不多说，期待张瑾的表演！” 张瑾向苏毓看了一眼，略一鞠躬，神情感激。 苏毓无语，他才不是想帮张瑾，而是…… 他往舞台斜后方看过去，晋晓就在那里。 演出开始。 张瑾选的是原创舞蹈，背景音乐是《当歌》。 《当歌》是一首中国古典音乐，有鼓乐、古筝、二胡等乐器，前段悠扬舒缓，后段磅礴大气，却不是舞者常见的选曲。 因为这种曲子，一个弄不好，只会沦为曲子的陪衬。 但，这也是张瑾和晋晓商量过的。 海选时可以用基本功舞蹈，但到正式比赛，尤其是第一次跳舞，就要别出一格，打破公众对他的印象。 他张开手臂，手先随着舒缓的音乐摆动起来，周围的人声渐渐远去，只有音乐，和晋晓的声音： “我相信你，已经能自己掌握自己舞蹈的节奏。” 是成是败，就看这一曲。 随着鼓点的加入，他双手一伸，一个大盘旋转身，向后仰，轻盈得像一只蝴蝶，振翅的频率和鼓声对上，越来越激昂，越来越放纵，直到高潮部分，这只“蝴蝶”的翅膀，却陡然被撕裂！ 张瑾仰着身，靠腰力，支撑自己上半身全部力量。 可肢体表现出来的这种情绪，不是痛苦的，而是决绝。 当翅膀成累赘，那就舍弃，再长出一副能带自己起飞的倚靠。 这就是张瑾跳的重新回到大众视野之后，第一次演出。 底下观众都看呆了，他的五官，还是那副五官，但和舞蹈一起，就是很不一样，有种强悍的气场，能引领所有情绪。 让人根本挪不开眼。 和前面大屏幕上的“扭跨男”相比，张瑾拥有强大到无法忽视的蜕变。 甚至因为他这拥有浓烈风格的表演，让人觉得前面表演得再好的人，都变得索然无味，后面再有人想超越张瑾，也做不到。 评委席也是一个个赞叹不已。 当然，他们看到的是张瑾的表演，而苏毓看到的，不止如此。 他想起晋晓为张瑾忙前忙后，带他走出舞台阴影，为他投递这个节目，分析选曲、选手、赛制，给他制定合适的舞台风格…… 这一幕的绽放，无一处没有晋晓裁剪的痕迹。 此时，舞台上，一曲终了，张瑾匍在地上，直起腰板子。 他仰着头，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 慢慢的，他感觉到周遭的安静，脱离舞蹈，他从天上回到凡间，于是微微阖上眼睛，敛起舞蹈带来的那股气势。 下一瞬，安静的场馆里，爆出热烈的掌声。 评委也连忙为张瑾按下面前的灯：“太棒了，这就是舞蹈！这种感觉太棒了！” “力量感、美感、律动感……张瑾，你做到了！” 还有一个评委夸张地撸起袖子，给镜头看：“我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想我会一直回味这段舞蹈！” 如果没有晋晓的夸奖，张瑾可能会被这些夸奖冲昏脑袋。 但此时，他无比清醒。 任何的夸赞、诋毁，都是一时的，想留在公众的视野，要靠实力。 他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清秀的眉眼间，有一点点大男孩的生涩感，这又和他在舞蹈里的强势不一样。 这种反差的感觉，让他在节目播出后，火速圈了一批粉丝。 眼下，毋庸置疑，张瑾成为这个节目的黑马，而因为节目比赛性质纯粹，以实力为尊，他得以以第一名的优秀成绩，进入第二轮比赛。 第一轮的比赛，淘汰了24人，第二轮比赛，将会淘汰13人。 张瑾进入集训时期，第一期的节目也剪完，放到乐意网站平台上。 节目组在剪先导的时候，专门把那段全场剧烈鼓掌、评委们一个个喊“太棒了”放出来，但又不说是谁。 【我第一次看到Kii老师这么激动。】 【对啊，Kii这种咸鱼，居然看个舞蹈也能看得眼眶发红？总不能是剧本吧，好奇是哪个选手。】 【怎么不会是剧本，假死了。】 【你们留意到没，先导片里苏毓的表情有一点点复杂。】 【我只觉得苏毓帅爆了，就算脾气再狗，这颜值我能磕一百年！】 【现场的反馈应该不会假，我赌一波是言芷。】 【言芷舞蹈天分没那么强吧，我站聂季同！】 …… 评论区又一次掐起来。 不过可见的是，不管是认为这段是剧本，还是真实反应的，都好奇到底是什么舞蹈，期待被拉满。 等节目真的放出来，前面近四十多人的舞蹈结束，都没有出现先导这一幕，有人跑到豆瓣打低星： 【挂羊头卖狗肉。还以为是不可多见的良心综艺，结果居然搞骚操作，差评！】 立刻有人回：【兄弟，我拉到后面先看了，我赌你会改差评。】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那位用户果然回来，把一星差评改成五星。 当晚，张瑾 Dancg，联合上热搜。 【我的妈这小哥哥原来这么强吗？】 【阳刚又柔美，怎么做到的！】 【居然是原创编舞？我和江放老师一样，浑身鸡皮疙瘩！】 【姐妹们我真的不敢相信啊，他是那个油腻扭跨男？大屏幕上和这个人是同个人？这他妈是去整容了？】 【e没人说主持人拿扭跨嘲讽小哥哥时，特别没素质吗？还好苏毓救场。】 【去完小哥哥微博回来，他吃螺蛳粉的样子好可爱！】 【对啊，为了练舞，都是下了死功夫的，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好欢小螺快看这人适不适合给你们当代言！】 …… 节目组一看，硬实力果然能把节目带火，朝阳娱乐也才发现张瑾是他们旗下的艺人，二者一联合，铺天盖地地宣传一通。 一时间，各个平台，张瑾的这段舞蹈都冲到热榜。 各色各样的评论都有，搜张瑾的名字，出来第一个热词相关，不再是扭跨、猥琐、油腻，而是Dancg、当歌、帅…… 张瑾是抽出空来刷微博的。 每刷新一秒，粉丝数都会上涨，他本来有90多万粉丝，大多数是公司运营买的僵尸粉，而现在，一个个都是鲜活的账号，私信也被塞爆。 他刚要点到私信，晋晓阻拦了一下：“确定？” 张瑾明白了，随着热度一起来的，还有恶意。 比如他之前瞥了一眼，就有人在评论区，嘲讽他一个扭跨男居然也能翻身。 他不确定他能不能对恶意置之一笑，10条评论里，只要有1条是辱骂，足够毁掉其他9条善意带来的好心情。 他咬咬牙，摇头：“不看了。” 却听晋晓说：“嗯，等你以后走到更高的位置，再去看。” 到那时候，对待任何善意恶意，都能一笑了之。 张瑾觉得心就像被阳光晒透的温暖海水包裹着，暖洋洋的舒服。 他喜欢晋晓和他谈以后。 她会带他，观览更多风景。 最后，张瑾的粉丝稳定在250w。 晋晓把微博给他自己管，但是，他不知道发什么好，那条捐赠51582的微博，已经冲到3w回复，10w点赞。 有时候看着这些数据，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而数据之外的现实生活，也有了不小的变化。 张瑾回了一次朝阳娱乐，那些练习生见到他，都会打招呼，还有朝阳娱乐的经纪人上来，主动招呼： “你就是谭哥带的那个新人吧？” 张瑾连忙解释：“不是，我是晋哥带的。” 那人疑惑：“晋哥……路晋晓？” 张瑾有点得意，挺直胸膛：“是的。” 一条路走下来，张瑾每次被人认成谭明炜手下的艺人，他都会认真地纠错。 以至于不到半天，大家都知道，这次上热搜，搜刮流量的，不是谭明炜的艺人，而是路晋晓的。 至于同样上节目，谭明炜那个艺人，除了上过一次买的热搜，就没有声息。 这是谭明炜第一次在朝阳娱乐的风头，被其他经纪人压下去。 谭明炜霸占朝阳娱乐那么多资源，居然也有这么一天。 朝阳娱乐所有人就差在脸上露出大写的“看戏”两字。 不过很遗憾，想象中晋晓趾高气扬地刺谭明炜，打脸谭明炜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她步伐匆匆，一点都不在乎别人对她和谭明炜的评价。 反而谭明炜心态已经失衡。 张瑾和以前那段扭跨舞，彻底形成断层，而且选择在节目上一鸣惊人，也彻底和过去那段污点告别。 没想到，晋晓真带了一个潜力这么好的艺人。 谭明炜这几天一直黑着脸，等到第二期节目录制开始前，又打电话叮嘱他带的言芷：“你别被张瑾比下去。” 言芷耸耸肩：“我尽量。” 言芷是在街头表演时，被谭明炜看重的，她短发中性风，在特定的圈子里小有名气，是第一期比赛的第三名。 不过，因为张瑾光环太厉害，第二名都没什么人讨论，何况她这个第三名。 被损害到利益，言芷心里对张瑾也是不喜。 结果第二期比赛，采用抽签制，也不知道节目组是不是暗箱，张瑾抽中有点话题的言芷，两人联合，话题度一下又上来了。 张瑾新增的粉丝担心张瑾被拖累，言芷在小众圈的粉丝战斗力MAX，一人顶十个，掐得死去活来。 现实世界里，张瑾刚和言芷面上还是过得去的，会打招呼。 说到选曲，张瑾先和晋晓讨论。 如果这次再选古典乐，那就要超越《当歌》，但张瑾不觉得以自己的状态，能再跳出第二曲《当歌》，而且，要考虑言芷。 晋晓点点头：“嗯，看你自己。” 最后，张瑾和言芷在彼此共同认可的歌曲里，选出明显贴合言芷风格的，一时搞得言芷无语：“我虽然是女的，但不需要你迁就。” 张瑾：“……” 他呆呆地说：“我也没说要迁就你啊。” 一开始，言芷还不懂张瑾“没迁就”是什么意思，直到两人第一次练习，言芷心里才骂了句草。 张瑾真他妈没迁就她，除了古典，他也会这种风格！ 同样的舞蹈次序，他就是能跳出一种洒脱的美感，让言芷好像变成一个伴舞，有种在衬托张瑾的无力感。 要不是摄像对着他们，她可能脸上的表情会更难看。 不过，张瑾好像不会看氛围，还问她说：“好像不太合适，要不这样吧，我们换一首？” 言芷的自尊心不允许：“不行，我们继续磨合。” 张瑾灵机一动，说：“还是得改改舞。” 言芷疑惑：“改舞，你能改好吗？” 回应言芷的，是张瑾陷入沉思。 他一边踱步，一边思考。 用了一整个下午，在摄像机的记录下，他终于改完舞蹈。 他把舞蹈演示给言芷看，言芷看得很惊讶。 被张瑾改过的舞，分成两部分，虽然还是双人合跳，但细节的不同，形成两种风格，又因为大体相同，让两支舞蹈没有割裂感。 这回再跳起来，果然没有前面那种明显的不协调。 没有主次之分，每个人都是主角，都有亮点。 张瑾眼中亮晶晶的：“好，就这么跳了！” 言芷虽然还是不喜欢张瑾，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有天分。 性子嘛，也傻傻的。 就像一块翡翠石头，被磨得很剔透，没有半点瑕疵，也不知道怎么养出来这种脾气。 她脸上表情缓和。 后面这段播出来时，两家粉丝难得没有掐，倒是有人嗷嗷叫：【就，有点想磕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阿瑾好不会看女孩子脸色哦，一开始言芷脸黑了，他还是笑眯眯的，脑海里只有舞蹈。】 【不要言芷不要言芷，张瑾和舞蹈锁死。】 而当张瑾和言芷排练一周后，言芷对张瑾的态度，已经大反转。 谭明炜再打电话再一次提醒她，言芷性子直，对着镜头也直说：“张瑾，我经纪人和你经纪人关系不好，让我跟你少来往。” 张瑾似乎在想什么，拿起手机问晋晓：【你不喜欢言芷的经纪人吗？】 晋晓：【？】 张瑾：【她说你们关系不好。】 晋晓只回：【我们的关系如何，不该影响到你们的关系。】 摄像大哥都把镜头怼到张瑾的屏幕上，他倒是没所谓，长松口气：【那好，这个朋友我交了！】 后面这段播出来，节目组后期把聊天放大，打在屏幕上，网友一脸黑人问号：【为什么有种小学生和家长汇报的感觉？】 【不觉得是和老婆汇报吗？】 【这个经纪人好通透哦。】 【这么对比言芷的经纪人非常小学鸡欸……】 【对啊，其实大家都磕张瑾x言芷，我觉得没cp感，张瑾明显把言芷当朋友看，倒是没想到他和经纪人关系这么好。】 【楼上，张瑾经纪人是男的，谢绝bl向谢谢。】 …… 还有人火眼金睛，截下张瑾和经纪人聊天的那个画面，透过糊成一团的方块字，解译出在问她言芷的事之前的一段话： 【x哥，我给你带了xx记的酱香饼，你吃吗？】 晋晓回：【一点。】 张瑾：【那我给你留两袋，这个口味的nice的！】 网友：【哈哈哈哈人家说吃一点，你给人家留两袋，这是亿点吧！】 【？到底谁是经纪人？】 【所以都说是老婆啦！】 【张瑾有一点点憨憨的，好可爱哦。】 【哈哈哈哈张瑾有点宠经纪人呀！】 看着这些评论，张瑾觉得有点新奇。 他回那条说晋晓是他老婆的：【没有，我家经纪人是男的，怎么会变成我老婆呢？】 网友被翻牌，很激动：【那你做他老婆呗？】 张瑾：“……” 他仔细想，确实，如果非要在他和晋晓之间分一个“老婆”，那肯定是他当老婆啦！ 随着节目《Dancg》的热度持续上升，张瑾在第二次的比赛中，和言芷的双人配合，再次给观众带来耳目一新的惊艳。 这一次，所有评委依然给高分，还有的评委当场拉人才：“我开了个练舞工作室，你有兴趣来做导师吗？” 连带着，言芷的人气也上升。 虽然言芷小有成功，但谭明炜已经间接性社会性死亡。 这下，全天下都知道他限制自己艺人的交友，而晋晓倒是很大方，一点都没把他这个竞争对手放在眼里。 以至于朝阳娱乐里其他经纪人，每次见到他时，眼神都不一样了。 好像光凭一个张瑾，路晋晓就能夺走朝阳娱乐经纪人之首位。 谭明炜等得有点不耐烦，拨个电话出去：“料呢，苏毓的料，什么时候放出来？”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谭明炜回：“苏家？我看苏家巴不得全网都知道！” 《Dancg》进行到第三期淘汰赛，这回，张瑾要和其他12名选手集训10天。 对晋晓来说，张瑾和苏毓这边可以先放放。 这档节目，苏毓只参加两期，他下个工作是一个品牌代言。 苏毓选秀出道后，人气一直居高不下，除了运气好撞上朝阳娱乐内部改革，与他自身也有很大关系。 不管是颜值，还是唱跳实力，他都很出众。 就是脾气太差了。 不过，关于他的脾气，助理小陈有话说。 毓哥居然在整期《Dancg》节目只甩过一次脸色，只怼过一次主持人！ 何况那次是为同个公司的张瑾，更不算怼了。 这难道是老天听到他的祷告，让他的工作变轻松了吗？ 正在小陈暗自欢喜时，毓哥从楼上下来，打开车就问：“他呢？” 小陈还愣了一下：“谁啊？” 苏毓：“晋晓啊。” 小陈“哦哦”两声：“你说晋哥啊，他去找赵宇啦。” 苏毓：“……” 他慢慢嚼着口香糖，微眯着眼睛，漂亮的脸上带着点不爽。 他以为这是两个小湖笔，但，张瑾拥有那样的舞蹈天赋，也在热搜掀起波澜，晋晓能把张瑾培养起来，说不定，这个赵宇也不简单。 苏毓撇撇嘴。 所以，晋晓乐意为张瑾、赵宇耗费这么多时间精力，因为张瑾、赵宇，也能赚钱。 他可能不再是晋晓手里只会赚钱的人。 苏毓感觉心头好像压着块什么东西。 他心里的小九九，晋晓当然没察觉，距离她给赵宇上“镣子”，已经过去23天。 再次见到赵宇时，他举起双手：“大人，我可以刑满释放了吗？” 等晋晓亲手替他解开绳子，他转着手腕，默了半晌，回：“我觉得我好像习惯被绑着了……” 虽然一开始出门时，总是会遭到异样的目光，但时间久了，他也慢慢习惯了，不止是心里，身体也接受这副武装。 其实他自己没发现，他的举止有了细微的变化。 到特定的弧度，就会停下来。 这是一个束缚的过程。 接下来，晋晓要让他又一次放开自己。 她先让他再表演一次他最喜欢的《罗密欧和朱丽叶》，灵性依然，动作上，没有受到这23天的拘束。 这是晋晓想要的结果。 晋晓翻翻剧本，找出男一号和男三号打架的那一段，跟赵宇说：“剧本你已经很熟悉了，我们演一下这一段。” 赵宇惊讶：“你演男一号吗？” 晋晓：“我只是接戏，主场在你。” 然后，赵宇才知道，晋晓一句“主场在你”，只是客气客气。 一上来，晋晓按剧本里，【男一号撂倒男三号，男三号躲开】这一个动作，迅速一脚朝赵宇左腿扫去。 赵宇呆住。 然后赵宇摔了一跤。 赵宇：“靠！” 他没想到晋晓力气这么大啊！ 晋晓：“你要按剧本的躲开。” 赵宇满脸呆滞，原来还是真打的？ 现在的剧组，都是摆摆姿势，佯装一下就过去了，哪有这样真实的？ 可就是这一刻，赵宇抑制不住的激动。 非常好，他就喜欢来真的！ 他站好，拍拍脸颊，说：“再来！” 第31章 第31章 经纪人 一连三次, 赵宇在看到晋晓横扫过来的招数后，都被撂倒。 赵宇根本躲不开。 这么看，他被限制行动, 独自演戏拍视频给晋晓，对他而言, 还算简单, 但对戏，是要考虑周围因素的。 演技有“频道”，它包括风格、节奏、入戏程度等。 赵宇以前的演戏的“频道”, 是话剧风，戏精般自娱自乐, 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现在改变动作, 也要重新调整“频道”。 他清晰地意识到, 晋晓在帮他调整“频道”。 他手脚筋骨自然拉开，以前会很夸大的动作, 被迫收束在一方天地，就像整个人被套进一个大塑料袋, 和晋晓对戏的过程, 就是给塑料扎孔。 他要让自己能呼吸。 第四次，他沉下心来。 他现在是男三号, 而站在他对面的, 是男一号, 他要用准确的行动，诠释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愤怒。 他眯了眯眼睛, 这一瞬间, 他终于能按剧本里来的那样, 在晋晓扫过来的风中，迅速躲开。 然后挥拳往晋晓脸上去。 按照原剧本，晋晓眼睛含着怒意，却冷笑一声，眉舒目凝，霎是惊艳。 赵宇的拳头本来打过去，被这一笑晃了眼，突然主动收力。 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晋晓：“怎么不打？” 赵宇：“……” 就……谁让晋晓长得那么好看，对这张脸上，他下不去手。 晋晓：“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赵宇才知道自己想多了，晋晓不想让他打到，就不会让他打到。 她只是按照剧本来，引着他去调整“频道”。 他额角流下一点汗水。 光是打架这段戏，两人演了不下十次，等越来越流畅，入戏越来越快，才停下来。 晋晓拿起一开始就架设的手机，把片段给赵宇看：“有进步。” 赵宇知道，何止是“有进步”而已。 不像以前的浮夸中二风，再夸张的动作能正常演绎出来，表情管理也很好。 他好像是脱离话剧风的影响，又好像是驯化话剧风，为自己所用。 如果把这20多天的视频，做一个类比，简直是演“人类是怎么进化的”的过程。 他已经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完成一段戏，即使入戏也能控制好自己的动作！ 赵宇抑制着激动：“我靠，我也可以做到啊！”意识到这是晋晓带来的改变，他眼睛亮晶晶的：“晋晓，你太厉害了吧！” 对比之下，晋晓就冷静得多，她一手握着手机，靠在门边，说：“因为你有天赋。” 不然晋晓自己，也不可能把一个完全0基础无天赋的演员，带到这个程度。 赵宇眨巴着眼睛，突然沉默了一下：“你是第一个说我有天赋的。” 他小时候，喜欢模仿话剧里的演员，老妈看到只会说一点都不像，问他作业写完没，姐姐看到了会笑话他，哥哥会敷衍地看他演戏…… 直到他说要进娱乐圈，家里人都觉得他在玩儿。 等他真的进娱乐圈，得到的不是家里的支持，而是无法理解。 他们都在等他“玩”腻了、累了，怀念做少爷时的风光，乖乖回到赵家。 赵宇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坚持了两年，收获第一份夸奖。 这份夸奖，不是来自最亲近的人，也不是来自他幻想里的粉丝，而是晋晓。 却弥足珍贵。 赵宇咽了咽有点发涩的喉咙，扬起一个笑：“好，等着，我一定能把这个男三号演好！” 他不止能拿下男三号，还能演好他，即使这只是一个小角色，但他也要全力以赴。 两天后，就是朝阳娱乐内部的试镜。 赵宇经过多次自己练习，从镜头里挑自己的毛病，再和晋晓切磋，信心满满地拿着排队号码，等叫试镜。 “赵宇？”一个有点面善的人走过来，问了句。 赵宇记起来，他叫刘昂，是他要试镜的这部网络剧的男主角，两人同期进朝阳，不过，刘昂被一个管理层看重，到现在都有不少资源。 刘昂表面笑嘻嘻，对赵宇打招呼：“好久不见，你过来试镜，男二？” 今天根本没有男二的试镜，赵宇听出他话语里的嘲笑，有点无语：“不是男二，是男三。” 刘昂惊讶：“这么都好几年了，你还在演男三啊！” 赵宇脾气也硬，怼回去：“你要是少和管理层出入酒店，估计也没比我好到哪去。” 一句话，踩中刘昂的痛脚，气得他脸色铁青。 赵宇倒是无所谓，他说完，趾高气扬往试镜室里去。 晋晓就在不远处。 她看在眼里，知道刘昂在朝阳娱乐上头有人，赵宇和他交恶，防人之心不可无，最好提前沟通，防止刘昂做手脚。 只是，路晋晓在朝阳娱乐人缘一般，所以不指望和上层沟通，但可以从原小说作者出发。 这部网络剧是由小说改编的，原作者介入编剧选角。 据晋晓了解到，原作者和朝阳娱乐总裁有关系，是挺受宠的侄女，这部名气不高的小说，才有在朝阳娱乐拍的机会。 趁着赵宇试镜，晋晓来到空旷的露台，处理这件事。 她拿到原作者的联系方式，只不过还没拨打电话，却听身后传来一声不大的招呼声： “hello？” 晋晓回过头，身后是一个长发、有点可爱的女生，她穿着泡泡袖裙子，羞涩地笑了笑，小声问：“小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晋晓眉头舒展：“记得。” 妹子“咦”了声：“真的吗！” 晋晓只问：“查理一世最近怎么样？” 妹子本来还不确定，没想到的是，晋晓居然还记得哈士奇的名字。 当即，她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嗯嗯，那次回去后，我就好好训了它，现在它不会再莽撞啦！” 她就是当日在电梯里牵着哈士奇的女孩，那时候哈士奇冲向苏毓，是晋晓一个口哨让它打转。 只不过，当时可惜的是，她问晋晓要微信，晋晓委婉拒绝了。 但或许这就是缘分，他们居然能在朝阳娱乐的大厦里碰上。 妹子比较主动：“我叫楚悦，是编剧，来这里谈工作，你呢？” 晋晓：“路晋晓，是经纪人，等我的艺人试镜。” “哦哦，你是经纪人，在等你的演员，”楚悦恍然，“巧了诶，我的小说今天也有个小试镜！” 倒是挺巧，晋晓问：“是《白雪的季节》剧组？” 楚悦猛地点点头，带着点小自豪：“对，我是原作者编剧！” 她追问：“你带的艺人叫什么名字呀，他来试男三号吗？哦对了，如果是那晚上的人，他怕狗可能不行，这部剧女主养了一条狗呢。” 似乎怕晋晓回得太少，所以，她尽量问了许多。 晋晓等她说完，才说：“是另一个艺人，他不怕狗，”她停了停，“这次男三号的试镜，他下了功夫的，所以，我有一件事想麻烦你。” 楚悦连忙说：“嗯嗯，我懂了，我会让他过的！” 晋晓摇头：“不是，是今天试镜定下来的人，别被改就行。” 楚悦有点惊讶，跟她确定：“就是他没有成功选上男三号，也不改演员，就这样吗？” 晋晓眼睛透着一丝明亮的光：“嗯，如果不能通过，是他做不到，也没必要挤占别人的机会。” “而他会过的。” 一个男三号的试镜，还难不倒赵宇。 直到从露台离开，楚悦还在回想晋晓的一举一动，和任何说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碰到晋晓，她就有冲动的创作欲，以这个人为主角，织造一个属于晋晓的故事。 她想再多了解一点晋晓。 突然，她拍了下手掌，一脸焦急：“糟糕！” 身边跟的助理一吓：“怎么了？” 楚悦十分痛惜，哭丧着脸：“完，我又忘了跟晋晓要联系方式。” 助理拍拍自己胸口，无奈：“你不是确定他是朝阳的经纪人了吗，这样肯定能拿到联系方式的。” 楚悦松口气：“也是，我真是一着急就乱了。” 另一头，试镜一结束，刘昂果然去找他认识的管理层，不过，那个管理层调查了一下，发现楚悦定下所有角色，还声明不能轻易更改。 朝阳拍这部剧，不就是让楚悦高兴吗，管理层当然也管不着。 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试镜结果出来的时候，赵宇满脸兴奋。 这是他第一个拿下的正儿八经的角色，有姓名有台词，还会有部分感情线。 最最最重要的是，片酬一集有几千！ 好多好多的钱哇！ 不进娱乐圈之前，赵宇是完全没想到，自己能为了几千块感动成这样。 进组拍摄后，他找到晋晓，主动给她转5000块：【谢谢晋晓~不过那25天的钱，我就不多拿了。】 晋晓倒也没客气，收下5000块。 赵宇追问：【我明天有一场和男主的戏，你来看吗？期待jpg】 晋晓从脑海翻出明天的工作，除了苏毓的没有其他。 她回：【嗯，我会去看一下。】 她抬起头，对坐在一旁的苏毓说：“明天的拍摄，小陈跟你。” 苏毓：“你又不跟？” 晋晓微挑眉头，好像在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苏毓一手卷着自己挑染浅蓝色的头发，漂亮的眼睛斜看着窗外，语气带着点自己也没察觉的高傲： “你就不觉得这个月，你的工作都轻松了许多吗？” 晋晓侧过身，正对着他。 她直直看着他：“所以，我要对你说谢谢？” 谢谢苏毓这段时间安生了点，没再搞出一些得罪人的事，连累她擦屁股，以至于她的工作轻松了，要对他感恩戴德？ 苏毓噎了噎，他不是那个意思。 但既然晋晓要这么认为，他也没什么好解释的，瘪瘪嘴，嗤笑一声，说：“行啊，你还没对我道谢呢。” 晋晓：“那谢了。” 一句谢谢能换来苏毓的安生，也不是不行。 丢下这句话，晋晓离开保姆车，留苏毓在车里散发低气压。 小陈坐在前排，亲眼看着经纪人和艺人吵架，明明没什么剑拔弩张，但氛围就是非常的不好。 这件事也不难说清，就是苏毓对晋晓有意见，但晋晓无所谓。 两人真是……还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 当然，眼下小霸王生闷气呢，小陈想把自己缩成一团，塞到座位缝隙里，假装没看到刚刚的场景，免得被苏毓的脾气连累。 但苏毓明显不肯放过他：“小陈，你说晋晓是不是错了！” 小陈：“QAQ。” 他只是个助理啊！ 但想到晋晓也无辜，她还给他加薪呢，小陈采用迂回战术：“呃，错呢，是有一点点，不过吧，晋哥也带了好几个艺人呢，所以忙一点也正常……” 苏毓：“我不是最大牌的？” 小陈：“是是是，您当然是最大牌的。” 苏毓冷笑一声：“那她干嘛不把精力花在我这儿，难道我赚的钱不够多？” 小陈心里嘀咕，嘴上没门把，一溜说出来：“多，当然多，但感觉您随时要退圈，根本就是赚个快钱就跑的嘛。” 一说完，小陈心说完蛋，他怎么能把心思透露出来。 要是被苏毓知道他也在物色下家，小霸王会不会立刻解聘他啊！ “赚快钱？” 苏毓重复这三个字。 小陈双手合十：“毓哥你就当我说屁话，都是屁话！” 却看苏毓抿起嘴唇，垂下眼睛，长卷的睫毛盖住一半的眼睛，看起来，似乎在思考什么。 过了会儿，他反问小陈：“所以，路晋晓也这么看我？” 小陈：“不是，没有的事！” “我知道了，”苏毓冷冷地说，“他以为我随时就离开娱乐圈，所以根本就不会往我这里再多放关注，反而去培养两个小湖笔。” 小陈：“……” 晋哥对不起这都是毓哥猜出来的，与他无关啊！ 小陈在心里疯狂祈祷苏毓别找他麻烦，幸好，苏毓再没说一句话。 他一路上，都非常安静。 第二天，苏毓很配合地完成拍摄，一上车，就叫小陈：“走，去赵宇的片场看看。” 小陈：“啊，毓哥您和赵宇不熟，要去探班吗？” 苏毓磨牙：“我说了探赵宇的班？” 小陈这才反应过来：“哦哦，毓哥的意思，是去找晋哥。” 苏毓“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白雪的季节》剧组今天的拍摄地就在P市，小陈持朝阳娱乐的工作证，带着苏毓轻松混到剧组，此时片场中途休息，来往的人不少。 小陈刚想和认识的人打招呼，苏毓突然拉了他一下：“嘘。” 小陈瞬间明白：“哦哦好，我们小小声地来。” 话音刚落，两人就看到晋晓在不远处，她好像在翻看什么东西，苏毓眼疾手快，自己躲在柱子后面，顺便把小陈拉过去。 只看，一个陌生的女孩跟在晋晓身边，两眼似乎泛着光一样，说说笑笑的，很明媚。 小陈：“卧槽，这是晋哥的桃花来了？” 苏毓：“呵呵。” 小陈觉得来都来片场了，不出去打声招呼，总有点奇怪。 就像是…… 他嘿嘿一笑：“毓哥，我们这样做，像不像捉奸啊？” 苏毓：“……” 捉奸个鬼！不是来捉奸的！ 他只是好奇，赵宇又是什么样的情况，什么样的程度，能让晋晓分出多余的精力管他。 片场中途休息结束，苏毓压着帽子，和小陈混到在围观的后勤工作人员里。 那后勤工作人员有的认识他，他就按住嘴唇，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直把那几个女生激动得脸色发红。 新开拍的一幕，刚好是男三号和狗的对手戏。 《白雪的季节》里，这个男三号本来一点都不喜欢狗，只是看到女主养狗，想和女主有共同话题，才假装自己也喜欢狗，还买了一只来养。 男三号和自己的狗狗相处的过程中，从一开始的斗智斗勇、人狗大战，到后来一起看电影，一起跑步，一起过节，听他诉说思念女主，听他羡慕嫉妒男主的耀眼…… 渐渐的，狗狗变成他的伙伴。 直到女主彻底拒绝男三号，那天，男三号迁怒于狗，把狗丢在大街，想要就此忘记这段失败的暗恋。 后来看着天气阴沉，刮大风，下大雨，他良心占上风，迎着大风大雨去找那条狗。 而狗狗，走到两人最初相遇的街角，一直等着他。 原小说里，男三号就被嘲“人不如狗”，估计这一段播出来，也有不小的争议。 但是争议点，也是记忆点。 这一幕拍的就是赵宇找狗的过程。 随着一声“咔”，工作人员制造的风雨齐下，打湿赵宇的肩膀。 他的伞被风吹坏了，拿不稳，他把伞丢掉，从动作里，就能读出他的烦躁。 一开始，刚出门找狗的时候，他良心只是微微不安。 所以，这时候淋了雨，他还知道手搭在额头上，沿着街道找狗。 可是，当他来到他丢狗的地方，看到那里都积攒不少的水时，他心里开始有点慌了。 他家狗狗Lucky最讨厌的就是水，它没有在原地。 在这种恶劣的天气，Lucky会不会出事，它到底去哪里了？ 随着雨水瓢泼而下，男三号心里才生起一种焦灼，这种焦灼里，还有愧疚。 他不应该这么做的。 他一边跑，一边大叫Lucky。 回应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雨声。 他后悔了。 回忆往日相处的一幕幕，这只狗早就不再是他接触女主的工具，但他根本没有意识到。 这种后悔是像涨潮一样，慢慢累积到心口，然后藉由眼睛倾泻而出，倏地，就掉下了眼泪。 雨水打湿赵宇的脸，但他那通红的眼眶，湿润的眼泪并没有和雨水融合在一起，看得人心里一揪。 只期盼着，他能找到Lucky，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 “咔！”导演盯着监视器，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这个情绪很顺，不错不错，准备换场景，到下一条，把Lucky带上来。” 虽然他拍的只是网剧，但他也有拍好剧的想法，这剧的男女主，演技也就那样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男三号身上，有这样的惊喜、 这几乎是他这种小导演，经手过的演技最好的艺人。 不过有点可惜，只是个男三号。 导演心里刚这么想，突然听到Lucky“汪”地一声，朝人群中冲过去！ 这么大一只阿拉斯加，平时脾气都很温顺，突然跑起来，浑身的毛都在发颤，威风凌凌，吓得大家连忙后退。 训犬师拽紧锁链，口头训斥，才让Lucky的情绪冷静下来。 而四散的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一个戴着帽子的高挑男子，帽檐下露出一缕挑染的头发。 “苏毓？” “苏毓来探班，探谁的啊！” 一时片场都有点骚动，苏毓只好轻咳一声，朝晋晓走过去，说：“大家继续。”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也落到晋晓身上。 晋晓笑了笑，说：“苏毓来找我的，给大家带来困扰了。” 几个工作人员连忙摆手：“没事没事。” 被打断节奏，导演虽然有点不开心，不过晋晓都这么说了，就给个台阶下：“你们有事谈，那我们继续拍摄。” 苏毓站在晋晓旁边。 他看着那只大狗，很小、很小的，往晋晓后面挪一下。 晋晓合上手上的白色台本，还给她旁边的女生，那女生也是苏毓看到在开拍前，和晋晓讨论的人。 那女生问晋晓：“你觉得怎么样呀？” 呀？ 苏毓在一旁鸡皮疙瘩直冒。 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妖魔鬼怪。 晋晓想了想，说：“故事可以，不过，术业有专攻，其他的，我不多做评价。” 女生小小叹口气，她突然看向苏毓，“嗨”了一声：“你好呀。” 苏毓突然有点印象了，她就是10楼的哈士奇主人。 他本来不想回应，不过，看到晋晓，他就“嗯”了一声。 总得给晋晓点面子。 和楚悦告别，晋晓和苏毓小陈回到车上，她问苏毓：“有事吗？” 苏毓无语，没事就不能来找她了？ 晋晓真的偏心，赵宇让她探班，她就去，反正谁都重要，就他不重要。 而且，刚刚看了赵宇的演技，虽然苏毓没接触过演戏，鉴赏能力还是有的，看得出，赵宇完全驾驭住他演的那个角色。 苏毓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如果张瑾、赵宇的机遇跟得上，用不了多久，他自己就快是晋晓手里最不赚钱的艺人！ 苏毓想到此行的目的，抿抿嘴唇，克制了一下自己。 他喉结动了动，半晌，说了一句：“我想在圈子里走下去。” 晋晓似乎料到他会这么说，一点都不惊讶：“哦。” 苏毓：“……” 就这反应？ 啊，没错，不然他还要晋晓什么反应呢？ 抱着他狂乐吗？ 现在，晋晓可是有上升期的张瑾，和有潜力的赵宇，一点都不稀罕他这种只会唱跳的选秀爱豆。 苏毓静静呼吸片刻，又说：“我不是来赚快钱的，你懂？” 小陈说的没错，他确实一直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因为他知道，他身后是苏家，离开娱乐圈，他也是个大少爷，虽然是身份不好看，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身份。 他倚仗这个身份，为所欲为。 却忘了，他当初毅然进娱乐圈，就是不能接受这个身份。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是一个背叛婚姻的存在。 他早该想清楚的，直到一次次的，从晋晓行动中读到她因他的无所谓，而对他无所谓，这才慢慢明白。 此时，晋晓侧过脸，似乎在分辨苏毓话里的真伪。 “可是苏毓，”她一笑，问：“你能长久待下去的资本，只有一样。” 苏毓愣了愣：“是什么？” 晋晓：“脸。” 苏毓：“……” 第32章 第32章 经纪人 “你的唱跳没有短板, 你糊弄甲方，到处发脾气，你却没糊弄粉丝。” “但是, 你以为粉丝追逐你的是为什么？” “你目前所获得的成绩，和你这张脸关联性，达到百分之百。” 直到苏毓把自己整个人摔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晋晓的话，还回响在他耳畔。 她说话的时候有一个小习惯，每个字都很清晰, 标点的停顿有点明显，好像在冷静分析, 又好像只是在告知他事实。 当时在车上，他反驳晋晓：“我爹妈送我的脸，就不能利用？” 他不觉得他的容貌出众，有什么问题。 刚参加选秀综艺, 他就成为全场的焦点，在“花瓶”之类的言论还没泛滥之前，他又表现出不俗的唱跳功底。 从此, 他顺风顺水, 成为十人限定团里的c位，得到许多在娱乐圈打拼多年的人，都没有的邀约、代言、演唱会…… 他其实也有点倦了。 这个名利场，不过如此。 此时，听到他的话，晋晓只最后再说一句：“拿脸当敲门砖，不会是长久之计。” 在这个圈子里, 最不缺的就是源源不断的新面孔。 苏毓沉默了。 他也能察觉，刚出道那会儿，是他声名最盛时，热搜是他的名字，地铁上是他的广告，杂志销量一飞冲天，他代言的牛奶会被一抢而空…… 现在，当然不差，“流量”还是偏爱他的，但他就是徘徊在“选秀艺人”、“偶像”的区域，没有再走出去过。 但是下一任选秀，又快要到来。 当资本发现在他身上榨取的利益不够期待后，就会去捧下一个新人。 这圈子的新旧更替，快得让人难以想象。 所以，晋晓看得很透彻。 不是他说他想留下来，她就会感恩戴德、欢天喜地，他至少要有拿得出的长处，拿得出的作品。 但这不会让苏毓有一点点退缩。 他觉得，有意思了，他要想方设法在这个区域留下来，成为金字塔顶尖的人。 让晋晓知道，他不是只有脸。 十二月，P市刚下雪的季节，这个月的七号，网络上有两件事上热搜了，一件事，是《Dang》的决赛，张瑾只获得第二名，与第一名失之交臂。 第一名给了一个表现还可以，但名气一直跟不上的选手。 《D》的粉丝，张瑾新增的粉丝，全不服这个结果，乐易视频的各方面账号都被冲，第一名得主的粉丝也入场。 【请问评委的眼睛是被眼屎糊住？谁都看得出张瑾跳得最好，谁都知道张瑾人气最高，临到最后搞这一出，潜规则有意思？】 【众筹给平台和《D》评委买眼镜带我一个。】 【张瑾刚火哪来的死忠粉，都是水军吧？】 【纯路人，觉得第一名聂季同跳得很不错，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吧？】 【眼睛不要可以捐给别人。】 …… 热搜挂了半天，这是乐易视频要的效果，只要是热度，就是好事。 而张瑾也收获一批欣赏他实力，又惋惜他没得到第一名的妈妈粉。 但张瑾对这件事并没有遗憾，因为事先晋晓就和他推断过，平台处于多方面考虑，会把他安排到第二名。 如今，他只能夸赞晋晓的敏锐度。 热搜的另一件事，是苏毓的十人团解散，苏毓正式成立个人工作室。 当然，苏毓的粉丝们喜闻乐见，终于不用自家哥哥带其余九个了。 【耶，苏毓自己开工作室，非常棒！】 【我们家哥哥是事业型~】 与此同时，赵宇演出的小成本网剧，《白雪的季节》在视频网站播出。 这部剧表现不温不火，虽然不是正面朝地地扑街，但也只上过两三次买的热搜，最终，在豆瓣拿到69分的成绩。 短评最高赞，是一个看了不少电视剧的账号： 意外发现的电视剧，剧情还蛮有意思的，故事是好故事，但男女主演得很尬，情绪很不到位，支持我看下去的，估计是舔狗男三号吧…… 还有人评：谢谢，已经把男三部分剪出来，希望警醒我弟，不要学他。 赵宇的微博多出近六七百条留言：【小哥哥，祝你现实生活愉快，不要再做舔狗了。】 【看你告白被拒那一段真的有点心疼。】 【别丢狗了，做个好人吧……】 虽然赵宇的评论数不多，但男女主的微博，也只有千来条评论。 他一个男三号，又不是戏份更多的男二，有这种待遇不多见。 赵宇是个小话痨，低着头把所有评论看了一遍，甚至还手动回近百条评论，可以说，是很没事找事。 这一部剧划上句号，但赵宇的演艺事业，只翻开第一页。 剧刚开播，楚悦就在微信上找晋晓：【上次给你看的那个剧本，我写到完结了，也咨询专业老师的意见~在朝阳娱乐过稿啦！这次导演是林业成林导演，预算比上部剧高好多呢！ 】 晋晓回想楚悦为此付出的努力，笑了笑，回了句恭喜。 楚悦又说：【男主角有推荐的男艺人吗？其实，我是想让赵宇来试试的，你觉得呢？[可爱/cp]】 晋晓记得当时看到的剧情，这是一部仙侠修真剧，是国人喜闻乐见的题材，并且，剧本写得真不错。 楚悦很有自己的想法。 晋晓回她：【我先把剧本给他。】 她想了想，又问楚悦：【你剧本里，那个容貌昳丽逼人的反派，外形是照着苏毓写的？】 这次楚悦的名字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时间有点长。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还想和你当面商量的，还是你厉害，一下看出来了，就那种玩世不恭，不把所有事情放在眼里的反派，气质和苏毓很像的角色。】 【冒昧问一下，苏毓能接吗？】 楚悦心里也没底。 这个角色，确实因为苏毓，才有的灵感，放眼整个娱乐圈，符合反派的这个年龄、这个描写，估计只有苏毓驾驭得住。 楚悦只是借着朝阳娱乐的资源，在完成自己的梦想，可惜拍出来的戏，反响都平平，没什么说服力。 但苏毓的咖位摆在那，只接网络剧的男二反派，不知道是否合适。 就在她打完这一行字，捂着脸叹气时，晋晓那边发来两个字： 【可以。】 听说是大网络剧里的男主，赵宇呆了，然后才兴奋地点头：“好，我完全可以接受！” 晋晓：“和你对戏的人是苏毓。” 赵宇：“？” 苏毓名气是远超他的，赵宇更高兴了：“有他在，我们不是至少能保证这个网络剧不会太没气吗？” 这倒是流量艺人最明显的好处。 不过，晋晓想让苏毓来，并不是冲着他的流量。 楚悦考虑得没有错，一个网络剧的反派男二，还不够给苏毓的。 但是苏毓在瓶颈。 他现在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有电视剧男二号找他，有大制作的男一号找他，但他都没接。 不是角色不合适，就是他对角色没兴趣，亦或者，明知自己驾驭不住。 所以至今为止，他还没接过任何剧。 不破不立，这网络剧，来得正是时候，能磨练苏毓的演技，也能成为他转型的基石。 当他在练舞室接到晋晓的通知，让他出演一部朝阳内部的网剧、中的反派时，差点气笑了。 苏毓一个电话打给晋晓：“你在和我开玩笑？” 晋晓那边只回：“你要是觉得是玩笑，那就是玩笑。” 这个角色，她可以帮他拒掉。 要是晋晓和他据理力争，说什么“这个角色多好”“这个角色多适合他”，那他肯定不会信的，但她根本没打算说服他。 苏毓反而冷静下来。 苏毓发现自己好像也有点习惯她的处事风格。 虽然只是一部网剧，但他的这个角色是高光角色，只要好好拍，就不会出错。 作为他的荧幕初形象，也不是不行。 他捏捏眉间，说：“你都帮我接下来了，我还能说什么？” 他答应了，只是话语里还有些刺。 不过这些刺，在看到完整的剧本，都被磨没了。 他干了一件不符合爱豆身份的事——熬夜看剧本。 第二天，小陈来载他时，看他脸色有点困倦，问：“毓哥，昨晚没睡好啊？” 苏毓：“嗯，昨晚没睡。” 小陈简直大惊失色：“今天是粉丝见面会啊！” 还好毓哥熬夜不水肿，也没留黑眼圈，不然等等可就难办了。 作为偶像，粉丝都是女友粉，脸不好看了一点点，都是不行的，夸张来说，甚至还会有粉丝脱粉回踩。 苏毓只觉得什么见面会、演唱会、直播、代言……都索然无味。 他脑海里，只有那个故事。 它以画面的形式，一幕幕地闪回。 他到现在，才终于明白晋晓为什么会为他接下反派的角色，这个角色也是整个剧本的核心角色，好像就是照着他的模子写的。 如果他能演好…… 刚想到这个层面，苏毓就有点疑惑，他能演好吗？ 那么复杂的反派，他又是第一次接触演戏，能演好吗？ 不过，晋晓早就帮他处理好了。 “结合进组的时间，我帮你报了一个月的表演课，”晋晓帮他修改行程，语速略快，“每天下午五点开始，晚上十点结束，尽量把工作都留到早上。” 苏毓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但他知道这是必经之路，回：“好。” 接下来，他接受了他出道以来最集中的训练，白天是平时的体能训练，有通告上通告，晚上，还加上晦涩的表演课。 很累。 可这比他这一年来的任何时候，过得都充实。 这期间，他拍了定妆照。 古装这种东西，是很吃颜值和适配度的，其实苏毓定妆照之前，大家都有点怕他太漂亮，结果没想到，格外合适，甚至是惊艳。 当即化妆师就惊叹：“真的是老天赏饭吃。” 苏毓却只是歪歪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光有颜值，还是不够的。 定妆照一出来，网上就又卷起一阵风波： 【一起期待《天剑风华录》！】 【毓哥居然当反派嘛嚯嚯嚯有点期待！】 【hello，赵宇是谁？配越过苏毓当男主？】 【好笑哦，我抠遍整个互联网，才找到赵宇演的一个舔狗男三号，他这是有哪个大佬背后撑腰，这就演男一了？】 【虽然我宇超级糊但是请楼上苏毓粉积点口德谢谢QAQ】 【赵宇粉丝好卑微，哈哈哈！】 【srds，这年头什么偶像都能去演戏，内娱没救了。】 【嗯老实说，就别期待流量演戏了吧，这年头被雷到的暴击还算少吗？】 …… 苏毓的加入，让《天剑风华录》在网上话题度直线上升，而他一直没空关注网上消息，等他进组，才发现男主角就是赵宇。 晋晓手下的又一个小艺人。 赵宇在剧组里，已经开拍了半个月。 他一身黑色长袍，让他身上有一股侠客感，把片场也混成江湖，很吃得开，见了谁都能笑眯眯打招呼，反观苏毓的古装，漂亮得宛若不谙世事的贵公子，实则藏着毒蝎般的狠，在片场也是自带制冰机，不和其他人打成一片。 楚悦在一旁有点激动：“对对，我要的主角和反派，就是这种感觉。” 剧组里不管年轻还是演老一辈的演员，都是实力派，赵宇也在这半个月内，演技被大家认可。 除了苏毓。 他是大写的“流量代表”，穿插在这里面，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刚好，这部剧的导演林业成也是一个出了名的抠细节狂魔，他以前是拍电视剧的，第一次拍网剧，也用电视剧的心态和规格去拍。 以至于苏毓第一条戏，就NG了5次。 导演说戏有点累了，摆摆手：“演员休息一下吧。” 苏毓黑着脸，到在一旁坐下。 他拥着狐裘，细白的绒毛扫过他的脸颊，鹅绒一样的卷长睫毛半压着，秾丽的眉眼，有种脆弱的感觉。 和角色像是像，但是到了镜头前，他倨傲的眉间，好像在说他不是反派，而是苏毓。 他的个人风格还是太扎眼。 小陈拿着温热的毛巾过来给他暖手，化妆师为他补妆。 现在是一月中下旬，北风见着摄影棚的缝隙，呼啦啦地灌进来，他却不觉得冷，只觉得烦得慌。 赵宇抱着道具剑，蹲在他身边，他嘴里咬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薅来的枯草，像一个江湖剑客，说：“没事，第一次拍戏，别着急。” 苏毓并不想和他说话。 不远处，晋晓在监视器前，和导演反复看苏毓被NG掉的5条。 两人都不由看着她，在这样的冬日里，她穿得不算多，一件卡其色长风衣很好地修饰她身上的线条，内搭是黑色职业装，衬衫的扣子扣到最上面。 她垂着眼睛，全神贯注的样子，格外令人安心。 好像只要她能看出苏毓的问题，一切就迎刃而解。 赵宇一边望着晋晓，一边叨叨：“你要知道，晋晓帮你接下这个角色，是一定有道理的，我现在梦里都梦到我们这部剧火了，通稿满天飞呢！” 小陈也附和：“我们晋哥让毓哥演的，那肯定不会差。” 苏毓：“……” 他觉得赵宇心里没点数，他是需要为火不火愁的人吗？ 还有，赵宇什么时候和晋晓这么熟，都直接叫名字了？ 赵宇撑着下巴，长吁短叹：“当时晋晓问我要不要出演这部剧，我就知道机会来了，再加上有你，就是保底，所以我的心态特别轻松。” 苏毓意识到什么，突然打断他的话：“等等，晋晓问你要不要出演？” 赵宇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对啊，怎么了？” 苏毓舌尖抵了抵上颚，冷笑一声。 行，晋晓给赵宇选角色，是“问”的，给他选角色，是先确定下来，再来通知他。 好像他的意见就不是意见。 苏毓日常气成河豚。 赵宇还不知道自己是反向调解，话讲到一半时，正好，晋晓离开监视器，朝两人走过来，风吹着她的衣摆，贴着她大腿，看起来有点肃然。 苏毓心里虽然冒出个疙瘩，各种不舒服，不过，他潜意识里知道，是他过去的许多行为，导致晋晓对他现在的态度。 所以，他不会把情绪表露出来。 眼下，这一幕戏怎么都拍不好，苏毓不是不烦恼。 他以为他学了一个月的表演课，至少能驾驭住一部网剧，但一到镜头前，还是缺了点东西。 学归学，实践的第一步，却总比想象中要难。 他已经预见晋晓会怎么说他。 无非就是“要好好演”“放不下爱豆的心态就不会有进步”，行了吧，一猜就出来。 所以，在晋晓开口前，他调整一下坐姿，低头翻看手机，不自然地说：“知道了，我会注意心态的。” 他一直盯着手机，但手机界面上的字和消息，一个都没看进心里去。 只不过，预想中的指责没有出现，很突然的，他感觉到头套被轻轻碰了碰。 他抬起头，晋晓就在他一旁，弯起眼睛。 因为他坐着，两人之间有身高差，她的手只在他头上留了半秒不到，就撤下来，一点都不会让人感觉冒犯。 她点了点头，微微笑着，说：“没事，林业成导演比较严格，你的那部分我看过了，其实可以。” 这笑意没别的意思，只带着一种宽容、平和的感染力。 苏毓用力眨了眨眼眼睛。 他不喜欢她这样的笑，会让他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他放在袖子下的手指摩挲着，喉结上下动了动，低低地“哦”了一声。 晋晓又说：“我跟导演说了，那条先不拍，换一条让你更能进入状态的。” 苏毓的耳根子好像被火轻燎了一下，又热又有点痒痒的。 不经意间，红成石榴色。 正好这时候，楚悦又走过来：“阿晓，你看这里的台词怎么改会更好一点？” 晋晓接过台本。 虽然她曾说过术业有专攻，不过楚悦还是喜欢找她商量细节，因为她每次都能从晋晓这里得到最正确的答案。 晋晓注意力到台本上，就和楚悦一边说，一边往一旁走去了。 晋晓一走，赵宇立刻羡慕：“哇，感觉晋晓还挺关照你的，居然还摸摸你的头呢。” 苏毓没好气：“说话就说话，干嘛碰头。” 他心里却瞬间雨过天晴，那之前凸起来的疙瘩一下被铲平。 没错，晋晓能找赵宇商量要不要接角色，但为他直接接角色，这不是特殊对待吗？ 苏毓难得勾了勾嘴角。 休息时间一过，拍摄紧锣密鼓又开始。 这回苏毓没有负担了。 他反复回想这个角色的生平，反复揣度剧本里那些小细节，细致到连说一句话，要转动手上扳指几次，都回到他脑海里。 这个反派，是他愿意去演绎的另一个他。 而这一次，他终于顺利地过第一条戏。 有一就有二，慢慢的，苏毓的状态越来越好，而且一到和赵宇的角色对上，两个人的戏感一下子到巅峰。 副导演：“咔！很好，今天辛苦大家了！” 等副导演说出这句话时，天色早就暗了。 散场之后，苏毓卸完妆出来，就看晋晓和赵宇，还有张瑾也在，他们都在等他。 “这是……”苏毓皱皱眉头。 张瑾腼腆一笑：“听说你们两人在演同一部戏，我来探班。” 苏毓点点头。 不过，他想他和张瑾可没那么熟。 但他们都有共同的经纪人——只看晋晓也笑了笑，说：“今晚一起吃个饭吧。” 他们把吃饭地点定在影视楼外的一家火锅店，张瑾、赵宇一坐下来，也不用自我介绍，尤其是赵宇很自来熟，饭桌上，大家熟络起来。 喝了半瓶啤酒，赵宇一拍大腿：“要不是晋晓，我现在指不定搁哪个剧组当群演。” 张瑾也放开了些：“是呀，要不是晋哥，我也还在商演……” 说着，两个人一齐看向了苏毓，苏毓：“？” 他要怎么回，要不是晋晓，他早就回苏家继承千万家业？ 不过赵宇先反应过来：“哦对了，苏毓没我们这样的经历，不会懂的。” 张瑾跟着：“确实，确实。” 苏毓：“……”这就搞内部小团体了？ 看着几人谈话，晋晓忍不住弯弯眉头，笑了笑。 可能因为喝了啤酒，她眼尾有点微红，像是玫瑰花汁液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抹开，格外漂亮。 赵宇“咦”了一声：“晋晓你真该多笑笑啊，你多笑笑，这男一号估计就是你的了！” 晋晓回：“并不是长得好看就会演戏，我也有不会的范围。” 赵宇：“少来，那那次谁和我对戏啊！” 张瑾也说：“我觉得晋哥真的很强，你们记得我表演的《当歌》吧，有一部分就是晋哥跳了一下，让我改的！” 苏毓站着醋吃牛肉片，酸溜溜的。 晋晓还和赵宇对戏呢，晋晓还教张瑾舞蹈呢。 那晋晓对他做了啥？ 送警局这种事在这里说出来能攀比吗？ 就在苏毓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时，一双公筷过来，夹了几块牛肉放到他碗里，他抬眼，晋晓收回公筷：“吃吧。” 苏毓的心情顿时就好多了。 赵宇忙说：“我也要吃！” 晋晓夹点过去，不厚此薄彼，也夹了点给张瑾。 赵宇举起啤酒：“跟着晋晓，我们仨肯定能越混越好！一直！” 张瑾紧跟其后。 苏毓虽然觉得蠢死了，但也微微举了举啤酒。 而本来他们以为晋晓不会凑这个热闹，却看她也举起啤酒，碰了碰： “嗯，会越来越好。” 她总是言简意赅。 不过在场三人，都知道，这不是空头支票。 不过当晚，一个圈内小号却爆出一个料： 某S姓选秀出身的男爱豆其实是豪门独子，但他妈妈是那啥，身份很尴尬，那什么大家都懂的，来娱乐圈真的是来玩玩的，估计再一年就回去继承家业，粉丝粉了个破坏人家婚姻的结果，真不值。[小黄人跪地jpg] 第33章 第33章 经纪人 这个圈内小号爆过不少真料, 比如上次，一线大花离婚，就是它先透的风, 当时还被大花粉丝撕到上热搜。 粉丝都期待大花发律师函，结果反转来了，隔天大花发微博，没辙，真离婚了。 现在，它爆的料被称为“吃瓜风向”, 这条深夜微博一出，立刻引来一大片吃瓜人： 【某S姓选秀出身的男爱豆？苏毓？】 【如今选秀火的S姓男爱豆只有他。】 【什么意思, 私生子？】 【课代表来了：苏毓是诚盛科技的苏家的私生子，老妈是小三，他来娱乐圈就是捞金的, 粉丝喜欢的是个小三之子, 提前替粉丝yue了。】 【不是, 诚盛科技欸, 我的妈, 从小一直看到的企业名字, 居然不是国企吗？】 【期待苏毓《天剑风华录》, 抱走不约谢谢。】 【造谣诽谤是违法的哦, 我劝楼里黑粉不要跳得太厉害。】 【笑死, 只是说某S姓选秀出身的男爱豆，某人的粉丝就急哄哄上来对号入座, 怎么的, 发现你家哥哥是小三的孩子受不了了？】 【楼上你妈螺旋升天】 …… 一晚上的时间, 足够这条爆料发酵, 第二天一早，流量上来，它直接上热搜。 苏毓觉得小陈看他的目光有点怪。 偷看苏毓被发现，小陈连忙调整视线，过了一会儿，小声说：“毓哥，你放心，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虽然毓哥嘴巴毒，脾气不好，有起床气，还爱迁怒别人，但是小陈相信，小三之子都是传言。 只是苏毓：“？” 他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昨晚上，他们四个人吃完火锅，苏毓喝了啤酒，有点难受，他的酒店在市区，离这里需要开车，晋晓怕他车上吐了，直接让他留在剧组的酒店。 不过剧组订的酒店没有空房了，他们只有两间，一间是赵宇的，一间是晋晓的。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赵宇和张瑾凑合着一间，他和晋晓一间。 他就是和晋晓睡一间，也只是睡沙发，清白什么的有什么问题吗！嗯？ 不对，两个大男人住一间房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是谁透露给小陈这个妈妈桑的！ 苏毓咬牙切齿：“不准乱说，乱说你就死定了。” 小陈悚然：“我、我知道了！” 完全没在同一个聊天频道上的两人，竟然达成某种心照不宣。 而从进组后，苏毓就没上过微博，因为赵宇有一次无意间说过，上微博这种社交软件，容易被分心。 因为好不容易开始把握角色，他并不允许自己脱离。 朝阳娱乐公关团队和晋晓联系时，苏毓裹着毯子，半晌没动。 虽然是大冬天，但要拍夏天的戏，他会一声不吭换好轻薄的夏衣，撩起花纹考究的长袖，吃冰葡萄。 一下戏，就这样了，但只要一入戏，他脸上的表情又可以像沐浴着夏天的暖风一样轻松。 晋晓看了看他，对电话里说：“对方拿不出证据，我们就不要有动作。” 这条消息发得出来，背后一定有苏家的推动。 他们是要苏毓回去，但不是要和苏毓断绝关系，所以肯定留有一线。 只要抓住他们这个心理，对这种消息，没什么难处理的。 果然，晋晓这边硬撑三天没回复，那个圈内小号自己删了微博。 而苏毓即使再活成山顶洞人，也敏锐察觉什么，问晋晓：“网上有关于我的消息？” 晋晓：“坏消息。” 苏毓：“那不听了。” 他随意地打着游戏，现在他最重要的任务是演好这部剧，其他的，晋晓会帮他处理好。 在剧组里，与他对戏的，都是比他有经验的前辈。 随着时间过去，片场即使有演员再看不起他选秀出身，也不得不承认，苏毓应该能转型成功。 就这样，剧组到大年三十，都没有休息。 大年三十早上收工，剧组给所有人放三天的假期，虽然短暂，但也可贵，算着家人吃完了年夜饭，赵宇才回家的。 老妈看他，又无语又无奈：“瘦了，非要去吃这个苦。” 赵父直接板起脸，不理他。 赵宇嘻嘻笑着，没说什么。 正好电视上，张瑾上省台春晚，赵宇的姐姐紧盯着电视：“阿瑾真的好帅哦。” 赵宇点点头：“嗯，不过，我觉得他本人的气质要更偏向于大男孩。” 姐姐：“你见过他本人？” 赵宇说：“我们俩同个经纪人呢，还一起吃过火锅。” 姐姐笑起来：“切，你就吹吧，你就一三十六线，有什么资格和张瑾一起吃饭哦。” 赵宇：“……” 从小到大他就习惯他姐的冷嘲热讽，不过现在，他是有照片为证的——他调出那天一起吃火锅的照片，给他姐看：“喏，你说是不是张瑾。” “卧槽，”姐姐两眼一亮，“张瑾好清秀啊，原相机？” 赵宇立刻收回手：“你不是觉得我在吹？” “切，”姐姐盘腿在沙发上吃瓜子，“得了吧，拿一张合拍就到处炫耀，我也会啊，等我去当张瑾的站姐，就能拍很多张了。” 说着，姐姐又给他的事业泼冷水：“你那什么天剑剧组，苏毓给你做男二？我真是笑死，这剧估计得糊。” 赵宇：“我和苏毓也是同个经纪人。” 姐姐：“哦，合着全天下明星都和你同个经纪人？” 说完姐姐不再理赵宇，因为张瑾的节目开始了。 他的节目排在中后段，春晚直播过程，就有不少网友搓搓手等他带来的表演《黑夜》。 这一段舞蹈是西方古典和中式古典的结合，柔韧、力量，每一分都要恰到好处，而这些动作在张瑾身上，被放大无数倍，只是隔着屏幕，就能感觉到那种气势。 就连时常看话剧的赵宇的老妈都感叹：“跳得很不错。” 舞蹈结束，张瑾又很自然而然地冲上热搜榜单。 有艺术大学的老师直接称：这是我看过最好的《黑夜》，没有之一。 张瑾就像一颗明珠，每一次表演，都是重新擦拭灰尘的过程，越来越耀眼，也越来越让人难以忽视。 可以说，他是近半年以来，唯一一个靠单项实力，就带来如此大流量的艺人。 赵宇姐姐激动地把张瑾的表演截成一帧帧，还有动图怼到赵宇面前：“你有没有他这种实力啊，你会不会啊，你这个三十六线艺人。” 赵宇气哼哼一笑。 他划开通讯录，找到张瑾：【兄弟你不是不回老家吗，来我家找我玩呀。】 张瑾回：【可以吗，不会打扰到你家人吗？】 赵宇：【怎么会，我家里人都很喜欢你，哦对了，我姐最喜欢你，但……】 张瑾：【？】 赵宇：【但我姐智商只有三岁，大年初三是她的生日，我希望她见到你能很开心，能收到你的礼物，你不介意吧？】 张瑾想不到赵宇家有点复杂，满怀爱心地发了个：【好，交给我吧！】 …… 大年初三，赵家门铃响时，是赵宇的姐姐去开门的。 她趿拉着拖鞋，手上抱着一个抱枕，一边开门，嘴上还问：“谁呀？我爸妈不在家哦。” 结果拉开门一看，那个她刚刚为他在超话打卡，在街舞新势力专区打榜的大男孩，出现在她面前，不是隔着屏幕，而是真人。 他脸上没有带妆，是很纯净的大男孩模样。 只看，他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你好呀，你是赵宇姐姐吗？我是张瑾，来找赵宇。” 赵宇姐姐懵了几秒，结巴：“张、张张……您好！请、请请请进！” 她还在天旋地转中，她的偶像从身后拿出一堆礼盒，然后，专门分出一只递给她：“新年快乐！” 姐姐呆呆地接过礼盒，魂魄像是在天外飞一圈又回来，快乐得天灵盖直发麻。 天啊，她偶像来她家拜年，还给她准备礼物！ 赵宇姐姐快被感动傻了，连忙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礼物。 哦，看这明快的色调，哦，看这可爱的卡通，哦，看这有趣的礼物…… 嗯？小猪佩奇礼盒装？ 便看这时候张瑾还对她笑了一下，举出一个大拇指：“你很棒棒的！” “呃……”姐姐持续懵逼，“我很棒棒……” 张瑾：“嗯嗯，很乖！” 姐姐：“……” 当天晚上，张瑾礼貌地拒绝赵宇老妈的邀饭，他走了后，赵宇终于挨不住来自姐姐的迫害，一边大笑着躲拖鞋，一边说： “哈哈哈我招了，因为张瑾以为你只有三岁啊！” 姐姐把这件事PO到论坛： 无语子，我弟和张瑾认识，为了报复我说他是三十六线，居然骗张瑾我智商只有三岁，害得张瑾来我家拜年时，给我带了一个小猪佩奇礼盒装！ 配图就是那个礼盒装，还有张瑾离开赵家时挥挥手的笑脸，最后是便利贴上，张瑾清秀的字迹：生日快乐，新年快乐，要永远开心哦！ 姐姐声泪俱下：呜呜呜第一次收到来自偶像的礼物居然是小猪佩奇！呜呜呜呜！偶像还对我说“你狠棒棒”，我居然没反应过来，我怀疑他眼里我就是个弱智。 1L：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2L：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3L：心疼楼主哈哈哈，不过三十六线？三十六线怎么会和张瑾认识啊。 楼主回3L：不知道，他最近刚演新角色，可嘚瑟了。 4L：楼主好惨，张瑾火也是这半年吧，他以前当然也会认识一些朋友啥的，羡慕楼主，我也想要小猪佩奇礼盒呜呜呜。 5L：我怀疑楼主是来凡尔赛的，是小猪佩奇不配吗？ 6L：大家不要忘了，这个人的关系要好到能够让张瑾去他家拜年呢。 7L：同个经纪人下的？ 8L：不是，你们留意到没，赵宇家境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欸。 强大的网友立刻通过赵宇姐姐言语里的蛛丝马迹，结合之前有人拍到一行人吃火锅的画面，推断出，这个三十六线就是赵宇。 张瑾赵宇一起上了热搜。 连带着，那天晋晓他们一起吃火锅的照片也被带上热评。 有网友疑惑：【这其他三个我都认识，最后一个帅哥居然是经纪人吗？】 【欢迎进娱乐圈，不要浪费这张脸了！】 【啊，禁欲系帅哥我爱了！】 还有人点出：【他运气不错欸，能带张瑾和苏毓这样的艺人。】 【也不是运气问题吧，我听说张瑾以前在团里就没有名气，还有扭跨事件，总之挺惨的。】 …… 网络上热热闹闹的，现实里，苏毓戴着一顶鸭舌帽和口罩，在超市往购物车装东西。 他捂得挺严实，但身高气场摆在那里，还是会让人一眼注意到他。 几个女生站在称重零食区偷看苏毓，交谈声不断。 苏毓假装没留意，推着购物车走到收银处，正要结账，一旁一辆购物车也推过来，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一起。” 苏毓回头一看，身后的正是晋晓。 她扎起中长的头发，耳边偶有碎发，戴着一双金丝平光眼镜，一身黑色长风衣，白色内搭与黑色裤子，怎么看怎么像精英。 在苏毓愣神时，她已经把钱还完了：“今天我请客。” “谢了。” 苏毓没和她客气，拿起购物袋往里面装东西。 回程路上，P市本地没有往日热闹，街道都安静许多，天气有点冷，晋晓嘴唇畔散开淡淡的白雾：“苏家找你了？” “唔，”苏毓说，“是。” 早在大年三十，苏家就尝试和他联系，还拿抚养他的老管家出来说事，想打感情牌。 但苏毓巍然不动。 不过这两天，他留意到他好像被人跟踪了，所以刚刚才会折到超市买东西，想把那些人耗走。 却等来了晋晓。 晋晓怎么会在？ 他心里是有点疑惑的。 苏毓张张口，想说什么，最终还没来得及说话，空旷的路面上，两辆黑色的车前后停下，车上下来一群穿着黑色衣服的保镖。 看起来倒很有势头。 苏毓面露防备：“干什么？” 为首是个穿着中山服的中年男子，他眉宇间和苏毓有一点像，但是因为常年绷着脸，额间长出两道皱纹。 他看着苏毓，尽量平和声音：“苏毓，玩够了就回家吧。” 这人就是苏毓的父亲。 苏毓觉得好笑：“我没有在玩，我不回去就是不回去，你能怎么样，还想绑架？” 苏父皱起眉头，好像没想到自己儿子这么难管教。 他轻轻挥了挥手，那几个保镖就慢慢靠近苏毓。 粗略一看，这里头至少十个人。 苏毓有点紧张，他没什么和人打架的经历，何况晋晓还在，不知道会不会连累晋晓。 他回过头对晋晓说：“不关你的事，你先走。” 晋晓：“……” 她把一手提着的购物袋，放到苏毓怀里，苏毓一愣，却看她轻轻解开袖子的扣子，双眸冷冷，对那些人说： “苏毓是我的艺人，请你们不要不顾他的意愿，限制他的自由。” 她一字一句，讲得很有礼貌，还用了“请”字，但态度很强势。 苏毓看着她挡在他面前，忽然想到老鹰捉小鸡这个小游戏，晋晓就像那只老母鸡。 被自己的想法好笑到，苏毓不自在地咳了咳。 虽然他不想连累晋晓，但被人保护着，感觉怪好的。 苏父看着晋晓，他记得，就是一个带苏毓的小人物，没什么本事。 那她就没资格挡在他们父子面前。 保镖和晋晓同时动起来。 却没想到，下一刻，他们会被晋晓一个人碾压！ 她姿势矫健，动作很快，利落干脆，又飒又猛，根本不给保镖们反应的时候，一个个撂倒他们。 这种打斗，每一下都是实打实的，结合美与力量感，有种原始的野性。 陷入打斗风格里的晋晓，和平时的翩然绅士的姿态，完全不一样。 就像猛兽狩猎，她以最快的速度，最快的反应能力，最快的攻击，处于食物链的顶端，带着碾压的力量。 飓风一样，撂倒最后一个人，晋晓简单地拍拍手上的灰尘，却深深地看苏父一眼：“法治社会，别把以前的陋习留下来。” 法治社会四个字，她强调了一遍。 苏父怔了一下，倏地脸色铁青。 近一阵子，诚盛科技收到的一些复印本，上面有一些举报材料，够苏家喝一壶的。 找不到是谁寄来的，寄件的人好像并不为谋财。 苏父心里惊疑，难道是这个小子做的？ 他绷着脸，没有再强调让苏毓回去。 而苏毓全程站在晋晓身后，惊异得瞪大眼睛。 靠，晋晓居然会格斗？ 他还真的是变成小鸡，被保护起来了。 他目光熠熠地盯着她，莫名发现，她以前只是不理他，而没有动手打他，已经是对他的仁慈。 看看看，这就是对待外人和对待自己的艺人的区别。 他忍不住扬起嘴角，精致的五官微动，嘴角调整到一个心情很好的弧度。 眼下，看苏父一言不发，苏毓落下一句看似轻飘飘，实则直捣苏父心窝的话： “你知道吗？要是我妈还活着，是宁愿我死在外面，也不会被苏家收养。” 苏父：“你……” 苏毓跟着越过那些保镖，对那个名义上是他父亲的人，不再看一眼。 晋晓像没听到他这句话，没说什么，只是主动拿过他手上一个购物袋。 两人往苏毓的住处去，一到小区里，苏毓就扯下口罩，长长的松了口气。 晋晓没有任何探知欲，一句话也没有问。 倒是苏毓，见她没有问，反而有点想告诉她。 想干就干了，他嗤嗤笑起来：“我妈是生我时难产死的，我从小生活在爷爷……也就是苏家的老管家家里。” 他以为他是老管家的孙子，直到后来，无意间从母亲的遗物里，发现她藏得很深的信。 那时候，他才拼出一个父辈的故事。 他母亲不是自愿跟着苏父的，在知道苏父有妻子时，母亲就提出分手，只是，苏父一直不肯放手，女人反抗不得，被迫怀孕，最后郁郁而终。 他知道真相的那天，老管家也泪流满面般地忏悔： 小夫人生下孩子后，只留下一句话，她希望，孩子永远不会回苏家。 他无法代表他母亲说原谅。 所以他带着一种厌烦的情绪，叛逆地进娱乐圈。 但是现在，他会为此留下来，不是作为苏家的孩子，是作为他自己。 苏毓的话，点到为止，不是为了倾诉，也不是为了博取认同，好像只是阐述一件他忘不了的事。 进电梯的时候，他就停了下来。 电梯上行，苏毓有点放空。 忽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没过一会儿，一只白皙的手从一旁横斜过来，莹润的指端，捏着一根棒棒糖。 晋晓：“给你。” 苏毓嘀咕了一声：“不要老把我当小孩哄。”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接过棒棒糖。 并悄悄塞好在手心。 拍摄的时间一晃而过，最后杀青时，整个剧组又庆祝了一次，导演喝多了，亲自拍拍赵宇和苏毓的肩膀： “后生可畏啊！” 六月，《天剑风华录》预告片出来了。 这是一部低魔世界观的修□□，类武侠，但展开一幅细腻的修真绘卷，预告片的开头，就是一直琉璃盏的破碎，整个修□□碎在这琉璃盏里，节奏、风格等都把握住一个美，直到镜头给了一个持伞而立的人—— 伞面微微上抬，露出他那张过分漂亮，却冷淡而疏离的脸孔，血液溅到他纯白的伞面，造成视觉冲击的同时，他忽然动了动浅色的唇，勾出一抹笑。 纯真至极，又有点令人不寒而栗。 随后，“沈湛”两个字泼墨一样落在他肩膀上。 就是再不吃苏毓颜值的人，此刻也全部缴械投降—— 【妈的绝了，正面上我！】 【这个笑直接把我魂勾没了，呜呜呜！】 【我的天这个扮相太太太太好看了吧！】 这一段被po在各个网站平台，抖音上只要剪出这一幕，配上点热血的或者柔和的古风歌曲，就能斩获几十万的赞。 还有掀起模仿潮的，各大美妆博主纷纷下场，热度一再攀升。 一时之间，《天剑》的预告片成为新的流量密码。 【我这几天磕苏毓的颜值上瘾了，我顺带看了看赵宇，其实他那种爽朗大男孩我也爱，两个都好，随便给我一个我都他妈半夜笑醒。】 【点一首《梦醒时分》送给楼上。】 【确实，赵宇身上那种侠骨是有的，ps现在成为赵宇粉丝能做第一波死忠哦！】 【楼上你暴露赵宇的糊了。】 …… 苏毓的颜值和效应，让剧未播先小火，等到七月暑假档，平台一连更新六集。 剪辑的时候，导演留了点小心机，每一集分钟数不一，只停留在关键时刻，当天晚上，这部剧又冲上了热搜第一名，在还没有买任何通稿的情况下。 真正涌入路人的影视剧，弹幕里各家粉丝的成分被稀释到最低，就连苏毓战斗力很强的女友粉，也只龟缩在弹幕一角给苏毓打call，满屏更多的是纯路人的惊叹： 【卧槽我本来想着冲着苏毓的颜值，这部剧是shi坑我也跳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刺激！】 【我终于看到一部尊重人智商的仙侠修真剧了。】 【赵宇这演技我爱了。】 【苏毓的感觉也很可以，他们两人都把女主角给弱化了。】 【我他吗，沈湛刺了陆延一剑之后呢？什么时候更新啊！】 【大家开头见，我要二刷了……】 当然，路人接下来不一定还是“路人”。 他们或许不会打榜，不会超话签到，只是在和现实中聊到这个演员，口吻之中会有赞赏，这就是基数最大的路人粉…… 一时间，《天剑风华录》以肉眼可见的趋势，成为本年下半年的第一部爆剧！ 第34章 第34章 经纪人 后来行业内人员复盘《天剑风华录》的火爆, 都会提到这三个点：天时、地利、人和。 天剑播出的七、八月，很巧的是，没有任何会吸流量的大事件发生。 几乎所有流量都涌到娱乐行业, 再者, 电视剧没有像样的竞品, 电影也没有大爆电影, 这是天时； 在限古令出来后，修真题材已经沉寂六七年，群众已经很渴望能看到优秀的修真电视剧, 这是地利； 人和，就更值得讨论了。 除了林业成导演本身的素养和态度, 赵宇饰演的男主角大师兄陆延, 苏毓饰演的小师弟沈湛，扮相好, 演技令人惊艳, 都把人物精髓部分展示得淋漓尽致，让人大呼过瘾。 剧情里, 陆延在师父陨落、宗门没落后, 发誓要重振宗门, 让每个师弟师妹都能开开心心。 他对几个师弟师妹，真情实感地护着，但小师弟沈湛, 却是拥有血魔血脉的反派卧底。 这是一个俗套的“反派竟在我身边”的故事。 但是, 电视剧不是完全以男主角的视角开展的，反派这边, 也先明明白白地展示给观众。 观众用的是上帝视角, 正派能得到多少线索, 反派就摧毁线索，反派设计正派，正派却能反转逢凶化吉…… 剧情如犬牙交错，一步步相互交融，随着画面的演绎，时时刻刻达到高能。 除了主线，感情线也在复古狗血中加入反转与刺激感。 女主角最开始暗恋的是小师弟反派，因为小师弟颜值高，然而小师弟对她不屑一顾，女主角也慢慢灰心，最后女主和大师兄男主重重历险后，喜欢上大师兄，小师弟终于反应过来，成了疯批，开展追妻火葬场。 …… 到后面，小师弟伪装许久的身份，终于被揭穿。 在崖顶，他被正道围堵，只能以女主为人质，步步后退，越来越靠近悬崖，就在观众以为的跳崖剧情会出现时，他反手就把女主推下悬崖，趁所有人都抢着去救女主，逃出生天。 网友：“？？？” 【怪不得不是男主，有这么追妻的？】 【我佛了，苏毓的眼神真的牛掰坏了，你们发现没，他临要推下女主时，下眼睑抖了一下，眼尾有点红，仿佛快哭了，可嘴上还笑着，其实他也是不舍的，可是为了活命，只有这个选择。】 【哭了也没用啊，他还是把女主推下去了，渣男！】 【不是，你们从头捋一下啊，这个小师弟从来就没爱过别人，他只爱自己，这一推真的绝了。】 【还以为女主能感化他……】 【呜呜呜我想治愈他，我想感化他！】 【这个颜值就算推我一百遍我也心甘情愿啊。】 这个情节播出来时，已经是八月，等到大结局，大师兄杀死小师弟那段，才是真的带感。 因为这部戏里，全员演技在线，赵宇的演技被认为很稳，有夸奖，有cut，但因为苏毓光环过重，还没有被单独拉出来说。 可当大家以为这就是全部时，赵宇饰演的大师兄，朝小师弟护心命脉扎五刀，每一刀，都能化成具象的感情。 他曾视小师弟为家人，可小师弟害死了许多人，现在，他手刃仇人，却还记得，当年小师弟小小一个，抓着他的手，指着灵树，说： “大师兄，我想吃那个灵果。” 他是家人，他曾经放在心尖尖的家人。 可他也是仇人。 赵宇把大师兄心里的悲、恨、痛、无奈、纠结……演得很有层次感，苏毓这个疯批反派一直笑着一直笑着，最后死之前，呢喃着： “大师兄，你没有违背誓言，你看我，被你杀死了还这么开心。” 他在迎合赵宇当年带着师门，发下的誓言—— 想让所有师弟师妹，一辈子开开心心。 大师兄面色沉静，可谁都能从他太阳穴鼓起的青筋，判断出，反派最后这句话，让他心里裂开一道缝隙。 无止境的悲恸，无声无息地冒出来。 这一晚上，多少人为反派小师弟的死哭泣，就有多少人为赵宇惊艳。 甚至还有影评者说，如果不是赵宇这段情绪把握得太好，苏毓在演戏时就接不住，最后那句台词出来，也不会把这个画面推向升华。 也就在大结局当天，网络上一队□□异军突起—— 【kswl小师弟和大师兄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啊啊啊啊啊这是我心里最完美的bl！】 【双鱼cp要火了吗？】 【破防了，为什么最后要由大师兄杀了小师弟啊，我心里一直默默磕的cp，be得好惨烈！】 当然bg党们受不了了：【能不能别来bg的影视剧ky？？？】 【虽然沈湛很漂亮，虽然陆延最后那几下真的惊艳到我了，但是我能感觉到陆延还是更喜欢女主安安的，感情是不一样的，陆延对沈湛是家人，请不要乱磕糖谢谢。】 【抱走沈湛不约，我只磕沈湛x我！】 针对cp这个点，在网上也掐得死去活来，甚至几次掐上热搜，一派红红火火。 剧播完，豆瓣评分近80w人评价，稳在87的高分。 短评高赞第一，只说一句话：不多说，这个五星给剧本、演员和导演，感谢你们，让我看到仙侠剧的王者归来。 随着剧的火爆，后期宣传也是忙得脚不着地。 小陈从助理升为小经纪人，这回加薪不止2000，坐在保姆车上让别的小助理开车时，他都有点懵—— 等等，他是怎么从每天担心被辞退，到变成小经纪人的？ 尤其是苏毓，小陈也不再怀疑苏毓要随时退圈。 不知不觉间，所有人都成了事业挂。 此时苏毓打开车门上车。 他刚上完表演课，还有《天剑》的一个见面会，戴着鸭舌帽，从帽子边缘冒出的头发，不再像偶像时期一样挑染，而是原来乌黑的发色。 他神色间不见倦怠，只是瞥了瞥保姆车内部，嘴里嘀咕： “又不在。” 不用猜，小陈就知道，苏毓说的是晋晓。 小陈拍拍脑袋，他想起来，最开始的改变，就是从晋晓开始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晋晓身上多出一种沉着的稳定，让人不由去相信她的每一个决策。 所以才有今天的蜕变。 小陈从手上拿出两个剧本：“对了毓哥，这是晋哥交给我的，说拿给你看看，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苏毓从小陈口中，推断出晋晓的语气，不由眉头微松。 这两个剧本，一个是电视剧的男一，一个是电影的男二。 就在几年前，影视圈还流行一条鄙视链：演电影的看不起演电视剧的，演电视剧的看不起演网络剧的，演网络剧的看不起爱豆。 总之，这个怪圈随着这几年爆火的几部网络剧，渐渐的没那么多桎梏，事实证明，演技真的好，是会被跨阶层容纳的。 电视剧那个剧本，中规中矩，二线标配，番位倒是很明显，但这个电影的导演，是个新人，只导过一部作品，反响与卖座程度都一般。 苏毓有点不明白，晋晓怎么会把这个电影推到他这里。 如今他是“高开”，从爱豆转演艺圈，第一步就取得这么好的数据，其他爱豆都很羡慕。 但真算起来，他还不算转型成功。 《天剑》只是他转型的第一步，如果后面演的电视剧越来越拉胯，那转型就失败了。 娱乐圈不乏有这样的例子，所以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好好走，不然过几年，别人提起他的代表角色，只剩下沈湛，那没意义。 苏毓想了想，翻开电影剧本。 等车到达目的地，小陈叫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会场里，赵宇比苏毓先到，他穿着得体的西装，拿着手机疯狂自拍，然后苏毓看着他满脸的笑意，把照片发给晋晓。 苏毓：“……” 他打开自己手机前置摄像头，理了理头发，心想，是不是拍一张给晋晓也好。 不对，等等，赵宇那行为分明和弱智一样，他干嘛学他？ 苏毓默默放下手机。 赵宇却凑过来，笑嘻嘻说：“咱们拍个合照吧！” 苏毓拒绝：“不了。” 又不是第一次开见面会，有什么好招摇的。 赵宇愣是和他挤在同框里，“咔嚓”一声，苏毓黑着脸，有点烦躁，却看这时候，赵宇把图发给晋晓，并语音告诉晋晓：“我和苏毓都到现场啦！” 晋晓那边回得很快，也是语音：“嗯，你们先休息。” 听到晋晓的声音，苏毓刚飙起来的火，噗呲一下灭了。 他不太自然地抓抓耳垂。 见面会开始后，粉丝的问题很多，主要围绕赵宇和苏毓，也有闹出一些乌龙，比如有个粉丝直接问赵宇：“你是不是之前过年，PL论坛帖子里的三十六线啊？” 声音小，说得又有点快，赵宇听错了，却一本正经地回：“三十六线？什么粉线？”他咽咽喉咙，“牛肉粉线？” 赵宇的吃货人设就定下来了。 到后来，话筒递到一个看起来十六七的女孩手上，她一接过去，就哭了，情绪有点激动，质问苏毓： “苏毓，你从此是不是不会回到舞台上了？” 这是苏毓原来的女友粉。 在她前后左右，都是他忠实的偶像粉，因为他是偶像而喜欢他，却不一定乐得见他离开这个舞台。 虽然苏毓在变得越来越好，但是对她们来说，总有种自己的瑰宝不再属于自己的感觉。 她问出来后，全场安静了一下。 小陈在下面捏一把汗。 真怕苏毓不管不顾来一句“不回舞台当小丑”这种惊天言论。 不过，当话筒真到苏毓嘴边，他却是冷冷静静的，说：“片场也是我的舞台，如果你们愿意随我跟到这个新舞台，我真心感谢，如果不能……” “那也希望，彼此安好。” 顿时，台下的苏毓唯粉都哭得稀里哗啦的。 小陈也感动得热泪盈眶，微信发给晋晓：“他爹，儿子长大了……” 这边粉丝见面会还在继续，那边晋晓带着张瑾，走进一座院子。 院子在闹市取巧，栽种不少奇花异草，僻静又优雅。 能在闹市里布置下这座院子，花的不止是财力。 这里是星潮剧团的办公处。 或许很多人没听说过星潮剧团，但只要提起几个老艺术家，大家都耳熟能详。 星潮剧团就是这些老艺术家工作的地方。 现在许多老艺术家已经淡出群众的视野，不过他们表演的舞台，是国家大剧院。 虽然晋晓事先有说过会来星潮，但从踏进这里，张瑾脚有点发软。 他甚至看到自己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的艺术家，还有一些有名的京剧演员、相声演员…… 最后，他们停在一间有点民国式建筑的屋子外。 里面传来一个苍老，但又威严的声音：“进来。” 晋晓推门而入，恭敬地鞠躬。 那是剧团的王团长。 他头发花白，脸上的表情严肃，从红木桌上拿起一双眼睛戴上，打量一下晋晓，眉眼却倏地宽和下来：“小路啊，坐。” 张瑾惊讶，晋晓居然还认识王团长。 晋晓也没客气，和张瑾先后落座。 王团长先问晋晓一些家常，晋晓回答得差不多，才提起自己的目的：“我想让张瑾能有机会来剧团学习。” “自然，一切看您对他的资质。” 张瑾已经被“来剧团学习”这五个字精得快掉下巴——翻译一下，这是让他在这里，拜那些老艺术家为师吗？ 简直是梦里不敢想的内容！ 张瑾一直没问晋晓来星潮的缘故，他习惯被晋晓安排，但他以为，她只是带他来拜访一下前辈，没想到…… 他被刺激得整个人有点恍惚。 以为能上一次省台的春晚，就是极限了，居然还能再突破极限。 这绝对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笔。 这一年来，张瑾的路数是专精舞蹈，接到不少优秀的代言，还有一两部生活综艺。 但工作安排并不饱和。 他能明显感觉到晋晓在为他空出多余的时间，原来都是为了这一刻。 而王团长也是点点头，打了个电话，让人把张瑾带去和其他艺术家结识，至于能不能拜师成功，看张瑾自己。 晋晓倒是不担心。 她相信张瑾。 最后，张瑾还真由一位老前辈指导，正式拜师，这位老前辈，在舞蹈上拿过终身成就奖项，业内提起来，无人不知道。 张瑾的脚步都是虚浮的。 帮他联系到这一切的晋晓，神色如常，只是给出一张票：“刚刚王老先生给我的票，你有空去看看吧。” 张瑾结巴地说：“晋、晋哥，你是怎么想到，要让我拜师的。” 晋晓奇怪：“当时职业规划里不是明写了？” 张瑾：“……” 他只记得他在职业规划里，写了中期目标，是提升跳舞的境界，但很多东西，自己写的时候，想不到还能这样做啊！ 晋晓完全帮他安排好了。 张瑾整理一下激动的情绪，说：“谢谢你晋哥，真的非常谢谢！” 晋晓一笑，说：“说到底，机会是你自己争取的。” 即使晋晓有这个门路，她也只是做到一个引荐的作用，而真正争取的，都是张瑾自己。 从踏出改变的第一步，张瑾势必会越来越优秀。 晋晓给张瑾指的路，不是只吃眼前短暂的红利。 将来，即使娱乐圈再怎么变更，张瑾的本事在那里，只会越来越好。 晋晓还给张瑾雇佣一个可靠的助理，是她亲自面试的，本来是想要和赵宇那样两个的，不过张瑾拒绝了。 张瑾不习惯让人做事，所以一个人就合适，两个人反而会让他不自在。 不过张瑾好奇：“你是怎么和王团长认识的？” 晋晓想了想：“花鸟市场。” 阅读大量关于星潮剧团的采访，就能描摹出王团长这个人的行为习惯，为此，晋晓跑了七八次该市的花鸟市场。 巧的是，当时王团长养的花总是死，是晋晓找到的理由。 张瑾呆住：“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当晚，张瑾被粉丝成为“百年更新一次”的微博，终于又有动静，他po出一张星潮的图，认真地说：不辜负晋哥，要在这里好好学习了！ 评论分分钟在爆增： 【不懂就问，星潮是什么地方？】 【星潮，每个艺术人的圣地啊！佛了我佛了，恭喜阿瑾，阿瑾牛掰！】 【谢谢，搜完星潮回来，我现在整个人都傻了。】 【我的宝，你也太厉害了吧！】 【等等，晋哥是谁？】 【晋哥是以前提过的经纪人吧。】 【你们还记得不，阿瑾的经纪人也是赵宇和苏毓的经纪人，我的妈，这个经纪人，牛。】 …… 搞定张瑾这边，晋晓在车上，又去看苏毓和赵宇的直播回放。 看到苏毓这样回原来的粉丝，她会心一笑。 再过一天，赵宇就要进组。 这一次，是现代刑侦电视剧的男一号，这个角色是他和晋晓商量过后，推掉另外三个电视剧，自己试镜试来的。 导演很擅长拍刑侦，剧组配置要远比网络剧高，甚至有一个单元，赵宇要和一个客串的金马影帝飙戏。 导演把他那段戏录像给影帝看，影帝点头，才过关的。 等他进组后，还有一则广告代言和相继安排的直播。 赵宇也忙起来了。 现在，只有苏毓下一份工作还没定下来。 八月的天，临近傍晚，天空像被打翻的草莓酱，拖开一溜的红云。 苏毓戴着口罩和帽子，低着头，低调地走在路上，他手机打横屏，看着手里那个电影导演的之前的作品。 这是他第三次看这部作品。 第一次看时，觉得也就这样，第二次看，有点意难平，第三次，就像被拨动什么，总想要去抠里面角色的感情…… 好吧，他承认，这个导演的作品，有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他的画面感太好了，如果不是这个故事还缺了点滋味，或许反响就不会这么平淡。 亦或者说，他能把无聊的这个故事，拍出让人看下去欲望的，是一种难以忽视的能力。 除开过去的电影，他即将指导的新电影，剧本是楚悦和一个业内编剧联合写的。 楚悦经过好几次磨练，还有《天剑风华录》作为底子，她掌握什么样的故事能激起市场反应。 而业内编剧又能在此基础上，把住影片的质量。 找上苏毓的那个角色，虽然说是男二，但确实是双男主。 再加上会讲故事的导演…… 难怪晋晓会把这部剧推到他面前。 她比他分析的还会更全面。 苏毓轻轻舒了口气，那他还真想试试。 他想好后，把自己的选择告诉晋晓，晋晓回个电话过来：“确定了？” 苏毓倚靠在人行天桥上，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嗯”了声：“确定了，”他停了一下，“你不是也希望我选这个吗？” 晋晓：“……” 她似乎笑了一声，不是很清楚：“只不过，这个剧本是楚悦拜托我交给你的。” 就这？ 苏毓掩面，亏他还像做阅读理解那样，想那么多！ 他不由粗声粗气：“你就这样拿过来了？” 晋晓“嗯”了声，收起玩笑的口吻，说：“我只是希望你考虑一下，而不是希望你一定选。” “你以后的每一个选择，都是要为你自己而做。” 苏毓揉了揉后脑勺，直说：“我说你怎么一天一个样，一会儿擅自替我决定，一会儿又想让我自己选择？” 隔着一个屏幕，晋晓的声音好似温和了许多：“因为你成长了。” 这是一种肯定的口吻。 他很少听到晋晓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不，应该说是第一次。 苏毓：“……” 草。 为什么这一刻他心里会跳得那么厉害？ 苏毓忙不迭地说：“哦，我知道了，挂了。” 他揉揉耳垂，一步一步慢慢走着，越走他越觉得心里轻松起来。 没错，他就是要这样独当一面，不止给苏家看，还要给晋晓看到。 于是苏毓接下这部电影的消息，被营销号传出去，粉丝狂欢：【恭喜哥哥接到电影，排面！】 其他路人网友不解：【e刚演了部网剧，就一下跨去电影，是不是有点着急了？】 【就不怕这波跨太大直接拉胯？】 【男二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演网络剧出身果然不入流。】 等苏毓进组，晋晓手头彻底闲下来。 她难得有闲情逸致逛逛街。 不过，脑海里还是在想着最近的提成，脑海里做着复杂的演算公式，还有朝阳娱乐怕她跳槽，要和她签新合同…… 一笔笔的，都是钱。 忽然，一个年轻男人叫住她：“你好，我是番茄娱乐的经纪人，我姓马。” 晋晓和番茄娱乐那边没有什么往来，她以为对方想说工作的事，只是点点头，算是一个招呼。 男人却继续说：“你有没有兴趣进娱乐圈？我看你外形条件都很好……” 晋晓：“……” 她回：“不用了，我也在娱乐圈。” 男人不信：“你已经是艺人了？”这么一说，男人又觉得她有点眼熟，但他最近把有点火的艺人的面孔都记了个遍，明明没有这一款，于是说： “怎么可能，没任何水花啊？” 晋晓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我是朝阳娱乐的经纪人。” 男人看了看她的名片，又抬起头，和她的脸对应上，愣了。 等晋晓离开，男人连忙轰炸业内人的群：“我靠靠靠，我遇到路晋晓了！” 行业内的群本来安静如鸡，这句话一出来，所有人立刻诈尸：“什么，你遇到路晋晓了？” “在哪里？坐标在哪？我希望向他取经！” “嗷呜你居然遇到我偶像！羡慕嫉妒！” 还有人疯狂艾特他：“然后呢然后呢？” 男人扶额：“然后我没认出来，我只觉得这人真帅啊，还上去问他要不要做我们公司艺人……” 群里一阵无情地哈哈哈。 从天剑风华录火了后，赵宇的经纪人被业内人扒出来，大家才发现，路晋晓手上带的三个艺人，在一年内，一个个都起飞了！ 艺人在经纪人手里起飞，其实没什么，但三个艺人都起飞，那经纪人的实力可见一斑。 再加上，路晋晓本来颜值也高，就成了“明明可以自己出道，却捧别人出道”的代言人。 无意间，晋晓已经在这一行收割了一些迷弟迷妹。 年末，她收到一个通告邀请，一个叫《温暖的家》的综艺，希望能邀请赵宇、张瑾和苏毓，同时上节目。 除此之外，素人组，还拟邀请晋晓。 晋晓：“……” 这一年内，国内综艺《温暖的家》是一匹黑马，质量高，笑料多，能和视频平台强推的选秀类节目对打的，只有它。 而去年它还在筹备中时，也给晋晓递出过名片，不过当时晋晓因为工作，拒绝掉了。 这次，节目组请楚悦来当说客：“试试吧，好想看你上综艺呀~” 晋晓归纳一下目前的工作，确实现在时间宽松，朝阳娱乐还想再给她三个新人，她刚好可以用这个理由拒绝了。 最主要的是，节目组给得太多了。 晋晓接下这个通告。 第35章 第35章 经纪人 《温暖的家》拍摄确定下来时, 是年末。 这是一档明星真人秀，拍摄期间，节目组会租三套房子, 所有公共区域安置摄像头辅助拍摄, 一共有三个“小家庭”加入节目。 “小家庭”是由明星 素人组合，也像宿舍, 不过, 每个人都有分工，比如负责做饭、负责采买生活物资等。 前提是，赚取足够的家庭生活资金。 在小家里，不能使用现实的货币, 要采取节目组提供的“赚钱”的方式, 从节目组拿到货币，才能让家庭运转起来。 它把现实生活中, 家庭存在的分工细化，以一个月时间为限，让“家人”们磨合。 节目的看点，就是让明星和明星、明星和素人一起生活, 势必会产生摩擦矛盾, 最后, 节目组将根据几个维度, 评判出“最温暖小家”。 这一期《温暖的家》, 除了晋晓这一组小家, 还请了另外八个人，组成三个“四口之家”。 大家变成邻居。 拍摄的第一天, 节目组安排好三套四室二厅房子, 接下来, 是嘉宾选自己想住的房间。 这没什么规则，讲究先到先得。 上一期，有嘉宾为了挑到自己喜欢的房间，还专门凌晨出发。 这三个明星 一个经纪人组合的小家，赵宇来得最早。 他把四室二厅都逛个遍。 最好的房子，装修风格是北欧简约风，最宽阔，自带阳台和厕所，不需要和其他人共用厕所，迎光很亮堂，能俯瞰P市的夜景，体验丝毫不比五星级酒店差。 但最差的房子，只是个储物间改造的，大小不超过12平米，放一张床，几乎没有移动空间，很逼仄，只有一个小窗。 秉持先到先得的规则，赵宇立刻抢下大房：“左手边第二间房，我的了！” 张瑾是第二个来的。 他推着行李箱，也把所有房子看个遍，倒没计较赵宇挑走最好的房子，他挑个一般的：“我要左手边第二间房。” 两人挑完，忽然觉得不对：“那如果苏毓第三个来，最差的小房子，不就留给晋晓了？” 话音刚落，苏毓果然戴着口罩，推着行李箱进门。 他抬抬眼睛，掀开口罩歇口气：“你们在说什么？晋晓怎么了？” 赵宇走过来，随手帮他推行李箱，说：“咱们要选房子了，晋晓还没过来，我们选完，他只能住最差的房子。” 苏毓看看最差的房子，确实不适合人住。 赵宇有点烦恼：“怎么办，不想让晋晓住这间。” 苏毓说：“那还不简单，把最好的房子留给他。” 赵宇一愣：“对哦，我脑筋没转过来呢。” 张瑾说：“要不把我刚刚选好的给他吧，我住那个最小的就行，我没什么要求。” 苏毓：“不用，晋晓不会让你做这个选择。” 赵宇敲敲脑袋：“哦，我知道了，咱们投色子吧！” 一切交给老天爷。 三个人在微信拉了个小群，然后，赵宇说：“咱们数一二三，一起点。” 下一秒，三个骰子在群消息界面转来转去，定格的瞬间，赵宇6，张瑾6，苏毓5。 苏毓：“……” 赵宇毫不留情地嘲讽苏毓：“哈哈哈哈奈何差一点！” 苏毓觉得赵宇有点幼稚，张瑾怕苏毓不开心，又出来说：“没关系啊，我住最小的就行，以前还没出道前，我住的房子比这还小呢。” 苏毓：“不行，免得晋晓以为我欺负你。” 张瑾也哈哈一笑。 赵宇说：“这么着吧，我们三个人每个人轮流住那小房子十天不就得了？” 方案最终敲定，节目组也没想到，这小家其他三人，居然宁愿自己投色子住最差的房子，也要把最好的房子，留给来得最晚的人。 也不是客气，而是真情实感。 就好像真的在为自己家人考虑。 反观他们邻居—— 其中一个小家，来得最晚的是个明星妹子，看到那么差的住宿条件，当场就哭闹着说不想录制了，还是一个老好人前辈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的。 另一个小家，投色子从三局两胜，到五局三胜，再到七局四胜，谁都没能说服谁，到大晚上才完成房间分配。 等到节目播出的时候，弹幕里飘过一大堆“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对比这么惨烈。】 【不要啊，苏毓为什么要住条件那么差的房子啊！】 【张瑾性子好软哦，好喜欢这种温柔的人。】 【，赵宇一开始好得意啊挑了大房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本来以为四个男人，怎么着都会因为分小房子的事吵一架吧，没想到他们居然留给经纪人大哥。】 【不会是剧本吧，不然怎么能这么统一。】 【《温暖的家》从来没剧本的前面的不懂别乱说。】 说回当下，晋晓也在之后十分钟抵达。 所有人到齐，节目组工作人员开始解释赚取货币的方式。 他们四个人坐在沙发上，镜头里，苏毓是长得最引人注意的，赵宇和张瑾也各有特点，但在三个帅哥的衬托下，晋晓的颜值丝毫不减分。 晋晓眉宇干净，眼睛大，鼻梁挺，糅合英气与柔美的状态，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平和，却有一点点距离感。 她穿着米白色衬衫，下身黑色长西装裤，因为刚刚收拾行李，长袖捋到手臂处，露出白皙的手腕，显得很干练。 说是明星，一点也不为过。 一个工作人员从镜头里看到晋晓的样子，小声地嘀咕一句：“这人不当明星有点可惜了。” 此时，晋晓问节目组工作人员：“怎么赚取货币？” 想要在未来一个月过得舒心，她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赚取足够多的货币。 工作人员颁发任务卡，解释： “有两种获得货币的方式，第一种，跟温温银行‘贷款’，做‘投资’；第二种，完成节目组指定的任务。” 上一期很多小家直接选了第一种。 《温暖的家》节目组会以温温银行的名义，先借货币给小家，小家需要做的“投资”，是在不得宣传的前提下，于P市热闹的广场，设立无人投票口。 如果有路人愿意投票，投票达到100，投资就成功，不需要还款给温温银行。 反之，投资失败，小家要把目前家里的房间抵押出去，家庭成员要么睡沙发，要么挤在同一间房间睡。 投资有风险，也是十分真实了。 虽然投资的方式还算人性化，并不难，但上一期有一家子倒霉蛋，死活筹集不到100个投票。 四人只能挤在一个小屋子睡觉，还不得不做节目组设计的阴间任务，成为节目的经典片段。 这一期的投资，不再是这种方式，而是设立一个自动免费拍照小屋。 如果有行人停下脚步，来小屋拍照，则算是一点投资，当然，这次要求更高，至少要500人拍照，才算投资成功。 其他两个小家，有艺人认真分析：“这个简单，拍照的设备都是放在人流密集的广场，时间也很宽裕，百姓可爱拍照啦，别说500，估计1000都不成问题。” 另一个小家也选择第一种赚取货币的方式。 主要他们都没心情、精力去完成节目组的任务，有简单的赚取货币的方式，为什么不用？ 镜头给到晋晓这边，她没有犹豫，说：“第二种。” 张瑾也赞同：“我觉得，踏踏实实赚钱挺好的。” 赵宇耸耸肩，苏毓也无可无不可。 投资需谨慎嘛。 方式确定下来，那就抽签，有四个任务地点，晋晓抽中游乐园。 看起来越是轻松的地点，任务越复杂。 工作人员小哥问：“货币数目和任务难度有关，请问你们任务选择什么难度？有低、中……” 晋晓：“最高难度那一档。” 工作人员小哥：“……” 行，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嘉宾不怕难的，他要看看这个小家能不能赚到货币。 来到游乐场，小哥宣布：“第一个单人任务，戴着心率手环，坐超级过山车！” 超级过山车是比普通过山车还要曲折恐怖的项目，平时来挑战的人并不多，何况要把心率控制在正常的每分钟60-100次。 这几乎是刁难。 赵宇、张瑾和苏毓没人能确定自己能坚持，晋晓接过手环：“我可以。” 她面无表情坐上过山车，任由镜头怼到她脸上，等过山车跑四五圈，她手上的手环一直停留在绿色信号灯。 因为风很大，吹得她头发扬起来，再加上她一张冷漠脸，显得她好似在御剑飞行，帅得一批。 反观她旁边那位普通旅客大哥，虽然节目后期给他打码了，但“哇啊啊啊”咆哮声和粗话不断，更显得晋晓过分冷静。 她把超级过山车坐成摇摇车。 差点把节目组全体工作人员看跪了。 这他妈还是人？ 任务结束，晋晓发丝有一点点乱，其他根本没差。 另一个工作人员妹子给她货币时，还是难以置信，脱口而出：“请问你是机器人吗？” 晋晓一根手指按在妹子手臂上。 妹子脸色倏地微红，只听晋晓问：“温暖吗？” 妹子顶着一张红番茄脸：“温、温暖。” 晋晓抬抬眉梢，一笑，俊美的脸上更显温和：“所以我不是机器人。” 妹子：“……” 等节目播到这一段，整个弹幕都是“哈哈哈”和“啊啊啊”。 【我靠，过山车不要面子的啊！】 【节目组应该禁止嘉宾撩人！】 【小哥网恋吗，我超甜！】 紧接着，坐完过山车，游乐园第二个集体任务，就是全员过特制鬼屋迷宫系列，要在五分钟之内出来。 满屏弹幕：【靠，节目组不是人，这个特制鬼屋我去过，那次转了30分钟才出来的。】 【对啊，这不是逼小家选择投资嘛。】 【我搜了一下，这个鬼屋目前的平均通关时间是14分钟，最快记录是6分07秒，还是选择投资吧。】 …… 这回轮到赵宇上了——论密室迷宫，他可太有经验啦，毕竟中学时期的他啥也没干，每天都研究密室迷宫去了。 这回，他在最前面，张瑾在第二，苏毓在第三，晋晓殿后。 赵宇的方向感特别好，也知道密室的套路，才过去一分钟，他们就走上正确的路。 弹幕都在夸赵宇：【大师兄好可靠！】 【嗷嗷嗷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好会照顾人。】 【我爱了，赵宇刚刚看到一个鬼影，虽然有点被吓到，但是没有提醒后面的人，细节啊，进这种鬼屋迷宫最怕队友心态炸裂了。】 下一秒，镜头一转，一个鬼影NPC突然从晋晓左边的路口出来，朝晋晓一笑。 白惨惨的脸，诡异的红唇，漆黑的环境，以至于节目后期都给NPC打上马赛克。 即使如此，弹幕里还是一大堆【前方高能】【弹幕护体】。 却看晋晓愣了一下，对那个NPC笑了笑。 NPC：“？？？” 弹幕：“？？？” 苏毓似乎察觉什么，问后面晋晓：“怎么了？” 晋晓说：“没，看到一个打工人，鼓励他。” NPC委屈巴巴，这届游客太难带了！ 虽然没看到晋晓惊骇，或者吓得往前面蹿，但是这搞笑结果也拉满了，弹幕飘过一阵哈哈哈。 这还只是开始，NPC在发现吓不到晋晓和赵宇，就想向张瑾和苏毓下手。 在路过一道窄小的口子时，晋晓观察到一只斜旁手臂伸过来，要碰苏毓的肩膀。 她反应能力极快，抓住NPC的手臂。 对NPC，她神色有一点严肃，嘴唇动了动。 弹幕里一大堆破译唇语的：【妈呀，晋晓说的是：别动他。】 【好苏呜呜呜呜这就是被经纪人保护的感觉吗？】 【苏毓有这样的经纪人我就放心了呜呜呜！】 就这样，卡着4分59秒，四个人安全出鬼屋，于是，第二张货币也顺利到手。 第三关和跳舞有关，虽然难度设置得超级高，不过因为队伍里有张瑾这个bug，简直是送分题。 可能节目组发现越花里胡哨的关窍，越为难不到这四个人，于是干脆出了一种最基础的累活—— 发传单。 发游乐园的宣传传单，还要穿玩偶服发传单，规定在游乐园，一个下午派出固定数目传单，否则算失败。 晋晓：“方式有规定吗？” 工作人员心想发传单除了点头哈腰，把传单递出去，还能有什么新方式？ 所以说：“没有，只要发出去就好。” 很快工作人员就后悔了，因为晋晓想了个方式。 在游乐园的大广场，他们四个穿着熊猫、皮卡丘、恐龙、麋鹿玩偶服，穿着恐龙服的晋晓，坐在广场边缘，身边放了张大纸： “拿传单，享抱抱！” 被可爱的玩偶公主抱着旋转一圈，最后，还能合照。 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抱抱，但谁能抵抗得了毛茸茸的诱惑呢？ 一开始只是一些小孩子来玩，后来女生过来玩，拍照合影，最后还有一些男生也玩。 游客还以为这是园方设计的新游戏，传单厚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这个广场越来越热闹。 三个抱抱工具人不辞“劳苦”，一遍遍地抱着游客。 有一个女游客以为它们是机器人，手一碰，突然把苏毓的熊猫头碰掉了，露出苏毓的脸。 他微微惊愣，大冬天的，鬓角却有一点点汗珠，没有化妆，也漂亮得惊艳。 女游客被美颜暴击，半晌没回过神来。 恐龙服的晋晓发现这一情况，走过去拿起苏毓的头套，给他套上去。 女游客：“……” 她没看错！他妈的她在苏毓怀里！她被苏毓抱了！ 她好想掐自己人中，总害怕她会晕过去。 苏毓把人放下，他压低声音，小声说：“不要说出去哦。” 女游客恍恍惚惚。 播到这里时，弹幕已经乱得不成样子。 有尖叫鸡在叫哥哥我可以的，有羡慕女游客的，有气自己那天去了P市游乐园但是没去凑这个热闹的，有质疑晋晓安排不妥的杠精，也有为晋晓说话的。 节目组要的热度，一蹿再蹿。 紧接着那个幸运女游客，上论坛发帖：晋晓我好想把你供起来上香，你就是我的神！谢谢你让我做了一次公主梦！ 晋晓两个字，以综艺节目素人的身份，上了热搜。 回到当下，光是第一天，晋晓的小家，已经从节目组获取4w的货币。 按节目组的物价，4w完全可以安安稳稳过完一个月。 当天晚上，三个小家相聚在露台吃烧烤。 其中两个小家这天在节目组的安排下，每个人跟拍半天，展示自己的生活。 他们听说晋晓他们去一天游乐园做任务，都有点惊讶： “太累了吧。” “投资不快乐吗，稳赚不赔呀。” 赵宇苏毓懒得和这群人说话，倒是张瑾客气两句：“其实也不是很累，和平时的体能训练比起来，还好。” 其他人默默翻白眼，这张瑾也太会抓时机立人设了吧，这下【勤奋】的标签就是他的。 另一个小家的偶像艺人立刻回：“我们平时也经常做体能训练，但是做任务，容易在镜头前出丑，艺人要有自己的职业素养呀。” 他自以为自己回得很好，沾沾自喜。 然而张瑾想了一会儿，慢慢放下烧烤的签子，对那个人说：“我们这里面，没人有偶像包袱啊，大家不怕出丑的，不用担心。” 他展示出格外纯的一面，天然又呆萌。 赵宇和苏毓没忍住，都笑出声来，就连晋晓也弯起眉眼。 因为晋晓小家颜值太过养眼，镜头频繁给到那边，弹幕里又是一阵“啊啊啊”鸡叫。 其他人：烦死了，人设又给他立了！ 这天晚上，还会有一个明确的分工，那就是谁做饭、谁采买物资，谁搞卫生等。 毋庸置疑，晋晓选择做饭项，采买物资给苏毓，搞卫生是张瑾，赵宇则是掌管家庭资金的“会计”。 赵宇“嘶”地一声：“管钱嘛，我还算稍微会一点点。” 节目播出后，听到赵宇说这句话，观众还没意识什么，等看到后面赵宇强大的管理收支能力，真的没谁不佩服： 客气了客气了，您是当代家庭管钱大师啊！ 其他两个小家也是这样的配置，但是才开拍三天，他们的货币就用得差不多了，不得不再次申请向温温银行“贷款”。 反观晋晓的小家，四个大男人，却把小家过得井井有条。 苏毓在采买上没什么经验，晋晓和赵宇就给他做“补习”。 节目组放出来的采买物资单，是会随着时间调整物价的。 等到苏毓去采买时，他记得，赵宇强调纸巾在家庭中的重要地位，所以趁纸巾便宜，屯了两箱。 这一决定让整个小家没愁过纸巾，后期其他小家没钱买纸，还得来敲邻居家借纸巾，场面别说有多滑稽。 张瑾一直是个细心的人，家里任何角落都没放过，就是一些蜘蛛网，也能扫得干干净净，让人不由怀疑他是不是干过家政。 后来张瑾在采访里，也腼腆地表示：“其实我从九岁就开始做家务了，现在也习惯自己搞卫生。” 顿时粉丝都心疼死了，想众筹给张瑾请家政。 最让节目组惊喜的，莫过于晋晓的厨艺。 和以前在节目上露过的那一手不一样，晋晓做的饭菜，都是家常菜。 没有花里胡哨，只有最真实的为追求满足所有人的口味而做。 她挽着袖子，穿着围裙，拿锅铲的画面，满足每个少女曾幻想过的，“帅哥精英男洗手为我做羹汤”的梦。 每次苏毓三人在餐桌前吃饭，大家脸上的幸福感，都不作伪。 四个帅哥坐在一张饭桌前吃饭的图，成为《温暖的家》重要的宣传照片。 有一回，苏毓拍摄完回来都很晚了，晋晓还给他下了一碗面。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问：“苏毓不用身材管理吗？这么晚还吃东西，没关系吧？” 晋晓无奈地摇摇头：“再忙，也要好好吃饭。” 节目播出后，苏毓的粉丝感动哭：【我家毓毓子交给您我们很放心！】 【经纪人好宠苏毓啊！】 著名的中餐馆宣布和《温暖的家》合作，根据晋晓在节目里20多天的晚饭，出对应的晚饭套餐。 套餐销量断货一度上热搜。 微博和短视频平台，还刮起“晒饭效应”，好多人选择把自己做的饭po到平台上，加上再忙也要好好吃饭。 一个月的时间快到时，负责管货币的赵宇，发现有盈余后，跑去问另外两人：“给晋晓整一个惊喜吧？” 张瑾百分百赞成：“可以！这段时间晋哥给咱们做饭，其实也辛苦了。” 苏毓问：“买什么礼物当惊喜？” 不过，礼物只能从节目组给出的单子上买。 什么蝴蝶结、泡泡水、厚纸箱，都太奇怪且没意义，唯一像样的礼物，是一张K歌券。 节目组会在家里置办K歌设备，供他们其中一人唱一次歌。 他们买了K歌券。 虽然晋晓没怎么展示过娱乐爱好，但唱歌嘛，随便吼一吼都很解压，大家也不会放不开，所以三人都笃定，晋晓会满意这份礼物。 所以等晋晓在朝阳娱乐忙完，发现跟拍小哥一脸兴奋，就猜到了什么。 一回家，其他三人都在，他们热情请她唱歌解压，她没多惊讶。 她淡定地接过话筒。 这一段后面播出来后，弹幕除了“哈哈哈”还是“哈哈哈”，赵宇张瑾和苏毓的表情都被做成很经典的表情包。 赵宇是拍大腿笑道几乎昏厥，被配字：赵氏休克性嘲笑。 张瑾是想笑，但又不敢太明显，憋得满脸通红，被配字：当你发现领导裤链没拉时。 而苏毓呆滞坐在沙发上，则被配字：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哪。 晋晓作为素人，第二次上热搜，就是因为她的歌声太魔性了。 因为反差太大，晋晓的一拨新粉丝都很无情，只管笑：【我家狗听了晋哥的歌，一整天没吃下饭，正在怀疑狗生。】 【完了，我家鹦鹉听了后居然也跟着唱了，怎么破在线等，急！】 【简直是超越人类认知能力的歌声。】 这边晋晓的小家欢欢乐乐，那边，其他两个小家愁眉苦脸。 因为他们的投资失败了。 拍照投资听起来很美好，但是架不住天公不作美，居然连着下了好几天冬雨，格外冷，广场上行人匆匆，根本就没人想拍照。 其中一个小家的艺人，去找晋晓小家借纸巾，整个人臊得不行，回想一开始晋晓做任务，他们却觉得做任务累…… 嘶，脸疼。 不得已，他们各自向节目组卖掉两个小房间和客厅部分，四个人，挤在另外两个房间睡。 他们爆出一波波尖锐的矛盾，就越显得晋晓这边的温馨。 看晋晓四个人一起住，真的有家的感觉。 最后不出意外，晋晓四人的小家，被评比为“最温暖小家”。 弹幕飘过一片感慨：【刚开始还怀疑有剧本，现在看下来才发现，这个小家真的好好哦。】 【是啊，大师兄虽然大大咧咧，但也会为小师弟考虑，张瑾的性格特别软，晋晓还有领导力！】 【你们不觉得晋晓像爸爸，张瑾像妈妈，其他俩像小鬼吗哈哈哈！】 【这么说起来真的有点像！】 《温暖的家》这一期在播出后，当即达到收视巅峰，也直接奠定《温暖的家》在国内综艺的地位。 后来，有网友专门把晋晓这一家剪辑出来，做成特辑：《有这样一个温馨的家，谁心里不渴求呢？》 粉丝观众回顾，就都只看这一集。 一个小粉丝忽然冒泡：【我才发现，晋晓是苏毓赵宇和张瑾的经纪人！】 别的粉丝回：【楼上村通网？很早之前就被爆出来了，晋晓实力宠艺人呀！】 【啊话说我觉得他们仨对晋晓也挺好的，这就是最理想的关系吧，羡慕惹。】 【别说，感觉晋晓x苏毓能磕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赵宇拍的刑侦电视剧开播，剧情以反腐为主线，小案件牵连大案件，一层层剥开真相。 赵宇的演技层次分明，从一个刚毕业笑容还有点青涩的警察，到后面做卧底，假装被同化，再到反转，看得人直呼过瘾。 尤其是大结局，他被反派打了一枪，临死之际，一手的鲜血，捏着共和国的国徽，咧开嘴笑得和小孩一样，喘息着说： “我没辜负人民。” 简直戳爆泪点，几度冲上热搜。 这部电视剧平均收视率破3，巅峰收视率破7，不止是网上冲浪的人在看，就是爸爸妈妈辈、爷爷奶奶辈，对这部电视剧评价也都很高。 赵宇用实力证明他戏路的广。 赵宇的老妈，在赵宇姐姐的帮忙下，注册个微博，关注自己的儿子。 从前他们看不到赵宇演戏的潜力，也不愿意他把时间浪费在演戏上，但现在，没有赵家的任何帮扶，赵宇做到了。 赵家也没有任何阻止的理由。 赵宇的成功，让业内人都把目光放在苏毓上。 晋晓到底能不能成为这一行的传奇，还要看苏毓的发展。 其实苏毓突然去演电影，也是很多业内人猜不到的，按他们的想法，最好就是演电视剧，因为演了电影，如果没什么反响，再回来演电视剧，就是降级，显得灰溜溜的。 苏毓这一步，真太冒险了。 终于，五一档，他演的双男主电影，上映了。 却也在这一天，出事了。 晋晓和苏毓从朝阳娱乐出来，有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女人假装路过，却越走越近。 她表面行迹虽然看起来正常，以往有些粉丝想靠近苏毓，都会这么做。 因此，周围人没有太警惕。 只是，那女人从身上慢慢拿出一样东西，突然泼过来。 晋晓反应极快，猛地拉苏毓一把，女人突然泼来液体，全溅到她后背！ 第36章 第36章 经纪人 张瑾从剧团练舞的大院出来。 他平时专注练舞时, 会给助理放假，因此，现在再着急, 也只能叫出租车。 一上车, 他催：“师傅，人民医院，麻烦请快一点。” 出租车司机听到他焦急的颤音，说：“不要慌，冷静一下，现在是晚高峰，车没那么快的。” 张瑾大吸一口气，胸口起伏一下。 按往常，他性子好, 别人和他说什么, 他都会礼貌地回话。 但今天, 他整个脑子都是乱的。 他接到赵宇的消息，晋晓被人泼不明液体，现在就在医院。 顿时他慌了神, 老师也看得出他情绪变化, 大方地给他放假, 他这才连忙往医院赶。 一路上, 张瑾把赵宇发的消息又看了几遍。 按赵宇的意思，不明液体是针对苏毓的，晋晓反应很快，替苏毓挡了, 现在, 泼液体的人已经被控制住, 却不知道晋晓有没有危险。 去医院的二十分钟，好像有半辈子那么长。 张瑾神思不宁，甚至想到最坏的结果，时不时双手合十，放在额头上。 等车终于停在医院门口，张瑾还险些忘记付费。 司机师傅：“诶诶，小伙子，钱！” 张瑾折回来还钱，然后一路跑进人民医院，等不到电梯，他跑楼梯。 赵宇就在烧伤烫伤科病房外。 张瑾呼吸有点喘：“怎么、怎么样，现在情况如何？” 赵宇神色沉重，频繁地摩挲手指：“医生护士在里面，不知道具体情况，还得等他们处理。”又烦躁地补充一句：“妹的，我好想来根烟，草，我都戒烟三年了……” 张瑾安慰：“冷静点，医院不能抽烟。” 不过他表面上能安慰赵宇，实际上，自己也急得不行。 病房外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一个中年人上来问赵宇：“你是不是那个阮铮啊？” 阮铮是赵宇演的刑侦剧的主角。 张瑾替赵宇回答这个问题：“欸，很像对吧？我朋友经常被人说像阮铮。” 来问的人被忽悠走，张瑾从口袋里拿出两个口罩，一个给赵宇，一个给自己。 再过了会儿，医生护士已经初步处理完晋晓的伤口。 护士：“路晋晓家属？” 赵宇面不改色：“我是。” 护士说：“已经确认被泼液体是热烫的油，造成浅二级烫伤，创伤面较广，医生的建议是住院治疗。” 热油。 赵宇咬咬牙，他妈的他只想让泼热油的人死。 他和张瑾先后进诊室。 晋晓背对着他们，她穿着卡其色的衬衫，后背的衣服被剪开一大块，露出背部的皮肤。 烫伤在后腰处，肤色红肿，水泡大小不一，和其他地方的皮肤一比，触目惊心。 看着就很疼。 晋晓倒还能回过身来，神色如常，安慰另外两个：“没事，你们也不用太担心。” 赵宇焦急：“怎么算没事？他妈的，泼油的人在哪，我这口气咽不下去。” 晋晓发觉赵宇脸上带妆，顿了顿：“你们过来前，工作都做完了？” 张瑾、赵宇：“……” 赵宇理直气壮：“做完了。” 张瑾：“是啊是啊。” 一个丝毫不提自己临时和导演请假的事，一个丝毫不提老师没和他计较动作出错，还给他放假的事。 晋晓说：“我的没有做完，把我手机拿来吧。” 赵宇不太情愿：“都这样，还想着工作呢。” 不过说归说，他知道晋晓的性格，还是乖乖把手机递给晋晓。 晋晓伸手时，动作不大，但扯到袖子，露出一点腰腹。 赵宇发誓自己不是故意看到的。 腰腹左右有明显的凹下，就像前几年网络最流行的小蛮腰。 不过她和纤细、瘦弱搭不上边，因为她腰腹很有力量感，线条也明显，是比长期泡在健身房的人，还要漂亮、完美的曲线。 赵宇自己是男人，他知道，从人体结构来说，这样的腰不太像男人的腰。 有了这个认知，他呆了一下，再打量晋晓全身，感觉都不一样了—— 白皮肤，漂亮却带着一点英气的眉眼，虽然身高高，但骨架不显大，骨相流畅，妥妥的一副女孩子样貌。 卧槽，晋晓是女的？ 赵宇震惊了。 对啊，晋晓就是女的啊，他却总是下意识觉得她是男的，而周围的人也是这么觉得的！ 赵宇瞳孔十级地震。 他这点小小的反常，晋晓也察觉了，问系统：“赵宇知道了？” 系统：“那啥，我也没办法啊，他是个隐形的腰控来的，看到你的腰，就一下识破【默认】。” 晋晓：“……” 好在赵宇在原来的小说里，是一个名字只出现过一次的小小配角，知道晋晓的身份，影响并不大。 正好张瑾去跟护士拿住院流程表回来，却看赵宇侧过身，挡住他的视野。 张瑾：“？” 赵宇摸摸鼻子：“咳，没事。” 他下意识不想让其他人发现这个情况。 眼下还是处理晋晓身上的伤重要，他觉得人民医院不适合，低头打电话：“喂，妈，你联系一下鸿合医院的院长，我们这儿有人要过去住院。” 张瑾小小地惊了一下。 鸿合医院是本市最大的私立医院，医护都很专业，体验非常好，但是也非常贵。 平常人想进去，还没那么简单呢。 赵宇一个电话就安排了。 晋晓倒没拒绝，她身份比较特殊，刚刚给她上药时，护士就发现她是晋晓，还和她聊了一下《温暖的家》，然后，护士也发现她是女性。 现在，赵宇光一眼，也能判断出她是女性。 看来，伤在腰上也很麻烦。 以防万一，她需要一个更注意隐私的病房。 她看了看张瑾和赵宇，问：“苏毓呢？” 对着晋晓，赵宇神色有点不太自然，说：“他去警局录口供了，刚刚就是他身边的小陈打电话把我叫来的。” “嗯。”晋晓回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这边晋晓在转院，那边苏毓和小陈在警局。 在警局，那个泼热油的女人看到苏毓，情绪很激动，质问：“苏毓我爱你爱了这么久，你凭什么不继续在舞台上，凭什么！” 女人还叫嚣着：“泼到路晋晓也是他活该，如果不是他，你就不会走上这该死的演艺圈，都是他的错！” 过了会儿，事情原委也就出来了。 被控制的女人叫张小楠，是跟踪过苏毓的私生粉狂热粉。 早在苏毓转型时，她就是最激进的一批，疯狂反对苏毓从爱豆转到演员，认为苏毓只适合舞台，甚至主动唱衰苏毓的《天剑风华录》。 可惜的是，事情没能如她所愿，《天剑》大爆，苏毓敲开通向演艺圈的门，张小楠更无法接受。 她觉得苏毓脏了，不再是纯粹属于她的爱豆。 所以她宁愿让苏毓毁了，也不想让苏毓继续脏下去。 知道这些，就是性格向来温和的小陈，都忍不住爆粗了：“神经病啊，这是什么傻叉，气死我了！” 然后他又接起电话，跟通告方道歉，商量改时间： “……对，对，接下来的活动拍摄请延迟，不好意思，我们这边处理好情况，就给您回电……” 他忙完，发觉苏毓情绪不太对。 苏毓就这样坐着，双手撑着额头，一声不吭。 小陈只好宽慰：“赵宇给我回消息了，那液体不是硫酸，是热油，还好晋哥不是三级烫伤，就是需要住院，现在准备转到鸿合医院。” “对了，转鸿合医院，还是赵宇那边的关系呢，赵宇家关系好像挺大的。” 知道晋晓没有生命危险，小陈擦擦汗。 回想被泼油的那个场面，他还是觉得太过惊险，要不是晋晓，那液体就直朝苏毓脸上泼了！ 他也不由唏嘘，晋晓真是最负责的经纪人。 换做他自己，别说当时能不能反应过来，即使事先知道有这回事，或许也做不到替苏毓挡这一下。 而且晋晓受伤后，第一反应是让大家后退，不要碰到那液体。 能有晋晓这样的老大，真的挺好的。 希望她没事。 小陈想到这，也就自认能理解苏毓此时不想说话的心情。 不过小陈对苏毓还是有点误解的，苏毓不想说话，不纯粹是担心。 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愤怒。 不止愤怒于张小楠的行为，也不止是愤怒于晋晓为他受伤，而是愤怒于自己的无能。 没有在热油泼过来时躲开，没有在晋晓受伤时帮上忙，接下来，也只能看着晋晓在赵宇的帮忙下，转院治疗。 遇到这种情况，他什么都做不到。 苏毓沉默了很久，这期间小陈虽然担心，不过没打扰，等到最后，他才戴好口罩，对小陈说：“走吧，去鸿合医院。” 一出警局，就有好几个娱记网红在蹲他： “苏毓，听说你被人泼硫酸，晋晓替你挡了一下，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是不是生命垂危？泼到脸了？嫌疑犯泼硫酸的动机是什么？” 这些人都不是来关心晋晓的，只是想要拿到一手资料而已，追问的话语里，还有兴奋感。 小陈听不下去，第一次怼娱记：“硫酸个屁，不是硫酸，别叽里呱啦乱说！” 记者连忙把话筒怼给小陈：“你能说说当时详细情况吗？” 小陈：“草。” 一时，晋晓被泼硫酸的热度一直上升。 不过，晋晓的反应比热搜来得更快，她新开小号，发微博：“不是硫酸，不信谣不传谣，没有受大伤，大家不用担心。” 短短的微博，顿时安抚无数在等待结果的人的心。 之前她一直没有开通微博，如今，因为《温暖的家》喜欢晋晓的人，蜂拥到她评论区下面：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这可能是我见过娱乐圈最快报平安的速度。】 【话说回来，晋晓也不算进娱乐圈，呜呜呜，好希望晋晓进娱乐圈啊，想打call！】 因为澄清得很快，硫酸热搜不了了之，倒是晋晓两个字还挂在热搜上。 朝阳娱乐那边打电话给晋晓，他们觉得，可以让这个热度酝酿一下，再做回应，也有利于苏毓的电影的宣传。 晋晓在病房，隔着电话，冷冷地回：“不需要用这种宣传方式。” 踩踏别人的挂心，才得来的热度，这是遛人玩，不尊重人。 晋晓并不觉得这是一种方式。 虽然晋晓澄清得很快，还是有不少晋晓、苏毓的粉丝涌进售票软件，买一张苏毓的《冥冥之中》的电影票。 晋晓还得再上微博，提醒大家：“有兴趣再买，不要冲动盲目。” 评论区的粉丝分成几派，霸总派的霸气十足：【为什么，你是瞧不起我们的购买力吗，为什么不让我们买？】 【虽然不是你的电影，但是苏毓的电影啊！支持苏毓就是支持你，鲸鱼cp必须有排面！】这是晋晓和苏毓莫名的cp粉。 还有嘤嘤怪：【嘤嘤嘤，不行，就买了，谁让你受伤了！人家想给你出医药费！】 翻了一下评论区，晋晓：“……” 虽然她真的在劝了，但粉丝的热情反而被激起来。 五一当天，《冥冥之中》的票房一路领先。 晋晓就也不再在公开场合说话。 她在鸿合医院的病房，病房空旷，阳光充足。 同在病房的，还有晋晓的两个小助理。 床尾安装智能电视，播放的是《天剑风华录》。 晋晓看着电视里的苏毓，刚刚被泼热油时，他紧紧攥着她的手，似乎在努力克制着，青筋都浮起来。 系统突然嘀嘀两声，插话：“你就不怕真是硫酸，真给他挡了啊。” 晋晓没有回。 系统：“好吧，我确信你的职业素养了。” 晋晓说：“其实也不全是。” 系统：“？” 就是帮他挡住油的那一瞬间，她不是出于职业的反应，而是本能的反应。 她并不想让苏毓受伤。 说起来这种感觉挺新奇。 她是一个欲望不强烈的人，还没有这种出于本能地想要保护什么的想法，这确实是第一次。 或许她真把苏毓当自己孩子了？ 晋晓理智地想着。 这时候，病房门被推开，赵宇和张瑾去买了大包小包东西回来。 其实晋晓的事，不需要两人亲力亲为，他们把她两个助理的活都抢走了，留人家小助理站在病房里不知所措。 于是，晋晓问：“没有工作了？” 张瑾确实没有了，有也是明天的练舞，直接说：“老师让我明天再去，现在时间晚，搁平时也早下课了。” 赵宇想起现在在的剧组，嘿嘿一笑：“呃，工作嘛，也不是那么要紧。” 晋晓跟着和善地笑了一下。 赵宇头皮发麻，连忙说：“等等，忙完这最后一件事，我就回剧组了！” 张瑾问：“什么事？” 赵宇挤挤眼睛，示意他和两个小助理离开，然后，才小声问晋晓：“那啥，晋晓，你是……” 晋晓抬起手，在嘴巴上划拉一下，做出闭合拉链的动作。 赵宇：“你放心，张瑾都不知道呢！” 不过最后，临走前，他挠了挠自己脸颊，英俊的脸上浮过点不好意思： “那什么，不管你情况怎么样，你都是我们大哥，酷毙了！” 赵宇和张瑾终于离开后，没多久，苏毓来了。 他侧过身进门，看到晋晓穿着病号服，眼帘忽闪，拉了个凳子，他坐下来，给晋晓削苹果。 不过技术不过关，整个苹果削得坑坑洼洼，没比月球表面好到哪里去。 晋晓本来在工作，发现他这么虐待苹果，也就停下来：“怎么了？” 苏毓沉默。 警局里的情况，晋晓也知道了，她现在正在和朝阳娱乐协商，要多请几个保镖，同时，也要保护好行程隐私。 之前，苏毓的私生粉还不止这一个，要以防万一。 现在，苏毓看起来可太不开心了。 晋晓伸出手，在他头上摸摸。 苏毓却像炸毛的猫，抬起眼，不太开心地说：“下次别这样了。” 晋晓：“？” 苏毓：“如果真的再有危险，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还有，也要保护你。 他想一直一直，好好保护晋晓。 晋晓笑了起来：“真的长大了啊。” 苏毓耳垂有点烫，他揉了下耳朵：“行了，别说这些。” 晋晓垂眼。 苏毓不再一副大少爷脾气，那到她走的时候，也就没什么好记挂的。 最终，这事件，以张小楠涉嫌涉嫌故意伤害罪被判处一年三个月有期徒刑。 事情本来应该在这了结，不过张小楠不服，向中级人民法院上诉，拿出自己的精神鉴定，来自xx机构P市分机构。 “精神真有问题，那杀人就不用偿命了？” 小陈看到二审结果，简直无语。 张瑾知道后直冒火：“还有这样不要脸的人，真是精神病这么简单？” 张小楠虽然追星追到疯魔，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份突如其来的精神鉴定，有很大的问题。 他才不想让晋晓白白受这次伤，刚好，他老师在这方面有点人脉。 花了三天，xx机构的底子被揭得差不多，果然，xx机构P市分机构的主任，常年做这样的生意。 这条关系，要不是有老师的帮忙，还真不一定能找到。 赵宇气笑了：“这可就是他们自己作的死。” 他家里的关系大，动用不少关系，不止揭穿张小楠伪造机构认定，顺藤摸瓜，牵出xx机构P市分机构曾干涉过的，好几例通过伪造精神病来逃避刑事责任的案子！ 这些案子，有的是杀妻案，有的是车祸案，犯人都是靠一纸精神鉴定，逃脱本来该有的惩罚，逍遥法外！ 这家机构，人血馒头吃撑了。 机构和案子被爆出来的那天，赵宇嫌火力不够大，还以自己本来的账号，转发：“精神病真是最大的保护罩呢。” 他转发之后，张瑾紧跟其后：“犯人们还逍遥法外……” 紧接着，苏毓也转发了，不过他配字只有四个字：转发微博。 天剑的编剧，楚悦也跟着转发：“不能姑息！” 对社会事件，明星应该尽量不表示站队，不过因为前面几人的带动，越来越多明星加入这轮转发。 事件有足够多的关注度，瞬间沸腾开。 一起故意伤害罪，牵扯出机构伪造的其他案件，实在令人愤怒！ 【草，要不是这件事，那好几个案子都要被糊弄过去了！】 【xx机构假认定大家刷起来，不要让xx机构就这么糊弄过去。】 也有网友评：【通告里涉嫌故意伤害罪的“张某楠”，就是泼油的那个极端粉丝！这是三大流量下场，替自家经纪人出气吗？】 【感觉晋晓能遇到这样的艺人也挺好的。】 【大家是真心地在维护晋晓呀。】 【希望晋晓快点好起来。】 …… 最终，张小楠因为扰乱司法，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xx机构总机构出来向社会道歉，表示接受公安机关调查，暂停P市分机构的运营…… 与此同时，《冥冥之中》票房在五一档一骑绝尘，碾压其他几部号称大制作的电影。 这回，可不止是泼油产生的效应。 电影《冥冥之中》讲的是本世纪初，一个小偷团伙错偷东西展开的故事。 在里面，苏毓的角色阿窦，是小偷团队里的一员，他们偷走一个行李箱，以为是目标里的现金，结果一打开，是一具尸体。 有人认出，尸体还是某公安局局长的女儿。 行事缜密的阿窦，被推出来处理这具尸体。 另一边，一个正面角色主演是刑警大队队长，他负责追查这个案件。 双主演擦肩而过数次，被卷入一场又一场的风波，一环接一环，冥冥之中，他们通过一起杀人藏尸案，揭开连环的另外案件。 电影的主题并不是悬疑探案，标签是剧情与逻辑，双主角各自展示自己的强项，是智商的角逐，也是运气的眷顾。 他们像是一个人，却在平行时空走上截然不同的人生。 这就是冥冥之中。 苏毓的演技几乎可以用令人惊艳来展示，他演的阿窦，从一开始的踌躇，到后来展示出的冷静冷血，同一个笑容，同一个动作，从青涩到老练，蜕变明显。 后来，有人拿“天剑二子”形容赵宇和苏毓。 一子大师兄，赵宇戏路子宽，脸能驾驭住各种各样的角色，演技纯熟，十分稳； 一子小师弟，苏毓虽然脸辨识度太高，太漂亮，但他完全把这份漂亮利用起来，接的角色都是那种能让整个画面亮起来的重点角色。 才到五月三号，整个微博就许多人在呼吁：【去电影院前别看剧透！】 还有许多讨论：【这剧本，这演技，真的爽了，看完第一遍只看到故事的表，第二遍是故事的里，秦恪和苏毓，绝绝子啊！】 【今年是悬疑崛起之年？前面赵宇那部《钟声》就很绝了，这部《冥冥之中》更绝，更绝的是这两部就算不是悬疑爱好者，都会觉得好看！】 【本悬疑爱好者爱死了，想跪在地上锵锵磕头希望资本爸爸们看在反响这么好的程度，多给孩子一些粮吧！】 这部电影的自来水，远比宣发还要厉害，光是热搜，就有几个是自来水送上去的。 曾经唱衰苏毓一步跨太大的人，现在啥也不说了。 看票房趋势，《冥冥之中》毫不意外奔着10亿为单位去的，最后斩获33亿的票房，在国内影视票房排名前10，同题材的票房第二名，是9亿。 《冥冥之中》在同题材里开创天花板。 许许多多的人，都在为他的成功而兴奋，小陈也很激动，自己就买了两张票，一直喊自己参加了一个33亿的项目。 但苏毓知道还不够。 他的行程被塞得满满的，他要拿出比起以前十倍的努力。 因为，他想迈向这个行业的顶端，那样，就不会再有人能够伤害到晋晓。 为自己，也为晋晓。 在苏毓的阿窦拿奖的下一秒，晋晓的脑海里，系统播报：“叮，苏毓的【人生成就】——通过娱乐圈摆脱家族控制，经济独立自主，达成！” 颁奖台上，苏毓拿到最佳新人奖。 有人说，如果这部电影不是双主角，那苏毓理应拿到最佳男演员的。 此时，他拿着话筒，眼眸往台下一掠，只说：“我最感谢的，是我的经纪人晋晓，如果不是他，就不会有今天我站在这里。” 全场都在鼓掌，镜头也给到晋晓这边。 她对着镜头笑了笑。 直播过程被放到各大平台，整个弹幕都在狂欢：【kswl！鲸鱼cp绝壁是HE！】 【呜呜呜妈妈我磕的cp成真了！】 【苏毓的眼神真的好真实，是爱情啊！】 徒留大师兄赵宇x小师弟苏毓邪教cp残喘：【QAQ难道我们双鱼cp就这样了吗，只能爬墙鲸鱼cp了吗？】 晋晓x赵宇邪教cp冒头：【那什么，欢迎光临，我们这也是鲸鱼cp啊！】 甚至还有晋晓x张瑾的双金cp出来跳。 弹幕还飘过几句话：【苏毓最近不是出演王大导演新片的男主角吗，感觉下一步目标就是最佳男主角。】 【有谁还记得苏毓一开始是选秀爱豆吗……】 …… 颁奖典礼结束后，《冥冥之中》的剧组在酒店组个局。 这部电影，除了角色拿到最佳新人奖，还拿到最佳编剧和最佳视觉效果奖，满载而归，确实值得庆祝。 在一片嘈杂中，楚悦对晋晓说了句什么，两人前后离开。 瞥见这一幕，苏毓微微皱眉。 他跟身边向他庆祝的人说了句：“我去一下卫生间。” 那边，楚悦把晋晓叫到露台。 晚风习习，三月南方的天气有点春雨的湿润，有什么沿着土壤生根发芽。 楚悦喝了点酒，脸色红润，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在露台。” 晋晓：“嗯。” 那时候是在朝阳娱乐的露台，现在，是在庆功酒店的露台。 楚悦也从一个别人口中“靠朝阳娱乐关系拍戏”的女编剧，到现在的最佳编剧，晋晓是见证者。 楚悦眼睛有点湿润：“真的，要不是当时你同意让苏毓来出演沈湛，我都不肯定，天剑能有这么大的成功，也不会想迈出这一步。” 晋晓笑了笑，声音和风一样温和：“为什么你把自己的成就，归结到别人身上？” 楚悦反问：“为什么你会不认为是你的功劳？” 晋晓眉头轻抬。 楚悦又说：“当然，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她吸了一口气，“我想告诉你一件事的。” 说着，女孩脸上有点羞赧，好似细嫩的春苗迎风招展。 楼下钢琴音调欢快，仿若告白的前奏。 晋晓比楚悦快一步，说：“我也想告诉你一件事。” 楚悦：“？” 晋晓说：“其实我是女的。” 第37章 第37章 经纪人 露台上安静了一会儿, 楼下钢琴声加快，节奏叮叮咚咚流水似的。 楚悦先呆了呆，然后眼睛撑大, 慢慢张大嘴巴：“……啊？” 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晋晓。 晋晓就站在原地，稀松平常, 任她打量。 然后楚悦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第一句就是：“可是你怎么这么帅的！” 她两眼冒着星星：“啊啊啊, 我以前不敢和你说这些，就是，你怎么这么帅！” 她有点语无伦次，突然知道晋晓是女性后, 以前那种“遥不可及”的印象被推翻，虽然没能告白成功, 可是，并不苦涩。 她还是喜欢晋晓，无关性别，而是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更重要的是—— 她不是更可以光明正大地找晋晓讨论剧本，找晋晓讨论喜欢的东西？ 这就是姐妹的好处！ 楚悦挽一下耳边的碎发，抱住晋晓的手臂：“我终于可以和你贴贴啦！” 女孩子就要和女孩子贴贴！ 晋晓愣了愣，眉头平展，眼睛微微一弯，露出下眼睑卧蚕, 压下眉宇那股子英气，柔和又雅致。 楚悦看着晋晓, 又忍不住问：“你怎么这么好看？” 晋晓：“你也好看。” 楚悦嗤嗤笑起来, 很亢奋：“我是第一个知道你其实是妹子的人吧？” 晋晓摇头：“不是。” 楚悦有点醋味了：“那是谁？” 晋晓：“赵宇。” 楚悦和赵宇合作过一回, 晓得是个小憨憨，立刻“哦”了声：“不是苏毓就好，这事咱们要一直瞒着苏毓，哼。” 晋晓：“？” 楚悦吐吐舌头，因为这是女人的直觉，她有点坏笑：“看他拽着呢，就不告诉他。” 说到这，她立刻想起自己本来还有一件事，想告诉晋晓的：“哦对了，还有。” “我在写一个剧本，是以你为原型的，就叫《大经纪人》。” 晋晓说：“不用征求我的同意，这是属于你的灵感。” 楚悦点头：“嗯！参照物就在这里，我一定能写好的。”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艺人的成功，和自身实力当然离不开关系，但他们身边助力，也会起到巨大的作用。 楚悦向往成为晋晓这样的人，从很早之前，她就在构思人物剧情。 后来，《大经纪人》被称作内娱生态的画卷，主角更是一个强大而充满魅力的人，人设好到只要演员演技不是木头人，都能演出高光。 而这一切的灵感是来源于路晋晓。 谈完这些事，楚悦一身的轻松：“完啦，没事啦，那我们回去吧。” 她拉着晋晓的手，往落地窗那里走，突然，脚步一滞。 一个高大的人影就在落地窗前。 他是今天颁奖典礼的主角之一，穿着带蓝色西装，眉眼秾丽压住这种色调，少年气褪去，浑身显露男人的沉稳。 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苏毓。 楚悦：“……” 我靠，她刚刚和晋晓的对话，苏毓听进去多少了？她刚刚是不是说苏毓的坏话，说了什么来着，她自己也不记得，这也太尴尬了吧！ 好在晋晓比她清醒多，没让她傻站着，给她台阶下：“你不是想先回酒店休息吗？” 楚悦：“啊，是，是呀，那我，先走了？” 楚悦直到离开露台那个尴尬场景，才忽然反应过来，等等，这样苏毓不也知道晋晓是女的了？ 楚悦捂住额头——机会便宜苏毓了！ 露台上，苏毓倒没有楚悦想的震惊。 又或者说，他已经把震惊很好地掩饰起来。 在晋晓问“怎么了”的时候，他还能很冷静地回答：“上来吹吹风，不是故意听到你们的对话的。” 虽然有点心虚，不过下一刻语气一转：“你……” 晋晓：“嗯。” 苏毓：“……” 他找回点平时的自在，微微低下头：“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你就‘嗯’，要是说想让你做我女朋友呢？” 他一口气说完，才发觉不对，指向性太强了。 他微微撇过脸，抿起嘴唇，他颧骨处已经微红，像喝酒之后的微醺，将他小小的心思一点点暴露出来。 他说不清自己乍然知道晋晓是女性时，那一刻是什么感觉。 老实说，无关性别，他只是喜欢晋晓这个人。 可能是乍然知道她是女的，害怕有别人捷足先登，忍不住想要确认她的心意。 因为她太优秀，他患得患失。 这一点认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从警局出来，她轻声一笑，或许是她将手放在他头上，又或许是她替他挡住热油…… 分不清什么时候累积的，好感是出现漏洞的俄罗斯方块游戏，方方格格被填满之后，却不会消弭，而是严严实实得快要溢出屏幕。 不过，晋晓似乎考虑得太深了：“契约女友？” 苏毓：“？” 晋晓：“你现在事业发展不适合谈恋爱，所以需要契约女友？” 苏毓：“……” 他笑出声，也似乎松口气，摇了摇头：“我开玩笑的。” 他只是获得一个最佳新人奖，只是和朝阳娱乐的合约到期，只是个人工作室有起色，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开始。 他得变得优秀、更优秀，才能站在她的面前，不是以玩笑的方式，而是正对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 我喜欢你，我们能在一起吗？ 但是这句话，苏毓最终还是没能来得及和晋晓说。 路晋晓的葬礼，办得很低调，来的人不多。 天空灰蒙蒙，十年不曾下过雪的P市，这一天下起了湿润的雨，滴滴答答，冰得人心头不适。 黑白的葬礼上，赵宇眼眶通红，死死咬着腮帮子，张瑾眼泪一直流，眼睛浮肿，双腿无力，几次被助理扶着。 小陈哭得不成样，一直喃喃：“晋哥怎么会心跳突停呢，体检单里，他身体一直很好的……为什么会这样……” 对啊，为什么会这样？ 苏毓面无表情。 在一众悲恸的神态之中，他看起来，是最冷静的那一个。 他呵出一口冷气，抬起头，默默望着天空。 只是从这一刻开始，这样的天就一直住在他心头，再没有散去。 “炒栗子咯！香喷喷的炒栗子！” 热闹的街道旁，站着一个容貌清俊的男子。 只看他一身布衣，背着一个小小行囊，腰板直，皮肤白，眉眼略带英气，看起来并不瘦弱，还有一股隐隐贵公子的气质。 他立在炒栗子摊前，说：“麻烦，三文钱炒栗子。” 摊主“好嘞”一声，给他舀一勺栗子放在纸上，包起来。 男子拿着栗子走到小巷的拐弯口。 那里两个小孩，穿着脏兮兮的衣服，缩在原地。 男子把炒栗子递出去，他们闻到香味，死死盯着难得可贵的食物，很明显地咽喉咙，但却不敢动。 可男子也不说话，就维持这个姿势，他很有耐心，直到两个小孩放下戒备心，其中一个小孩迈动小小的脚步走来，伸出手想拿走栗子。 突然，巷子外传来一声爆怒的声音：“你想干什么！” 那两个小孩回过神来，冲他叫：“哥！” 说话的，是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少年，他浑身脏兮兮的，几乎看不清眉眼，怀里却揣着两三个白白的馒头。 他气势汹汹走过来，做出一副撵走男子的姿态：“滚，不准靠近我弟弟们！” 男子也没生气，只是把炒栗子放在地上，然后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 “哥……他好像不是什么坏人。” “对啊，是不是哑巴啊，他都没说一句话。” “你们忘了上次的事了？世界上好人没那么多的！”少年训斥着两个弟弟。 他本来想踢开炒栗子，不过，闻到炒栗子的香味，动作略有些迟疑。 那是他肖想了好多年的味道，弟弟们甚至都没吃过炒栗子。 算了。 到底有没有毒，试试就知道了。 不怪他这么谨慎，在他带着弟弟们流浪到兖州时，曾有一人假做好心人给他们吃的，还好他留了个心眼，让一条狗先吃了，那狗居然晕了。 可谓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回，少年也找只流浪猫投喂炒栗子，猫吃完炒栗子，大概过去一刻，还跟他撒娇继续讨要食物，很正常，没其他反应，少年才慢慢放松警惕。 弟弟说：“哥，他真是个好人。” 少年沉默，不置可否。 另一头，男子已经到雍州刺史府外，那里粘贴一张告示，表示雍州军正在招贤纳士，亟需参谋。 不过，想当上雍州军的参谋，还要完成考题。 考试的时间，就在明天。 这个站在告示前通读的“男子”，就是这个世界的晋晓。 这回，她所在的世界是古代。 当今做主天下乃刘氏，国号燕。 大燕延续二百年，最为兴盛之风光已然过去，如今外有戎狄在侧虎视眈眈，内有后宫外戚搅乱朝堂，是一副大厦将倾之相。 原主秦晋晓，从江南一带，一路北上，就是为了到军营出一份自己的谋略。 他科考屡次落榜，却怀着极大的抱负，凭着谋算，成为雍州军里一名小小的谋士，挣扎十年，终于因一计策被上头看重，成为将军男主角沈游的左右臂膀，夙兴夜寐，为他提出不少有用的谋略。 然而，朝廷对日渐强大的雍州十分忌惮，想要收回兵权。 彼时男主沈游羽翼丰满，这一收了得，直接把雍州军逼得打着“清君侧”的名号，一路过关斩将，将刘氏王朝改了个姓。 其后，开启另一个盛世王朝。 而作为一个铁腕开国皇帝，沈游清算起人来也一点都不心软。 秦晋晓在被御史参收受贿赂后，就被剥去官职，按律当斩。 系统唏嘘：“总之十年后，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秦晋晓提前预知自己必凉，选择跑了，现在咱们就过来了。” 晋晓一边查看街边客栈，一边说：“嗯，男主的【人生成就】呢？” “简单，”系统说，“顺着剧情，他的就是开辟新王朝。” 当然，这一切都是十年后的事，现如今，男主沈游还只是个带着两个弟弟在流量的小可怜。 也就是晋晓给炒栗子的那个少年。 等他们到参军的年龄，还得两三年后。 因为原主秦晋晓脚底抹油，跑得太快，一切都还没开始。 系统：“好了，第一步，咱们先进雍州军当参谋吧！” 第二天晨间，天将将大亮，雍州刺史府前已经聚集十二三人。 人数比预想中要少许多，是因为如今打仗，符合年龄的大多数已经参军，能达到年龄要求的，如晋晓这样，还多是各州落榜考生，不像她大老远跑来雍州。 在府兵带领下，众多有心在雍州军谋一份职位的年轻谋士，走入刺史府布置好的考场。 考场正中，从七品上录事参军事李德辉坐着，等众人落座，才挥挥手，让人下发纸张。 先拿到纸张展开的，已经小声讨论起来，好似为考题为难人而不满，李德辉咳嗽两声：“肃静！” 晋晓拿到那份考题，只看上面白纸黑墨地写着： 【近日城内，发现戎狄细作，细作仓皇出逃，雍州军追踪下落，从大皖县到平岚县，再到晓东县，在此失去细作的踪迹，以你所见，该如何寻找细作？寻找到之后，又该如何抓获？】 考题里，还很贴心地附上一张雍州地图。 无怪乎其他人觉得为难，第一，他们想要谋求的，是参军，针对的是敌场计谋，而不是这种通断案子，第二，戎狄细作狡诈，毫无规律可循，给的线索又如此少，梦里找到这细作，也比在这里猜简单。 在其他人皱眉思索时，晋晓认真地研究一下地图，她提起笔，刷刷在纸上写下什么。 随后，把纸上倒扣，站起来，对着李德辉一揖。 她这就算考完了。 整个考场里，她是第一个动笔的，也是第一个答完的，引得其他人的注视。 李德辉说：“可以，答完就可以走了。” 后日才出结果，晋晓并不着急。 她离开刺史府，一路朝昨天的街道走过去，又经过那条巷子时，脚步一顿。 系统：“不用看了，沈游和他两个弟弟现在不在。” 晋晓问：“他们在哪里？” 系统：“他们现在在百愿酒楼后厨，偷东西吃。” 沈游会混到这么惨，是一桩冤案所害。 沈游三兄弟本来是富庶人家的子弟，天启三年，沈游四岁，两个双胞胎弟弟也才两岁，沈父被冤枉贿赂，沈家家破人亡，资产被没收。 天启五年，案子被平反，但沈家已经家破人亡，只剩一个嬷嬷带他们三人，沈家的资产说是还回来了，其实沈家只剩下妇孺老幼，这笔钱，就又不知道被谁昧下。 至此，沈家三兄弟开始流浪，一路从江南到雍州，情况要等到沈游参军，才开始好转。 现在他们还是在流浪的状态，饿极了去偷东西吃，也是无可奈何。 入夜，晋晓推开窗户，朝街道看一眼，她住的客房就在半楼梯处窄间，便宜，窗户还很低，手脚利索点是爬得上来的。 百愿酒楼的后院，就在这条街道外。 她就这样支棱着窗户，拿着一本书，一边看一边等。 也没过一会儿，就听到攘攘的声音。 窗外三个瘦黑的小身影，在夜幕下鬼鬼祟祟地跑着，百愿酒楼后院发出不大不小的动静，隐约听到别人叫“抓小偷”，三个身影跑得更着急。 晋晓掂掂手里的石头，往下一丢。 三小被石头吸引，抬起头。 或许是沈游眼尖，认出她就是白天给炒栗子的人，也或许是沈游走投无路，不得已。 总之，他收到这个信号，没多想，拉着自己两个弟弟，把他们拱到窗台，由晋晓拉进去，然后自己再像猴子一样爬上来。 就在他们三个全都躲到晋晓的客房后，百愿的小二已经举着火把，从这条街追过去。 晋晓身上盘缠不多，租的房子也是档次最低的，小而且矮，一时之间，四个人挤在这里，显得尤为逼仄。 沈游漆黑的脸上，只看得到两只明亮的眼睛，他目光闪烁：“你为什么要帮我？” 晋晓在一旁坐下，给自己倒杯茶水：“帮你，自然是与我有关。” 干净的环境让沈游很不自在，晋晓的话也不明所以，他拉着两个弟弟，对她说：“我们走了。” “等等。”晋晓给出一块小银子。 沈游的两个弟弟眼前一亮——一块碎银，能换好多好多的馒头呢！ 沈游也是绷不住，面上一喜。 他刚要接过去的时候，晋晓突然说：“银子不是给你的。” 半大少年顿时觉得自己被耍了，黑着脸：“你什么意思？” “银子给百愿酒楼，”晋晓慢悠悠地说，“不然，你们会被扭送官府。” 沈游：“你……” 晋晓又说：“等你还完，再来找我。” 沈游：“……” 沈游觉得眼前这个青年，脑子有病。 她给他银子，又不监督他有没有还给百愿酒楼，那他自己拿着银子跑了，她不就束手无策？ 再者，他早上观察过了，她刚来雍州境内，要去参加劳什子考试，一个穷酸书生而已，凭什么让兄弟三人找她？ 即使脑子转得飞快，沈游还是拿起那小碎银。 他眼睛示意两个弟弟跟他走，其中一个弟弟没忍住，对晋晓说了句：“谢谢公子。” 晋晓颔首，眼睛盯着手上的书籍，没有再理会他们。 隔日一大早，客栈刚开门没多久，店小二打着哈欠，本以为一天最清闲的是这时候，便看录事李德辉带着两三个府兵，匆匆进门。 小二立刻精神起来：“官爷请进请进，什么事劳得动您大费周章大驾光临呀！” 李德辉问：“那个苏州籍的书生，还在这里吗？” “苏州……”小二记起来，这两天是有一个瘦瘦的苏州籍书生在店里打尖，连忙说，“在呢，不过他一大早就出去了！” 李德辉问：“去哪儿？” 店小二挠挠脑袋：“哎哟，记起来了，那书生说去德运书局！” 李德辉拿到这个线索，一路朝德运书局去，结果到德运书局，书局的东家说，书生是来过，买了几本书，就朝百愿酒楼去了。 李德辉带着几人又去酒楼，百愿酒楼的伙计招呼着，说，书生去东边，应当是去买早点了。 东边是集市，有早点，书生合该去那里。 李德辉生得有点胖，跑了这几下，流满头大汗，忙让手下人去东边找。 然而，过了会儿，府兵回来，说是书生是去了东市，不过没耽搁，早就走了。 卖馒头的马大娘说，看到他往客栈的方向去了。 李德辉心里真是焦灼，语气也不好了：“娘的，绕来绕去，白绕！” 他这才匆匆和府兵赶回去。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客栈门口和那模样清俊的书生碰上！ 只看那书生，头戴纶巾，着布衣，一身清爽利落，生得面目俊朗，左手拿着两本书，右手还提着一个馒头，好不悠闲自在。 李德辉再看自己，跑了一个早上，汗都流了几斤，里衣都湿透了。 书生看到他，似乎认出他，作揖。 他手一挥，让府兵：“把他给我拦下，拿到刺史府再说。” 书生说：“我自己走。” 李德辉简直新奇了，哪还有平常百姓面对这情况，还能这么淡定？ 再一想，书生这般自若，仿佛什么都了然于心，于是口吻也缓和，问：“秦晋晓，我找你去刺史府，你知道是为何事？” 晋晓清楚，直接说：“为戎人细作之事。” 李德辉心里更奇了。 一开始，他怀疑晋晓和戎狄那边有联系，所以才会匆匆忙忙去客栈抓人。 现在，看秦晋晓的模样，好像还真有点本事。 李德辉说：“那就随我们来。” 进到刺史府昨日考场，晋晓的考卷被摆在桌案上，上面只大喇喇地写了一行字：“细作已逃，无需再追。” 李德辉点着桌面，说：“十三人里，只有你做出这副回答，你说说看是为什么？” 晋晓手指点在地图上，声音清凌凌的： “第一，地图上几个县，位置并非连贯，如星子散落，说明细作逃窜路线不连贯，有可能是模糊视野的把戏。” “第二，这伙细作十分狡猾，选择暴露踪迹的区域，都是靠近山岭，引诱雍州军耗费更大的精力搜山，自己则可以往闹市去。” “第三，几天前我进城，遇到大赶集，可城门守兵不足，很是混乱，甚至有乞丐混进城中。” 说得不好听点，就是雍州守兵疏漏。 “因此，其中一伙细作，定早就逃之夭夭。” 李德辉脸色变了又变。 没想到，这个书生观察能力竟然这么强，每一点都被说准。 尤其是第三点，雍州各县素来管理周到，但近来，大部分兵都参加训练去了，遇到大赶集，难免会有疏漏。 虽然那几天，城门已经戒严，但细作混入其中，还是难以筛查。 雍州军里穆将军就说过，细作早跑了，但还是可以以这道题来吸引谋士。 要是谋士能说出一二，那就足以录用。 但是，秦晋晓不止说出一二，还把情况都分析完了，居然能和穆将军一样，思虑这么深？ 李德辉心里惊疑，脸上还是严肃，说：“谁知道你是不是误打误撞猜的，我看，你一下写出这个答案，还是有和细作同伙的嫌疑！” 晋晓：“……” 她慢慢地补充一句：“草民知道，大人早上定会来找草民，所以才会一路沿书局、东市去。” 李德辉皱了皱眉。 她的意思是，他跑那么多次，就是被她放出来的线索迷惑？而她还能在他赶回客栈前一步，抵达客栈！ 所以，她对她的推论，是极有自信的。 想清楚这点，李德辉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他好歹是个从七品官，哪能被这样戏耍！ 他胡子都翘起来：“大胆！竟敢这么扰乱官兵办事，你可知罪！” 晋晓没有匆忙跪地，也没有回应李德辉的怒火，只说：“大人，如今跑了一伙细作，却有一个办法，能抓到另一伙细作。” 李德辉这才大惊，这书生，连细作有两伙人都猜到了吗！ 甚至有办法抓到另一伙细作？ “好。” 屏风外，传来一个雄厚的男声，打断李德辉和晋晓的对话。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出来，只看他蓄着短须，面容沉肃，身着黑金织金团纹袍，背手而立，不怒自威。 李德辉连忙作揖行礼：“穆将军。” 晋晓也作揖。 面前这位，就是雍州军的主将，穆叶申。 穆叶申目光熠熠地盯着晋晓：“说说看，是什么办法。” 第38章 三八 晋晓辰时进刺史府, 巳时才出来。 李德辉亲自将她送到门口，已经不像把她请来时那么气势汹汹，甚至, 语气带着他自己没察觉的恭敬：“秦先生，慢走。” 晋晓礼尚往来，作揖：“大人止步。” 李德辉又叫住她：“等等, 我还有件事想问先生。” 晋晓止住脚步，示意他开口。 李德辉看看四周，不是个好说话的场面, 所以和晋晓移步耳房。 他擦擦额角的汗：“先生虽然献出计策，不过，我不太懂, 先生又是怎么推断出还有另一伙？” 晋晓言简意赅：“细作留在各个县的踪迹琐碎，只有一人, 短时间无法这样做到。” “而城内是这两天才戒严, 说明自发现细作以来, 只过去两天, 细作必是好几人，分好几伙, 才能打散官兵的注意。” 城内这两天暗暗戒严, 在此地生活几十年的百姓尚未察觉，晋晓却已经留意到。 李德辉不好再觍着脸深挖晋晓怎么留意, 他也没那个本事注意，人年轻人的观察能力比他这个录事厉害，将来啊, 不可估量。 他嘿嘿一笑, 又客气地说：“如此, 秦先生请。” 晋晓回到客栈。 她推门入房，小房间里，沈游却是在等她，他是爬窗上来的，窗扇还在吱呀吱呀动着。 见到她，沈游扬了扬眉，正要开口，晋晓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青年只是竖着食指，放在唇前，那白皙的手指，将她浅淡的唇色衬得宛若三月樱花的花瓣。 她也没别的姿态，可沈游就是不由听话般，闭上嘴巴。 下一刻，屋外传来小二的声音：“客官要的馄饨和布巾，小的送来了。” 晋晓开一半的门，拿东西。 小二还惦记着早上的事，满肚子疑惑，八卦着问：“今晨李大人来找客官，所为何事啊？” 晋晓说：“无事，我昨日所答的考题，切中要害，帮李大人抓到一伙贼人。” 小二脸上笑容深深，又惊又喜：“客官可要发大财了呀！接下来，定是去雍州军当值不是？小的在这儿先祝贺客官！” 晋晓拿出两文钱，当小费放在小二手上。 馄饨冒着热气。 这是雍州特产的羊肉馄饨，皮包馅儿大，羊骨羊奶熬制的汤底呈现乳白色，鲜美无比，一个个馄饨窝在期间，尤为晶莹剔透，上面还撒了一把小葱，点亮整完馄饨。 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沈游在看到这碗馄饨时，脸上不动声色，肚子就不争气地出卖他，“咕咕”叫了两声。 他捂住肚子，露出点窘迫形态。 不过，这碗馄饨不是晋晓点给他的，她自己拿起勺子筷子，舀着吃了一个。 沈游见不得她这种悠哉：“你、你就不问问我来做什么？” 晋晓放下勺子，把湿润的布巾递给他：“擦。” 沈游缩回手，冷冷地说：“我不用。” 他知道他浑身脏兮兮的，但他是故意的。 他们沈家的孩子长得好看，又流浪在外，难免有一些猥琐之人会起邪念，所以他每天都把自己弄得很脏，最好是看不清眉眼。 不过，眼前这人给他布巾，又是什么意思？让他擦干净脸？ 难不成，她也看上他？ 对啊，不然沈游想不出，她对他们好的理由。 晋晓倒没强迫他，只是收回手，又吃起馄饨，只是依然不问他是来干嘛的，倒是沈游自己忍不住，说： “我今天看到了，你去刺史府，以后，你是不是成为刺史府的幕僚？” 晋晓不置可否。 沈游继续说：“那你说的话还作数吧，我现在考虑好了，我们兄弟三人，可以跟着你。” 晋晓：“钱呢？” 沈游面色掩不住的怔了怔：“什么钱？” 晋晓放下勺子：“我给你们的碎银，还给百愿酒楼了？” 沈游：“……还了啊，当然还了。”反正她也不可能清楚他到底还没还。 却听晋晓说：“沈游，我知道你没还。” 沈游一愣，不止为晋晓知道他的名字，还为她后面那半句，到底是小少年，还没彻底变得世故圆滑，顿时局促：“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还？” 晋晓觉得好笑，便也笑出来，声音压了压，有点严肃：“这需要我看？我去百愿酒楼问过了，店小二从未见过多出的碎银。” 当面被揭穿，沈游紧紧攥着手。 如果，如果早知道她能去刺史府当差，他或许就会去还钱，但是他没有，那碎银已经换成肉饼，给两个弟弟吃。 他以为碎银能发挥的作用，就这么大。 在沈游懊悔的时候，面前的青年已经快速却并不难看地吃完馄饨，不像给他们炒栗子，也不像让他们躲到客栈那样，此时，她面色肃静：“我会送你去官府。” 沈游：“……” 他娘的！ 他反应快，动作也快，一溜烟跑到窗户，翻过窗户逃跑了。 晋晓就站在窗户那，看着他身影越跑越远。 系统：“……你既然想对男主好，为什么要这么吓跑他？” “我不是吓他，”晋晓把窗户合上，不过，留了条缝隙，“他得知道，他错了。” 没有谁生来就懂是非对错，多年的流浪生活，让沈游已经忘记什么是礼义廉耻，她只是有必要提醒他。 他是人，不是狗。 接下来几日，晋晓一直住在客栈，城中关于抓到戎狄细作的消息，越传越广。 只听店小二和大堂里的人唠嗑：“就是我们楼上那位书生，给出的线索，让府衙抓到细作。” 有人羡慕：“可真不错，他定会成为军中座上宾吧，既食俸禄，又不需上阵杀敌，真好啊。” 也有人不屑：“这有什么，不过就是运道好，换做老子，什么细作不细作，那戎人的将领，我都给他抓来咯！” 其余人在嘲笑他：“你就吹吧，酸死人！” 当然，也有人问：“小二你是不是吹啊，既然这人这么厉害，怎么还不住到军中去，还住你这破店？” 小二擦擦汗：“客官冤枉我了，我可是亲眼见李大人来找过他的，找了两次了都，没能把先生请去刺史府呀！” 也有人啧啧：“奇货可居奇货可居，这是端着呢，把自己当做卧龙？我看他也忒不要脸了。” 话题人物晋晓，却每日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她去得最多的地方，是书局，有一日回来，路上遇到一个跛脚的老人，老人提着鸡蛋，专门送他： “大好人，你能抓住戎狄细作，定能助穆将军把那戎人打得屁滚尿流，替我儿报仇，老汉先在这谢谢你了！” 戎狄和雍州，戎人和燕人，是世仇，尤其是老一辈白发送黑发之人，都恨不得从戎人身上咬下一块肉。 晋晓没客气，收下那篮子鸡蛋。 不过，她趁老人家没留意，在他袖子里放下等同价格的铜钱。 第七日傍晚，晋晓在客栈里叫了晚饭，一切如常。 晚饭送来，小二照样八卦：“秦先生可知道，细作被抓到后，关去哪儿啊？现在满城百姓都在讨论，商量着去扔臭鸡蛋呢！” 晋晓直说：“我出计谋，刺史与穆将军会不会按我所言，我不清楚。” 小二：“哦，秦先生的意思是，这关人的地方，你是出过计策的？秦先生可真是厉害！” 晋晓：“不敢当。” 夜间丑时，天幕墨蓝，星辰散落其间，不见月色。 晋晓合起这个世界看的第二十五本书，她吹灭蜡烛，却还坐在凳子上没有动，大约过了一刻，意料之中，房门发出“磕”的一声。 一柄长剑穿过门缝，极其小心地挑着门闩，随后，门闩掉落，房门被打开。 只看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持刀闯进来，立时和晋晓四目相对。 晋晓还醒着，可见并没有吃晚饭。 黑衣人一惊，持着长剑冲向晋晓，而晋晓竟然无动无衷，就这么任由他的长剑架在她脖子上。 黑衣人瓮声瓮气：“说，关押戎人的地方在哪里？” 晋晓笑了笑：“这次被抓的戎人是你们什么人，居然值当你放弃这么多年伪装的身份。” 黑衣人：“……你！” 晋晓：“是也不是，店家的。” 黑衣人正是客栈的店小二，他在雍州城藏了十几年，若不是这次事态紧急，是绝不可能暴露身份的。 小二一改平日谄媚的口吻，说：“你就是再神机妙算又如何？你这条小命不也在我手里！” 说着，剑锋逼近晋晓，仿佛就要挑破她细白的脖颈。 晋晓倒是悠哉：“告诉你一件事。” 小二：“除非你把地点说出来，否则你就得死。” 晋晓弯了弯眼睛：“细作并没有被抓住。” 小二：“你说什么？” 他目眦欲裂，立刻明白他被伎俩耍弄了。 最开始，他也曾怀疑过同伴早就成功逃走了，这个消息只是府衙放出来引诱他人入局。 可是这么久了，所有人都在说这件事，府衙甚至要大力奖赏秦晋晓，他又无法和同伴联系，一想到那场面，怎么可能坐得住？ “你去死吧！”小二立刻将剑捅向晋晓的脖颈。 然而他的手指被一块突如其来的石子打飞！ 他都看不清石子从哪里来的，只知道，自己手腕倏地麻痹，连剑都抓不稳了！ 他常年练武，却被这粒石子打得如此，实在想不到，打出这粒石子的人，得有多深厚的功力底蕴！ 小二不想再纠缠，他现在必须逃命，结果刚准备从窗外跑，另一颗石头骤然打在他后脖颈，疼得他眼前发晕，呼吸不顺，险些就昏过去！ 他回过头。 就看一息前，被他拿着剑威胁的青年，站了起来，手上掂量着几颗石子。 她神色如常，好似在欣赏他的挣扎。 石子就是她打出来的。 这个人是怪物。 小二牙齿一冷，他从没见过这么瘦的人，能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他突然感觉到悲凉与无能为力。 面对这样的人，他根本就打不过！ 或许潜伏的十几年，他就要在这里栽了。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细响，紧接着，半掩着的窗户被推开，一个又瘦又脏的人儿跳到地上。 沈游是直到落地后，才发现房间里状况不对的。 而那个黑衣人已经立刻跳起来，用靴子里藏着的匕首，横在沈游脖子上，威胁晋晓：“放我走，不让他得死！” 沈游垂着眼睛，盯着那泛着寒光的匕首，小心地咽咽口水。 他怎么知道，他只是想偷偷来还钱，还得把小命搭上来？ 他求助地看向晋晓。 然而，晋晓分外冷漠：“杀了他，雍州城偷盗之人少一人，即可安定一分。” 沈游：“？” 他娘的！秦晋晓居然这么对他！ 小二立刻以为沈游只是夜半想偷东西的小偷，他猛地推开沈游，自己往窗外跑。 这回，不用晋晓出手，外头亮起的火把，已经在迎接这位细作。 沈游惊魂未定地趴在窗台，看着这个店小二被反捆，最终被塞住布巾防止他服毒或咬舌。 这个困扰刺史府十几天的细作案，终于有进展。 另一头，晋晓划开火折子，点亮蜡烛，一边对沈游说：“你来做什么？” 沈游还记得她刚刚话语里的冷漠。 居然说他死了雍州城会安定一分！太过分了！ 小少年的自尊心被刺得遍体鳞伤，他死死咬着腮帮子，掏出一个破布袋，往地上一掷： “这是我七天去挖矿的工钱，抵你的碎银，百愿酒楼，我也不会再去偷，你别想着押送我去官府！” 说完他就想离开，倒是晋晓说：“回来。” 沈游心里火大着呢：“干嘛？” 晋晓：“你手上的伤不处理，会化脓。” 沈游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手。 这七天，他花了三天找工活，只有那些挖矿的还肯要他这种小孩，可是他的体力不比大人，就只能没日没夜地挑土、挖土，忙活了四天，十个手指头都磨破。 其实他不觉得疼，想起晋晓云淡风轻地说要扭送他去官府，他就是一口气堵在心间，咽不下去。 他曾经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并非需要上街乞讨的乞儿。 他还有两个弟弟要养，否则，他又怎么会走上偷盗的日子？ 天道不公，不然，他好好习字，参加科举，怎么可能会比这个冷情冷性的白脸书生差！ 然而现在，书生一口道破他手上的伤。 沈游心里堵堵的，觉得喉咙有点干：“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晋晓手边还有一个铜盆，她纤白的手指浸在水中，就像长在水里的漂亮植株，实在令人难以挪开眼睛。 她似乎在试水温是否过冷，然后拿出一瓶药：“过来。” 沈游犹豫了一下：“你刚刚什么意思……” 晋晓很有耐心，解释：“刚刚不那么说，你能安全站在这里？” 沈游：“……” 行，他迈开脚步。 他不是上赶着倒贴，他只是觉得，她刚刚当着黑衣人的面，羞辱他是“偷盗之人”，虽然她解释了，不过，这药，就当做道歉的药吧。 沈游站定。 他低头看晋晓，她皮肤白皙，暖橘色的烛光洒在她脸上，仿佛白嫩的鸡蛋过了一层蜜糖浆，甜滋滋的。 在他打量她时，她已经雷厉风行替他处理伤口，又仔细地涂上了药，找绷布一圈圈围起来。 刺痛并没有让沈游不适，不适的是这些绷布：“我不用这些。” 手指头包得和馒头一样肿，他还要怎么干重活？好不容易挖矿那边不嫌他小，他不能丢了这份工。 却听晋晓说：“手要快点养好，你得习字。” 沈游：“……” 他呆了好一会儿，问：“你你你，你是什么意思？” 晋晓用布巾擦去自己手上的水珠，理所当然地把问题抛还给沈游：“我还缺一个书童，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沈游这回抓好机会了，立刻顺杆爬：“那，那你管我两个弟弟吃管我两个弟弟住吗？” 晋晓：“刺史府管。” 这一夜，沈游整个人都是懵的。 在他找不到方向的人生，突然给他开了个口子，好像他倒霉了快十年，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他缓过来之后，对着晋晓说：“你窗别关，我先去告诉我弟弟们。” 他一边后退，一边说，“不准关啊，我等等还要上来的。” 他爬着窗跑下去时，整个人像脱缰的野马飞奔在长街。 晋晓看着他溜远的身影，轻轻摇摇头。 系统：“你说你图什么，明明放着不管，等沈游参军就好了啊。” 晋晓：“图安宁。” 放着不管，按照既定的剧情，沈游还是能活下来的，只是他两个弟弟，就会因为一年后封城搜寻戎狄细作时，实在找不到食物，饿死街头。 以至于后来，沈游在面对戎人也好，燕人也罢，都是放纵手下士兵屠城，烧杀抢掠。 他会不会变成一个冷漠的战争兵器，这一两年具有极重要的作用。 窗，她是给沈游留了，不过她也睡着去了。 第二天，她就在房间发现三小缩在角落，可怜巴巴盯着她。 三小里，沈游是老大，如今十三岁，两个弟弟是双胞胎，都十一岁，一个叫沈江，一个叫沈河。 晋晓说：“我叫秦晋晓。” 沈游说：“我早就知道了。” 这几天满城都在说秦晋晓，他早就知道她的名字，昨天那藏了十几年的戎人细作被抓，这个名字定又会被传颂一阵。 当下，雍州刺史侯策爱才，亲自前来请晋晓，而同行中，还有那天那位穆将军。 穆将军名穆邵，统管雍州军，如今的雍州军上下对他很是服气，他与侯策平起平坐，两人共掌雍州军务。 晋晓的住处被安排在军营，侯策还说：“城内还给先生置办一座宅子，先生若是在军营住不惯，可以去那里住。” 还没等晋晓说话，侯策又说：“自然，先生平日不来，宅子也是留给先生的。” 可以说是十分周到。 晋晓：“有劳。” 她停了一下，又说：“还有我收留的几个孩子，其中一个我想让他当我书童，另外两个，就在军营里学习防身知识。” 侯策说：“这自然是可以的，只是……” 这时候，李德辉从门外进来，带来三个模样周正，浑身干净，十四五岁的小孩，说：“秦先生，这是我们刺史府的书童，先生看着选一个？” 站在晋晓旁边的沈游，不自在地低头看脚尖。 他今天刚洗漱干净，换了新衣裳，照着水面看清自己的模样——长得也是俊逸的，只是，和那三个书童比起来，他身上就有一种流氓气。 十年的流浪生涯，还是在他的骨子里刻下了东西。 侯策是个精明人，说：“这样，先生不妨多选一人，书童多了，有的是好处，并不碍事。” 晋晓回：“是，既然是大人好意，我也就不推脱。” 这么一来，晋晓住到军营去，拖家带口四个人，独自住一小帐。 雍州军还拨了两个小兵，负责给他们烧水做饭。 这配置进军营的，确实是座上宾的水准。 沈江和沈河活到十一岁，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他们能穿好衣服，吃着热热的饭菜，学习写字练剑，不再担心饥饿，不再担心严寒，也不用再担心有坏人…… 沈江抹了抹眼泪，对沈游说：“大哥，秦先生，真是个好人啊！” 沈河也很喜欢秦晋晓，远远看到她，都会跳起来喊：“先生！” 不过，从进军营以来，沈游的脸色一直沉沉的。 他开心不起来。 生活是好了许多，可是和云岩比，他简直不算什么。 云岩就是侯刺史给晋晓的书童，他比沈游年长一岁，却几乎什么都会，也几乎什么都要包揽，只让沈游干重活。 他现在才刚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云岩就已经能给晋晓拟稿了，而且，他能敏锐地察觉，云岩眼底里看不起他。 如果沈游多学几个字，他或许就明白，这种憋屈的心情，写作“挫败”。 当然，沈游骨子里憋着一股不服输。 晋晓让他习字，他就没日没夜地学，巴不得把书本撕下来吃到嘴里，晋晓让他练剑，他就挑最重的剑，每天练得胳膊酸痛也不曾吭声…… 可即使是这样，晋晓都只带云岩出门，不带他。 他心里藏不住事，没两天，就主动对晋晓说：“我也要去！” 晋晓：“去哪里？” 沈游深吸一口气：“我也要跟你一起去议事厅。” 晋晓放下书，抬眼看他。 这时候，端茶进帐内的云岩，难掩高傲地说：“先生是有急事商讨才去议事厅，你去做什么？” 沈游不和他说话，只看着晋晓，重复一遍：“我也要去，我也是你的书童，我怎么不能去。” 晋晓倒是没阻止，亦或者说，她好似就是在等沈游主动提出这个说法，所以，她点点头：“那便来吧。” 云岩不太乐意：“先生……” 晋晓：“无碍。” 沈游得意地看云岩一眼。 果然，他对晋晓而言，还是有点不同的。 当下议事厅里，除了穆邵、侯策，还有几个副将与幕僚，氛围严肃。 其他人身边最多侍立一个侍从，幕僚都是孤身一人，晋晓这儿却站着两人，怎么看怎么不合适。 旁的一个幕僚，说的话就有点意思了：“秦先生还不适应军营生活吧，咱们这里不兴带这么多个随从的，凡事亲力亲为比较好。” 晋晓笑了笑，语气宽和：“都是可塑之才，带他们出来见见世面。” 沈游刚刚的得意像是火盆浇水潮湿，噗地就全没了。 原来军帐里别人顶多带一人，这种情况下，确实带云岩才合适，他跟过来，只会让晋晓被人攻讦。 他耳朵热辣辣的，看着自己鞋尖，一动不动。 穆邵说：“行了，说正事吧。” 他先宣布一件事：“细作招了，这次潜伏进雍州城的，是他们戎人的三王子。” 这句话一出，整个营帐一阵讨论声。 “三王子？”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急着想知道三王子是否出城。” “可惜让这人跑了！” 穆邵等讨论声渐息，才指着摆在中间的沙盘：“还有一事，巡视兵监察到，戎人军队，近三个月，在这几处地方附近行迹多。” 沙盘上放着四个小木牌，上面标识时间。 雍州军发现他们的踪迹的具体时间，集中在酉时左右。 所有人盯着沙盘，有几个幕僚结合地形，判断：“这或许是戎人故意放出来的线索，就如之前他们细作逃走那样，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确实，这些地方地势不险要，也没法事先埋伏，所图到底是什么？” “或许真的是障眼法。” “不见得如此，必须分小队去搜查，必要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 幕僚七嘴八舌讨论着。 只有晋晓盯着地图，一动不动。 沈游听着，也跟抬头看地图。 只说戎人在那里出现，除此之外，没有线索，有什么意义？ 不，也不是没有意义。 他想起以前，他偷东西吃的时候，有个包子铺的老板，就是通过他经常偷吃哪家店，来推断出他经常藏匿的地方，把他和沈江沈河打了一顿。 这么想着，沈游想起包子的美味，咽咽口水。 那前头说晋晓的幕僚，叫杜子衿，他又把问题抛到晋晓这儿：“可不知道，秦先生怎么看？” 晋晓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直接问身边的沈游：“沈游，你怎么看？” 沈游：“？” 一时之间，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沈游脸上，包括最前面的穆邵和侯策。 他们的目光，让沈游知道刚刚他没听错，晋晓确实叫了他的名字！ 他震惊地看着晋晓。 干什么，他看起来是答得出来的样子？ 第39章 三九 他心里一阵骂娘。 可是这么多人盯着他, 沈游硬着头皮，不得不开口：“我觉得……去他们出没过的地方搜查。” 有人目光疑惑，有人觉得他在胡说八道，已经开始摇头。 沈游看不得这种目光, 立刻说：“比如我之前……”他咬咬舌尖, 差点把自己偷东西的事说出来了，只好瞎编： “之前我认识的一个人, 他经常在西街道、来焉楼、百愿酒楼活动, 但他不住在那里，他住在杏花胡同巷子。”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 也越肯定自己的想法：“是的, 戎人活动的这几个地点, 固然需要去查，不过, 他们在那里定有一个休息之地，应该重点找他们老巢。” 说完这几段话，沈游又不确定, 觉得自己说错。 不然那些人看他的表情，怎么都有点奇怪？ 他不安地看向晋晓, 晋晓却对他笑了笑。 她眼里一片平静清澈，从其中流露点点笑意。 一瞬间，沈游的心, 沉静下来。 也听得那些幕僚讨论：“是的，这也是范围确定法。” 只是，杜子衿觉得好笑：“说来简单, 道理大家也都明白, 可是, 你让我们去哪里找他们栖息之地？” 沈游：“这……” 他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 好在晋晓终于站出来了，她挽起袖子，拿起三个小木牌，放在沙盘里：“这三个地方，都需要探查。” 穆邵对晋晓的印象极好，他手放在下巴，捻着短须，问：“哦？所为何意？” 晋晓说：“戎人只敢白□□动，一到酉时，就收歇，定不想因火把而引得我们注意。” 其余几个幕僚点头，杜子衿也没有反驳，这毕竟比较好推论。 晋晓又说：“他们大概率是在找东西，否则不会三个月频繁出没，不过这种东西，他们短时间带不走。” “确实，这点刚刚大家也说了，不过会是什么东西？” 穆邵沉吟：“能劳动戎人三个月不间断地找的……只会与军中、战争有关。” 杜子衿恍然：“而且又带不走，难道是……兵器，铁矿！” 穆邵和侯策的神情更严肃了。 晋晓便说：“有极大的可能，是铁矿。” 杜子衿又说：“可是，这片山岭这么大，你是怎么肯定，只需要搜查这三个地方？” 如果要让雍州军地毯式查找铁矿，那可能找个一年都找不出所以然。 但按晋晓给出的这三个范围找，或许只需一两个月，就能有结果。 晋晓：“《古月氏游》笔者记载曾在此地区发现农民自己烧铁做斧；《兴谈笔记》记录古国都三百里处，背阴山坡草木稀疏两处峡谷丛生，能掘铁，同时，《丽都县志》也有一样的记载；《矿铁打磨》里……” 一时之间，议事厅只有晋晓的声音。 她说了四本有关的书后，问杜子衿：“杜先生，有关记载还有六本，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推荐与你。” 杜子衿哑口无言。 《古月氏游》，那可是上千年前的古书，《兴谈笔记》也是前朝某大儒兴致而来，随手记的一些传闻，读便读了，谁会当真？ 万没想到，这些还能当线索串联！ 前面就算了，好歹还是文人可能读的，后面什么铁不铁，那不是宫中铸剑师才会收录的书籍？ 杜子衿只觉冷汗连连，他好歹也饱读诗书，晋晓这么一说，反而衬得他不曾好好读书。 他连忙调整形态，说：“咳，秦先生莫不是连养猪手册之流，都去读吧？” 沈游听了有点恼火，这是侮辱人！ 却看晋晓云淡风轻：“若杜先生有需要，某可为先生去读。” 这句话回得很巧，在穆邵、侯策面前既不显得突兀，又能让有心人听了忍不住发笑——这是拐着弯说杜子衿是猪呢！ 杜子衿也明白过来，可晋晓根本就没直说，他都不好发火，脸色憋成猪肝色。 穆邵和侯策面面相觑，却忍不住大笑出来。 侯策揩揩眼角的泪花：“有秦先生在，咱议事厅都有趣了几分！” 侯策这句话，把杜子衿和秦晋晓之间的火花，定性成“有趣”，杜子衿是决计不能再怼秦晋晓，只好作揖：“在下汗颜。” 晋晓也笑了笑。 穆邵压了压手，示意所有人注意过来，说：“既然是铁矿，我们决不能让给戎人，必先夺得先机，就这三个地方，尽量出动人去找。” “今日事毕，各位先生，先下去吧。” 侯策主动对着晋晓说：“秦先生手下之人，果真是可塑之才，”他赞赏地对沈游点点头，“小子不错，可要继续保持啊！” 沈游突然被夸赞，整个人都呆滞住。 还是云岩用手肘拱了一下他，他才回过神来，连忙作揖回：“谢大人勉励。” 晋晓带着沈游和云岩出去时，碰上杜子衿。 杜子衿冷哼一声才转身。 沈游忍不住问晋晓：“杜先生肚量怎么这么小，你又没对他做什么，他怎么话里话外都是针对你？” 晋晓还没说什么，云岩回：“因为杜先生怕我们家先生抢走他的活计，让他以后没饭碗。” 沈游：“……” 他突然有点懂了，他和云岩之间，不也是这种关系？ 不过这一次，他在议事厅，也算小小露了风头，一点都不比云岩差！ 想到这，沈游顿时扬眉吐气，甚至忘了当时晋晓忽然让他回答，自己是怎么惊恐。 他仰着下巴问晋晓：“我没给你丢人吧？我回答出来了！其他那些先生都没我思虑得多呢！” 可能他过于孩子气，晋晓笑了笑，说：“是，你做得很好。” 六个字，一个赛一个过年大花炮，炸得沈游不知东西南北，成日高兴得嘴角疯狂上扬。 他发现，他和杜子衿不一样的是，他一点都不输给云岩。 他不必在乎云游到底有没有看不起他，他只要晋晓肯定就行。 于是接下来，晋晓要喝茶，沈游抢着做，晋晓要起草稿子，沈游抢着做，晋晓要整理文书，沈游也抢着做。 所以没两三日，矛盾就爆发了—— 云岩在磨墨时，沈游抢他的活，云岩抢回来，沈游又抢过去，然后云岩怒不可遏，推了一下沈游。 这可就坏事了，论打架，沈游还没输给同龄人！ 沈游猛地搡一下云岩：“你干什么，要跟我打架？” 云岩扑过去掐沈游的脖子，沈游揍他肚子，云岩毫无章法踢沈游，沈游直接拿着砚台砸云岩的头！ 他的额头被打破，鲜血汩汩直流。 下一刻，一个凉凉的声音响起：“再打就都出去。” 是晋晓回来了！ 两人赶忙站好，就看晋晓一手背在身后走过来，打量着二人：“为什么打架？” 云岩突然就哭了。 他头上的伤口在冒血，脸上有墨渍，挂着眼泪，看起来很是狼狈：“先生，沈游把我的头打破了。” 沈游目瞪口呆——什么玩意儿，他先动手的，还恶人先告状？ 他连忙说：“是云岩先动手的！” 晋晓看云岩的伤口确实要紧，皱了皱眉，唤来小兵收拾地上残局，还拿伤药膏。 她亲自替云岩处理伤口。 云岩哭得更厉害了，清秀的脸蛋泛着淡淡的红，一边“嘶嘶”喊疼。 沈游：“……” 他觉得他憋屈炸了，云岩就会哭是吧，老子也会哭！ 他挤了两滴泪，说：“先生，云岩刚刚还掐我脖子！” 本以为晋晓还是要无视他，沈游都想好要怎么撒泼，虽然他小时候就家破人亡，不过，他见过那些孩子是如何在地上打滚的。 然而，却看晋晓站起来。 她处理完云岩的伤，就走过来。 离得这么近，沈游才发觉，她的睫毛真长啊，还有点翘翘的。 她一手抬起沈游的脸，在看他的脖子，眼神专注不敷衍，一手沾着药膏给他上药。 这是晋晓第二次给沈游上药，但和第一次有点不一样。 沈游心口也有什么东西溢出来，麻麻的。 他曾经和无数人打过架，甚至为了一口食物，和狗也打过架，因为面对弟弟们，他要显得可靠，所以，从没把伤口摆出来。 从没人这样，好好查看他的伤口。 刚刚他是假哭，嘤嘤掉泪，可这会儿，鼻子真的有点酸。 反而掉不出眼泪。 等两人伤口都处理完后，都冷静下来，才想起刚刚的打架有多幼稚。 他们不安的观察晋晓。 晋晓没把这件事稀里糊涂揭过去，只问：“说吧，为什么打架。” 云岩早就打好腹稿，一开口，就是带着哭腔的控诉：“先生，这几天沈游一直抢我的活，先生是不是因为他在议事厅回答出了问题，就觉得他比我好呢？” 沈游听了头疼，他就是比云岩聪明怎么的，晋晓就是器重他怎么了，就云岩会哭是吧，他也会！ 沈游不甘落后，也半假哭说： “云岩一直包揽所有事，我做什么？” “我就只是，就只是把之前没做的事拿回来而已！你难道不是因为云岩识字多，所以才不用我吗？我现在识字也在变多了啊！” 没想到，晋晓忽然笑了一下。 云岩和沈游都呆了呆，他们先生，笑起来可真好看啊。 晋晓伸手在两人头上各点一下：“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 “沈游经历丰富，思维活跃，能在议事厅时能够提供很思路；云岩字漂亮，思维缜密，可以为我拟稿撰稿。” “人无完人，云岩没必要因为自己没有沈游的思维而不开心，沈游也没必要因为没有云岩的文采而不开心。” 沈游还是第一次见晋晓说这么多话。 她声音平静，清凌凌的，但说出来的话，就是让人不由信服。 云岩先反应过来：“依先生的意思是？” 晋晓说：“以后我给你们分工，做不同的活。” 云岩一听，还是明白，沈游终究会抢占一些本来属于他自己的活，有点不开心地撇撇嘴，先生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沈游这种字都不会的泥腿子呢？ 不过，到底放下心结。 而沈游心里则雀跃几分。 他果然，是被晋晓需要着的。 云岩吸吸鼻子，又问：“先生既然说人无完人，那先生自己呢？” 晋晓：“我？” 她沉默了。 云岩：“什么人无完人，先生惯爱糊弄人！” 沈游记起早上晋晓的一番推断，也觉得晋晓就是糊弄他们。 晋晓无奈一笑：“其实我音韵之流不好。” 只看，她取出来一支别人相赠的洞箫，竖在嘴边，颇有清雅的文人之态，音调从洞箫里飘出来。 她只吹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云岩、沈游：“停、停一下，我们相信你了！” 这时候，外头传来一声问：“你们谁听到老鼠叫声没有？” 原来是杜子衿在问驻守的士兵。 他起夜，就听到一阵子不成调的“吱吱”声，像极老家瓦房里该死的老鼠，听着真是烦人得紧。 帐内，云岩道了声糟糕：“不能给杜先生知道是先生在吹洞箫，杜先生肚量小，明天一定会跟穆将军告状的。” 晋晓动作很快，弹指挥灭蜡烛。 杜子衿就拖着脚步从她帐外走过去，还嘀咕：“哪里来的老鼠呢……” 一行三人都小声地躲在帐里，没有出声。 等到杜子衿离开了，“警戒”撤销，云岩和沈游倏地笑起来，而晋晓也是摇摇头。 云岩红着脸，星星眼地看着晋晓：“先生，我今晚想睡在你帐里。” 沈游立刻：“我也要！” 晋晓没有反对。 于是两人在她帐里打地铺，云岩推了推沈游：“你睡过去点，挤到我了！” 沈游正要骂娘，却听晋晓轻轻咳了一声，两人奇迹般安静下来。 这一夜，两个小书童冰释前嫌。 隔日大早，天际露出点点光芒，霞光铺匀天空，云岩还在睡觉，沈游已经在窸窸窣窣穿衣服。 他穿戴好起来，才发觉，晋晓早不在床上。 他离开小帐，正好看着晋晓手上握着一把剑，走过来。 晋晓：“这么早起来。” 沈游不自在地挪了挪视线：“习惯了。” 他进了军营，有云岩作对比，就忍不住想要变得更优秀，一天的时间只有这么多，所以他习惯早起。 晋晓问：“接下来呢？” 沈游说：“会练一会儿拳。” 这套拳法，是军营里一个老兵教给他们三兄弟的，沈游学得最扎实，也觉得打完拳后，浑身血脉疏通，甚是舒服。 便见晋晓点点头：“你打，我看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晋晓在一旁，今天沈游打拳，就错了两三处，打完拳，他整个人臊得慌：“我、我平时不出错的。” 晋晓只是笑了笑，将手上的长剑丢过去。 沈游手忙脚乱接过长剑。 而晋晓从地上拿起半截手指粗的树枝，说：“还记得我昨晚说了什么吗？” 沈游当然记得。 晋晓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语气转折，他都记得，不过他不知道晋晓现在是想做什么，于是看着她，说：“你的意思是……” 晋晓：“从今日开始，你负责武，云岩负责文，你要学会打仗的所有事宜，而拟稿这种事，还是交给云岩。” 沈游眼眶张了张，什么，打仗？ 他也可以打仗吗？ 晋晓没给他消化的时间，只说：“我先试试你。” 说着，她就用树枝朝沈游刺去。 沈游呆了呆，用剑鞘去挡，却听晋晓命令：“拔剑。” 沈游觉得惊奇。 晋晓不是书生么，居然也会武功？别是什么三脚猫功夫吧，况且她拿树枝，他拿开刃的长剑，这不是他欺负人吗？ 不过既然是晋晓命令的，沈游只顾把长剑抽出来。 他干惯重活，这样一把长剑在他手里，竟也能挥舞起来，一开始还有点束手束脚，不过当他发现，他拿着剑，竟然近不了拿树枝的晋晓的身，顿时明白，晋晓要是三脚猫功夫，那他还是回娘胎得了。 她的程度，还是他无法比及的。 顿时，他大着胆子，真正拿出力气和观察力，和晋晓应对。 而晋晓察觉他的认真，也转换态度，一根树枝在她手里，气势一凝，居然不输给沈游的长剑！ 饶是沈游的长剑砍在树枝上，居然砍不动，只好收剑，而这时候晋晓已经用树枝指着沈游的喉咙。 不过对打了一刻，还是在晋晓百般退让的情况，沈游满头大汗，喘息声不断。 晋晓缓缓收起树枝：“你的力道有，但缺乏技巧。” 沈游心里门儿清，这何止是缺乏技巧，和晋晓相比，他根本就是没技巧！ 他心里燃烧起熊熊之火，这是一种势在必得的决心：“我想学。” 晋晓：“军营里的李将军，剑术就很不错，你可以先跟他学。” 又一个声音穿插进来：“不用了，就跟本将学剑吧！” 晋晓和沈游回过头，穆邵穿着盔甲，腰佩长剑，行走之间铿锵有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沈游根本就没发觉。 晋晓和沈游作揖。 穆邵虚扶一把，惊艳地看着晋晓：“我说谁一大早在练剑呢，秦先生真是……太让我惊讶了，竟然有这样的精湛的剑术！” 晋晓：“不敢当。” 穆邵又看向沈游，一边说一边拍他的肩膀：“沈游是吧，你这身根骨，是学武之才，不可浪费了，日后就跟着本将学剑！” 沈游顿时脑门子一热，立刻跪下：“谢将军！” 他虽然文化不高，但也知道，穆邵是整个雍州家喻户晓的人物，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乃是常胜将军，是个戎人听其名都要退避三舍的将领！ 何其有幸，能被这样的大将指导！ 穆邵哈哈一笑：“起来吧，我收你只是个开始，接下来的造化，看你自己。” 沈游憋红脸，小少年的眉宇已经初初能见长大后的英俊模样，他又一作揖，这回，也没忘了谢晋晓：“谢谢秦先生！” 这是他第一回，心服口服叫晋晓先生。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他就是有预感，他能被穆邵指点，全要赖晋晓与他的比试。 他确实没猜错，这一切，八九成是晋晓的布置。 剩下的一两成就是看天意。 等他心怀激动先离开后，晋晓对穆邵说：“穆将军，我是事先知道你每日卯时必会巡营，特在此地等你。” 穆邵摸了摸胡须，点头：“无妨，本将知道。” 他们放在晋晓身边的云岩，其实也是个眼线，他们在每个幕僚那里都安插眼线，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所以，在晋晓询问云岩穆邵的行动时，他们就已经知道了。 不过，穆邵以为晋晓是要自荐，就如杜子衿之流的幕僚，为了能受军中重用，时常争着表现。 可今天，穆邵才知道，晋晓是为了举荐沈游。 要不是穆邵阅人无数，可能此刻，心里只想着怎么让晋晓带兵打仗算了。 说来惭愧，别人夸赞穆邵文武双全，但穆邵觉得，只有晋晓这种，才真的叫能文能武。 他有一点想不通：“先生既有这般才华，为何却来雍州？” 晋晓指了指天，说了一句在外人听来有点莫名的话：“天有不测风云。” 穆邵却听懂了。 是的，他和侯策，以及雍州这一干将士等，早就对刘氏燕国有了二心。 如今的燕国，外戚干政，官员贪污，官官相护，富者奢靡贫者卖儿鬻女，民不聊生，这样下去，焉能长久？ 穆邵隐隐有预感，晋晓十分不简单。 如果这个青年是为此而来，那他们雍州，是天意眷顾。 也因此，他对晋晓举荐的沈游，高看了几分。 这头沈游刻苦习字、练剑、读兵书，那头，按照晋晓指出的三处地点，穆邵、侯策派人去小心搜查。 不到一个月，果然被他们抓到蛛丝马迹！ 戎人果然在找铁矿，不过，被雍州军拦截，这一片虽说是中间地带，但其实更近燕国，对雍州而言，是有利的。 打了两三场小战役，这一片暂时被雍州军占下来。 又大约过了一个月，雍州军在晋晓指定的三个位置中的一个，找到铁矿！ 此事尚未在军中传开，侯策连夜去查看铁矿。 经过深入开采，带着匠人仔细清点。 匠人预测，这里的铁矿并不少，开采稍微有点难度，不过并非大问题，铸造的兵器质量，也不比朝廷的差劲。 这么好的一片矿，一直没被开采，一来是冶炼技术和开采技术的缘故，古时候，人们发现这片矿时，当时的技术不支持； 二来，此地带常年征战，属于中间地带，十分不好把握，一个不慎，铁矿可能会落到敌人手里，要不是这次戎人率先来刺探，或许雍州也拿不到这片铁矿。 侯策下令：“不管如何，须得把铁矿占下来。” 而晋晓和几个幕僚也被请到铁矿处，查看地势。 晋晓带了沈游、沈江、沈河三人。 沈游这次被晋晓带在身边，走路都带风，拿鼻子看人。 云岩知道后，又红了眼眶：“先生不带我，是不喜欢我吧……” 沈游夹住他的脖子：“你能像个男子汉一样，不要成天嘤嘤嘤吗？” 云岩呵呵一笑：“你管得真多。” 沈游：“切。” 不过，晋晓把云岩留在营帐，是有事交代他做。 一行在矿区住了两天一夜，基本清楚矿区运作。 侯策说：“此次邀各位先生前来，也是希望先生们献计，要如何守住这铁矿。” 沈游心里“嘶”一声，守住有什么难的，直接把整个雍州军军营搬到这附近，料想戎人也不敢造次。 想法虽然简单粗暴，但是最能绝后患的。 不止沈游这么想，当时当日，也有幕僚提出来，只是，侯策却并不怎么满意，只是微微笑着，没应答。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个小兵匆匆跑来：“大人，不好了，戎人来犯！” 第40章 四十 戎人本来就觊觎铁矿, 定会针对铁矿发起进攻，这些都在侯策的预料内。 不过小兵的神情过于慌张。 侯策问：“穆将军呢？” 小兵说：“刚刚北面有三队戎人分三个方向进攻，将军带着副将过去了, 现在这边是两队戎人！” 原来戎人分成五队, 以突击地方式, 要攻入矿区。 侯策笑了一声：“这有什么好慌的？李峙锦, 王荣，跟本官去前面看看。” 侯策刚要走，倏地, 晋晓抬手拦住他。 侯策脚步定住：“秦先生这是何意？” 晋晓作揖：“大人乃雍州心脉，不宜涉险, 此次戎人定是知道大人与穆将军分开, 才会分成五拨人马, 因此, 大人应由副将军护送回城。” 侯策一下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说, 戎人意在诛我？” 晋晓点头：“正是。” 侯策细想之下, 戎人如果真是要夺铁矿, 为何不拧成一股，直接冲击，而是分路突击？ 他险些就忘了去揣度戎人的目的。 不过他并非贪生怕死之辈, 就问晋晓：“本官多带几人贴身保护，不就无事了, 为何非要回城？” 晋晓没说话, 只是又一揖, 目中沉沉：“还请大人令人侦查, 附近几十里的情况。” 侯策瞬间明白, 戎人虽然派了五队人来突击, 分散的小队，也极有可能是来侦查地点。 其后，可能跟着一整支军队，并非现在留在矿区的雍州军能比，侯策现在不走，到时候被包围住，就走不了了。 侯策：“我明白了。” 他也是被这口矿刺激到，竟然放松警惕，他吸了一口气，说：“这回，倒要多谢先生提醒。” 晋晓说：“大人请。” 于是，侯策改变想法，让副将先去带兵绞杀戎人，他自己，则带着这几位智囊团先回城。 全程，沈游几乎处于懵然的状态。 这都什么和什么，侯刺史就明白了，就要先回城啊？ 他抓了抓脑袋，晋晓的声音不大不小，只够他听到：“回去和你说明。” 沈游想，这就是“打仗”的部分，又看周围先生们都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便觉得自己露出不懂的样子有点滑稽，连忙正色。 就在侯策一行人回到雍州城内，那边，穆邵也派人来传话：“距矿区三十公里处，看到戎人军队驻扎的痕迹，至少五万人，大人，该如何是好？” 正如晋晓所言，戎人也盯上这处铁矿，并且下定决心要夺矿！ 然而，以雍州军目前留在矿区的兵力，却不足够抵挡。 侯策连夜召开紧急会议。 沈游心里嘀咕，大不了直接大打一架，谁赢了，谁就直接占走矿区，按说雍州军的兵力，并不需要怕这些戎人。 只看杜子衿先说：“实在不行，先把矿区让给戎人，等他们以为占领之后，我们再出其不意夺回来。” 有人附和：“这也是下策之中的上策，以退为进。” 也有人反对：“这要是拱手让出去，以后再也夺不回，杜先生可敢背负此责任？” 侯策死死盯着地图，一言不发。 便有人说：“可是我们夺回来，戎人势必也会瞅见时机夺回去，这样一来一回，根本就开采不了。” 这是一个大问题。 采矿冶炼途中，戎人虎视眈眈，也叫人担心等兵器造好，会不会被戎人截胡，要分摊更多精力防止戎人，又是耗费精力。 还有一个人，直接提出沈游曾想过的办法：“将整个雍州军军营迁至矿区处，晾戎人再不敢觊觎。” 杜子衿冷笑：“这样一来，城门守备要怎么办？百姓如何看？士兵又要在哪里操练？” 若非大战，迁军营，兹事体大，并非随意。 沈游在一旁听他们七嘴八舌，又觉得，杜子衿给出的理由，看起来确实阻止迁军营，但并不是最关键的。 难道一个铁矿，不值得以这些问题为代价去妥协？ 再看侯策，也没有露出赞同神色。 一时之间，幕僚们无话，这块矿区似乎成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沈游还想着，这回晋晓总不能把问题抛给他了吧，他自己也不会，却见云岩从外进来，小声在晋晓耳边耳语两三声，拿出一张纸给晋晓，才退到沈游旁边。 沈游对云岩挤眉弄眼：云哭包子，先生让你做什么？ 云岩动了动眼睛：你等等就知道了。 沈游好奇地看向晋晓展开的纸。 他眼睛好使，看到上面是一副地图，标着一个位置，一瞬间，他突然想明白晋晓所为何意，不由有点激动。 他家先生，老厉害了！ 杜子衿也被云岩的动作吸引，立刻把话抛给晋晓：“秦先生今日，可真是过分安静了，莫非，也是束手无策？” 所有人都看向秦晋晓。 侯策想起还有个秦晋晓，心里燃起点希望，不过很快熄灭。 能有的办法，大家都讨论过了，难不成还有什么新办法？ 却看晋晓展开云岩给她的纸张，沉吟几息，说：“倒是有一办法，可以一试。” 在座几人全都好奇，侯策也抬抬手：“先生请说。” 晋晓：“将所有工具、人员，全都从矿区撤离出来……” 杜子衿反驳：“这不是我刚刚提的办法？” 沈游按捺不住，说：“杜先生，请听完我家先生的话。” 杜子衿指着沈游：“你……” 侯策：“行了，事态紧急，先让秦先生把话说完。” 被侯策阻止，杜子衿脸上有点挂不住，垂了垂脑袋，说：“是。” 晋晓这才继续说：“撤出来之后，不要回城，而是往西五十里处，留在这里。” 她将手中的地图翻转过来，给所有人看了一遍，再由云岩上呈给侯策。 侯策看着地图：“这是……” “这种方式，叫制造掩体，亦或者说，制造靶子，”晋晓解释，“让戎人看到我们的人，都往西方撤，他们会怀疑西方才有矿，原地点没有矿，而因夺矿心切，最多只会派一个小队前去查探原地址。” 侯策点点头，手指在地图上划过：“雍州军只需要将原地址掘出来的痕迹掩护好，以戎人辨矿的能力，再加上心里只想着我们往西，定不会察觉有异。” 晋晓：“正是如此。” 这样，戎人就会被西处的假矿引走注意力，而西处定下来的那个地方，是晋晓让云岩研究地图，找出来的。 侯策又细细看地图，彻底明白了：“此地山谷纵深，树林繁多，最易守难攻，戎人就算出动大量兵力，也讨不到好处。” “如此一来，原矿区就能加紧采矿，而掩体只需要吸引戎人的火力……” “可以先铸造堡垒。” “成功拖延时间，就算后来戎人反应过来了，堡垒已铸成，便不怕戎人再来抢。” 这也算是另辟蹊径。 侯策虽然很兴奋，看着这张地图，有点好奇：“这地点找得也很巧，位置合适，时机也正好，难不成，先生事先料到有这种情况？” 晋晓：“我想到，戎人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吩咐留城的云岩，根据县志和地图，筛查出来符合条件的地址，以防万一。” 云岩也在议事厅出了回风头，清秀的脸蛋上，带着点腼腆。 侯策夸：“先生身边，果真都是可塑之才！” 云岩：“谢大人夸赞。” 侯策越想越激动，抚掌大笑：“妙哉！没有秦先生，我一时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晋晓却只是一笑，很是荣辱不惊的模样。 连夜，本来在矿区布置好的设备，全部迁移，并且做好掩护，戎人却甚至连派人查探都不曾，立刻被这迁移的动静吸引。 最后，雍州军在西处五十里的地方布置好后，十天内，和戎人冲突三次，而原矿区，则在偷偷造立堡垒。 此后三个月，开采才正式开始。 虽然绕了点弯，但达成的结果，没有人不满意。 说回当下，入了夜，晋晓简单说明早上的事，也解释侯刺史如何决定回城，沈游听得脑子越来越清醒。 他觉得他现在像一口看不见的井，不管晋晓倒多少水进去，他都能全部吞得干干净净。 却听云岩也提出问题：“不过，大人为何不让雍州军驻扎在矿区呢？如此一来，不是最简单的办法？” 沈游被这个问题困扰了许久，连忙点头：“是啊，先生怎么看。” 晋晓安静了一下，才说：“因为要上报朝廷。” 雍州军如此大的动作，侯策肯定瞒不住朝廷，进一步的，就瞒不住铁矿的事。 侯策和穆邵，本就没打算把铁矿的事上报朝廷。 沈游呆了呆：“难道，还可以不和朝廷交代的吗？” 晋晓反问他：“你觉得刘氏大燕，如何？” 云岩说不出所以然。 沈游则思考了一下。 他只知道，他家的冤案，是县令垂涎沈家资产所为，后来，被一名英明的大人平反，而那名大人，如今却再没听到他的名字。 近十年的流浪生涯，也让他看到众生百态。 他小时候总是思考一件事，为什么他吃不饱，穿不暖？ 如果有人能来帮帮他就好了。 可是在大燕，不会有这样的人。 但是雍州，却是他一路流浪下来，最安稳的地方。 他大脑里，还是混沌的，晋晓突的这么一问，渐渐清晰起来。 这样的朝廷，和百姓离了心，凭什么为官者为富者，能肆意妄为？史书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是这么来的。 晋晓没再说什么，只是提醒沈游：“明天，你观察一下幕僚先生的人数。” 果然第二日，昨天议事厅里，把沈游的想法说出来的先生，不再在幕僚先生行列，他偷偷打听了一下，说是卷铺盖走人。 沈游小小感慨，在雍州军当参谋，并非那么容易，一个计策，可是要揣摩多久，要在脑中走几遍，才能初成形状。 再看晋晓，从不像杜子衿，为自己的计谋得意，也不像其他先生，踌躇不定犹豫不前…… 他忽然发觉，他很幸运，能够被晋晓带在身边。 三个月后，饶是戎人发觉不对，也已经无法挽回。 堡垒初步铸好，晋晓亲自去探查这片区域。 回来后，在议事厅里，晋晓对侯策说：“大人，要断绝后患，还得持续投入精力。” 侯策知道这个道理，问：“依先生看，该怎么做？” 晋晓说：“把点连成线。” 当做掩体的西方那一处，做成第一个防御阵地，再加上另外开辟两处以上掩体，足够连成一条线，牢牢把住铁矿，杜绝戎人扰犯。 侯策和穆邵对个眼神，语气颇有无奈：“先生不知，我们现在能用的，大约三万精兵，再多动兵，况且把区域扩大出去，恐怕……” 恐怕会引起朝廷的注意，搅乱计划，得不偿失。 晋晓只说另一件事：“国君近来，在为陵墓里的棺椁木材发愁，这件事，不知道大人和穆将军可有所耳闻？” 说及当今国君，被外戚操纵在手，却丝毫无察，就连奏折也没看过几次。 如今多地生灾，他却在思考自己棺椁木材，让大燕各地上报稀缺、珍贵木材。 这番行径，惹人生笑。 侯策点点头：“确有听闻。” 晋晓：“不瞒大人，这三个月，我在距离城门四十余里处，发觉一种香木，生有异香，能够驱虫防臭。” 她说着，由沈游和云岩呈上带来的木块样本。 穆邵拿起来嗅了嗅：“这是油泽木，不常见。”在穆邵几十年的军旅中，也只见过一两次。 侯策拿起木料：“我们可以将此木献给国君。” 利用替国君伐木之事，光明正大部署防御阵地，再扩张领域！ 穆邵和侯策都从彼此目中看到激动，当天，侯策就让人伐此树木，加急送往朝廷，一来一回间，花了近一个月，国君果然对此木很满意，扬言要伐足够的树木，皇后太子重臣都得赏赐。 侯策亲自写信，阐明中间地带不好长久驻兵，伐木的士兵，会受到戎人的干扰，造成一系列损失。 然后，又赞扬大燕国力无边，应将疆域开拓出去，扬大燕国威。 一通操作搞下来，燕国国君允了。 不过，随着圣旨而来的，还有一队专门针对伐木的监察，共有三人，最低是从七品官，最高是四品武官，带了几百个侍卫。 虽然雍州行事要多加小心，不过能光明正大扩充领地，却已是极大的好事，何况这其中两人，就是皇后的表弟，光长脑袋不长知识的傻子，很好糊弄。 晚上，侯策以好酒美人，热情款待这三人，直把这三人哄得团团转。 另一头，扩建防御阵地的事也提上议程。 晋晓骑着马，带着刚学会骑马的沈游，来到正在修建的堡垒。 她立于上首，很能清楚地看到整个地势，款款和沈游说着一些地形的要点。 临下堡垒时，沈游忽然说：“先生，我发现一件事！” 晋晓拿眼睛询问他何事，便看他伸出手，在晋晓脑袋上划拉了一下，比到自己的脑袋处，少年的脸上迸发出一种兴奋： “我和你一样高了！” 这半年来，沈游已经十四岁，除了渐渐壮实的身体，还有疯狂蹿起的身高。 从外人看来，他身上，展示出一种气度，不再是混迹于市井的乞丐流氓相，而是和晋晓一样，让人无法一眼看透。 因日晒，他肤色变成小麦色，眉宇飞扬，鼻子高，是和云岩的清秀截然不同的俊俏。 就连穆邵也会开玩笑，说是自家十二岁的女儿，见到沈游已经会红脸。 不过，沈游却觉得穆家千金没眼光，真正会让女儿家红脸的，应当是晋晓这种才是。 此时，听到沈游话语里隐匿的得意与兴奋，晋晓也笑了笑：“可以，青出于蓝。” 沈游要和她掰扯：“不对，你又不是我爹，怎么能说青出于蓝。” 晋晓：“那你叫我一声正好。” 沈游：“……” 他呆了呆，倒不是觉得被冒犯，而是晋晓很少和他们开玩笑，乍然听到耳里，顿觉新奇，又觉得晋晓一定没和云岩说过。 他又胜了云岩一筹，沈游得意了。 很快，晋晓收起玩笑的意思，只看着这渐渐成形的阵地，说：“你和穆将军提一下，要提防戎人偷袭。” 沈游现在在穆邵身边练武，也充当桥梁，说：“穆将军明白的。” 戎人那边，眼看着雍州占领了这片区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没两日，正在建造的防御阵地，又一次偷袭来临。 彼时，晋晓还在临时搭建的营帐休息，半夜就听到些许声响，侍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先生，戎人偷袭，请先生先跟属下回城。” 晋晓出了营帐，沈游不在，就看一个穿着盔甲的小兵，对她一揖：“快请先生随属下来。” 晋晓的目光随着他低头，也微微垂下。 这人的脚上，有不少新鲜淤泥，然而这一片最近下雨较少，土地干燥，淤泥从何而来？ 小兵又催促了一声：“穆将军记挂您的安危，此地危险，先生！” 晋晓对他笑了笑：“好。” 另一头，沈游在穆邵身边，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这种小冲突，戎人擅长奇袭，饶是早有准备，雍州兵这边还是有人受伤了。 抬着担架从他面前跑过去，他清楚地看到鲜血从士兵肚子汩汩冒出。 他沉沉吐一口气，穆邵拍拍他的肩膀：“这还只是小场面。” 沈游：“属下明白的，将军。” 不知道晋晓会怎么看这些鲜血？ 说起晋晓，沈游呼吸一窒，忙说：“将军，属下先去看看先生！” 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急哄哄赶到晋晓的营帐，只看到晋晓的营帐是空的。 他进去看了一圈，没看到任何打斗的痕迹，心里松一口气，至少晋晓没受伤，但是，晋晓不是那种会随便走的人。 他回过头，拦住一个雍州兵：“可看到秦先生？” 小兵摇摇头说：“没有，好似从一开始就没看到秦先生。” 沈游又找了一会儿，并没看到晋晓的身影，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恰好这时，有人惊慌地禀报穆邵说：“穆将军！在这里半里处发现一个地洞！” 这下，饶是穆邵，也惊诧：“什么？” 地洞的距离不远，被杂草掩饰得很好，拨开杂草，沈游捻捻泥土，那些泥土还是湿润的，显然是从很深的地方带上来的。 这个地洞，定是戎人挖的！ 沈游脸色一白：“先生被那群戎人带走了！” 穆邵冷静许多：“这附近都是我们的人，将这片地围起来，戎人走不了多远，现在就搜。” 那边火把连天，这边晋晓被捂住嘴巴，反绑着，脸眼睛都被蒙住了，几个戎人带着她躲着。 她嗅了嗅味道，还有脚下踩着的感觉，应该是草垛，军里割了准备喂马的草垛。 晋晓想，戎人知道这时候不该轻举妄动，躲在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倒是想看看，这些戎人会怎么利用雍州军的漏洞，带着她逃出去。 果然，戎人没让她失望。 晋晓听着脚步声，数着自己的步伐的同时，也数别人的步伐。 他们胆大心细，早就摸清楚雍州军的习惯，能在雍州军前脚走过的地方，后脚就摸出来，贴着整个阵地范围的边缘走。 他们骤然停下来。 这附近还有士兵阵阵的脚步声。 看来穆邵和沈游已经发现她失踪了，所以把真滴包围起来。 他们会怎么逃？ 晋晓顺着他们的脚步，感觉到他们摸到一个极其偏僻的角落，然后，戎人说了句燕语：“秦已到手。” 紧接着，一片安静之中，有人挪开了脚步。 是细作。 晋晓皱了皱眉，能把细作安插进纪律森严的雍州军，也是戎人的本事，这一批带出来的士兵，还有不少不知道铁矿，以为自己是为挖树木而来的。 这个细作士兵就不一定了，而朝廷已经来人，还要防止他把话递给朝廷那边的人，这细作再不能留。 晋晓想好之后，脚步微顿，那戎人催她：“快点，不想死的话快走。” 骤然，晋晓手上的绳索松开，顺便，她丢下一块小瓷碗碎片。 她早就用瓷碗碎片割开自己的绳子。 戎人见状大惊，忙朝她冲过来，晋晓并没有时间揭下眼睛蒙着的、堵住嘴巴的黑布，她耳廓轻动，凭着风声，一个闪身，躲开带着寒光的刀！ 随后，晋晓一个侧踢，将那人踢飞，猛地后退两步，揭开黑布，看清眼前的景象。 戎人之中，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倒是没有明显的口音，只说：“秦晋晓，你看看这是谁。” 他们推搡出一个人，押解的，却是云岩。 第41章 四一 夜色有点浓, 云岩紧紧闭着眼睛，脑袋低垂，看不清他的状态。 估计只是昏过去, 生命暂时没有危险。 一把匕首紧紧贴着云岩的脖颈, 已经划出血丝。 晋晓双手垂下，放弃攻击。 戎人提防她, 拿起绳子又一次将她绑起来，可能是被她刚刚的举措吓到，这回就绑得更紧了，还给她蒙上眼睛。 有个人用戎语嘀咕：“这人有功夫，要绑得结实一点。” 然后, 他又问之前燕语说得很标准的那年轻男子：“殿下, 需要给她喂点蒙汗药，或者堵住嘴巴？” 那男子说：“不用, 我还有话要问他, 我们快些走，燕人可能会追上来。” 只听戎人又说：“殿下，下次这种危险的事，还是让属下来做吧。” 男子嗤笑说：“你已经暴露我的身份了。” 戎人惊讶：“我说的是戎语, 这个秦晋晓据说是从燕国南方来的, 会听得懂戎语？” 年轻男子, 就是之前潜入雍州城的细作, 戎人的三王子耶律昝。 耶律昝嗤笑声：“你也太天真了，他都来雍州超过半年了, 会不去学？” 他用戎语问晋晓：“是也不是, 秦先生？” 晋晓以戎语回之：“会一点。” 不过这口音倒一点不见生涩。 戎兵：“……” 戎兵忙说：“小的知罪！” 现在也不是论这些的时候, 耶律昝摇摇头：“走。” 今天, 他们要把秦晋晓掳回军营，她现在是穆邵侯策器重的参谋，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云岩被人扛在肩膀上，晋晓被人一路推搡着，脚下地形崎岖，显然是在翻抄近路，很快，他们也和接应的一队戎人精兵遇上。 精兵骑马，但此地只适合牵着马走，因此他们打算翻过这里，在合适的地形，再骑马疾走。 然而，刚到一个地形复杂的区域，却见殿后侦查的戎兵匆忙跑，着急：“殿下，燕人追来了！至少五百人马！” 然而戎兵这边三百人马。 耶律昝眉头一皱：“这么快。” 他为了迷惑燕人，才走这路，但燕人追查的速度，比他想的快，显然是出动了大兵力的。 耶律昝问：“谁带兵来的？王荣？” 戎兵说：“回殿下，为首的是沈游，穆邵半年来带在身边的学生。” 耶律昝笑了笑：“沈游，不止是穆邵的学生，也是秦晋晓带在身边的书童吧，秦晋晓，你的好书童来找你了。” 后半句是对亲晋晓说的，晋晓没有回应。 耶律昝盯着秦晋晓。 黑色的布料蒙住她的眼睛，让她只露出眼睛以下的五官，少了那几分独特的英气，有种柔和的美感，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像面容姣好的女子…… 耶律昝心头一动，正朝秦晋晓伸出手。 突然，他往右后侧一看，那里有点火把的影子，隐约马蹄声，燕人追上来了！ 他们一行往晋晓嘴里塞了块布巾，潜藏进地势里。 沈游人多，不过，地形对耶律昝是有利的，他们处于高处，沈游等雍州兵在低处。 这是天然有利的局势，戎兵埋伏在这里，只要沈游他们再往前走百来步，戎兵就能用箭弩射他们！ 耶律昝忽的一笑，既然过来了，就别想着回去。 沈游算穆邵和秦晋晓的得意学生，少年如果死在这里，不止搅乱追查的雍州兵，让他们失去指挥，乱了基调，只能放弃追查，也能搓搓雍州军的士气。 不过沈游似乎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人马全部停在伏击范围外。 身旁的心腹戎兵问：“殿下，我们是不是可以让晋晓把沈游吸引过来？” 耶律看着冷静的晋晓，忽的摇摇头：“不行，这谋士很狡诈。” 让晋晓和沈游对话，可能会泄露他们的蛛丝马迹。 他动动下颌，指着云岩，指使手下：“把他弄醒。” 云岩醒来后，还有些不清楚状况，他俯身一看，下面举着火把的人有点远，但从身形上看，是他的死对头沈游。 而他手边，晋晓也在！ 一柄森冷的匕首已经架在他脖子上，一个戎人操着一口有点口音的燕语： “告诉下面的人，你是谁。你和秦晋晓被我们丢下，现在摔倒了，动弹不得，让他沿着那条路走过来找你们。” 云岩呼吸急促，咽咽口水，忍住不自然的哽咽：“沈、沈游，我是云岩！” 山谷空旷，喊下去的声音，经过层层叠叠的传播，已经找不到最开始的方向。 听到云岩的声音，沈游果然引着马朝前走两步：“云岩，你怎么也在？你在哪里？” 戎兵的刀，在云岩脖颈已经割出一丝丝的血：“快说！” 云岩被刀逼着，只好祈祷沈游不要太蠢，说：“我和先生被戎人掳走，他们把我们丢在这里，我们摔倒了，动不了，你、你沿着那条路进来找我们吧！” 沈游安静了一下，喊：“先生呢？” 戎人让云岩回：“先生晕过去了，流了好多血！” 晋晓出事了？ 沈游再掩饰不住焦急，引马往前走。 下一瞬，山谷里微寒的夜风吹过来，让他面上一冷，他拉着缰绳，停下马。 其他人或许不清楚，但沈游知道，以晋晓的身手，是那种会因摔一下，就晕过去的人吗？晕过去的是云岩还比较有道理。 他紧紧握着缰绳，蓦地想起，晋晓在每一个决策前，会把所有的可能都设想一遍，再逐一排查可能。 也就是说，这可能是戎人的陷阱？ 这一瞬，沈游脑子转得飞快：“云岩，这山谷可真开阔，声音都扩大好几成，真该让先生过来吹吹洞箫。” 戎人说：“回他。” 云岩声音颤抖着回：“是啊，先生的萧声，真好听。” 沈游的马突然停住。 好听个鬼，被杜子衿认作老鼠叫的洞箫声，是晋晓唯一的缺点。 他牙齿咬住颊边的软肉。 是陷阱，不能过去，但他必须得营救晋晓和云岩。 怎么办？ 蓦地，往日看的地图，一幅幅在沈游脑海里闪回，最后，定格在沙盘。 戎人敢在这里埋伏他，定不会只有一两个人，或许有精兵，那就有骑兵，他知道这附近，唯一能跑马的是哪里。 在高处的人，只看到沈游突然打个手势，示意身后的人先退，然后，自己也引马慢慢后退，嘴上还说：“云岩，我先回去给给你们找军医！” 耶律昝可惜地出口气。 持弩的戎人骂了句粗口：“差一点就能杀掉沈游！” 另一人往云岩肚子揍了一拳：“是不是你透露了什么？” 云岩疼死了，咳嗽着，哭得满脸泪水：“我没有啊，我哪里敢啊，呜呜呜。” 那戎人看他涕泗横流，心想谅他也不敢，嫌弃道：“孬种无用的燕人！” “算了，燕人也不讲情义，就这样把你们两个抛在这里，也是你们活该。” 因沈游后撤，计划失败，他们要尽快离开此地，以防雍州军再追上来。 他们牵着马匹，从高处山形下来，到一道马能跑的坡，匆匆从夜间行过，骤然，夜空响彻马的嘶鸣声！ 耶律昝回头一看，原来撤退的沈游，竟然领着雍州军朝他们冲来！ 他捏着刀，太阳穴微微鼓着，一声呐喊气势十足：“戎贼！还我先生！” 雍州军和戎军打了起来，铿铿铛铛兵器交接，雍州军的人数，显然比戎兵要多，耶律昝手里还有两个人质，忙让人把人质推到最前排去。 耶律昝：“沈游！看看这是谁！” 两军之间，出现一道缝隙。 晋晓和云岩在最前面。 见果然是晋晓和云岩，沈游一夹马肚，不由嗤笑：“放了他们，你尚且能安全离开！” 趁着僵持，耶律昝和护着他的戎兵，慢慢后退，沈游那边，果然没有轻举妄动。 直到他们拉开足够的距离。 耶律昝心里已经有成算，既然晋晓带不走，就是宁愿杀了，也不能放她回雍州军。 他挥了一下手，前面的士兵将刀刃对准晋晓的后背。 然而，士兵还没把刀扎进她的心口，只觉得手腕猛地被击打，是晋晓一个后踹，将那刀踢飞！ 她动作极快，因为太过用力，发冠都歪了，几缕头发从冠中撒出来，飘成一个弧度，吐掉口中的布巾，咬住刀柄，反过去将那戎兵的喉咙割破！ 在所有人眼中，这个手无缚鸡之力、还被绑着眼睛的的书生，眨眼之间，身前衣襟淅淅沥沥地滴着鲜血！ 几滴血溅在她脸颊上，像红梅落在雪地，十分惹眼。 这是一个信号，雍州军猛地冲过来，耶律昝和护送着耶律昝的人也立刻拍马。 刀光剑影之中，晋晓两指夹着刀刃，解开反绑她的绳子，拉下布巾，适应了眼前的情况，她一把踹开一个戎兵，便看一旁有人举刀朝云岩砍去！ 云岩双手被反绑着，跑了几步，摔在地上，晋晓立刻冲过去，踹开那人，从那人手里夺下刀，给云岩解绑。 云岩被晋晓的劲道慑住：“先生！” 沈游骑马冲过来，朝云岩和晋晓伸手：“上马！” 晋晓推了把云岩，让他先上马。 沈游把云岩拽上马，这混战的，如果不是晋晓把云岩推来，沈游不会选择先接云岩，他吩咐另一个人：“林尚！你来接先生！” 他真怕这一路上还出事。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只看，空中飞过一支利箭，险些就射到沈游的马屁股上，到时候马儿发狂，他和云岩都得被甩下去！ 却看，晋晓眼眸微撑，一个侧身，伸长手臂，猛地徒手抓住那支箭！ 箭头摩擦着她掌心，深深刮破皮肤，血液涌动而出，瞬间濡湿她的手掌，她皱眉丢开那支箭，血就沿着她的指尖滚落。 这一幕在沈游的目光里，好像停了一下。 沈游顿时觉得气血上翻。 他不是土生土长的雍州人，对戎人有厌恶，但没有更多的感觉，直到这一刻，他才体会到，雍州人为何对戎人恨之入骨。 戎人该死！任何伤害到晋晓的人，都该死！ 他把云岩交给骑马而来的林尚，自己转过身，冲回战场之中，抡起刀，砍杀眼前的敌人，不杀穿戎人，他无法平息愤怒。 随着戎人的落荒而逃，也有几个戎人被抓住，战场渐渐平息。 沈游身上沾了血，他早杀红了眼，正举刀要杀掉眼前跪在地上的戎人，突然，一只手忽然拦住他的动作。 本该回营地处理伤口的晋晓，却还站在他面前。 沈游没发觉他的声音在颤抖，恨恨地说：“他们伤了你，该死！” 晋晓捂着伤口，除了最开始皱了下眉头，脸色倒也如常：“我没事，”她摇摇头，“以杀止怒，饮鸩止渴。” 那一瞬间，看着她眼睛里沉着，沈游所有沸腾的情绪，奇迹般平复下来。 但又看她手心还淌着血，沈游心里焦急感排山倒海涌来：“快回去吧，俘虏我让林尚他们带回去。” 稍微收拾战场，沈游带着其余人回到最近的堡垒营地。 营帐军医在给晋晓包扎伤口，沈游和云岩等在帐外，他瞥着云岩，晋晓都受伤流血了，云岩却一点血也没流，便宜他了。 他语气冷冷的，问云岩：“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云岩回想，他记起来了，他是接到一个小兵的传话，说是晋晓让他去防御堡垒找她，结果，半道却被人打晕，醒来就在这里了。 沈游说：“可先生并没有让你过来。” 云岩脸色白了白：“军中有人接应戎人。” 那这个小兵就是戎人安插的眼线，可是当时夜色暗，小兵穿着盔甲，云岩没上心观察，此时再叫他辨认，他辨不出来。 沈游皱皱眉：“这件事要快点告诉穆将军。” 说完正事，军医从营帐出来，说是伤口包扎好了，好在晋晓的伤口并未伤到筋骨，却是伤在右手，用了药，裹着厚重的布，或许行动会不便。 两人连忙进去。 云岩看着晋晓的伤口，自责：“都是我不好，连累先生受伤，先生之后需要写什么，都让我来吧！” 晋晓笑了笑：“无碍，并没有什么影响。” 她当着他的面，用左手拿起毛笔，端端正正地写了一个字。 云岩：“？” 云岩惊讶：“先生原来用左手写字，也这么利索啊，”又说，“今天先生展露的功夫，可真是厉害！” 晋晓笑了笑，没答。 看云岩并不知道晋晓会功夫，沈游却早就知道了，他心里就舒服了一点点，对晋晓说：“先生，你先好好休息，我去找穆将军。” 他转过身，却听云岩说：“今天我才知道，先生功夫了得，要不是他们拿我要挟先生，先生也不会受制于人。” 这话勾起沈游之前的回忆。 当时他跳窗进晋晓住的小客栈，也被戎人细作劫持过，晋晓可不是这么对他的。 相比之下，晋晓果然更喜欢云岩。 他遽然哼了一声，回头狠狠地瞪一下云岩，掀开营帐帘子的动作，都大了几成，把帘布扯得哗啦啦响。 云岩吓得后退两步，问晋晓：“……他干嘛，吃错药了？” 另一头，沈游给穆邵报平安后，穆邵说：“等这里清理完，我去拜访先生，营地防备的问题，叫他今夜受惊了。” 沈游又说出晋晓和云岩遇到的事：“依此次事件看，我们军营里有细作。” 穆邵神色也严肃起来：“之前军中对此就多有提防，此事，要和侯刺史商议。” 几人连夜回到刺史府。 乍然听到军中有戎人细作，便是向来笑面常挂在脸上的侯策，神色也沉重：“先把今夜出去的士兵都集结起来，不能让他们任何人和外面通信。” 这事不止关乎军务，如今朝廷来的三个官员，还在刺史府好吃好住着，若铁矿的事被捅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议事厅里。 几个幕僚正谈论，有的看着晋晓的伤口，说：“秦先生，戎人盯上你，你日后还是多加小心，免得大半夜的，雍州军还要出动大兵力寻人。” 晋晓还没说什么呢，沈游先不服了：“这位先生真是可笑，若不是秦先生，我们怎么知道军中有细作？光凭你的嘴皮子？” 穆邵抬抬手，示意沈游冷静。 幕僚脸色微沉，然而，沈游如今也算穆邵身边的红人，只好自认理亏，不说话。 这时候，杜子衿从外面进来，满脸兴奋，一开口就说：“侯大人、穆将军，我抓到那细作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着他。 穆邵问：“先生所言，细作在哪？” 杜子衿让人押上来一个新兵，那小兵神色慌张，连忙喊：“冤枉啊大人，将军，小的只是想献计……” 侯策问杜子衿：“如何见得是细作？” 杜子衿说：“刚刚，我路过营帐时，发现这厮在那里鬼鬼祟祟翘首盼望，便用戎语诈他一下，问他，你在做什么。” 杜子衿本也只是随口一问，倒没想到这小兵随口用戎语回了个“我……”，然后反应过来，竟然拔腿就跑。 杜子衿立刻命人把他抓起来，询问下，这小兵是前个月才来军营的，这么短时间就会戎语，实在蹊跷，应当就是细作。 侯策问小兵：“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小兵哆哆嗦嗦：“小的来营帐，只是听说有细作，所以前来献策……” 杜子衿说：“你一直这么说，那你倒是来献策啊。” 小兵连忙说：“戎人因常年在草原生活，牧羊驭马，青年人的手掌中心，尤其是军中之人，会稍微明显的粗糙，皆是常年拉扯绳子导致。” 杜子衿说：“你这么说有点道理，但是，我们雍州军的精兵，也有许多人手上有这种茧子。” 说到这里，帐内人低头看自己的手掌，沈游就发觉自己手上有茧子，手心也是粗糙一点。 小兵六神无主：“不是这样的，还有……” 杜子衿说：“还有什么，你还想狡辩什么？” 晋晓突然开口，说：“当时围着阵地的，并不是常年与马匹为伴的骑兵，而是步兵。” 因此，在当时的人群中，筛选出手掌有这种茧子的，极有可能就是细作。 那小兵感激地看着晋晓，说：“是，是秦先生说的。” 杜子衿因为被晋晓这一打岔，神色忿忿，心想晋晓还要坏他的好事，嘲讽地盯着那小兵：“那你自己的手掌呢？” 杜子衿只是随口一说，小兵脸色瞬间不好了，手也畏畏缩缩地收起来。 穆邵一挥手，旁的侍从上前来，掰开小兵的手掌，回：“回将军，这个士兵的手上，有一样的茧子。” 杜子衿笑：“你这是贼喊捉贼！你自己身上就有自己说的特征。” 一时议事厅里议论声阵阵： “这士兵很可疑，必须先关押起来。” “我觉得杜先生说的有道理。” 虽然如此，小兵献上的计策还是能用的，侯策说：“先按这种方法，排查那日的步兵。” 杜子衿问：“那大人，这个士兵……” 侯策：“先押着。” 杜子衿得到侯策的准许，喜出望外。 自大秦晋晓进军中，他就一直被压制着，这是第一次，他比秦晋晓更快破解难题，找出细作！ 晋晓还亲自和细作接触过呢，结果还是慢他一步。 杜子衿心里不无得意，再看晋晓，她今夜失血过多，嘴唇有些发白，手掌也紧紧牢牢地裹着，怎么看，都是一副手下败将的模样。 他瞥着晋晓，说：“怎么样，秦先生，这回可是我先抓到细作。” 晋晓笑了笑：“杜先生聪明。” 杜子衿：“……” 明明是夸赞，但杜子衿就是觉得，晋晓压根没把他看在眼里。 他心里冷笑了一声，不管如何，这回是他胜了一筹。 按这个方式筛查，很快，左右手拥有这种特殊茧子的步兵，被找了出来，有七个人，包括最先献策的小兵，一共是八个人。 每个人都喊自己是冤枉的。 杜子衿说：“细作就在其中，侯大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啊。” 侯策知道兹事体大，可如果这其中真有人被冤枉……他揉了揉额头。 穆邵爱兵如子，也不愿冤枉雍州军里的士兵，问晋晓：“秦先生，可还有别的想法？能不能辨别出其中谁是细作？” 面对这种情况，他只能寄希望于晋晓。 而晋晓果然没让穆邵失望。 她的目光，在包括小兵在内的八个人身上，看了一下，说：“我可以分辨谁才是今晚我接触过的细作。” 这句话一出，大家都惊异地看着她，她当时眼睛被蒙住了，还能怎么分辨？ 杜子衿问出了大家的疑惑：“你不是说你眼睛被蒙住了，你要怎么分辨？” 晋晓回：“眼睛被蒙住了，不代表其余五感就消失了。” 侯策：“先生的意思是？” 晋晓：“辨声。” 杜子衿还是不信。 晋晓要是能辨出那个细作的呼吸声，那不得是穆邵这样的武功？可她看起来不就是一个书生？ 不过眼下，也只有这种方法能试一试。 八个士兵都被带到议事厅，分成两列，站得有点距离，其余人全部都退到边缘。 晋晓就站在那把人中间，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羽垂下，烛光下，就像一尊淡然的玉雕，便看她背着手，脚步轻而缓地从一个个士兵面前走过。 走到第三圈的时候，她微微歪着头，侧耳听了听。 然后她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士兵，笑着问：“雍州水，好喝么？” 士兵一怔，嘴角抽了抽。 穆邵挥挥手，正要叫手下抓住这个士兵盘问，便看那士兵猛地眼睛凸出，直愣愣倒在地上。 手下上去检查，说：“他服毒了！” 虽然细作服毒自尽有些可惜，但也说明晋晓没有抓错，侯策一下就松口气：“好，还是秦先生有法子。” 穆邵也说：“今夜多亏先生，我竟不知道，先生功力深厚到能记得那戎人的呼吸声！” 晋晓回：“穆将军谬赞，”又说，“并非我记得细作的呼吸，而是那八个人中，只有细作的呼吸最平稳。” 八个小兵，都入伍没多久，遇到这种事，表面都很慌张，看不出区别，可实际上，有一个人最冷静，那就是受过训练的细作。 这个细作坏就坏在他装出慌张的样子，却没装出慌张的呼吸。 穆邵反应过来：“原来如此，先生果真妙人！” 那其余七个士兵，便也不再用被当做细作，立刻跪下，不无感激地盯着晋晓：“谢谢先生！” 杜子衿傻眼了，指着那献计的小兵：“那他呢？这些人的手掌的茧子，又算怎么回事？” 晋晓对那小兵点点头：“你解释吧。” 那小兵先感激地朝晋晓叩首，然后才说：“小的家父是饲马，小的从小就接触马匹，只是进军中，是步兵。” 其余六人，也因各种原因，或多或少接触过马匹，他们说出原因时，脸色坦荡，并无多余的动作。 穆邵哈哈一笑，对这几个步兵说：“你们有常年驾马的习惯，更应该成为骑兵，回头我让王荣给你们调整，雍州军营不会让你们屈才。” 没想到，劫难过后还有这种好处，小兵们感激：“多谢将军！” 侯策问杜子衿：“杜先生，还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杜子衿哑口无言。 亏他还以为他这次胜于晋晓，结果还是抓错细作，反而让晋晓出风头！ 侯策又问晋晓：“先生今夜受了惊，还帮忙辨别出细作，可想要什么奖励？” 晋晓立了大功，侯策已经准备好要赏赐多少钱财，晋晓却说：“回大人，经此一事，我想请赏两把剑。” 侯策点点头：“允了！” 晋晓又说：“杜先生感觉敏锐，也应当赞赏才是。” 杜子衿没想到晋晓会为自己请赏，愣了一下。 而侯策已然大方道：“都有赏！” 等晋晓回到小帐，两把宝剑也跟着送过来。 云岩今夜受了惊，一直在帐内等他们两人，沈游回来后，还惦记着晋晓对云岩比对他好的事，没给云岩好脸色。 云岩给晋晓倒茶，嘴里嘀咕：“没有少爷命，偏得少爷病。” 沈游听到了：“你再说一次？” 两人立刻剑拔弩张。 晋晓正在擦剑，动作停下来。 虽然她没说什么，不过，两个少年便偃旗息鼓。 只看，晋晓指着面前两把剑，叫沈游：“一把叫游曳，一把叫止戈，你挑一把。” 沈游心里不快立刻消失不见，原来晋晓要两把剑，是要给他一把啊！ 他明显更喜欢游曳，不止是名字，还有眼缘，他手伸向游曳，却忽然想起今晚晋晓说的那八个字： 以杀止怒，饮鸩止渴。 他现在不是文盲了，当然知道意思，止戈这个名字，正好是为他量身定做似的，所以，他半道转了个弯，想拿起止戈。 然而，晋晓按住他的手。 她手心微凉，眼眸沉寂，静静看着他：“不是想要游曳吗？” 沈游无措了一下：“可、可是，先生的意思，难道不是我该以剑警醒自己，不能像今晚一样，陷入杀欲……” 晋晓摇摇头，她拿起游曳，放在沈游手里：“大千世界任你行走，如果你行径不对……” 她自己拿起止戈：“我再阻你。” 她看着他：“这才是谋臣的职责。” 沈游轻轻捏住游曳。 这一刻，他心里变得轻盈无比，好似自己变得轻飘飘，嘴角也忍不住上扬：“好，都听先生的！” 沈游想，秦晋晓哪有对云岩好过对他啊，他开心到快炸了。 于是一连几天，沈游走到哪，都要把游曳展示出来给云岩看，看吧看吧，先生对他多好啊，云岩还没这个待遇呢！ 没几天，云岩终于受不了他孔雀开屏似的招摇，也拿出自己的护身匕首：“喂，沈游，这把匕首叫独善。” 沈游微微昂着头：“哦，然后呢？” 云岩：“先生送我的。” 沈游：“……” 云狗给老子死！ 第42章 四二 沈游早该猜到, 晋晓送他剑，怎么云岩这哭包表现得那么平淡，那就是晋晓也有送兵器给他。 虽然越想越不爽, 不过沈游知道，晋晓其实并没有特别偏哪个人。 他们在她眼里, 都是需要成长、保护的人吧。 所以他要成长起来，保护晋晓。 晨光熹微，沈游练完剑, 吐出一口气, 收剑。 这是他跟着穆邵的第三年, 也是他进军营的第三年，今年, 他十七岁。 穆邵穿着盔甲, 站在他不远处, 满意地点点头：“可以，这套剑法交给你, 果然没有白费。” 他朝穆邵一揖：“将军。” 他身影劲瘦却不干瘪, 手长腿长, 拱手的动作，做起来有种翩翩儒雅的感觉，再看剑眉星目, 很有精神气, 比起几年前刚来军营中时，有明显的蜕变。 这几年, 沈游曾随穆邵出战过两回, 独自带兵追击戎人三回, 每回都胜利归来, 他不再是小流氓沈游，而是成了军中最年轻的越骑校尉。 穆邵捋了捋短须：“随我来吧。” 他带着他走上城楼，看排兵布将，练兵。 沈游对这些了然于心，每天都会记一遍，此时，一个士兵走来，说：“穆将军，沈校尉，侯大人请二位到议事厅。” 沈游进议事厅的时候，下意识往晋晓的座位上一看，她不在。 侯策知道他的目光，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说：“校尉还是这般记挂秦先生。” “昨夜，因戎人袭击堡垒，虽然守住堡垒，不过有士兵受伤，先生去查看了。” 沈游“哦”了声，习惯性摸摸游曳，才想起议事厅不得带兵器，便放下手。 侯策放下手中的密信，说：“年末，朝廷想让我和穆将军，进国都述职。” 往年，雍州因为地处偏远，且需要抵挡戎人进犯，述职是三年一次，只需要侯策进国都，穆邵不需要。 然而今年，密信上写得明明白白，圣旨也在来的路上。 穆邵皱着眉头：“可是铁矿的事，惊动朝廷了？” 几年期间，虽然小战役不断，但大规模战争还没出现，靠着那口铁矿，雍州军积攒不少实力，但即使再低调，也可能已经被觉察。 侯策却摇摇头，说：“并不是，而是……” 说到这，他有点生气，语气加重：“因十七皇子想要一个会武功的师父，有大臣举荐将军，说将军武功盖世，定能教好七皇子。” 十七皇子乃贵妃所出，贵妃与皇后又是同出一个姓氏，一条心，说到底，朝政已然不在刘氏手中。 西南旱灾，江南水灾，都不在这些权贵眼里，甚至为这么个小小皇子，调遣边疆将军，实为滑稽。 穆邵觉得好笑：“要我堂堂骠骑将军去教皇子练武，那雍州的军务，如何处理？” 侯策说：“待圣旨到，再向国君请罪。” 但沈游皱了皱眉。 或许朝廷早就替雍州考虑到这种情况呢。 当然，如今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隔天，圣旨到时，还随来一个养得圆圆胖胖的公子哥，看起来也就二十三四，身旁却随着许多侍卫保护。 他满脸嫌弃地瞅着面前这些将士，嘟囔：“荒芜之地。” 太监宣读完让穆邵进国都的圣旨，在穆邵接过圣旨时，又摊开另一卷圣旨。 这卷圣旨就有些出乎人的衣料，说的是朝廷考虑到雍州的特殊情况，在骠骑将军穆邵离开雍州期间，特令云麾将军接手雍州军军务与操练。 云麾将军又是谁？ 这回所有人都奇怪，便看那白白的公子哥背着手，仰着鼻孔看人，说：“本侯从今日开始，就接手雍州军事务！” 一个在国都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到了雍州，居然在圣旨的旨意下，执掌雍州军务。 按说将军名号，得是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然而此时跪在地上的，就连侯策也上过几次战场，每个人身上都有点锋利的感觉，就公子哥这种软团子，居然也能受封将军？ 可能看到有人脸上的不服，公子哥咳嗽两声：“怎么，圣旨钦定的，你们要抗旨不遵？还有，本侯不止是将军，还是昌平侯。” 他就是想说，他是这儿最大的官。 然而在这种地方，官职并非衡量的标准。 昌平侯有点天真过头，蠢而不自知。 沈游垂下打量的目光。 果然，朝廷已经替他们想到这种情况，不过，要不是亲身经历，他都想不到可以这么儿戏。 两道圣旨下来，即使大家心里不服，却不能表示出抗旨的意思，雍州和朝廷暂时不能翻脸，因为雍州要守国门。 虽然与戎人三年不曾有大战，但沈游有种敏锐的直觉，雍州在养精蓄锐，戎人又何尝不是？ 与戎狄一场大战是在所难免的，不能便宜戎狄，先守住雍州这关，才能把目光看向国内。 所以，还不是现在。 穆邵和沈游所想一致。 他摘下头盔，鬓角隐隐银丝，眉间有“川”字，眸中沉重：“沈游，我带你带了三年多，你知道该怎么做。” 沈游不悦：“将军，就只能这样了？” 穆邵重重拍拍沈游的肩膀，压低声音：“大厦将倾。” 他把自己的长剑给沈游：“兵符虽然会到昌平侯手里，但如今，比起兵符，雍州军更认我的佩剑。” “此剑，就交给你了。” 夜里，沈游睡不着，他拿着令牌出城，去矿区。 因为刚发生过事故，矿区一片狼藉，场面却不显混乱，伤员被抬到隔离出来的区域，每个人分开躺着，显得有条不紊。 沈游一眼就看到晋晓。 晋晓如今在军中，并无职务，侯策曾想给她职务，但她希望行事方便，便一直只当着幕僚。 然而，没人敢对她不尊敬，就算颇有微词的杜子衿，也不再说什么。 此刻，她头发全部束起，穿着棕褐色长袍，襻膊束起广袖，露出一截手臂，在帮一个士兵正骨。 她和士兵说了两三句话后，忽的动手，那士兵连疼都没感受到呢，就已经搞定了。 立在她身后的云岩，则上前去给士兵把脉，确定用药。 沈游疾步走过去：“先生。” 晋晓看到沈游，略微点头，问：“怎么了，是刺史府有事么？” 沈游叹了口气：“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直觉。” 他一五一十地把侯策和穆邵接到圣旨，还有昌平侯的事，告诉晋晓，晋晓垂眼沉思，说：“昌平侯之前，也去过西南。” 想来云麾将军的官职，就是那时候加身的。 沈游皱眉：“去过西南？他上过战场？” 晋晓轻笑摇头：“不，没有。” 关于这些，国都的人事，云岩也懂得多，说：“西南那边将他供着，一人分出一个功劳送他，等他‘攒’够功劳，他走的时候，西南全军欢呼不已。” 沈游无语：“那接下来有什么小战役，把我的战绩记到他名下好了。” 晋晓摇头：“没那么简单。” 昌平侯去西南时，当地官员将领并没有被召至朝廷，而这次，却挑了这么个档口，让昌平侯过来，直言接手。 沈游耸起眉头：“难道朝廷想接管雍州军务？” 除了这个理由，他想不出别的了。 或许是外戚发现，江南的水灾和西南的旱灾，压不住民众怨愤，怕有什么不测，所以把手伸向安定的雍州，想取走兵权？ 虽然这个理由听起来荒谬，但如今的朝廷，倒真的可能这样做，各州离心，朝中人却还做着大燕的梦。 沈游嗤笑：“那到时候，他们倒是可以用上雍州当初给他们凿的棺木。” 晋晓笑了笑：“时机还没到。” 沈游静下心来想：“还是得先把戎人打跑。” 晋晓对沈游说：“穆将军和侯大人不在，你要沉得住气。” 沈游说：“好。” 一旁的云岩看两人站在一起有点久，有点不开心地撇撇嘴，对晋晓说：“先生，还有两个患者呢。” 晋晓应了声，和云岩离开。 沈游看向云岩，云岩对他吐吐舌头，露出胜利的笑容。 沈游拳头硬了。 他心想若他拿到雍州军务的权利，第一个把云岩从晋晓身边调走。 第二日，穆邵和侯策，即刻启程进国都。 昌平侯也开始他的雍州行。 昌平侯本是皇后与贵妃的嫡系弟弟，行五，仗着这个身份，从小没受过委屈，这回来雍州接管军务，离开繁华的国都，其实也不情不愿。 但因为姐姐说了什么，要把在外的兵力收归国都，所以就先用这种方式，强制从穆邵手里拿回雍州的军务。 但昌平侯知道，他把事情交给手边的人去做就行，他是来散心的。 不过第一天晚上，昌平侯就不爽了，叫住沈游：“喂，你们军中居然没有军妓？” 随侍尴尬地跟他说：“侯爷，这雍州军治军极严，没有军妓。” 昌平侯脸色沉下来：“居然没有军妓，这也太无趣了，那他们这里，平时还能干嘛？” 还能干嘛？打仗啊。 有些人写作昌平侯，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读作饭桶，还半点自知都没有。 沈游没忍住，嗤笑一声。 昌平侯一开始就看沈游不顺眼了，国都里那些贵女，都喜欢沈游这种类型，他身边虽然不缺女人，但是一想到沈游可能比他受欢迎，就心生排斥。 此时，沈游一笑，昌平侯顿时觉得被冒犯，发怒：“你什么意思，你笑什么？” 沈游想起晋晓说的沉住气，咳嗽一声，说：“没笑什么，只是觉得侯爷体恤士兵。” 昌平侯心想，人长得再好看，不也得对他点头哈腰，于是说：“本侯确实很体恤士兵，你知道梁州吧，本侯在那里带兵一年，那些将领，在本侯走的时候，都感激涕零。” 恐怕人家哭的不是舍不得，哭的是还好你走了。 这下，整个营帐内大家都笑了。 昌平侯也跟着笑：“这还差不多嘛，军营就要乐着点，甭成日搞得这么严肃。” 整个营帐内充满快活的空气。 昌平侯把此行当做散心，听说雍州戏班子活绝，还命戏班子给自己编一出戏，叫《昌平侯临雍州》。 军营里专门划出一块，供他取乐，在那块区域内，士兵脸上都笑吟吟，一出那块区域，没人脸上挂着笑，步履匆匆。 士兵都在盼着侯策述职完回来，穆邵可能暂时得留在国都，他们隐约知道，不会太久。 不过，他们和西南梁州不一样，没迎来昌平侯“载誉”回去的日子。 不过一旬，侦查兵便探得戎人有大动作，至少是大部队，朝雍州拥来。 议事厅的蜡烛，熊熊燃烧着，连夜开启会议。 穆邵侯策不在，上首是空的，其次的位置，由副将王荣和沈游各占一半。 幕僚推测：“或许是戎人那边得到穆邵、侯策进燕都的消息，以为我们群龙无首，所以抓紧时机进攻。” 杜子衿没看到晋晓，问：“秦先生呢？” 一个将领回：“因为伤者多，先生还在矿区，没回来。” “战还是防？” 沈游和王荣对了下视线：“战。” 穆邵在的话，也会同意迎战。 既然是戎人主动挑起的，只有把戎人彻底打跑了，才不会出现像现在这样，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昌平侯管理军务的情况。 所以机会不能错过。 这边议事厅刚下决定，然而，雍州城的城门，却在昌平侯的口谕下，徐徐关起来。 沈游问士兵：“你说什么？” 他怒起来，声音带着的严厉，和穆邵十分相似，那小兵抖了抖：“校尉，侯爷说不能打，就下令关了城门！” 关了城门，那城外那片矿区、四个阵地的士兵、还在矿区的晋晓怎么办？ 沈游嗤笑：“他还真以为在这里他做得了主，开城门。” 昌平侯没想到，自己前脚让关的城门，后脚就让沈游给开了，本来还瘫在榻上听说书的，要睡不睡，这会儿整个人清醒过来： “这雍州怎么回事？本侯的话，都比不过一个校尉？” 他猛地跳起来，：“本侯倒要去看看，他沈游有什么资格，能让士兵打开本侯让关的城门！” 那头，沈游穿上盔甲，佩好两把佩剑，点了五万精兵整装待发，昌平侯急吼吼赶过来：“大胆，你们有没有把本侯放在眼里？” 沈游坐在马背上，本来就比昌平侯高许多，这会儿低头斜睨他：“侯爷怎么来了，怎么，是曲儿不好听，还是舞姬不够美？” 他话说完，身边的将领都发出笑声。 昌平侯终于知道了，这些人就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过！ 他恼羞成怒，指着沈游：“本侯命令你，现在给我从马背上滚下来。” 沈游笑了笑：“侯爷说的什么，这儿风大，我听不清。” 于是又是一阵嬉笑。 昌平侯气昏头了，但沈游的马，脾气并不好，踏踏马蹄，鼻子喷出一口热气，让他心里有点打鼓。 紧接着，他转念一想，他一个侯爷、云麾将军，平时都是别人巴结他，沈游这种泥腿子，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昌平侯猛地冲到沈游马前，拦住他：“给本侯滚下来！” 沈游低头，目光森寒，冷冷地看着他。 倏地，他“刷”地一声，拔出长剑，那剑光被日色一反，亮得人眼睛不由眯起眼，他将游曳对准昌平侯，杀意也就在这时候，倏地倾泻而出。 昌平侯从小锦衣玉食，和沈游这种在疆场历练过的不一样，还真从没被人这么对过，一刹那吓得连退了几步，左脚绊住后脚，摔了个底朝天，而且因为太圆，一时之间竟然站不起来。 只看他双手双脚在地上瞎抓着，滑稽得和个乌龟被推翻了一样。 全体将士爆出大笑，昌平侯终于费劲站起来时，脸颊窘成猪肝色：“好，非常好，”他手指指着一圈将领，跳脚： “你们给本侯记着！” 话已至此，沈游不再和他耽搁，只是举起手中穆邵的剑，道：“众将士听令，戎狄屡次犯我雍州，今日便是将他们斩杀殆尽之日。” “杀！” 喊杀声震天动地，昌平王就像一粒小灰尘，跳梁小丑，或许最大的效果，就是引将士发笑的那伞下，让战前稍微轻松些。 沈游命令两个步兵：“去，请侯爷回刺史府，让他好好休息。” 昌平侯浑身一颤：“你敢！” 然而步兵们不顾他的意愿，两手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厢房带，一路上他骂着什么“反了”“没有王法”，都被人观猴似的，拉下去。 沈游一夹马肚，剑指城外：“行军！” 于是，关了五个时辰城门，又被打开。 各个阵地军队集结，沈游见到晋晓在组织把伤员往城里搬，轻轻松口气。 有她在的地方，就只有有条不紊。 下午，雍州军和戎军爆发一次冲突，双方都没有占到彼此便宜，鸣鼓收兵。 夜里，临时驻扎的军营，沈游在最前面，沙盘上立着几个牌子，他年龄小，却不会给人一种“嫩”的感觉，分配下去任务条理清晰，行动果断。 待营帐里将士退去，他才看到晋晓在一旁默默看着。 他顿时觉得心潮澎湃，问晋晓：“先生觉得，我所分配的如何？” 晋晓回：“没有问题。” 沈游笑了笑，十七岁少年，眼瞳里都是星子。 晋晓看着他，突的问：“城门关了后，又开启，云岩说是你和昌平侯之间的矛盾，你如何处理昌平侯？” “处理？”想到昌平侯那软蛋的样子，沈游哼笑一声，“就这种人，还需要处理吗？我让士兵把他拉下去，暂时关在刺史府。” 晋晓问：“关起来后呢？” 沈游疑惑：“关起来之后还能怎么样？就看着他不要给朝廷传信。” 晋晓：“看押昌平侯的人，有你的心腹吗？” 这几年，沈游也和一些士兵关系不错，都是信得过的。 沈游摇头：“没有。” 这些兄弟他都带出来打仗了，怎么会将看押昌平侯这种低级的差事交给他们？他们可都是要立军功的。 见晋晓问这么多，沈游也不由思索她的目的，随后回：“先生放心，昌平侯在刺史府不会出事的。” 晋晓只是点点头：“以防万一。” 和戎人的第二次冲突，就在第四天下午，这次战役不像最开始的冲突，双方僵持的局面难以被打破。 做决策者不容易，但沈游喜欢权利在手的感觉。 穆邵的剑在他这里，一来他要调兵遣将，检查粮草，二来还要关心各伤员情况，统计损失。 本以为这场战役怎么也会拖个一个月，但沈游是看不到战役成功。 因为昌平侯死了。 沈游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报信的人，厉声问：“死了？怎么死的？” 侍从战战兢兢：“被随侍发现吊死在房中，军中仵作也看过了，就是吊死的，还留有绝笔书。” 说着，侍从奉上一纸薄薄的信，上面以昌平侯的口吻，写了他因在雍州遭校尉沈游百般受辱，所以选择自绝，望朝廷给他一个公道。 沈游简直想笑。 像昌平侯这种软蛋，估计成天想着怎么回朝廷告状，怎么会选择自尽！ 蓦地，前两天晋晓强调问他的事，在他脑海里浮现，原来那时候，她就猜到或许会出现这种事，这里面另有蹊跷。 沈游说：“将昌平侯的尸体保存好，将他带来的侍从都关起来，待这边战事稍歇，再评判……” “不可以，”杜子衿第一个出来反对，“沈校尉不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吗？就算我们跟朝廷禀报昌平侯自尽，朝廷会信？” 确实，昌平侯自尽只是表面上的，而实际上，也不知道是谁做的手脚。 沈游皱着眉。 而这时候，杜子衿又说：“如此一来，校尉不能再带兵打仗，应当及时将兵权交出来，免得牵连整个雍州。” 沈游这才一惊：“你什么意思？” 有一个幕僚也说：“如今雍州还要打仗，承受不来朝廷责怪，所以这件事最好是校尉和昌平侯之间的私人恩怨。” 沈游提高声音：“私人恩怨，我和他？” 那幕僚说：“是啊，当天可是无数将士看着沈校尉对着昌平侯拔剑。” 沈游看向那些将领。 副将王荣说：“沈校尉，为了大局着想，只能委屈你了。” 他们受他差遣的这几日，都没表现出什么不悦，可实际上，还是不服他年龄小。 原来局在这里等他呢，晋晓早料到了，还提醒过他，他却还是把他们全都当成兄弟，傻得很。 沈游一句话也没说，将穆邵的佩剑解下来，按在桌面上。 与其等王荣让士兵押解他，不如他自己放下手中的权利，这样还体面一点。 他被两个士兵带下去前，却看到一直沉默的晋晓站起来。 杜子衿问晋晓：“怎么，秦先生是觉得不服？” 晋晓摇头：“沈游本是我的学生，如今犯错，我也难辞其咎，故此，愿解去参谋的身份。” 第43章 四三 晋晓这句话, 也让云岩万万没想到。 他惊异地说：“先生？” 晋晓却只是安抚似的，对他颔首点头。 她提出要走，和沈游离开可不一样。 沈游侵占雍州军将领的利益, 可晋晓，一来没有职务，二来这三年体恤士兵，献出无数关键计策, 在雍州军间早就有威望。 这一走，或许军中会有一些闲话。 王荣国字脸, 中庭窄，络腮胡子，今年三十有八，从军二十载，爬到副将的位置, 本以为此次穆邵会把佩剑给他，却没想到，被沈游这个毛头小子抢先一步。 所以, 他对这个因为晋晓的缘故，被穆邵看好的沈游, 没有任何好感。 昌平侯之事，只是一个小爆发而已，他势必会把雍州的军务拿回自己手里。 但他也没想到晋晓会要走, 直截了当地站沈游。 他收拾了下脸色, 挽留晋晓：“先生倒不必如此，以先生之才, 留在雍州军, 才是正道啊, 莫寒了远在国都的穆将军和侯大人的心。 “军内待先生会如往常，请先生留下。” 其余人也都开口挽留晋晓。 替王荣帮腔的杜子衿，倒是说出大多数人的心声：“秦先生，大可不必这么着急为沈游站队吧！” 晋晓抻一下袖子，嘴角噙着丝笑意，翩翩如佳公子，对在座同僚一揖手，态度无可挑剔：“大家都知道某为人，再多的，也不多说了。” “只不过，某在雍州军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知，王副将可否答应某的一个请求？” 这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短短八个字，把其他幕僚碾压到地上摩擦，若晋晓真“没有功劳”，那就没人敢说自己有功劳！ 因此，此话一出，没人再说什么。 王荣懂晋晓的话术，勉强笑了一下：“先生的请求，王某怎么能不敢答应？就是不知道先生是想……” 晋晓说：“我与沈游情重，烦请允我带着他离开军营。” 王荣面露难色：“这……可是，昌平侯之死该如何办？”此事纸包不住火，雍州总该推出个替死鬼。 晋晓心中早有成算，这条罪不揽，沈游就离不开这里，不如认下来：“那就请将军网开一面，当沈游畏罪，连夜潜逃离开雍州军。” 王荣私心里，还是不答应，看了圈幕僚，希望有谁能出来阻止：“可是……” 然而包括杜子衿在内，都没人说话，若晋晓对雍州军的贡献，稍微少那么一点点，或许都会有人反驳。 此时，人难免以己度人。 沈游到底和晋晓关系好，晋晓在雍州军这些年鞠躬尽瘁，若连这么一个请求都无法达成，连一个人都保不住，未免令人寒心。 王荣被晋晓一步步设计到如今这局面，架着他，如今答应这个要求，也说不过去了。 他重重叹口气：“先生都这样说了，本将也不得不允。” 晋晓见好就收，又对所有人一揖：“愿此一别，雍州军一往无前，所向披靡。” 沈游一直僵硬地站着，直到晋晓说最后一句话。 他猛地攥住手心。 他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他连累了晋晓。 便看晋晓朝他走过来，她神色如常，身后跟着云岩，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对沈游说：“走吧。” 整个议事厅里，无数对眼睛，目视着他们离开。 亦或者说，目视着他们被赶出雍州军。 到了营帐，云岩给晋晓收拾东西，泪眼汪汪地看着晋晓：“先生真的要离开吗？” 晋晓站起来，视线和云岩平齐，只笑了笑：“是，我和沈游走了后，军中的伤员，还得交给你了。” 云岩抹掉眼泪：“我也要和先生一起！” 晋晓说：“别闹，你还得在军中。” 云岩在军中是文书，没办法随手撂下事务，不像晋晓，能想走就走，这便是没有职务的好处。 云岩一边掉眼泪，一边说：“先生是不是早料到有今日，所以侯大人怎么安排职务，先生都拒绝了……” 他在一旁掉着眼泪，一直沉默着的沈游，闭上眼睛。 另一头，议事厅散会，只留下几个关键人员。 杜子衿说：“王将军，秦晋晓还真把自己当一个东西，以为雍州军没了他就不行了。” 王荣刚不得已答应晋晓的要求，脸色正黑，没说什么，杜子衿又说：“不过，他不能留。” 王荣一锤敲在案几：“趁他们还在雍州城，全部捉拿。” 晋晓留不得，逐鹿天下的时代隐隐有了苗头，定不可让她成为他人麾下的谋士。 是夜，没有任何声张，晋晓和沈游，像三年前刚来雍州军营那样，她在前，沈游在后，身上背着简单的行囊，徒步走出军营。 唯一不一样的，估计是沈游身上多了把游曳，晋晓身上多了把止戈。 王荣还要点脸，没把这些收走。 晋晓没有先回她在雍州城的宅子，而是拿出钱袋子，带沈游去客栈。 说来也是巧，客栈正是晋晓最初来雍州城时住的地方，客栈掌柜的认得晋晓，忙恭敬地迎上来，说： “秦先生，真是好久不见！不知道这么晚了，您和这位……将军，为何在此打尖啊？” 掌柜看沈游气度不凡，又跟在晋晓身边，理应是某位小将军才是，这么晚，不在军营里，怎么出来住客栈。 沈游沉默着，根本不打算回话。 晋晓客气地说：“我和沈校尉……沈游，今日起，就不再在雍州军任职。” 原来这小郎君不是将军，是沈校尉。 掌柜打量沈游。 素来听闻沈校尉学穆将军用兵如神，这还是掌柜第一次把这个名字和脸对上号。 但过了一会儿，他才听懂是什么意思，追问：“不再在雍州军？为何呀，雍州军敬爱先生，是什么情况……” 晋晓只笑了笑，不再满足掌柜的好奇，只问：“掌柜的，你们这还有两间房么？” 掌柜忙说：“有有……呃，不是，就剩一间，要不先生和校尉凑合着？” 晋晓倒也不挑剔：“可以。” 最后，掌柜还是没弄懂晋晓和沈游为何离开。 晋晓这话说一半，把他的求知欲都勾出来了，半夜躺在里间怎么都睡不着时，却听门外有人锤门：“开门！官府的！” 掌柜连忙爬起来，让伙计开门，结果一看，还真是平日雍州城的捕头，捕头身后带着至少十二个捕快，阵仗大得很。 掌柜的胆子都吓飞了：“官爷这是？” 捕头说：“杀害昌平侯的罪犯沈游，是不是住在你们客栈？我等奉命捉拿杀人犯沈游！” 掌柜反应过来：“沈校尉在楼上房子……” 十几个人呼啦啦地冲到客栈二楼，弄得其余打尖的客人都不敢出声。 捕头踹开晋晓和沈游共住的房子，火把照亮漆黑的屋子，空无一人。 掌柜的咋舌：“我亲眼看着他们入住的……” 捕头：“搜！” 然而除了敞开的窗户，屋子里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动过的痕迹，看来，两人早就料到这一幕，跑了。 最终，王荣下令，分出一拨士兵，沿着去兖州、冀州和国都的路追查。 其他幕僚问：“西南梁州呢？” 杜子衿说：“梁州闹旱，天公不作美，不过，这不是主要原因，因为去那三个地方，尤其是国都，沈游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九月的雍州，夜凉如水。 一轮新月垂坠在西北方向，漫天星辰闪烁不已，寂静的官道上，两匹棕褐马匹疾驰，马蹄声阵阵，扬尘几许。 马背上之人，一个似青竹飒然，一个沉稳俊美，正是晋晓和沈游。 因为知道王荣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沈游，定一直派人跟踪他们，他们去客栈，只是一个假象。 紧接着，他们回到晋晓本来的宅邸，骑走养在那里的马。 出城门时，守城的是沈游的兄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通行。 一切还算顺利。 直到这一刻，沈游终于是忍到喉咙发涩。 他第一次觉得如果能像云岩一样，哭出来，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为他自己受委屈哭，而是，他连累晋晓。 穆邵把剑交给他，他没做好统筹军务，无法让众将归心，是他的原因。 怪只怪在他还是太幼稚了，晋晓这次，是为了保他。 如果不是她带走他，或许他现在，就要被押去国都，背上害死昌平侯的死罪，即使这国君早就逐渐失去对各州的控制，但他还是得以死，成全表面功夫。 这是第二次，她给他新生。 他攥紧马的缰绳，问晋晓：“先生，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晋晓略一回头，声音被风吹过来，飘到他那里：“梁州。” 梁州地处西南，便是之前昌平侯去建立“功绩”的地方，大燕北有戎狄，西南却多是小国，对大燕造成不了多大的影响，有也是极小规模的战争。 梁州军主要以震慑为主。 而如今，西南旱灾，情况并不乐观。 沈游揣度着，王荣杜子衿等人，会以为他们离开雍州，会往兖州、冀州而去，最大的可能，是去国都。 因为只有去国都，联系上侯策和穆邵，他才能有翻身的机会，亦或者兖州和冀州，也是兵强马壮的州府，以沈游和晋晓的才华，是可以过去谋生，以期再有成就。 晋晓却毫不犹豫，就带着他往贫瘠的西南走，一来是为了甩开王荣派来追杀的人，二来，他却也想不出晋晓有什么打算。 事实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晋晓比谁都看得清楚，王荣眼里的野心。 系统突然啧啧两声，插了一句：“你早看出来了，也不多提醒沈游两三次。” 晋晓脑海里回复系统：“太过顺遂，则难以成为天下之主。” 她扶持沈游，而不是揠苗助长。 他们跑了四天三夜，才跑到梁州的地界，在一个小村庄停下脚步。 晋晓拿出地图，看了一眼：“今天就在这里歇息吧。” 她说什么，沈游都听她的，一口答应：“好。” 二人引马往村里走，地图上标着有几座几千人口的村落，如今，却是一派萧条之相，十分安静。 有人院子外门口放着几个水缸，晋晓和沈游走过去，惊动老鼠，老鼠吱吱吱跑走。 他们一边打量村落，一边走街道上，不多时，才终于看到一个女孩。 女孩十二三岁，她看到他们，神色极为恐惧，拔腿就跑，可没跑两步，就摔倒在地上，膝盖磨出好大一块皮，沙子都钳入皮肤。 晋晓和沈游快步走去，女孩哭着摇头：“我家没粮了，真的没粮了。” 一片泪光中，女孩看清这两人的容貌。 她哭声一顿。 这样英俊的郎君，可是这一片区域不曾出现过的，而其中一个青年还蹲下来，替她查看伤口。 女孩好奇地看着她，却看她从水囊里匀出点水，帮她清洗伤口。 女孩丝毫不觉得疼，早在看到水囊时，她双眼就直了，直到伤口的沙砾被洗干净，她才反应过来：“这……这，你居然用水给我洗伤口……” 晋晓回：“处理伤口得清洗脏污，以免发炎。” 她说完，拿出药膏，敷在女孩的伤口上。 女孩发现破皮的地方凉飕飕的，甚是舒服。 看着俊美男子给自己上药的侧颜，她彻底放松警惕，也终于确定，这两人不是来掠夺粮食的山贼，便小声问： “你们、你们是谁，为什么会来林家村？” 晋晓简单介绍她和沈游：“我们原是任职于雍州军，如今有要事，路过此地。” 女孩挣扎着站起来，就要给面前的大人跪下，不过奇怪的是，这位大人扶着她，她竟然没法继续下跪，只能口上说：“雍州军的大人，帮帮我们把山贼赶跑吧！” 沈游：“你们这里遭山贼了？” 沈游身上有一种杀气，女孩瑟缩一下，不过她也更肯定，沈游和晋晓一定是当官的，她咽咽喉咙，把如今林家村的事，都说了出来。 女孩叫林岚，这里是林家村。 之前，这里是一个繁荣的村庄，快和咸安县县城差不多，人口也是附近村庄里最多的。 但随着几个月不曾下雨，庄稼地都干了，井里不出水，没有收成，有些人还企盼着老天降雨，有些人出村谋生计，这里人渐渐少了。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还是山贼。 因为西南一带干旱蔓延，朝廷根本就没有拨款赈灾银，吃不上饭的人，就集结到一处，专门抢掠别人的粮食和水。 今天村落这么僻静，就是山贼来袭，所有人都躲到后山去。 林岚家中父亲是个跛脚，跑不了，只好躲在家里地窖，她记挂父亲，所以才回来得早。 她的话断断续续，夹杂了不少抱怨，等说完，才发觉两个青年都神情认真地倾听着， 林岚回想自己用了些粗鄙的话，略有点不好意思，红了脸。 林家村的壮汉，要么去参军，要么黑不溜秋的，哪有像晋晓和沈游这么好看的？何况还这么有礼貌。 最后，林岚说：“还望大人帮帮我们村。” 晋晓问：“附近有邬江，为何不去那边取水？” 说到这，林岚就更无奈了：“我们都好久没能到邬江那里去，那些山贼，就盘踞在邬江附近，把控着水源，水要多少钱都明码标价。” 晋晓：“县令、官兵呢？” 林岚有气，声音提高几个度：“那些山贼不为难咸安县县令，县令就当不知道有这回事！” “就是咸安县的人，也得给钱才能买到水，我们村实在是没钱了，只能一个月买一次，不然就只能等老天赏脸下雨。” 如今缺水缺粮，他们家存在地窖里的水，还是三个月前那场雨存的，每天只能喝一两口，因此看到晋晓用水洗伤口，她觉得心疼。 而且，山贼还有事没事就来掠夺村里的东西，林家村实在要过不下去了。 晋晓没有立刻答应，说：“我等你们族长回来。” 林岚说：“就快了！” 没多久，去躲山贼的林家村的人陆续回来，瞧见村里多了两个男子，好奇又警惕。 在人群中，林岚难掩兴奋，找到族长：“进山爷爷，这两位是雍州军中来的秦大人和沈大人，我们被山贼困扰的事，有希望了！” 族长叫林进山，年岁已过花甲。 他比林岚见过的人要多许多，见晋晓和沈游那身气度，身上还有雍州军的令牌，他心下觉得这两人不止是官爷，身份定然不简单。 于是，他拄着拐杖，就要给沈游和晋晓跪下。 晋晓扶住他：“老先生这是何意？” 林进山颤颤巍地说：“官爷可否到州里去，替我们喊两句苦啊？旱了这么久，我们林家村真撑不下去了啊！还有这些山匪，哎！” 一直很安静的沈游，问：“为什么不把水源夺回来？” 有年轻人回：“大人当我们不想？那山贼人多势众，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 年轻人愤愤：“再这样，我还不如去当山匪得了！” 林进山怒叱那年轻人：“林家宝，你敢！” 年轻人不吱声。 然而，这是这一带村庄里年轻人的现状。 在遭极端天气，官府却不作为，山贼还猖狂的天灾人祸里，只会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被逼着走上这条路。 晋晓沉吟片刻，说：“不是没有办法夺回水源。” 林岚还有许多年轻人，不由露出激动，喜出望外：“能夺回来吗？就盼着能有这么一天呢！” 他们早受够山贼，而晋晓神态稳重，眉间英气凛然，这样的官爷说的话，就是让人觉得心里踏实，可行。 林进山考虑得比较多，本只是想让他们替村里去州府喊两句，没想到晋晓一开口，便是说要夺回水源，不由微惊：“可是，这要怎么夺啊？” 林进山还有点犹豫，不想让林家村涉险，林岚说：“进山爷爷，难不成我们要一直受制于山贼？” “就是，不如放手一搏！”那个叫林家宝的年轻人说。 人群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有和林进山一样的，也赞同林岚林家宝的。 晋晓没有夸海口，只说：“先让我们摸排山贼的情况。” 当天，沈游和几个村里人去查探邬江附近的山贼。 大约一天，他们清楚山贼底细，山贼一共有两千多人，林家村现在能拿得动武器的，也就两百余人，差了近十成。 不过要拿这种山贼和戎人精兵比，那也太看得起这伙人。 晋晓、沈游和林进山，以及村里另几个长辈，聚在林进山家里。 晋晓已事无巨细，从他们口里问得清清楚楚，最后简单归纳出几点：“他们掠粮食，不事生产，虽把控邬江，内部却没统一过水的价格……” “山贼内部，并非牢不可破。” 这伙山贼其实人心很散。 听着她的分析，直到这时候，林进山才放下心来。 他点点头：“是了，因为这些山贼本来也是村民。” 林岚说：“本以为他们多强大呢，现在看来，就是一堆人聚集在一起而已，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做啊？” 晋晓看向沈游：“你知道该怎么做。” 沈游对着临时捏出来的地形沙盘，了然于心：“这倒为难不到我。” 他把两百人，按实际战斗力情况分成四个五十人人，每十个人里，又有一个小队队长。 三个小队制造干扰为主，他将带着剩下的五十多人当做掩护，直捣贼窝，他本就没打算让这些没受训的村民真的打起来，所以，村民都是给山贼制造一种假象。 再由他直取贼人之首。 沈游拿着石头，放在沙盘里：“这就叫，树上开花，擒贼先擒王。” 当天，林家村和附近的村落，乃至整个咸安县，多出一个叫沈游的传奇人物。 那晚上，沈游驾着马，马儿仿佛会飞，跑出残影，只看他略过百来个山贼，在马上张弓，对准站在中心指挥的贼首，一支利箭，破空而出，直取贼首脑袋。 那贼首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朝自己而来，就被一箭封喉！ 听说那喷出来的血，有三尺之高。 当是时，整个贼窝都乱了。 沈游骑马直闯入贼人内部，如说书人口中的侠客，蓦地落在贼首旁，游曳一挥，一把斩下贼首的脑袋，提着它站在高台。 沈游气沉丹田：“我乃梁州军沈游，今日奉命绞杀山贼，尔等放下武器投降，我还能饶你们一命。” 梁州军！ 一听是官兵，有的丢下武器，有的还想顽抗的，被沈游和带来的人捉住反绑。 而这伙山贼，一个个都被捆起来后，直到见到林家村的人，才知道上当了，根本就没什么梁州军，但沈游的身手，尤其是枭首示众的那一下，已然深入人心，没有人再敢反抗。 邬江，夺回来了！ 这一带，沈游声名大噪。 与此同时，就在雍州城刺史府，近千名百姓聚集在刺史府外，大喊：“请为沈校尉正名！” “沈校尉为国为民，不能让他寒了心！” “让沈校尉回来！” 代掌刺史职责的长史，马国勇满头大汗，叫人：“去回那些百姓，沈游那是杀人死罪！他现在是潜逃犯，怎么能让他回雍州？” 那侍从刚被百姓骂回来的，灰头土脸：“可是长史大人，百姓只说昌平侯是蠹虫，沈游杀得好！” 原来，昌平侯让编排的《昌平侯临雍州》，成了如今雍州城内最有名的戏曲。 不过，里面的内容，却讲述昌平侯如何奢靡，如何不把人当人看，戏里有个沈生，为了百姓将昌平侯杀了，本该是大快人心的好事，但沈生被处以斩刑，只好仓皇出逃。 百姓一看，这不说的是沈游吗？ 而且和那天在客栈的事，全对得上，因此，他们就闹起来。 马国勇气昏了，说：“去问过王将军怎么办了没？” 侍从说：“我这就去问。” 刺史府这边被百姓围堵，军营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段时间以来，军中将士动不动就把“秦先生”三个字挂在口中： “伤员在这里，秦先生呢？” “这个计策到底行不行，秦先生呢？” “这一片的地图都在秦先生脑海里，秦先生呢？” 云岩黑着脸：“秦什么秦先生，我家先生都被你们赶跑了，你们还有脸找他？” 知道原委的不说什么，不知道原委的那些普通士兵，成天围着云岩，追问到底什么是“赶跑”。 云岩每天应付这些人，成日气呼呼，回到营帐，越想越委屈，晋晓带沈游去逍遥，把他丢在这里，他翻开纸张，记下今日的心得： 先生走的第八十天，想他想他想他。 先生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第44章 四四 沈游剿匪的动静, 不多时，传到这附近的咸安县。 咸安县县令全高飞听着，皱着眉头：“怪哉，梁州军怎么会有将军到我们这种小地方？” “嘶, 沈游, 沈游……”全高飞思索着, 问县衙师爷，“梁州军中，有这么个将军？” 师爷说：“不确定，梁州军都几年没动静了，”随后，又徐徐叹口气：“然因为沈游这一打岔, 以后少了一份孝敬。” 全高飞也是心疼不已。 林岚跟晋晓说过，山贼不为难县里人, 所以县令无所作为，却不知道，山贼还贿赂全高飞，定时供上金银。 西南山高皇帝远, 梁州比雍州的版图大上几倍，这几年来，监察御史也没个影, 梁州军和州府更管不着底下的事, 全高飞自认自己做的并不过分, 有些县衙, 甚至还有官府的人混进山贼内呢。 如今听说, 这一片邬江的山贼被枭首示众, 梁州军来了个将军, 既是带兵的将军，那至少得是从四品，全高飞是正五品，处于下位，那还是得警惕点的。 全高飞坐着马车，亲自到林家村。 村里人见到县令，没有好脸色，还有的人在全高飞走过的地方，偷偷吐口痰。 全高飞仗着身边带了一堆捕快，倒不怕这些他眼里的刁民，只是见到沈游时，心下不由吃惊。 沈游身量高，体魄强健，面容英俊，剑眉下一对狭长的眼睛，黑白分明，不怒自威，他一手在前，一手背在身后，一副习惯派兵遣将的将军之态。 再看沈游一旁那位相对文雅的男子，他肤色白皙，脸上无须，却生得并不弱气，眉目间是这个世道少见的英气，只着青衣，立在那里，便让人难以忽视。 简直看不穿。 全高飞本来对这突如其来的梁州军沈游，心里还十分不满，隐约怀疑是假货，然而如今见到人，方知道可不是山贼那种头子能比的。 即使真不是梁州军的将军，也大有来头。 他心下先信几分：“沈将军来咸安县，下官居然不清楚，是下官怠慢了将军。” 又问：“不知道将军可有梁州军的令牌……” 沈游理直气壮：“没有，来的路上丢了，正要在你们县里写信回军营，便看到这林家村的惨状。” 话语一顿，他忽的喝道：“全高飞，你可知罪？” 先发制人，这一声中，含着在疆场历练出来的杀气，平日里士兵见了都害怕，何况全高飞这种外强中干的软蛋。 他胆子吓飞半截，连忙跪下磕头：“下官冤枉，下官为民兢兢业业，然县衙事务繁多，总有一些地方顾及不到，还望将军理解，体谅一下做百姓父母官的不易啊！” 沈游嗤笑：“起来吧，你最好是真心为百姓。” 全高飞站起来，提着袖子擦汗。 沈游又抛个问题给他：“如今邬江不再被山贼把控，归顺的山贼共有一千八百九十四人，你说，该怎么处理这些人？” 全高飞立刻说：“这些山贼，多是这一带的村民壮汉，因天灾走了错路，不如就放归，让他们回家好好种田……” 完全就是不想管的意思。 又或者说，全高飞甚至觉得，匪祸再起来一次，也与他干系不大，只要他还是咸安县令一日，就不会受到匪祸的影响。 沈游哪看不透这无能县令的想法，哼了一声：“若放归，恐又聚集成匪祸。” 全高飞说：“将军的意思是？” 沈游摊开地图，手指在邬江处点了点：“如今天公不作美，西南已有许久没降雨，邬江是重要水源，这附近还是需要人把控起来。” 全高飞：“那……” “这些本来的山贼，就把控邬江吧，”沈游说，“至于口粮，还得全大人帮忙出了。” 全高飞：“……” 被坑了千人的口粮，他脸色十分不好，不过仔细想，沈游也就这样，也没什么好怕的，等把这尊爷送走，咸安还是他的天下。 待回到县衙，全高飞对师爷说：“沈游想让那群归顺的山贼，重新把控邬江。” 师爷露出懂了的神情：“这也就好笑了，这个沈游，不过就是想自己当‘山贼头子’，还整这么多名堂。” 全高飞说：“罢了，他想当匪头子就给他当吧，反正他离开梁州军定是有军务，不会在咸安县留太久，到时候，我们再把邬江这一片重新揽回来就行。” 如今这世道，为官者不为民，才是正常。 本以为沈游是个难搞的，全高飞还打算提起全部精力对付他，然而，沈游整了这么一出，他就不再把沈游放在眼里。 回头，全高飞还往沈游那里送一个美姬。 美姬歌喉甜，舞姿绝，在咸安县也是少见的佳人，然而她一来沈游房里，便看沈游沉着脸：“滚出去！” 沈游如今住在林进山院子里的东偏房，和晋晓同住一个房间。 林进山的家中，正院的留给自家用，东偏房给了沈游和晋晓，西偏房改成议事堂，平日里，他和晋晓就在议事堂处理事务。 此时，美姬被喝退，心里直打鼓，这小郎君就算长得再英俊，她也绝对不敢再靠近他半步，可这样的话，她今晚宿在哪里呢？ 却看另一张案几上，坐着一位翩翩佳公子，那气度也是绝无仅有的，而且看起来，比小的好说话多了。 美姬心想，小的不行，大的总可以试试吧。 她打量着晋晓，走到她跟前坐下：“这位爷，可需要奴家做点什么。” 晋晓放下山贼收编的名录，她抬起眼睛，朝美姬笑了笑。 那一瞬间，美姬心跳得很快，她说不清这感受，明明面前郎君如竹清朗，她却好似看到遍地山花烂漫。 到美姬这年纪，见过的男人也不少，却不得不承认，晋晓绝对是她见过，最心动的。 什么少年郎就算了，温柔的郎君才是她们心之所向。 她难得露出点局促：“敢问爷贵姓？” 晋晓回：“秦。” 不过，沈游不适时插入的声音，冷冰冰的，倏地打碎这种旖旎：“先生，这种女子就让她出去吧。” 美姬有点委屈，这小郎君脾气坏得很，如今竟然怂恿面前的秦先生赶走她。 可是她也没做错什么，她只是想给秦先生带来“温暖”。 哪个男子不喜欢这种温柔乡？ 她欲语还休地看着晋晓，晋晓确实不和沈游一般，朝她招招手：“来，坐下。” 美姬立刻心花怒放，柔柔和和坐到晋晓身边，只听晋晓问：“会磨墨吗？” 美姬：“？” 美姬拿起墨条，慢慢地研磨起来。 一开始她心里还有点怨言，心想梁州军男子难道都是柳下惠不成，但没过一会儿，她瞅着晋晓，心也慢慢沉寂下来。 无他，看着这郎君，总有种舒服的感觉。 这一晚上，美姬只磨了墨，其他什么都没干，只顾盯着晋晓阅书卷。 最后，她困到趴在案几上睡着，第二天醒来之时，房中无人，她肩膀上搭着一件墨青色外衫，正是昨日晋晓穿的那件。 美姬抿了抿唇，终究是没忍住，眼泪倏地从眼眶沁出来。 流落风尘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觉得，若天下都是这样的官，她或许也不用到今日这地步。 不过几天，邬江要重新被管控的消息，传遍附近的村庄，黄老太顿时捶胸顿足：“本以为来了个好官，到底还是个狗官！” 是的，沈游剿匪，村民们本以为是好事，结果，只是换一种方式管邬江，干旱的日子仍没多少水。 却有一个去过邬江回来的村民，告诉老太：“黄老太，你别太担忧，去看看就知道了。” 黄老太心想，确实得去看看，趁邬江还没被完全包围，她得连夜打水储水。 她家里，就一个孙女儿了，老汉死了，壮汉几年前都被朝廷征走，没个音信，如今家里就靠她，她不能再倒下。 所以这日夜里，她担着两个空桶，摸黑刚走到邬江，便看附近燃着明明火把，许多男子穿着红色短褐，正一桶桶给她家隔壁那对母子提水。 母子面露感激：“谢谢，谢谢你们！” 男子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呃……将军说是应该的。” 那头有人发现黄老太，便走过来问：“老婆婆，你也要打水？” 黄老太愣愣地应了声：“是啊，这地儿不是要重新管控吗？我这是连夜打以后用的水呢。” 男人回：“秦大人和沈将军要我们在这里，管控邬江，是为了防止邬江又被别人占走，让咱百姓喝不到好水。” “对，何况干旱时节，家家户户用水不容易，我们也得盯着打水的人，控制水的分配。”另一个人说。 黄老太惊讶：“原来是这管控！” 她大喜：“秦大人沈将军，当真是菩萨心肠，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她看着壮小伙给她把水担到家，从家里翻出两个馒头，要塞给小伙：“替我把这吃的带给秦大人和沈将军……” 小伙谨记规则，怎么也不能收，拔腿跑远了。 黄老太眼角沁出泪水。 她熬了这么多年，有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那时候吏治还算开明，县令可不敢这么造次，老天保佑，希望她能在这把老骨头还在时，见到盛世重来。 不多久，附近百姓都知道这管控和山贼霸占水源不一样，沈将军是真心为了百姓好。 他们一个个奔走相告，喜悦溢满每个人的心腔。 沈游的管控，有明确规则。 从原来的山贼里，挑出品性相对好的百余人，分布在邬江，主要防止有心人拿水源做文章，其次替民众打水、监察水质、记录民众用水。 干旱时节用水，每个人都有限额，庄稼地用水另说。 针对庄稼地，沈游说：“庄稼地总该用水，不然大家会吃不饱饭。” 晋晓回：“可以用，不过，要改变灌溉方式。” 没多久，一种新的灌溉方式，在林家村开始试验—— 用干竹编的管道，铺在田里，呈网格状，排在作物左右，再针对作物打好孔口，这样，水就会落在作物的根茎，一滴都没有浪费。 村民们一开始将信将疑，后来，看到成功实验的田地，那作物苗子照样能发，而且比以前灌溉省好多水！ 作物种得活，日子就有盼头了，再也不用担心吃不饱。 他们争相学这种方式，晋晓挽着袖子和裤子下田，在教百姓，一遍遍地说着办法，她眉眼从没表现出不耐烦，每个听者也都全神贯注。 沈游立在远处看着她，他看着她的身影，忍不住一笑。 他终于明白晋晓为什么要往西南走了，因为她所到之处，就是希望。 她教会十个人后，十个人教一百个人……如此一来，“滴灌法”刚推出来没一个月，附近所有村庄，乃至其他县，农民们都开始用这种方式。 但是，这也只是暂时的办法，再这样旱下去，邬江的水，迟早不够这么多人口使用。 林进山开始发愁：“那可怎么办，好不容易有水能用，百姓们可再受不起没水了。” 既已经“节流”，那就得“开源”。 晋晓问：“你们之前挖的井在哪里？” 林进山让林岚、林家宝带着晋晓，逐一排查挖过的井，可以看出，选址是根据邬江的地下暗流，但如今邬江水量减少，也没有暗流，就再挖不出水。 晋晓骑着瘦马，在林家村和隔壁村中间，划出一块地：“就在这里，分洞口往下打，至少要打二十丈。” 在沈游的带领下，归顺的山贼，轮班挖井。 沈游以挖井之事练他们，也当是练兵，免得让自己手生。 他们中不愿意干活的刺头，受到惩罚，愿意干活的，一个个或多或少都有奖励，小是一个馒头，大是放假一日。 这其中，有个男子不小心摔断腿。 男子想到之前在山贼窝，受伤了是没有药的，还要被嫌麻烦，尤其是骨折之类不好治的，还会被贼首丢在山脚下，任由人自生自灭。 想到那场面，男子面露害怕，央求同伴：“别告诉大人们，我这腿还能使。” 然而同伴还没说，晋晓就知道这边的动静。 她背着一个药箱走来，身后跟着林岚，那男子心下一惊，虽然疼得直冒汗，还是说：“大人，我还能干活的！别把我丢在山脚下……” 林岚笑了声：“谁告诉你，大人要丢掉你了？” 晋晓蹲下身，摸摸他的小腿骨：“位置歪了。” 她让林岚给男子咬住一根树枝，轻声说：“接下来会痛，忍着。” 直到这一刻，包括周围围观的人，也才知道，秦大人不会责怪受伤的人，却会亲自帮他们治疗…… 他们虽然让他干活，但是，不是奴役，而是把他当人看。 受伤的男子也在此时，忽然后悔自己为了一口吃的，加入山贼窝。 若早点有秦大人这种好官，他绝不会走上这条歧途。 大约挖了十来天，换了几处地方之后，有人镐子一砸，摸到湿润的土壤：“有水啦！” 晋晓指出来的那块地方，果然挖出水！ 村民围在井旁边，林岚看着桶提起来的水，忍不住问晋晓：“秦大人是神仙吗？为什么我们村里打了那么多的井，都没挖到水呢？” “是啊，大人是神仙吗？” “一定是神仙派来保佑我们林家村的！” 沈游也盯着晋晓。 如果晋晓是神仙的话，那他何其有幸，能被神仙这样眷顾。 却看晋晓笑了笑，抬手压了一下声音，解释：“我非神仙，这一切都是有依据的。” “这里有座乌璐山，炎夏刚过，山上融化的雪水渗入地表，根据地形，这个位置是雪水储存最丰沛的地区。” 林岚听着，忍不住用水去试水，果然有十分沁凉。 她忍不住说：“大人太厉害了！” 新井出水的消息不翼而飞，咸安县县令全高飞终于觉得不对了，沈游好像真的在为民做事！ 他一下就慌起来，完，百姓要是知道这天下还真有官做好事，那还能容忍他吗？ 于是，他急匆匆颁布告示，如今旱灾，县里也缺水，既然在林家村和黄家村之间发现新水井，合该收归县里拥有，由县里统一调派水源。 当然，对全高飞来说，最要紧的是，乡绅们更应该优先想用水源。 不过，他以为他在为县里百姓做好事，却不知道，早没多少县民服他，百姓都羡慕沈游和秦晋晓给那些村带来的变化，期盼沈游也能接手咸安县。 这是一回事，另一回事，林家村黄家村的村民也都不干了。 以前是不知道还有为民的好官，想想忍一忍日子还得过，现在不一样了，他们也再受不了欺压！ 于是大半夜，全高飞和五姨太还在梦乡，全府就被冲了。 全高飞在仆从的叫唤下，醒来，火气直冒：“这些人是想死吗？快去叫捕头，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都得进死牢！” 五姨太也说：“大人不要慌，不过就是些刁民。” 仆从：“来不及了啊大人！人太多了，捕头也跑了！” 全高飞：“什么？” 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仓促地穿戴，结果，鞋子还没穿好呢，外头传来嘈杂的声音，房门“嘭”地一声被踢开。 全高飞抬头一看，狠话顿时放不出来了——不是几个人，不是几十个人，不是几百个人……那乌泱泱的势头，甚至不止！ 他顿时哑了：“有、有话好好说！” 冲在前头，怒不可遏的百姓：“没话！” 他们一拥而上，把他团团包起来，拉扯到门外，扇耳光的扇耳光，扔石头的扔石头。 这还没完，百姓的怒气怨气，发泄出来就得彻底，他们就将全高飞吊在竹竿上，游街一整天，叫所有人都看着，骂着。 另外，经过清查，全高飞家里藏纳的珍宝无数，还有不少礼单，县里的乡绅与官员勾结之事，明明白白摆着。 但县里不可一日无官，这些县民立刻想到还在林家村的两位大人。 以至于最后，全高飞被绑着推到沈游面前时，肿成猪头，衣衫不整，还一个劲地求饶。 沈游有点惊讶地看着屋外的百姓。 带头的男子跪下喊：“我们受狗官之患已久，早盼着沈将军这样的好官，我们恳请沈将军接管咸安县！” “请沈将军接管咸安县！” “请沈将军接管咸安县！” 连喊三声，跟来的百姓都跪下来，沈游等他们激动的情绪平息，才玩味似的看着眼前的全高飞，问：“民脂民膏的滋味，怎么样？” 全高飞打着哆嗦：“不敢了，下官再也不敢了。” 最终，沈游应下此事。 全高飞被软禁起来，县衙里本来的职位，几乎也换了个遍。 县城和村落的治安，就交给已经训练好的山贼——亦或者说，沈家军，这一千八百多人，已经都是沈家军，再没有当匪盗时的惰性和凶残，有的只有纪律严明、为民办事。 沈游治军严明，沈家军穿着红色短褐，所到之处，没有贼人敢猖獗，一时之间，各地红色布料滞销，沈家军的打扮也成了百姓模仿的对象。 不到半个月，又有千余名青壮年闻风而来，想入沈家军。 要不是有名册记录着，或许这些青壮年早就混进沈家军。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戏班子还排了戏，附近的县衙官府全都抖擞起来做人，就怕自家百姓也终于忍不住，也让他们落马。 事情既然闹开，晋晓提前跟沈游说：“梁州军将领定会来找你。” 沈游也料到了：“我知道。” 晋晓又说：“到时候，就把沈家军送给他们吧。” 沈游先是一愣，然后，才明白晋晓的用意，应下来：“好，全听先生的。” 终于，这件事也传到州府耳里。 梁州刺史名叫宋敬武，不能说是个贪官污吏，却也不算是个好官，庸碌无为，每年只应付朝廷来西南巡查的监察御史，却没有做多少实绩。 乃至底下乱成这样，他才察觉不对。 梁州刺史府里，每个人的神色都很严肃。 梁州军镇南将军严坚秉，素来只管军务，一听出这样的大事，也是惊诧：“这假梁州将军，弄出这么大动静，竟然关押官员，岂有此理！” 宋敬武说：“这位沈将军，估计就是在雍州展露头角的沈游。” “沈游？”严坚秉更惊讶了，“你说他是沈游？” 他在雍州那边有一个好友，也是将领，就十分称赞沈游，而且，还很不满雍州副将逼走沈游之事。 严坚秉立刻精神了，也不说沈游“岂有此理”，只说：“那秦晋晓是不是和沈游在一处？” 宋敬武说：“他身边确实有个秦先生。” 严坚秉一改态度，激动：“这可是我们梁州的机会！” 他必须亲自去拜访沈游。 说干就干，他连夜带着侍卫到咸安县。 见到沈游，他发觉这个少年将领比他想象的，还有年轻许多，浑身都是锐利的锋芒，能斩开不见天日的黑。 再看晋晓，果然如传闻中一般，人若青竹，目光却如深海的明珠。 严坚秉心下澎湃，说：“沈游，若你进梁州军，本将可以直接允你从四品将军之职。” 然沈游不卑不亢，只笑着说：“谢严将军器重，不过我志不在此，既然将军已经知道咸安县的事，那五千沈家军，就交给将军了。” 严坚秉：“你说什么？” 沈游又一拱手：“愿将五千沈家军，全都交给梁州军。” 严坚秉又问：“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沈游看了眼晋晓，说：“秦先生去哪里，作为学生，我就去哪里。” 晋晓自然地接过沈游的话：“我们会继续往南走，若有合适的地方，将定居下来，造一木屋，犁地耕田，养鸡放牛，或于屋顶赏月，或于溪畔饮酒，享田园之乐。” 这明摆着是要隐居。 严坚秉一口老血卡在胸口，正是逐鹿天下的时机，这两位大能人，把梁州咸安管治得条条有理，居然打算隐居？ 但沈游放手权利的举措，确实让严坚秉心生敬佩。 他再三挽留：“虽隐居生活令人羡慕，但如今……秦先生，沈先生，你们从雍州而来，定知道天下大势所趋，真的要这么隐居吗？” 不过他再怎么说，沈游和晋晓还是执意要走，让严坚秉急得嘴上冒泡，半夜让侍从去散播沈秦二人要离开梁州的消息。 他只能抱着希望一试。 第二天一大早，沈游和晋晓，一人一骑，轻装上阵，严坚秉则亲自驾着马跟在他们身后，还想再挽留。 结果，他们要离开咸安县的消息，在咸安县传开了，一路上，百姓拥堵着道路，都舍不得他们两人离开，一声声呼唤着： “沈将军、秦大人！别走！” “留在梁州吧！” 严坚秉万没想到还有这种效果，很是震撼：“万没想到，他们已经如此得民心。” 看着这个场景，就算一直扮冷面的沈游，也不由动容。 本只是想让严坚秉知道，他不会轻易留在梁州，免得梁州最后和雍州一样待他，却没想到，这些百姓是如此地真情实感。 最终，在千百人的挽留下，沈游和晋晓终于留梁州，一个成了梁州军的将领，一个成了谋士，连带着沈家军，也被编入梁州军。 而远处雍州的情况，并不乐观。 和戎人的这场仗，他们打了两年，彼此有输有赢，但谁也没能拿下最关键的一战。 而长期的战争，也消磨雍州本来积攒的实力。 军中从“秦先生呢”，变成了“要是秦先生在就不一样了”。 被软禁在国都的侯策，先穆邵一步逃出，一看雍州如今的情况，纵使儒雅如他，都骂句粗话： “他奶奶个腿！谁把沈游和晋晓赶跑的！” 第46章 四六 但只是说起来简单, 如果真能刺杀三王子耶律昝，早就没有三年的战争，反过来想, 戎人何尝不曾想过刺杀雍州城将领, 只是困难罢了。 但现在，比起这种困难, 更大的困难, 是雍州给了戎人足够的时间，准备好攻城的事。 如果再犹豫，只会出现更多的伤亡。 所以，派谁去是一个问题。 沈江说：“大哥，我去。” 十六岁的少年，脸上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只要能结束和戎人的战争，我愿意前去！” 沈河也紧接着上：“大哥, 我也能去, 这几年, 我和二哥一直有练武，在军中也不差，都能排上名号。” 沈江沈河开这个头, 不少武将也出声，是为了战局反转, 同时也是为了立下大功。 此行谁能刺杀成功, 荣华富贵当属无数, 即使冒再大的危险，也是值得的。 营帐里, 自荐的声音此起彼伏, 沈游却没有说话, 他确实无法决定，亦或者说，他甚至觉得，他自己上就好。 可他不怕冒险，却不能把雍州大局弃之不顾。 何况如今还有梁州五万兵力，和戎人硬打一场，也不是不行。 只是，这损失估计要达到五成以上。 想到这里，沈游又犹豫，他看向晋晓，她坐在桌子顺位第二的位置，面容肃静，似乎在等大家说完。 沈游稍一挑眉，问晋晓：“依先生看，有必要冒这个险么？” 晋晓反问沈游一句：“将军看来，这是险吗？” 众人面面相觑，要深入戎人腹地，刺杀首领，如何不算凶险？ 她笑了笑，说出一个大家都没听说过的词：“饱和攻击。” “既然诸位，都愿意抱着必死决心前去刺杀，就能形成全方位的逼迫。” 沈游最先反应过来：“先生的意思是说，我们所有人都去刺杀？” 晋晓点点头，她从一旁沙盘里，拿出一个木牌、两个木牌、三个木牌……最后，足足拿了十五个木牌，和目前营帐里愿意去刺杀的将领，对应起来。 “十五人，率领十五个小队，能让这次刺杀万无一失。” 这种想法有点新奇，凡是派人去刺杀，必得是精锐小队，保持隐秘，刺杀完后，小队也标志着牺牲。 但晋晓提出来的，和过去的思路完全背道而驰。 沈游和晋晓混这么多年，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雍州并非穷途末路，只是陷入相对劣势，但兵力仍在，何况有梁州军相加，这种情况下全方位进行刺杀，此计还真可成。 他脑海里闪过许多个方案，接住话头：“安排十五队人马，扰乱戎人内部秩序，多处寻找破绽，确定三王子耶律昝所在，确保刺杀成功。” 晋晓手指捏着一块新木牌，放在城外，说：“首先，大军出动，对抗戎人攻城。” 先让戎人攻城，在他们全神贯注，以为攻城即将成功时，才有破绽可循。 这是重要的一步，没有这一步，十五队人马都不好行进。 “然后……”晋晓拿出第一块木牌，放在左右翼。 —— “杀！” 战场上，喊杀声不断，戎人的投石器、攻城器都准备妥当，巨大的石头撞到城门、城墙处，在雍州这古老的城墙上撞开一个个凹痕。 雍州军被逼无奈出来应战，但忌惮巨大石块，兵马分别往左右跑，避开石块。 而在戎人那边看来，面前雍州军就是负隅顽抗。 即使他们真能把城守下来，也要耗费巨大的兵力，之后还要修葺城门，而戎人还能再做修整，继续进攻。 如此，戎人占尽先机，兵临城下，胜券在握。 戎人冲上去，和大部分雍州军杀成一团，却也留意到，雍州军有两队人马行色匆匆，只往侧边绕，绕开战场。 戎军侦察兵将此消息报告给后方，耶律昝在营帐里，陷入思索：“雍州军绕行战场……沈游和秦晋晓，这是想干什么呢？” —— 当时当日，雍州的营帐里，烛火毕波一声，闪烁了一下。 所有人聚精会神地盯着沙盘。 晋晓说：“两队各自五百人的骑兵，分别脱离队伍，一队针对戎人的东，一队针对戎人的西。” 大象也怕蚂蚁瘙痒，只要队伍够多，戎人军队容易自顾不暇。 沈江问：“这是要扰乱戎人的视野？” 沈游替晋晓说：“不止，不需要作战，只是为了清楚耶律昝的位置。” “对，”晋晓把两个方向都放上木牌，“若发现，哪边戎人精兵待战，那就发信号，然后立刻回来，向城门围拢。” 而没发信号的那一方，则继续摸排，这时候，城内拨出人马往那一侧去，会有越来越多的兵马集结到那里。 把耶律昝逼出来。 逼着他出来溜一圈，那这头“大象”，破绽就出来了。 —— 沈江带着一队兵马，发现戎人的精兵列，不等戎人追上来，便领着数百人策马奔回。 与此同时，沈江发个信号弹，“啪”地一声，远在西侧的沈河，收到信号。 精兵在东侧，那也就是说，刺杀目标在西侧，就在沈河这边。 沈河神色严肃，回想着那天，晋晓的布局： “发现精兵的信号结束后，城门立刻派余六队人马，全部往西侧靠拢。” “接着，一旦发现大量精兵，就点燃信号，避开精兵。” “不过，为什么是看到大量精兵就撤退呢？”有人提问，“精兵不会保护耶律昝吗？” 沈游说：“因为耶律昝对获胜极有自信，一定会把所有能用的精兵都用上，自己身边不会留大规模精兵，所以，有大规模精兵的地方，不会有耶律昝。” 昏黄的灯光下，沙盘里立着一个个木牌子，变成一队队在行进的精兵，经过信号弹的重重排除，最后确定的地方，就是耶律昝的地方。 这样，就完成深入腹地找到目标的过程。 而这个过程，因为意在找人，所以尽量不和戎人起冲突，减少损失，戎人的主要战场，也会放在城门之上。 抓的就是这个空隙。 眼下，东侧的沈江逃跑，戎人忍不住笑：“这雍州军，怎么这么窝囊软蛋！” “就是，这是看到我们的精兵然后害怕了！” “大家追！” 一时，戎人士气高涨，在耶律昝部下的指挥下，也冲上来厮杀，雍州军和戎人的战斗，谁也没讨着好。 然而，在城外一片混乱之中，有另外六对人马，正有序地摸进戎人的中后排，信号弹也不断。 直到这时候，戎人内部终于发现不对了。 将领朝耶律昝禀报：“有大约数千名雍州军越过前线的战斗，朝我方营地冲来！” 耶律昝明白了，他才是他们的目标，不由呢喃：“剑走偏锋，沈游和秦晋晓果然没让我失望。” “不过，他们也太小看我们军队了，传令下去，遇到刺客队，格杀勿论。” “但是殿下，他们在避免和我们发生冲突，一旦发生冲突，就立刻换路线或者后撤，还有的发完信号弹，就全队撤离，其余队就越来越靠近营帐。” 耶律昝敲桌面：“他们在确定我的位置。” 他站起来，换上披风：“莫不是以为我看不出端倪？我们且往前线去，那里兵多人杂，谅他们也做不到如何。” 部下劝说：“可前线危险，殿下不如移步西侧，那边没有雍州军。” 耶律昝：“你以为他们就不会在西侧等我们？他们定是料到这一刻，所以才出这个计策，想把我逼去西。” 确实是这个理，部下没再说什么。 耶律昝骑着马到前线，远远眺望，雍州的城门已经被撞得差不多了，云梯也上去不少戎人。 此一战，他们终于要占有优势！ 耶律昝满心澎湃。 却听此时一声爆喝：“戎贼！纳命来！” 一支箭矢朝耶律昝冲来，所幸被部下拦下，然而一时之间，雍州军似乎料到他早会来到前线，一下从城门里涌出许多兵马，越来越多的箭矢朝耶律昝而来。 部下忙说：“殿下，还是暂时去西侧避一避吧！” 耶律昝脸色沉沉，原来沈游和晋晓猜出他会来前线，早就在前线留一手，宁愿营造出雍州军不敌的假象，也要把他逼出来。 于是，他后撤。 到西侧区域，他还没下马，便见内外颇为混乱，耶律昝问部下：“怎么回事，不是说西侧的雍州军撤离了吗？” 部下还没说话，一骑雍州精兵忽的冲进来，为首是耶律昝不相识的将领，那人竟然敢带着几百人，就杀到西侧！ 紧接着，另一处也传来骚动，雍州军像把自己分成无数份，从各个方向冲进来！ 目标，都是耶律昝。 耶律昝一惊：“上当了，我们回东侧！” 原来东侧最开始，才是障眼法。 在部下的护送下，耶律昝慌慌忙忙引马往东侧走，这还是第一次，本应该在营帐里指挥行动的他，被逼出来后，又得匆匆忙忙回营帐。 耶律昝一路上越想越气，便决定攻下城后，一定要削下沈游的脑袋，挂在城门口三天三夜，才好解气。 这边他一路回到东侧营帐，果然太平许多。 他下马，解下披风，掀开营帐帘布，刚坐下，部下随他进帐，还没说话，忽的“噗”的一声，一支短箭射穿他眉心。 部下直条条倒下。 耶律昝心中大骇，回过神来，抄起刀，却来不及拔刀——只看，一柄寒森森的长剑架在他脖颈上。 泛着白光的剑刃，饮血无数。 耶律昝认得，这是那把游曳，沈游身边的刀。 耶律昝万分惊诧：“居然是你，沈游！” 沈游忽的一笑：“你匆匆离开东侧营帐的时候，就没想到这一刻吗？” 耶律昝想分散沈游的注意力，和他聊：“哦，这原来不是你们的障眼法？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沈游说：“对，这一回没有障眼法，我们所有人的目标，是刺杀你。” 耶律昝：“确实是令我想不到，这个计策是晋晓想出来的吧，趁着我们军队都在进攻城墙，以大批量的精锐来杀我，更让我想不到的是，你也来了。” 沈游：“嗯，就是让你想不到。” 察觉到他即将动手，耶律昝猛地攥了下手，赌一把：“晋晓如此聪慧，但他有一个秘密，我想你不会知道。” 这么多年，他仍记得，当初掳走晋晓时，关于晋晓性别的猜想。 沈游果然好奇，问：“什么秘密？” 耶律昝悄悄捏住放在身边的长剑，继续转移沈游的注意力：“他瞒着你们许多年，说出来，你或许都不信，但他所图如何，难以说清。” 耶律昝果然说中他心中所关心的，沈游抬眼，露出眸中光泽：“哦，是吗？到底是什么事，能是我不知道的？” 耶律昝口上说：“是……” 手上也已经有动作。 然而，他终究还是慢了，只能亲眼看着自己喉咙破开，鲜血迸溅，这辈子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沈游的哂笑：“我很好奇你想拿晋晓什么事要挟我，不过……” “我最讨厌别人挑拨我和他的关系。” 有什么事，他会亲自去问晋晓，轮不到这个戎人来他面前放肆！ 半刻前，还在指挥戎人的耶律昝，此时，被沈游以游曳割下头，他抢下一匹马，在戎人中嚣张得如入无人之境，提着人头一路跑到与雍州军接应的位置。 戎人追杀过来时，沈游以戎语高喊： “尔等殿下之首在我这儿，还不快快投降！” 在他喊的时候，已经有戎人分辨出，那确实是三殿下之首，乱了阵脚：“殿下！” 其余戎人想追杀沈游，但因为雍州军的接应，沈游毫发无损从戎人军营出来。 等沈游回到雍州城内，将耶律昝之首挂在城墙之上，戎人内部混乱不堪，士气大挫，不可能再完成攻城。 这时候，雍州军并梁州军再猛地倾巢而出，再接再厉，一鼓作气，越战越勇，而戎人一再后退，局势瞬间扭转。 这场仗，接连打了五天五夜，从一开始城门震动声频繁的劣势，到后来，戎人被雍州军和梁州军追了三十里地，杀了个痛痛快快！ 矿区这一片，全都被雍州收回来，阵地重新修葺，派人把守。 戎人的尸体堆得如山一般高，沈游的人，也比原来预算五成以上的损失少太多，仅仅只用一成损失，就扳回这局。 此战结束，本来还担忧不已的百姓，簇拥在城门口，欢迎将士回归，更有人直喊“沈将军千岁”，满城欢呼！ 对全体雍州军而言，此战也意义非凡，和戎人磋磨三年的战争，难得打一次这么痛快，获得彻彻底底的大胜利，和梁州军的关系也因此，达到前所未有的团结。 沈游骑在马上，看着面前排列成阵列的士兵走过去，能感觉熊熊气势盘踞在士兵之间，这是胜利之师的面貌，如寒刀出鞘，势不可挡。 检阅完士兵，沈游回到军营，晋晓和云岩正在制药。 这种药做成的药丸，能够快速让士兵感觉不到疼痛，才好处理伤口。 沈游徘徊在屋子里不肯走，他心底里其实一直有一事，想问问晋晓。 他朝云岩看一眼，云岩假装没看懂他眼底里赶人的意思，还反问：“怎么了，你眼睛痛要我们帮忙治啊？” 还是晋晓叫云岩：“云岩，你先去看看药煎好没。” 云岩不大高兴地“哦”了一声，没办法，先生的话，到底还是比沈游的好使。 他虽不情不愿，还是把空间让出来。 晋晓抬起眼睛，看沈游：“怎么了？” 沈游坐在桌子上，双手抱着手臂，说：“我去刺杀耶律昝时，他说他知道你的秘密。” 晋晓好笑：“如果没猜错，这是他给自己拖延时间之词。” 沈游轻叹一声：“但他说得十分笃定。” 而他心底里，也隐隐有种感觉，晋晓一直在瞒着他什么。 晋晓在一旁铜盆净手后，抬头看沈游，把问题抛还给他：“若你真觉得我有事瞒着你，你觉得会是什么事？” 沈游思索片刻：“总不是会背叛我的。” 就算全天下都背叛他，他的先生，也不可能会背叛他。 晋晓说：“沈游，那就行了。” 沈游一愣，他许久不曾听到晋晓叫他的全名，不过她声音温和，听起来没有多大不快，只是有一瞬间，不由让沈游自省，他是不是越过两人那道线。 是的，对晋晓来说，她永远不会背叛沈游，这就是可以了。 其他的，沈游再想探寻，就显得有些不知分寸，不能因为如今他大权在握，就以上位者的姿态，来质询晋晓。 他和晋晓之间，还是有一道壁垒般。 他试图跨过这道壁垒，但是失败了。 晋晓果然是不喜欢他。 他脸色几不可查地沉了一下，随后才是眉头微松：“好，先生，我知道了。” 晋晓擦着手上水渍，说起正事：“戎人的使者什么时候过来？” 沈游：“按脚程，也就这几天。” 没过一周，戎人求和的队伍就来到雍州。 他们倒是识目，不提刘氏大燕，只提愿以沈游为尊，其余进贡等事宜，等雍州与朝廷沟通，再做协议。 戎人此战役失败，没有十年，断不敢再轻易冒犯雍州。 整个雍州前所未有的兴奋。 百姓口口相传沈游和秦晋晓，军中也对沈游唯命是从，不久后，沈游大败戎人的消息传出去。 这时候，国都倒是给了一个很不错的机会——国君要问责沈游杀害昌平侯一事，命沈游速速回国都请罪。 沈游心想，好啊，只不过他这回去国都，带的是千军万马。 雍州先出一份告天下书，论这些年雍州抗戎不易，指明昌平侯在雍州做的恶，以及昌平侯家族外戚把持朝政，枉顾帝心，挟国君以令州府，却只顾中饱私囊，实为天下百姓之痛。 雍州就要为天下百姓做主，攘除外戚，让官吏政治重回清朗，让天下再度昌盛。 说简单点，打的就是“清君侧”的旗号。 全篇洋洋洒洒，辞藻华丽，感情真挚，乃至后世读起来，仍能懂其中悲愤之痛，“沈之告书”，也成了文人墨客爱用的典故。 这份告书出来，梁州刺史宋敬武、镇南将军严坚秉，命人送来破戎祝贺与一封书信，愿归顺于沈游雍州军。 于是，雍州梁州两个州府，并在一起，实力大增，这是沈游统领天下第一步。 接下来，兖州、荆州、冀州……有州府即使想分一杯羹，然而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还是选择归顺，也有州府顽抗，却不敌沈游的军队，他们一路朝西朝南，很快就兵临国都。 早在沈游造反，国都就拿出最精锐的禁军，然而直到国都城破，那些皇亲国戚仍然活在一辈子的富贵梦里。 最后，国君怕受刑，一把火烧了禁宫，亦没留下任何皇子王孙，从沈游发兵到占领国都，刘氏大燕覆灭，仅仅用两年时间。 在众将众臣的拥趸下，沈游为新皇，天下归心，有大兴的兆头。 这一年，沈游二十二岁，新朝定国号为魏，定都旧朝国都燕都，改为平京，年号万和。 新朝势力重组，一个个疆场上拼搏下来的将领，按功绩封侯，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丞相之位，毫无意外，众望所归，是秦晋晓。 当日，新皇沈游问晋晓：“先生想要什么赏赐？朕总觉得，先生无欲无求。” 晋晓：“……” 她哪里算无欲无求了，只是以前环境不对而已。 于是，晋晓回：“陛下不必纠结，臣只想要金银珠宝。” 沈游允诺：“可！” 当日，赏赐如流水，源源不断地搬到丞相府，各官僚也相继前来拜访，秦府门庭若市。 后来人都感慨，秦晋晓是为了避免太宗忌惮，所以提出只要金银珠宝，免得太宗不悦，只有系统翻了翻白眼，这人所做这一切，根本就是为了钱啊！ 在晋晓送完最后一批客人之时，系统的播报出现在她脑海里：“男主沈游的【人生成就】：开辟新王朝，达成，请员工继续努力！” 晋晓看着这些金银珠宝，折算一下，不管在哪个世界十年，赚得这样的金额，都十分可观，她不由一笑：“可以了。” 另一头，沈游登基，便有大臣联合上奏，广开后宫，繁衍子嗣。 御书房里，沈游被烦到了，随口回礼部一个大臣：“行了行了，和朕一起打江山的兄弟，都还没娶妻生子，朕急什么？” 那礼部大臣问：“陛下说的可是秦丞相？” 毕竟连沈江沈河都定亲了，然秦晋晓还是孤身一人，牵动平京无数女子的心，都说秦丞相之风度无双，是难得的良人。 沈游也听到一些关于晋晓的传闻，目光微微一变，哼了声：“怎么，秦丞相的婚事，你也要管？” 大臣忙说：“丞相为国鞠躬尽瘁，属实该体恤他呀！” 这对话后来传出去，不知道怎么的，传着传着，就变了个掉，到云岩传给晋晓时，已经是： “这个陛下也真是的，居然说，先生不成亲，他就不成亲。” 晋晓：“？” 第47章 四七 这属实不是晋晓的问题。 但因为沈游一句话, 她被迫成为京城催婚狂们关照的对象，见她一面，都会问一句：“秦大人, 陛下都等你成亲呢，大人就没什么表示吗？” “秦大人啊, 下官这儿有几个京城闺秀, 可想了解？” “下官家里小女久闻大人盛名, 不知道大人……” 晋晓：“……” 御书房里，沈游还幸灾乐祸：“怎么着，被催着成亲不好受吧？朕可真是受够这群老家伙们的聒噪，有劳先生替朕分忧。” 晋晓：“陛下客气了, 不过, 臣或许不能替陛下分忧。” 沈游笑吟吟的，听到这句, 下一瞬, 笑容倏地消失不见。 晋晓的意思是，她要成亲？ 待晋晓离开，他屈指敲桌面，暗卫进来，沈游嘴角绷紧, 说：“最近, 先生有遇到什么女子？亦或者说，那些大臣还真给他介绍？” 暗卫忙回：“属下收到消息, 这些情况都不曾出现。” 沈游身上的戾气慢慢消失。 这是他的试探, 晋晓只要一日不成亲, 那他就一日还有机会, 但如果她想成亲的话……沈游想, 反正不行，就是不行。 虽然他让人跟踪晋晓的行为不对，但…… 他吩咐暗卫：“继续盯紧了，不能让任何人有可趁之机。” 暗卫应了声：“是。” 他虽然不能置喙主子的事，但心里亦忍不住嘀咕，难道陛下是提防秦丞相？然而看着又不太像。 果然上位者的心思，猜不透。 晋晓一回到秦府，管家就来表示有若干的请帖，宗庆侯府的，镇南将军的，户部尚书的，礼部尚书的…… 但总归来说，不如说都是催婚的。 吏治清明，天下太平，大臣闲着没事干，就想促成一段姻缘。 管家说：“哦对了，还有爷让我留意的永安侯府的。” 晋晓想了想，回：“去永安侯府。” 永安侯即当年的雍州刺史侯策，因从龙之功，得世袭侯爵，并掌管京中禁军军务。 提起当年雍州的旧部，众人背地里都说侯策好命，不像穆邵，殒命前朝国都，都没来得及享福。 不过，侯策拿了爵位与实权，为人却很低调，深知若太把自己当回事，会遭到清算，和他们这些旧臣子相处的也少。 所以难得发请帖到秦府，晋晓自然是要去的。 这是侯府举办的赏春宴，京中许多小辈公子哥和姐儿都到齐了，侯夫人当年是刺史夫人，掌管这些事务熟稔在心，面面俱到，一看到秦晋晓，立刻和另外两个夫人迎上去： “秦大人，贵客啊，快请进庭院，可有不少漂亮的花呢。” 立在一旁的侯策对晋晓面带微笑，实际上，眼神只怕恨不得举着两个字：快跑！ 他拗不过自家夫人，听说京里都在给秦晋晓牵线，夫人也想沾点月老的喜气，就以永安侯府的名义，把晋晓邀过来。 这头侯策使劲给晋晓使眼色，晋晓看懂了，忍不住一笑，朝庭院走进去。 果然，庭院里多的是“漂亮的花”，姐儿们都在湖心亭，甚至还有前朝士族大家之女，真正的百年世家之后。 其他公子哥，则在湖岸，他们隔着碧波清泉的湖水遥遥相望，偶尔会小声讨论哪家姑娘，哪家公子。 直到晋晓走到宴席坐下，宴席安静了一瞬。 只看，她穿着一身黛蓝玉竹纹宽袍，头戴白玉冠，眉目隐隐英气，带着独特的气质，从疆场到朝堂的历练，让她将“俊”这个字，发挥得彻彻底底。 若说沈游是置于中央权力的剑刃，那她是罕见的明珠，光泽柔润，令人见之心生憧憬。 她一出现，湖心亭的姐儿们一个个扶头发的扶头发，整衣裳的整衣裳，想往湖岸看，又羞怯地挪回眼睛，顾盼生辉。 而那些个公子哥，一个个闭上嘴巴，论成就、样貌、品性，谁能比得上晋晓呢？ 有个公子不快地喝了口茶，心想，有秦晋晓在，其他人都成了绿叶。 也有个别公子哥，眼神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晋晓。 不过，相比之下，晋晓很是自若，别人来与她打招呼，她就客气地饮茶寒暄，与她说话者，无不觉得轻松自在。 待得一个侯府小厮上前，说：“秦大人，我家侯爷有请。” 那小厮目光有点飘忽，晋晓反问：“永安侯可有说，找我是什么事？” 小厮：“这……小的不知。” 晋晓站起来，抚平袖子褶皱，跟小厮往幽静的花园里去，然而才走出没多久，小厮忽然跑开，晋晓一个“你”字还没开口，他就已经循着小道跑走。 晋晓：“……” 系统“咦”了一声：“会不会是什么阴谋诡计？要不要现在离开这个世界？” 晋晓：“不行，若我死在永安侯府，侯策难辞其咎。” 系统笃定：“难道不是因为三天后就是发月俸的时间？” 晋晓承认：“唔，也有这个原因。” 作为丞相，一个月的俸禄可不少，晋晓多留几个月，就能多拿钱，岂不乐哉？ 系统嘿地一声：“早看透你了。” 它吐槽完晋晓，又忍不住问：“那现在怎么办？沿路走回去？这个小厮奇奇怪怪，不会真的有什么事吧？” 晋晓看向自己左手边的湖水：“不会，不是什么大事。” 下一瞬，湖里传来“咚”地一声，一个侍女大叫：“来人呐，救命啊！我家小姐落水了！” 可这地儿实在偏僻，仆从都不见影，能救人的只有晋晓。 如果她真的是男性，这个时候跳下水救人，只能对人家姑娘的清白负责，但见死不救，又是品性有亏。 婢女脸上焦急不作假，她是不会水，一边跑，一边大声叫，然而，她家小姐在水里扑腾的动静越来越小。 晋晓皱了皱眉，这家姑娘下了很大的决心，连自己也不会水。 但也正好，她是时候摆脱这个身份。 晋晓一头扎到水里，把正在下沉的姑娘捞起来，一把冲出水面，划水往岸边游，婢女跑回来，拉自家小姐，是真吓出满脸泪水，激动地喊： “谢谢秦大人！” 而宴席上的人，也终于被这动静吸引，三三两两走来，便看晋晓把一个姑娘家从水里抱出来，淅淅沥沥的湖水顺着她们的衣袍落下。 这时节是春末，姑娘家衣裳穿得轻薄了些，晋晓褪下宽袍，搭在她身上，遮掩住身材曲线。 那姑娘呛几口水，回过神来，依偎在晋晓怀里：“多谢秦、秦大人……” 一时之间，大家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虽然说这姑娘手段不怎么样，但愿者上钩，秦晋晓这回，还是得负责姑娘的清白。 侯策无奈，默默摇了摇头。 侯策的夫人一看这场面，简直快昏过去了，掐人中都醒不来那种——秦晋晓在他们侯府被一个姑娘赖上了，这算什么事！ 若是叫圣上知道秦大人受了这委屈，那还得了！ 可侯夫人还不能晕，只好立刻指挥着身边的嬷嬷，让她们带姑娘家的和秦晋晓去换衣服。 主人家的愁眉苦脸，客人们脸色五彩纷呈，有的不屑那姑娘的做法，有的羡慕那姑娘的勇气，有的同情晋晓的遭遇。 倒是晋晓神色淡然，看不出任何不对劲，面前婢女把她领到后厢房，正要拿给她一套男士衣服，晋晓忽的叫住她： “劳烦，帮我换身衣服。” 侯府里，众客都在大厅，议论声不断，落水的姑娘先换好衣服出来，众人打量着她。 她是当朝掌教育之事的博士之女，正七品官，若攀上秦晋晓这个一品大员，真真是无限风光。 姑娘一坐下，便带着略有些得意的目光。 她只觉自己这招，虽说不够光彩，但堪比破釜沉舟，便瞧，那些贵女看她的眼神，就是她胜利的标志。 侯夫人虽然气极恨极，为她可能是将来丞相夫人，表面功夫也得做齐：“怎么样，可没有着凉吧？” 那姑娘低垂着头摇头：“没有，都怪我不好，不小心踩空了脚，坏了大家的兴致，也让夫人担心了。” 侯夫人脸上笑容僵硬，心在滴血，她担心个仙人板板，这女的惯会得了便宜还卖乖。 厅内气氛有点僵硬，这时候，不知道谁说了句：“秦丞相怎的还没来？” 话音刚落，门外迈进一只鞋，是一只白缎面绣牡丹花纹的绣鞋。 从鞋子往上，一条粉白相间的罗裙，上衫玉白色广袖，束腰勾勒出一抹细腰，系湘妃色绸缎腰带，随着迈进的步伐，裙摆、腰带旋而翩然，仿若花蕊泛红的春杏。 再看来人，她头发没有梳成发髻，而是以一根红绳简单绑起来，略有点湿意的发丝，垂落在她肩膀。 她眉峰微扬，眼眸明媚，却在这柔美中，带着不容忽视的英气，鼻梁挺直，嘴唇薄而淡，不着粉黛，分明就是姿容、气度绝佳的女子。 而这女子，怎么看，怎么眼熟。 她对着众人打量的目光一笑，声音清凌凌的：“久等了。” 这个声音，就很耳熟了。 不知道是哪个公子哥打翻茶盏，“啪”的一声，陶瓷碎了一地，顿时，全场都难掩大惊地看向晋晓—— 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这是哪路神仙开的玩笑，秦晋晓居然是姑娘家！ 侯夫人好歹也见过不少场面，拿着手帕掩住嘴唇：“秦秦秦秦秦……秦大人？” “真的是秦大人？” 其余人眼中更是惊诧惊艳并行，那些个姐儿们难掩失望，公子哥却一个个不太敢直视晋晓，心里生起不一样的奢望。 被晋晓救起来的姑娘，竹篮打水一场空，没让晋晓受委屈，侯夫人也喜笑颜开，忙上去亲近地拉她的手，也不顾这么多人了，说出自己心声： “竟没想到大人是女性，真真是我们女性之幸事啊！” 侯策也是没想到，相识十多年的晋晓，竟然是个女郎，大吸一口气：“我这回可真和《木兰辞》里说的一样，同行十二年，不知秦郎是女郎……” 面对种种惊诧，晋晓只好笑了笑，说：“到底行军，以男子身份更为简单方便。” 而秦晋晓是女郎的消息，几乎就在一夜之间，传遍整个京城。 且不论戏班子如何编曲，沈游也算是第一时间知道。 他撇下奏折，难掩激动，一遍又一遍地踱步。 有道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本以为求得秦晋晓是难事，但万没想到，老天爷和他开了这么个玩笑。 这就是当年耶律昝所说的秘密吧！ 他想见到她，迫不及待想见到她。 可当真的见上面了，看着晋晓依然着男性服装打扮，沈游躁动的心便微微平息下来。 便看晋晓向他行一个大礼，磕了三个头。 沈游忙从御案前走下来，亲自扶起她：“先生这是何意！” 晋晓收回手，作揖：“回陛下，一跪臣欺君之罪，二谢陛下体谅，三求陛下让臣回归田野，享安宁生活。” 这一句句的，直接把沈游满腔心思都压回去，却也让他更明白自己的心意。 他不由苦笑：“先生即使是女人，朕，也从未有过任何打压之心。” 他知道，他喜欢晋晓，与性别无关，只是知道她是女郎，让他难免激动。 但这不代表他就要把她纳入后宫，断了她才华的施展，他爱她，但更敬她，只要，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这就足够了。 可晋晓说要离开，沈游现在是如何都不会答应。 他又说：“先生，满朝不会有人敢反对先生的职位，先生仍是丞相，所以，和以前一样，行吗？” 晋晓抬起眼，仔细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帝王，说：“既如此，那就请陛下召回跟踪臣的暗卫吧。” 被戳穿小动作，沈游不见尴尬，只弯起眼睛笑：“行，朕就知道瞒不过先生。” 晋晓说：“臣若留在朝堂，还有一事，想要亲自促成。” 沈游：“先生但说无妨。” “就以臣为先例，将有才华的女子引入朝堂，可待如何？” 要让女子入世，晋晓这个想法过于惊世骇俗，沈游静了静，但是转念之间，他明白她的追求，不再犹豫，郑重承诺：“可。” 于是，大魏王朝万和三年，以丞相秦晋晓为首，发起一场浩荡的思想变革——女子入世，震惊整个王朝。 这场争论整整持续三年，在太宗的极力推动下，到万和六年，开启第一届女子科举。 第一届女子科举，仅仅只有十三人参加，等到第二届，这个数字变成三十，第三届，三百…… 此后，万和年间开始的女子科举，被称为历史上最激进的一步，也是从这个朝代开始，充满智慧和人格魅力的各种女性不再囿于后宅，而是能走到朝堂前，各抒己见，共建朝政。 与此同时，兴起一系列新兴管家、奶娘制度，帮忙分担女子后宅的事务，到后世魏宏宗时期，还有律法规定，男子要与女子分担后宅事务…… 后人分析，大魏兴盛六百年，与一系列敢用的政策息息相关。 而当下，在晋晓的推动下，十三个少女，参加第一次科考，并放榜了。 十三个人有九人进朝。 她也培养起一批忠于此事的人才，包括转行的云岩，与另一个女人一起，成了女子私塾的院长。 待到此事已了，她又一次与沈游请辞。 沈游万般不舍，却也知道朝堂她是待不下去。 为了推行女子科举，晋晓几乎以一己之力，和整个男性政治集团为敌。 三年间，光是遇到的刺杀，就有九次，若不是她本身武功高强，或许早就死在权利倾轧之中。 如今大业初成第一步，后面，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支持这件事，最重要的是，沈游绝不会辜负她的心血。 眼下，她只着布衣，朝沈游一拜。 沈游死死攥着拳头，眼眶微红，让臣子不敢直视的圣颜，此时少见的仓皇：“先生竟真的要隐居山中吗？” 晋晓抬起头，没有说话，双眼深邃，就这样看着他。 曾几何时，她一直以这种目光看着他，看着他从一个流浪儿，到书童，成为军中将领，被赶出雍州军，受梁州府衙器重，再到杀回雍州…… 沈游不知道，晋晓不在自己身边的日子，他该怎么办。 若果可以，他也想不管不顾，随晋晓去她去的地方。 可他即将三十而立，不应该再是那个没了先生，就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流浪儿，如果他离开，晋晓这些年的心血，也会白费。 他要守住先生的心血。 这么多年的相处，他早就明白，晋晓是雄鹰，他拘不住，留不下，那就应该让她随心所欲地飞。 只不过，他还有最后的、微小的愿求。 沈游咽了咽喉咙的堵塞，说：“先生不管如何，不管在哪里，都要写信给我，让我知道先生活得怎么样，我想和先生保持联系。” 晋晓点头：“好。” 自此，沈游每个月都会和晋晓通信一封，每逢收信的这一日，掌事公公知道他心情定会极好，有什么坏事挑着这一日说，总不至于龙颜大怒。 而不管大臣如何劝谏，沈游这一生不曾娶妻纳妾。 他的后宫空空如也，从二弟沈江那里过继了一个根骨好的苗子，悉心培养，等到自己五十岁，大魏盛世朗朗，他主动退位，让侄子继位后，便骑着一匹白马，一路南下。 他即使五十了，看起来若四十好几，只是鬓角白发有点多，容貌姿态仍是上乘，尤其常年居高位，更是将他周身的气质打磨得独一无二。 他轻装上阵，终于去寻他的先生。 喜欢只会随着这么多年的沉淀，越来越深，他的灵魂在渴求流落人间的另一半。 可是，满腔的兴奋，却在看到岭南的那个小屋子时，变成意冷。 在小屋子里，只有一个老奴，定时寄送无数晋晓留下的信，和收从皇宫收到的无数信件。 却没有晋晓的身影。 沈游看着这些信，听那个老奴说：“从离开京城，秦先生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为了不辜负太上皇，所以，就没日没夜地写信……” 而依晋晓遗愿，她的骨灰，洒在这大魏江山的每一处，墓碑之下，只有衣冠冢。 沈游对老奴说：“你下去吧。” 在老奴离开屋子的下一刻，他手里一直抓着的游曳，掉到地上。 天地任他游曳，却再无持止戈之人。 那一夜，沈游读完晋晓所有剩下的信。 房间里，传出压抑的呜咽，不知是夜风，还是泣声。 这一次，晋晓在时空隧道停留的时间有点久。 因为要清算资产，这十六年她累积的财富，比之前的世界加起来的还要多。 系统眼馋这巨额的财富：“你肯定贪污了，你就是个假的清官。” 晋晓回：“根据时空管理局的法则，员工不能通过非法渠道获得世界货币，我没有违法。” 只能说，沈游送的好东西有点多，那些古董玩意，金银珠宝，就没停过。 如果再算上完成【好兄弟】系列完成的任务高额奖励…… 唔，差不多了，晋晓想。 系统也提醒：“接下来这个世界是【好兄弟】任务里，最难、最后的一个世界了，做好准备了吗？” 晋晓倒是没被系统糊弄住，反问：“那你觉得哪个世界不难？” 系统：“呃。” 不难的话，“好兄弟”们也不会觉醒意识后就立刻叛逃。 系统老实说：“行吧，最后一个世界了，好好加油啊！” 于是晋晓眼前一黑一亮，此时，她站在一条通道里，左右标着字：消毒通道。经过这条漫长的消毒通道后，就能到达鲁伯特皇家实验室。 在实验室，饲养整个星际最珍贵的生物，以这些生物为对象，研究出新技术，为那些贵族们提供更好的生活。 晋晓一边走过消毒通道，一边听系统说：“这个世界的男主角，就是一条强悍的人鱼。” 有点猎奇，晋晓有了点兴趣：“鱼头人身？” 系统震惊：“你在想什么，当然是人的上半身和鱼尾啊，鱼头人身还做男主角那这个作者的小说要不要卖了？” 晋晓恢复平时的冷静：“唔，你继续。” 强悍的人鱼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叫8820的编号，他拥有强大的再生能力，比如切断他的手，只要给予足够的营养，他就能再次生长。 这种能力，如果能用到人类老化修复上，恐怕整个星际都会为之发狂——几乎是不老不死的能力。 当然，皇家实验室捕捉到这尾人鱼后，致力于通过各种方式研究他的能力，但因为他长得太好看，并且十分狡猾，擅长示弱，研究小队里，有一个研究员被他的外表欺骗，最后被他的利爪撕成碎片。 晋晓穿越进来的这个角色，邢晋晓，就是接管那研究员的下一个科研学者。 依照原来的【好兄弟】副本，邢晋晓因为对8820产生同情心，在一次地震里，偷偷放走8820，8820背着邢晋晓，一人一人鱼流落到荒岛，最后邢晋晓成了8820的饲料。 吃掉邢晋晓，8820强悍的机制融合邢晋晓本来的双腿和知识，变成道貌岸然的研究人员，重新回到帝国，展开复仇计划。 也难怪邢晋晓跑得比谁都快，这是写作“好兄弟”读作“好饲料”。 系统：“8820的是从人鱼变成一个人类，我没骗你吧，给吃了是很难的。” 晋晓在更衣室换上白色的科研衣服，说：“我觉得鱼肉比我的肉好吃。” 系统嗅出点不寻常：“！你别乱来啊！” 她走进实验室，一个同事拍拍她肩膀：“嘿，邢，虽然你的前任下场有点惨，但是你们团队上次献给迈克尔公爵的生发剂，公爵很满意，你们需要尽快研究8820哦。” 晋晓回：“可以。” 说着，她戴上一副白框眼镜，那同事愣了一下：“欸，我好像才发现邢你长得还不错。” 晋晓回应：“你也长得不错。” 她推推眼镜，仰着头，看到8820在巨大的封闭透明水箱里转着。 这种玻璃材质，就是8820也无法破坏掉，不过它是单向的，8820看不见他们，他只知道自己在一个黑色封闭的地方，四处逡巡。 晋晓所在的团队组长骂了句“该死”：“8820可别再把我们的电线拔了。” 上回就是8820拔了水箱里的电线，那研究员为了连上，就被撕碎了。 组长给晋晓一份资料：“前几天你已经了解过8820，那今天你再看看他的身体机制。” 人鱼这种物种太强大，组长注射进8820身体里的芯片，也会被8820以各种形式融合成自己的东西。 还好这种物种数量稀少，否则，全星际的人类都不是他的对手。 晋晓一边翻阅资料，一边观察水箱里的8820，他离得有点远，她看不清他的脸，听说那张脸是符合各种计算的完美产物。 可惜不是鱼头。 晋晓撑着下巴，快速浏览8820有关的所有资料。 没过多久，8820在水箱里快速游动，那尾巨大的尾巴划开水波。 他看起来很兴奋。 下一秒，整个研究所摇晃起来！ 第48章 第48章 兔子 “嘀嘀嘀”, 研究所防护系统发出警告：“突发地震，请所有研究人员到安全囊避难！” 晋晓仔细观察水箱中的8820。 8820似乎和这阵波动感应，飞快地游来游去, 那海藻一样黑且浓密的头发，被水拂开，露出他整张脸。 那是得天独厚的一张脸, 深邃的眼睛，眼珠宛若正统皇室血脉婴儿梦幻般的纯洁蓝色, 如山峦的鼻梁, 形状完美的嘴唇。 如果忽视青年的下半身，他上半身是一个健康漂亮的人类青年，手臂修长, 腹部肌肉匀称, 皮肤白皙, 在水下有种格外的魅惑。 即使加上他下半身硕大的黑色鱼尾, 似乎也并不赖，像逃脱森林的精灵, 如果将他的照片po到星际终端，定能迅速走红。 只不过，他的嘴巴以一种怪异的角度咧开, 两排不若人类的尖锐牙齿, 是他的利器，好似泛着寒光，彰示着并非同族的事实。 如果谁被这样漂亮的外表所迷惑，那下场估计就是骨灰盒一盆。 哦不, 被撕碎的人, 或许都找不回全尸。 在频发的震动里, 晋晓淡然立在水箱前，缓缓推了下眼镜。 隔着玻璃，她和那条人鱼对视。 在单向玻璃里，他不应该看得见她，不过，他浅蓝色的眼珠子里，目光如有实质。 研究所中脚步声一阵阵，研究人员们不是很慌乱，倒是新奇，讨论起来：“这是地震？不可能，研究所的防震等级level5，怎么会被地震影响？” 组长打开面板，疯狂按动键盘：“这个地方处于非地震带，地震的概率，还不如小行星撞到星球。” “难道是敌对星系打过来了？” “或许只有星系炮才能打出这种效果。” “我的老天，又要开始打仗了吗，那研究所的经费怎么办？” 这是潜藏在海底的特殊研究所，如果真的沉了，那麻烦可太大了。 所有人猜测纷纷，不过，现在震感仍然很强烈，或许再拖下去，情况并不乐观。 虽然不信研究所会沉，研究人员还是开启各种特殊生物的防逃脱系统，随后陆续躲到安全囊。 原主邢晋晓，就是会在这个时候，关闭生物防逃脱系统，帮8820一把。 地震最终还是震坏8820的水箱和研究所，让他逃之夭夭。 关掉防逃脱系统，是必然的。 晋晓与8820对视着，他肢体语言还是兴奋的，但脸上神情却收敛，皱起眉头，露出忧郁的模样。 他在试图迷惑水箱外的任何一个人，让他们为表象帮助他。 看晋晓仍站在水箱前，系统以为她不帮忙，说：“你要是不帮忙，8820就逃不了，可能一辈子就都得在这水箱里，这还怎么变成人类？男主的人生成就完成不了。” 又信誓旦旦：“你放心，到时候你被8820吃了前，我会帮你屏蔽痛觉，然后咱们这个世界就结束了。” 晋晓：“敬谢不敏。” 系统：“啊，你不屏蔽痛觉啊？” 晋晓：“我不会给他吃的。” 她动手打开防逃脱系统，事实上，她不应该有权限，不过今天新入职，进出研究所需要最高权限，她的最高权限还没解除。 所以轻而易举地帮助8820。 紧接着，研究所发出最高警报：“编号8820试图逃脱，请立即开启防逃脱系统。” 不过大部分研究人员都去安全囊，剩下的几个震惊地看着晋晓：“邢，你疯了！你一定会上军事法庭的！” 可当听到水箱因地震和人鱼的冲击，传出不堪重负的破裂声，研究人员们赶紧避开——谁人不知道这尾人鱼十分凶残，一个不留神，就会死在他手下。 唯独晋晓站在原地没动。 她抬起眼睛，看着水箱碎成指甲盖大小，俊美的人鱼朝她冲过来，紧跟着，整个研究室开始漏水，震动让海水倒灌。 8820选择驮起这个帮了自己的人，冲开研究室的重重壁垒，回到属于他的汪洋里。 在海上，8820是有目标的，直朝一个方向游去，他的速度就像出膛的子弹，所过之地，海洋生物纷纷避让。 他也有他的“贴心”，自己在水下游泳，却把晋晓浮在水上，好让她呼吸。 就这样游了一天一夜，他们看到新的海岸线。 这一片海岸，属于这个星球的未开发地带，人类占领这个星系不过三千年的时间，因为这个星球生物多，海水占地多，才在这星球建立鲁伯特皇家实验室。 这是一个荒岛，从远处看，上面充满赤橙黄绿各色植物，奇异又漂亮，一上岸，又是一片延长的金黄色沙滩。 如果这里被人类发现，恐怕会造成只有贵族们能够来临的高级度假村。 晋晓捏着自己白大褂挤水，斜眼看向一旁的人鱼。 他正睡在沙滩上，伸了个懒腰，精瘦的腰肢绷紧，露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发现她的目光，他幽幽地看回她，细微闪烁。 忽略掉他过于俊美的外表，这个眼神，就是在打量食物。 晋晓停下手中的动作，对他一笑：“如果我没猜错，这次地震是你发动的。” 人鱼微愣。 他听得懂晋晓的话。 他在那个水箱已经呆了五十七年，这些人自以为他看不见他们，自以为他听不见他们说话，其实他能通过声波判断人的位置，能接纳所有所有声波。 五十多年的时间，在他的观察下，他已经学会星际常用的语言。 更甚者，还学会了不少科研的东西。 但这些自大的研究员们，只会以为他纯洁若孩童，也联想不到地震与他有关。 是的，他积蓄五十年的力量，调动这个星球的磁场，用在这场地震。 他咧了咧嘴：“你真聪明，我需要逃离你们、研究所，而且，”他尾巴甩了甩，“我还需要你们人类的腿。”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或许因为不曾练习过说话，所以有种浓重的怪异感。 不过意思能表达明白，已是十分强悍。 晋晓打量着他的尾巴：“你想怎么拥有人类的腿呢？” 人鱼说：“亲爱的邢——我听他们都这么叫你，你的双腿，或许可以借给我。” 他眨眨眼睛，浅蓝色的眼瞳里，一派天真，他在蛊惑晋晓，想让她心甘情愿，献祭自己的生命。 晋晓笑了笑：“我不乐意呢？” 人鱼编织陷阱：“但是，你知道这座岛是什么地方？这里拥有强大的生物，不是你这种成天待在研究室内的，弱小的人类能够驾驭。” “邢，你会死在这里的，为什么不让你的死，变得有意义？” “来吧，帮帮我，我需要你的帮忙。” 他微微笑着，仿若一个正常的人类，真心为晋晓好似的，那漂亮的眸子藏着担忧。 并且，随着他嘴巴一张一合，他的声音语调越来越流利，也难怪原剧情里，变成人类混进研究所时，没人产生怀疑。 晋晓却忽的说：“那这次地震，应该消耗你所有力量。” 人鱼：“……” 他讨厌被猜中的感觉。 他皱了皱鼻尖：“所以呢？” 晋晓：“所以我打得过你。” 人鱼好似听到天方夜谭的笑话，他也笑出来：“你们人类最让我赞赏的，还是这种不自量力的想法。” 他猛地朝她冲过去，尖锐的指甲在阳光下反着光芒，只要这么一下，脆弱的人类就会爆开，变成他的食物。 然而，却看晋晓反应极快，一个侧步，躲开他的攻击，抓住他的手臂。 人鱼一愣，她抓住他手臂干嘛？ 很快，他就知道怎么回事——这个看起来很瘦弱的人类，居然一把将他扛起来，来了个过肩摔！ 天空在人鱼眼里翻了个遍。 人鱼懵了。 人类不是都坐在研究室里，靠营养液补充身体机能吗？为什么面前这个人类，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而最恐怖的是，她从兜里掏出，不知道什么时候找来一截黑长海草。 这种海草是出了名的坚韧，就算是人鱼鼎盛时期，也会避开它。 人鱼立刻不敢再小瞧这个人类，他爆发出浑身的力量，想要挣脱人类，可他初来陆地，并不习惯控制自己的尾巴，她已经抢占先机，一把坐在他腰上。 几乎在几秒内，反捆住他作为利器的双手。 人鱼无法活动双手！ 做完这些，晋晓从他身上下来，拍拍双手，一脸淡漠。 他第一次明白人类词汇里“可恶、可恨”是什么感觉。 他发誓，这个人类只敢趁他现在力量微弱，才做得到这种事，如果他力量恢复了…… 人鱼仰视着她，龇牙咧嘴：“放开我！我还能饶你一命。” 晋晓歪了歪头，看着他：“你确定你现在还适合说这些话吗？” 下一刻，她的肚子发出长长的一声“咕”——在海上飘了一天一夜，现在又解决首要的生存危机，她饿了。 人鱼立刻反应过来：“哦，你们人类需要每天进食，可是这里很危险，你放开我，或许我能帮你狩猎。” 晋晓：“我为什么要狩猎？” 人鱼：“？” 晋晓：“食物不就在这里吗？” 人鱼：“？？？” 这个黑眼珠的人类，放肆地把目光放在他强健的黑色鱼尾上，那里有着坚固的鳞片，是人鱼身上最骄傲的地方，漂亮又完美。 而晋晓喉头明显动了动，她在咽口水。 人鱼：“……” 人鱼：“是这样的，我们有话好商量。” 对他这毫无操守的认怂态度，晋晓不屑一顾，呵地笑了下：“但是我和你不一样，不以折磨智慧生物为乐子。” 人鱼怒了：“你以为你是好人？太可笑了，你们在砍掉我的肢体，抽取我的血液时，可没有你这副惺惺作态。” “成语用得还不错，”晋晓在他面前蹲下，“不过你别忘了，我今天刚入职，我还帮你逃脱了。” 人鱼：“然后呢？” 晋晓一边进行手上的动作，一边说：“我是想告诉你，人类是一个庞大的种族，发展百万年了，诚然我们是一个种族，但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个体，你不能以一概全，定义整个人类。” 人鱼呆了呆：“行，那你是好人，这就是你把我的鱼尾和礁石绑在一起的理由？” 只看这晋晓用剩下的海草，把人鱼绑在礁石上。 晋晓回：“防人之心不可无。” 人鱼：“伪君子！” 晋晓不介意他的骂话，做完这些，她就在沙滩上找到趁手的木头，独自往森林里走去。 她需要食物和淡水，不然确实生存不下去。 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她身上带了一把小的多功能瑞士刀，能用来做一些小手工，还有一个防水打火机。 原来的邢晋晓是个老烟枪——应当说，做这种实验的大部分需要烟酒来抚平情绪，所以身上带着打火机很正常。 晋晓在接替他的时候，换了躯体，但身上的衣服还是原主邢晋晓的。 这个荒岛很大，上面的动植物也很新奇，但是最令人惊喜的是，居然有兔子，几乎是走两步就有一个兔子窝，而且它们从没接触过人类，没有任何警戒心。 估计是几百年前，人类朝星球放生动物，而变成入侵物种。 晋晓逮了三只兔子，两只当储备粮，一只试吃植物。 把青草放到它嘴边，它吃下去，那她也能吃，它不吃，那她就不碰，做出一个基本的毒物判断。 最后，晋晓逛了七个小时，天都黑了，才探完几亩，便沿着记在心里的地图，回到海岸边。 人鱼动不了，正无聊地趴在地上。 他看到晋晓回来，冷笑一声：“你绑住我有什么用，你要是死在森林，谁来给我解绑？” 晋晓回：“那就一起死。” 人鱼：“……”他恨、他讨厌这个人类！ 却看晋晓手上提着两只肥肥的毛茸茸的白色动物，人鱼困惑：“这是什么？” “统称兔子，品种繁多，此品种应当是托马斯星系兔子。” 晋晓放了一只在人鱼旁边当他晚餐，自己则动手处理它。 人鱼反应过来，她是要拿兔子当食物。 对于自己没有的，智慧生物总会有别样的情愫，人鱼也不例外，他身上都是冷硬的鳞片，还没有小兔子这样的软毛。 人鱼说：“它看起来很可爱，很有趣，你确定要吃了它？” 晋晓：“……你不吃的话也可以。” 人鱼：“……” 他再次认识到，这个人类异常的铁石心肠。 当然，最后可爱的玩意还是进人鱼的肚子，而人鱼发现晋晓居然靠身上带着的防水打火机，在烤兔子。 人鱼又困惑了：“你们不是吃营养剂就好吗？还有这种吃法？” 晋晓说：“所以我告诉过你，我们是一个种族，但人类不止于实验室里的人。” 人鱼观察晋晓给兔子剥皮，涂上一些她摘的草料，大约没多久，就有一股别样的香味传到他这里。 人鱼再想想刚刚吃的没滋没味，不由有点好奇她那只兔子味道怎么样，说：“或许你可以分一条兔子腿给我。” 晋晓没理会他。 人鱼：可恶的人类！ 晋晓独自一人吃完整只兔子，就是直接煮海水吃有点苦咸，下次还是要晒点盐出来。 最重要的是淡水，明天一定要找到淡水。 她想了想，问人鱼：“你是不是能感知到淡水在哪？” 人鱼毕竟是水中生物，对水的感知是十分敏锐的，而且在水中，他就是无冕之王，但鉴于她几次无视他，他从鼻腔内哼了一声，也没理她。 晋晓倒是没所谓，她找来巨大的芭蕉叶，就睡在宽阔的海滩上，手边放着那根一直被她当做防身器用的木棍。 这一夜总算过去。 第二天，海岸线亮得很快，晋晓立刻醒了，摘些兔子肯吃的红艳艳果子果腹补水，人鱼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本来他都做好她不会理他的准备，这种行为在人类的语言中怎么说来着，哦对，吵架。 他们吵架了。 老实说，他们还是敌对的关系，吵架也很正常。 然而，晋晓却丢了三个果子过来：“尝尝。” 要不是人鱼亲眼看着她吃下去几个，或许都怀疑这东西有毒。 人鱼迟疑地看着她，因为没法用手，只能叼起果子吃——下一刻，一种美滋滋的味道袭击他的味蕾，舒缓他所有细胞与神经，给他带来一种从没有过的感受。 人鱼眼睛睁大：“这是……” 晋晓：“我们叫它甜。” 说着，她拿起树枝，在沙滩上写下这个字，“这是一种很享受的滋味，一般和快乐幸福有关系。” 人鱼砸吧着：“既然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为什么你们要吃什么营养剂呢？” “为了节省时间，增加效率。”晋晓说。 这句话，让人鱼想到自己在水箱的日子，不由收起了笑。 他确实恨那些给他带来痛苦的研究人员，当然，对面前这个，也提不起好感，等着吧，等他把海草磨断了…… 眼看晋晓又要去找水，他咧开嘴笑：“祝你好运。” 这一找，又是七个小时，天色渐渐暗下去，骤然之间，人鱼听到森林里传来沙沙的声音，那不像是晋晓弄出来的声音。 他的鳃轻轻一动，警惕地朝那一处看去——一只强壮的野兽，踩着沙滩的沙子，露出尖锐的牙齿，朝他走来。 人鱼动了动手，那海草还没被他磨破，身下的尾巴也被绑在礁石处，他无处可躲！ 他微微眯起眼睛，朝那野兽龇龇牙，漂亮的蓝色眼珠子，渐渐染上一层猩红。 看起来很不好应付。 那野兽有点犹豫，在边缘徘徊着，不过过了会儿，它发现人鱼只有一个活动范围，顿时垂着口水，继续朝人鱼逼近。 人鱼难得紧张起来。 他一直是霸主一般的存在，即使被困在人类实验室，也能通过自己的能力，给人类们制造混乱，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但他从没想到自己会掌握不住目前的场面，这只野兽越来越近，而它还知道不能靠近他的利齿，而是向他的尾巴走去…… 人鱼攥住手，急速思索解决方式。 他还有最后一点能力，本来没打算用，因为不到最后，他绝不会用上这些能力，即使被人类囚起来，他也没动过这部分能力。 现在居然要用在一只野兽上。 人鱼自嘲一笑，眼底里的猩红褪去，而是一种黑色慢慢侵袭眼眸，就在他蓄力的时候，下一瞬，一只木箭破空而出，一下射在野兽的后腿上！ 木箭威力有限，只能磨破野兽的皮，不过野兽一下被激怒，咆哮着回过头。 人鱼有点惊异，刚凝结起来的能力，全部消失，顺着木头箭的方向看去，那个他恨得不得了的人类，正站在树上，慢慢拉起她手上的东西。 那是一把简易弓箭，就地取材做的，弓弦还是一种植物的根茎。 她再一次瞄准野兽，手上木头箭发射出来，直朝野兽的眼睛刺去！ 野兽在奔跑，那木头尖端裹挟着强大的力气，直冲它眼睛！ 眼睛是所有生物最脆弱的部分，只这一下，野兽的眼睛被射中，它痛苦地在地上挣扎着，谨慎地后退着，不再纠缠。 眼看着它跑远，晋晓才从树上下来。 她看了眼人鱼，确定他没有受伤，这才把自己这一天收获的果子兔子放下来。 人鱼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你……” 晋晓：“你受伤了？” 人鱼：“不，没有。” 他有点好奇：“你刚刚是在保护我？” 他想不通晋晓有什么保护他的理由，他们不是敌人，不是在吵架吗？ 晋晓在准备烤兔子，头也不抬，说：“你可以这么理解。” 人鱼越来越不懂这个人，在他们的世界，不都是自私自利吗，还是说……她说的没错，不是所有人类都是实验室那群人一样？ 她就是例外。 所以为了自保，她把他绑起来，却也并不是为了要他的命。 人鱼打量着她，说：“我们做个交易？” 晋晓：“什么交易？” 人鱼：“今天你烤一只熟了的兔子给我，我们和好。” 晋晓看了他一眼，他有点得意地说：“对，没错，我不再吃你了，怎么样？” 然而，晋晓没有理会他。 人鱼有点生气，他伪装也好，真心也好，她只顾着她自己，反正就是要把他绑死在这片沙滩。 等着吧，等他把海草磨断了。 他扭过头，看着潮水拍着礁石。 过了会儿，他耳畔却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人鱼闻到熟悉的肉香，回过头，不由一愣，一只烤好的兔子垫在芭蕉叶上，放在他够得到的地方。 晋晓已经回去烤自己的兔子。 人鱼轻轻呼出一口气，好吧，这个人类也不是那么讨厌。 他试着吃一口烤好的兔子，下一秒，眼睛倏地争到最大：“好甜！” 晋晓回他：“这种滋味不叫甜。” 人鱼：“它让我感到快乐。” 晋晓在海滩写下“香”字：“能让人愉悦的感触有很多，这种叫‘香’。” 人鱼“哦”了声：“我明白了。” 他意犹未尽地吃完烤兔子，那和活吞兔子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如果每顿都这么迟，他能够吃十只兔子！ 吃完晚餐，潮声不断，人鱼不由觉得，这是他们相遇以来，过得最平和的一个夜晚，哦虽然，他们也才相遇三天。 人鱼望着漫天繁星，问：“你叫‘邢’，是你的全名吗？” 晋晓回：“邢晋晓。” 她拿着树枝，在地上写了这三个字，她不怕人鱼不懂，他是一种智商超越所有人想象的生物，不然当初关水箱时，也没必要用单向玻璃。 因为他有强悍的学习能力。 人鱼：“邢晋晓……晋晓，我记得你们给我的编号是8820，我想好了，我名字就叫88，你叫我爸爸吧。” 晋晓：“……” 第49章 第49章 逃离 最终, 人鱼的计划并没有得逞，甚至差点失去吃烤兔子的权利。 人鱼立刻收敛，但出于对编号的厌恶，还是认真地给自己挑个新名字：“十亿, 就叫这个名字吧。” 晋晓：“？” 他老早之前就想好了, 骄傲地摆摆尾巴：“你们研究员不是总说, 等赚到十亿，就辞职回家种田吗？” 这么看来，十亿就是很珍贵的东西, 他身份这么尊贵, 别说十亿，估计百亿都叫得。 晋晓：“随你，你开心就好。” 他自认和晋晓和解，也就问她：“你还想找淡水吗？我明天可以帮你, 当然，前提是……”人鱼看向自己的尾巴：“你总不能把我绑在礁石上吧？这样我怎么帮你找淡水呢？” 晋晓“唔”了声：“我可以给你解绑。” 人鱼漂亮的蓝色眼珠子一转，透露着狡黠，讨价还价似的：“还有我的双手。” 晋晓直白地说：“手我不会给你解绑。” 人鱼：这人类该死的警惕心。 说话间, 晋晓已经解开坚韧的海草, 人鱼难得能自由活动尾巴，把沙子拍得噗噗响：“可是，你看我的尾巴，我无法在陆地走路, 我得倚靠手。” 晋晓：“我带你走。” 人鱼：“怎么带？” 却看晋晓走过来，一手架在他肩膀上, 另一手搭着他尾巴, 一把将他抱起来。 人鱼的身体加上尾巴, 也得是两米的身长，竟然轻而易举地被面前这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人类抱起来！ 他吃惊地瞪大眼眸，便撞进晋晓漆黑的眼瞳里。 事实上，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的容貌，在人鱼目前接触过的人类里，算得上第一。 眉目细致，如打磨得恰如其分的玉雕，却有一股格外的英气，好似万物都掌握在手中，当他望进她眼里，有一种自己被全神贯注注视的感觉。 而他，也在她眸中看到自己如今的样貌——海藻一样的头发披散在胸膛处，精致如玉雕的脸孔上，带着些微困惑—— 他既在困惑晋晓强大的爆发力，而且，也困惑自己的不反感。 很奇怪，鱼尾作为他的骄傲，他最讨厌这些恶心的人类触碰。 可现在，晋晓的胳膊搭在那里，他却没有狂躁。 身体靠在她胸膛处，他能听到她血管下的动静，那是一种有别于人鱼频率的心跳，有点麻，也有点神奇。 他突然很好奇她的味道。 这么个长相漂亮的人类，吃起来一定很香甜吧，人鱼心里突然有点痒痒的，他忍不住了，他好想吃她，特别特别想。 那鲜血在口中爆开的感觉…… 他咧嘴笑了笑，蓦地张大口，朝面前的人类咬过去！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晋晓把他往前面一抛，另外用一块木头卡在他坚硬的牙齿下，“咔嚓”地一声，人鱼将木头咬个稀巴烂。 他摔倒在地，蓦地回过神来，把木头“呸”出嘴里。 晋晓低头看着地上的人鱼，缓缓拍去手上的沙子：“你不是说，和好么？” 人鱼回过神来，他得承认，他刚刚被自身的欲望操纵了，不由尴尬一笑：“咳，开玩笑的。” 和好就不能吃她了？压抑欲望的感觉可真不好受。 但他差点忘了，这个人类强悍得过分。 只看晋晓似乎在思索什么，她点点头，忽的朝他走过来，手按在他尾巴上，低下头，在他腰侧以下的尾巴，小小咬了一口。 人鱼瞬间呆住。 尾巴是他的骄傲，是他在水下的武器，但是，也是他的防线。 人类口腔的温暖，细小的牙齿，在他尾巴上的触感，全部放大无数倍，他瞬间觉得自己有点缺氧——这是他上岸以来，呼吸最不顺畅的一次！ 只见罪魁祸首抬起头，扬起眉头，也笑了笑：“我也开玩笑的。” 人鱼：“……” 麻了，鱼麻了。 这一路，人鱼乖乖窝在晋晓怀里，再不敢造次，因为每次一想做什么，就会觉得尾巴的某个地方在发烫。 人鱼频繁走神，直到看到森林的树上，垂下一条绿油油的东西，他从没见过这种生物，不由奇怪：“这是什么？” 晋晓将他放下来，用树枝把那条绿绿的东西挑下来给他看。 他第一次看到这么诡谲的生物。 那是一条长虫，绿色之上还披着一层毛茸茸的白色外衣，无数对小足挣扎着，放在动态视力极好的他面前，已经无法用恶心替代了。 人鱼脸色一青：“好了，我看很清楚了。” 他牙齿酸了一下：“把它拿走吧。” 接下来，人鱼倒是不敢乱瞧，不然可能会突然看到会动的“叶子”，各种蠕动的虫子，这让他的胃口大减，只希望赶紧离开这个森林。 但依照他对水的敏感，晋晓想要找的淡水，还需要再越过一片树林。 也行，到此为止吧。 人鱼用自己的指甲，划了最后一下绑在他手上的海草——经过几天几夜不懈地割海草，他终于解放了双手！ 此时，晋晓正站在另一边，她在找趁手的树枝当探路的拐杖，不然前面的路不好走。 趁现在，人鱼眼眸一眯，猛地一压尾巴，将自己半弹起来，将手掌向晋晓扇去！ 可是，晋晓早在他动作时，就猛地匍匐在地，顺着地上的落叶翻滚来。 于是猛地，人鱼撞到参天大树上！ 他身体所有部分无比坚硬，这么撞了一下不会出事，这是头有点晕。 他晃晃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大树晃了晃。 “噼里啪啦”地一阵声音过后，天空下了一场“虫雨”——常年倒挂在树上生活的各色虫子，一股脑地往下掉！ 他僵硬地转动脑袋，看向安全范围的晋晓，树冠阴影之外的晋晓，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淡淡地看着他，说出让人鱼毛骨悚然的话： “你身上都是虫子。” 他瞳孔剧烈地颠簸着，慢慢低下头，一条绿虫子从他头上掉下来。 他妈的。 他感觉自己身上爬满了虫子！头上是虫子，身体是虫子，尾巴上也都是是虫子！它们在蠕动，疯狂蠕动！ 人鱼脸色变了又变。 其实他脸上的表情，还算平静了，因为情绪疯狂的变幻，下一刻，似乎受他情绪波动影响，远处海面在涌动，海水疯狂拍击着礁石！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可以现在蜕皮，把全身的皮扒下来洗一遍！ 他疯狂甩身上，但是那些虫子就黏在他身上。 甩！不！掉！ 人鱼嘴唇惨白，向晋晓伸出手：“帮、帮帮帮一下。” 晋晓：“你刚刚想杀我。” 人鱼：“……我错了。” 晋晓：“这是你今天第二次想杀我了。” 人鱼：“……我真的、真的错了。” 晋晓抱着手臂，打量着他，似乎在欣赏他浑身绿虫的样子：“那你为什么想杀我？” 人鱼：“……现在真的不是讲这些的时候。” 他已经快被这些恶心、丑陋的东西逼疯了！ 他现在无比后悔刚刚攻击的那一招，如果不是那样，他不会沦落到这个境地！ 晋晓靠在树上，嘴角含笑：“我看了一下，你身上有289条虫子，如果你不回答我，就一条一条自己挑下来。” 289！ 人鱼立刻清醒过来，商量道：“我觉得现在非常可以讲这些，你刚刚问我什么来着，哦对了，为什么要杀你？” 晋晓点头：“在你眼里，和好就是这样吗？” 人鱼忍着恶心到几乎快昏厥的感受，再没办法伪装，把全部心声都说出来：“我承认我们和好，跟我想杀你，有什么冲突？你们人类难道不会这样吗？” “冲突大着，”晋晓说，“我们人类，是有人像你一样不讲诚信，但这不是一种好品质，因为你要为你的语言负责，信赖是要相互建立的。” “如果你做不到，那你就自己把虫子挑下来吧。” 人鱼连忙说：“我觉得我这回做得到了，真的，我发誓。” 只听晋晓又说：“还有一件事。” 人鱼：“什么事。”他差点就想求她快点说了。 “吃人，相当于谋杀，我虽然不赞同我一些族群的做法，但审判他们，是我们族群制定的法律。”晋晓慢悠悠的，“你要记得，你不能吃人。” 现在人鱼听什么都觉得十分有道理：“你说的没错，我不会想吃人，以后也不会吃人。” 晋晓笑了：“好，我相信你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这次个字，她加重语气，这让人鱼心里一动，他好像有点明白，自己踩到晋晓的底线了。 而万幸的是，她还肯用树枝，帮他把一条条虫子挑起来。 如果再晚一点，人鱼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精神崩溃。 等到最后一个虫子从他身上下来后，人鱼朝晋晓伸出双手，欲哭无泪地看着她：“我想要回海边，好好洗个澡。” 晋晓：“你现在已经解放双手，能自己动了。” 人鱼：“……” 为什么这个人类不肯再抱他了！说，她是不是嫌弃他刚刚满身虫子！ 想到其他树上还可能随时掉下虫子，人鱼自暴自弃：“那我不走了！” 晋晓说：“我确实可以帮你。” 人鱼眼前一亮。 紧接着，晋晓拖起他的鱼尾巴尾鳍，把他拖在地上，磨蹭着石头草木，就这样走出森林。 人鱼一手撑着下巴，一边在地上蹭着——还好他皮肤厚，不怕磨破，他斜着眼睛，盯着走在他前面的人，这个人真的和其他研究人员不一样，很不一样。 到了海边，人鱼一把钻进海水里，痛痛快快地甩动着尾巴，然而那些蠕动的感觉还留在他的神经。 他眨巴着眼睛看向晋晓：“好朋友，帮我搓一下背？” 晋晓放下手里正在打磨的木头箭，拿起一块从研究人员的白大褂上切下来的布料，沾着水，在他背上搓洗两下。 毫无疑问，这对人鱼而言又是一种新奇的体会——像是吃到香甜的食物一样的快乐！ 而这种体会，又是人类教给他的。 他趴在沙滩上，略略回过头，偷看这个一直对他冷脸的强悍人类。 当她安安静静地给他搓洗时，侧脸上的阳光，让她整个轮廓都变得温柔许多。 人鱼想，如果她是他的小奴隶，那他会更喜欢这种感觉的，当然，他才不会承认现在两人的情况，更像他是她的小奴隶。 不过下一秒，小奴隶脊椎一麻——因为晋晓擦到他的尾巴。 她顺着他强韧的尾巴曲线，用略有点粗糙的布料，一路擦下去！ 人鱼的脑海“轰”地一声，虫子恶心的蠕动感被他赶出去，现在整个脑子，只剩下凉凉的布匹剐下去的质感。 太舒服了！ 人鱼轻轻“呼”了一声，又有点别扭，这个人第二次碰他的鱼尾，他明明能反抗，为什么不反抗…… 他甚至还轻轻摆动尾巴，从肢体上告诉她，可以再来一下。 如果有鲁伯特皇家实验室的研究人员在这里，恐怕会惊讶得掉下巴，因为8820的脾气十分坏，五十多年来，研究人员用尽各种办法，也无法触摸到他的鱼尾。 他把他的鱼尾保持得极为纯净，除了水，从没接触过任何人的手。 而此时，晋晓若无其事地擦着他的尾巴。 黑色的鱼尾，是他的鱼尾肤色，但鳞片是透明的，在阳光下亮晶晶的，细密的鳞片微微张合，表示这尾人鱼先生舒服极了。 他舒服到控制不住，鱼尾一个卷起，打起浪花，猛地把晋晓卷到怀里。 鱼尾的水珠浸透晋晓的衣裳。 他们贴在一起，呼吸交错。 人鱼漂亮的脸颊上，像是染上一层西瓜汁，薄薄的红色从他的脸颊蔓延到脖颈。 他呼吸有点沉，牙齿咬着舌尖。 倒也不是想吃晋晓，就是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人鱼轻声问：“你说，如果人鱼和人类杂交，生的孩子是人鱼还是人类？” 晋晓：“首先你要知道，男性人类不具备生育能力，其次……” 她默默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攀着绿色虫子的树枝。 人鱼：“……” 这个邪恶的人类！ 他一把抛下晋晓，往深海里扎进去，他能力已经恢复一成，是时候该离开这座破荒岛。 就让这个人类在岛上自生自灭吧！ 而另一边，晋晓在看着他游远去的身影时，也没有追赶。 只是目视着。 倒是系统赶忙说：“完了，男主回他的大海了，他要怎么变成人类啊，这个任务肯定失败了，最后一个世界啊，就这么失败了！” 晋晓知道会有这么一回的，说：“如果他真的走了，那任务失败，就失败吧。” 系统：“你很有把握他没走？” 晋晓随口回了句：“他真的想离开，会杀了我再离开的。” 系统无奈：“那你就乖乖让他杀嘛，又不是什么大事，他得了双腿变成人，咱任务不就结束了？” 晋晓：“但我问你，如果我被人鱼吃了，我还能回去吗？” 系统：“……” 系统哑了，它没想到，晋晓根本就没相信过它，居然能看破这个任务的关键，因为如果真的遵从原小说，那晋晓也会“死”在这个世界。 这就是这个【好兄弟】系列任务最难的地方。 此时系统不表演了，有点心虚：“我只是想测试测试你，真没想让你去死啊。” 晋晓冷冷地问：“你测试出什么？” 系统连忙吹彩虹屁：“测试出你果然很厉害，果然能完成【好兄弟】任务！”它有点小心翼翼地问，“哦对了，那这个世界你打算怎么完成啊？” 既然不会牺牲自己，让人鱼变成“人”的关键，到底是什么？ 晋晓回：“等吧。” 现在人鱼又不在身边，那就不着急。 她不再和系统说话，开始整合自己目前有的资源—— 一把瑞士军刀，一个防水打火机，手工打造的弓箭与木头箭，一堆补水的果子，还有芭蕉叶和腌制的烤兔子肉，林林总总。 在这个荒岛，虽然没淡水，但有果子，所以还能坚持不少时间。 如果说造船离开，先不说一个人造船的难度，她身上还没有任何导航仪，到时候迷失在茫茫大海，就很危险。 因此，她还要在岛上再住一段时间，寻找一个机会，才能离开荒岛。 亦或者说，等待救援。 鲁伯特皇家实验室沉了的消息，肯定传出去了，以上头的人对这里的重视程度，不可能没有搜寻队。 何况，他们肯定还会想抓到珍贵的人鱼样品的。 晋晓只需要好好在荒岛上等就行了。 就这样过去两天，一个凌晨，她在海边忽然听到一声细弱的呼喊。 晋晓起身，循着声音找过去。 只看一个人趴在海滩上，他穿着鲁伯特皇家实验室的白大褂，浑身被水泡得发白，十分孱弱，不过依稀能看出他本来轮廓的英俊。 那是很典型的旧欧大陆人的长相。 他可能也没想到自己的呼喊能找到人，求生欲迫使他抬起头，一遍遍地说：“求求你，不管是谁，救我，救救我！” 晋晓打量着他，哦，是她的同事，左胸前挂着昵称：安塞尔。不过不是人鱼项目的，他们项目没有这个人。 鲁伯特实验室应该是沉没了，他能活着飘到这，也是老天眷顾。 正好她还需要一个帮手。 人鱼徜徉在宽阔的大海，犹如海中妖魅，大型鱼类一个不小心，就成他的腹中餐。 他足足在海中扑棱两天，吃够海鲜，才开始想自己接下来怎么办。 首先，非常好，他不再被人类绑在礁石，他是自由的海中之王，也不用去面对恶心丑陋的绿色虫子，烤兔子有什么好吃的，海鲜才是美味。 其次，他要回研究室复仇，让那些人对他做过的折磨付出代价，以及，他想去人类社会。 虽然人类在他眼中，是一种肮脏卑鄙邪恶的生物，但是他们也有不少优点，比如会做香甜的食物。 但他拖着这鱼尾巴，无法混进人类群。 他要吃人，吃人，吃人！ 即使经历半个世纪，人类对他们物种的研究，实在太浅了，他们不知道，只要他吃掉一个完整的人类，以他自己的基因改造能力，融入大量人类的基因，就能够获得变幻双腿的能力。 哦，至于对荒岛上那个人类说过的话？他能忍着不吃她，已经是她的大幸，她该好好跪下来感谢上帝。 自由万岁。 人鱼在海中徜徉，他仰卧在水面，望着刺目的阳光，却控制不住去想，没有他，晋晓会后悔的。 第一她还没找到淡水，他就离开了，第二，她肯定会想念他的，谁让整个荒岛只有他能和她说话呢。 终于，等他在海里玩够了，循着记忆，一点点朝鲁伯特皇家实验室摸去时，尾巴摆动的弧度却慢慢停下来。 那个人类虽然很强悍，但荒岛上，比她强悍的生物多的是，她会不会死在猛兽的利爪下？ 该死，这不是他应该考虑的问题，她死了，他更应该鼓掌欢庆不是吗？ 但是这么多天，他仍然记得鱼尾被抚顺的感触。 所有鱼鳞被细细密密地照顾到，她神色如常，但那双手好像有什么魔力，让他忍不住想卷着鱼尾，把她捆在自己身边…… 这还是他六十多年的生涯里，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有点烦恼，但怎么也忘不掉。 够了。 人鱼心想，那就当他大发慈悲，回去看一眼吧。 就看一眼。 于是从天空看下去，海面上，一尾精灵一般的人鱼冲出水面，调转个弯，加速朝自己来时的方向潜过去。 他越游越兴奋，一想到晋晓看到他回来，素来平静的神情会有别样的波动，他心里就像被小丑鱼吐的泡泡挠了一下又一下。 终于，他又看到那片海岸。 他一个深潜，往上一冲，浮出水面！ 下一瞬，他眼尖地发现，这个岛上，不止有晋晓活动的轨迹，还有一种陌生的，但也是人类的味道。 人鱼心里猜疑，往后退了点，躲到礁石后。 只看晋晓袖子捋起来，手上抱着一些木头走过来，几天不见，她看起来没什么大变化，只是肤色好似稍微被晒得有点蜜色。 人鱼正要兴致冲冲出来打招呼，紧跟着，却看森林里一样走出一个高个男子：“嘿，邢，今天天气不错！” 晋晓也熟稔地和他聊天：“可以把我们准备的肉拿出来晒干。” 男子应了声：“交给我吧。” 人鱼磨了磨牙。 说好的，想他想到睡不着呢！ 这个男人又是谁！ 只看晋晓撕一半的烤兔子给男人，男人接过去吃。 人鱼：“……” 不，他的烤兔子！她居然把他的烤兔子分给别的男人！ 第50章 第50章 回来 人鱼忽然觉得, 他吃这么几天海鲜，那些什么巨型乌贼，鲸鱼, 海豹, 一下子变得没滋没味。 吃了个寂寞。 咸腥的海鲜, 味道哪有烤出来的兔子香啊！ 更重要的是, 属于他的那一份，此时被另一个男人拿走。 那个男人吃了满嘴好吃的，还坐下来, 跟晋晓攀谈：“再往昨天那个小路走下去, 应该就有淡水，不过, 一般来说，淡水旁可能会有猛兽栖息, 我们要小心。” 晋晓拿出自己做好的弓箭：“我可以再做一把。” 安塞尔还挺吃惊：“这是你手工做的吗？” 他拉了拉弓弦, 那是一种植物的根茎, 如果不知道这种植物的习性, 根本不会想到用它来做弦。 他说：“你这把弓做得很漂亮，那些上流贵族中间很流行手工制品，我觉得很有市场。” 是的，人类发展到这个程度，机器化与智能化占据生活, 就连再穷的人，也能有自己的机器人，物以稀为贵, 因此那些贵族, 反而“返璞归真”, 豢养手艺人，追求人工的价值。 安塞尔问：“不过关于弓箭，我都是在老科普书中看的，现实该怎么用，这个木头箭要怎么弄上去？” 晋晓给他示范。 那把弓箭在她手上，半圆形被拉成椭圆，她张开手臂，力量积蓄在箭上，对准沙滩，“咻”地一声，弓箭势如破竹，刺到湿润的沙子里，半根箭柄没入沙中。 安塞尔立刻鼓掌：“太棒了，邢，你这个姿态太完美了！”夸完，他也跃跃欲试，“让我试试！” 他拿过弓，拉了一下弓弦。 哪想到，他只能拉动弓弦，没办法像在晋晓手里那样，拉弯整柄弓。 安塞尔不行，努力地使劲，脸都憋红了，才勉强把弓拉满，可如果要加上那根木头箭，则根本拿不稳箭。 和晋晓的信手拈来比起来，他面目用力到狰狞，即使他有一张英俊的脸，难免也有点滑稽。 人鱼躲在礁石处，冷眼看着安塞尔，又觉得有点好笑，这才是正常研究人员的体能嘛，晋晓才是异类。 他笃定，这个人类这么弱，晋晓一定会嫌弃他的。 安塞尔沮丧：“看来我不行。” 却看晋晓拍拍安塞尔的肩膀，似乎在安慰他不要勉强，还说：“不用弓箭也行，我的军刀借你防身。” 安塞尔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那可真是太麻烦你了。” 她没嫌弃安塞尔！ 人鱼心里泛着酸。 这个脆弱的人类有什么好的，就因为同是人类，所以晋晓就更乐意对他好？他不服，非常不服。 晋晓的简易式瑞士军刀，有七个刀片，她拆除一把不常用的，也是最锋利的，用海草绑在木头上，变成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就给安塞尔防身。 随后她站起来，去取回自己刚刚射出去的木头箭，拔起来的时候，箭中间连着一直螃蟹。 因为被射透蟹壳，螃蟹奄奄一息。 安塞尔惊呼：“这只螃蟹是我见过最大的螃蟹！” 躲在礁石后的人鱼知道，这种生物吃起来味道还行吧，就是肉不够多，壳占了一大半，就和海龟似的。 所以他不怎么吃。 然而只见他们生起火堆，就在沙滩上烤起蟹肉。 不用加任何调味料，在蟹熟透壳通红后，打开螃蟹，那金黄色的蟹膏在阳光下灿灿的，蟹肉雪白，冒着热气，味道闻起来也远比生吃的要香上许多。 人鱼更生气了，他在的时候，就只有烤兔子能吃，原来海鲜也能烤着吃！ 那种鲜香，一下激起他的味蕾。 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晋晓把螃蟹分成两半，一半自己吃，一半给那个男人。 气死鱼了！他也想吃。 但是人鱼实在不想从礁石后面露脸，他不希望自己的归来显得“灰溜溜”的，他应该是被欢呼迎接的才对。 然而目前看来，晋晓不仅没有想他，没他在的日子还过得很滋润。 人鱼好不甘心。 他心里嘀咕着，要是他前几天不走，那现在坐在那里吃烤螃蟹的，就是他，不会便宜这个半道来的陌生男人。 他们在海滩边吃完午饭，商量着继续去找淡水，打算往森林里去，海滩边的火堆却没有灭掉，晋晓甚至往里面添一把木头。 安塞尔奇怪：“这个火堆，就放着让它烧吗？” 晋晓回：“已经第七天了，实验室应该在搜寻我们的位置，这个火堆让它烧着，是个信号。” 安塞尔“哇”了一声：“邢，你考虑得好周到哦，跟你流落荒岛，果然是上帝眷顾我吧！”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晋晓的欣赏：“还好有你！” 晋晓笑了笑：“客气了。” 看着这一幕，人鱼心里膈应死了，利齿直接咬下一大块礁石，还好海浪声阵阵，掩饰礁石破碎的声音。 等他们离开，他把嘴里的石头吐出来，慢慢游动到海里。 他在海中转了一圈，继续深潜。 感觉到他的强大，所有生物纷纷避让，而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找海鲜。 不过片刻，他杀了一只在睡觉的巨型乌贼，扛到岸上，他伸出利爪，砍下乌贼的足，学着晋晓用木枝穿起来，放在火上烤。 他要证明，想吃烤海鲜，自己也能搞定。 然而第一次烤的，没熟透，咬下去时还能吃到滑溜溜的口感，第二次又太熟，直接把乌贼足烤干了，到嘴里咬几下，肉都化成灰。 人鱼：“……” 这个巨型乌贼有很大的问题，人鱼又返回海里，捞一条肥硕的金枪鱼，但金枪鱼又烤焦了。 真是不听话的金枪鱼，这回，人鱼捞性子较为温顺的鲑鱼，他咬了一口，张大嘴巴，鱼肉从他嘴里掉出来。 难吃，太难吃了，因为半生不熟的口感很奇诡，还不如直接吃生的。 人鱼一怒之下，甩动鱼尾，把这些不听话的食物都拍到岸上，恰这时，他鱼鳃动了动，立刻迅速潜藏到海里—— 只看，晋晓和安塞尔回来了。 他们本来在说话，回过头看海滩时，纷纷被眼前的东西吸引住——和他们离开时不一样，有两个人长的乌贼横在沙滩上，四周伴着各种各样的鱼，体型大小不一，有的还留着一口气，鱼尾在沙滩上拍着。 安塞尔：“我的上帝，这里刚刚经历海啸吗？不然只生活在海底两千米的巨型乌贼，怎么会在这里？” 安塞尔进研究所之前，修习的是海洋生物，一路走过去，一边数：“这个是生活在500米的，哦，有生活在2000米的乌贼在，这种深海生物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他很兴奋，如数家珍。 不过下一刻，他在看到巨型乌贼的足时，声音戛然而止：“邢邢邢！快过来看！” 晋晓走过去。 安塞尔指着足：“它受过伤，不过，这个切口，是不是利器切开的？” “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么平整的切口，一般这种乌贼，如果有伤口，则可能是和鲸鱼缠斗过程中，被鲸鱼咬的，但这个伤口，看起来不像。” 安塞尔对着这巨型乌贼各种分析，晋晓则站起来，朝海岸线望过去。 水天一线的海平面上，在日光下粼粼，没有波澜，自然，也完全看不出是不是有谁来过。 她观察了一下火堆，知道火堆被人动过，然后，用脚随意翻一下地上的傻子，能看到烤得乱七八糟的食物，她不由摇头一笑。 不错，还知道用沙子掩盖证据。 人鱼果然回来过，此时或许正躲在哪里偷窥。 晋晓对安塞尔说：“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安塞尔想了想：“我们也没法消灭这么多食物，这样吧，留下巨型乌贼一个足，然后其他的拖回海里，造福海洋其他生物。” 他说着在心口画了个十字架：“这也是海洋大型生物的使命。” 于是，他们切下乌贼一足，当做食物，接着，拉着大乌贼，拖到海里，借着海的浮力，将它推远。 晋晓把乌贼足分块烤好，肉质十分紧致鲜嫩，咸淡适宜，安塞尔塞得满嘴都是：“太棒了，希望以后多一点大海的馈赠！” 人鱼则躲在礁石后冷笑。 馈赠个头，明明是他捞给自己吃的！ 夜渐渐深了，这一日又这么过去。 安塞尔卷着白大褂，在沙滩上睡着，晋晓躺了一会儿就起来。 她拨弄火堆，睡觉之前，她把剩下的乌贼肉用芭蕉叶裹起来，焖在里面，现在一打开，一股水汽迎面扑来。 切成一块块的的乌贼肉，雪白雪白的，冒着香喷喷的热气。 虽然没有其他调料，不过海洋生物本来也不需要加盐，足够鲜美。 等肉凉了些，她换片芭蕉叶裹着肉，走向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跳上去，舒展双腿，随意地坐好。 她捧着芭蕉叶，自己吃了一口乌贼肉，捻起另外一块，手一扬往前抛，雪白的乌贼肉掉到海里，翻滚几圈，然后慢慢向下沉。 大约过了五秒，一个黝黑的影子在海面下掠过，吞掉那块乌贼肉。 晋晓微微弯了弯眼睛。 她慢慢往下扔焖好的乌贼肉，那些肉块无一例外，都被黑色的影子吃掉。 最后，她喂完了，拍拍手，也不说话，就要离开礁石，倒是水里那尾人鱼忍不住了，“哗啦”一声冲出水面，粗声粗气：“喂。” 晋晓没搭理他，直到他又喊了一声：“邢晋晓！” 晋晓这才慢悠悠回过头，就这漫天星辉，几天不见的人鱼半身隐匿在海水中，露出男子矫健的身躯。 他黑长的头发拨在脑后，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即使在夜色里，那种天蓝色也不减分毫，紧紧盯着她。 人鱼腮帮子动了动，似乎磨着牙，忍了一会儿才说：“你把那个恶心的人类赶跑，我就回来。” 晋晓看了眼远处在睡觉的安塞尔，反问人鱼：“为什么要赶走他？” 人鱼掷地有声：“因为我讨厌他！” 晋晓缓声说：“那我觉得，你还是回你的大海。” 人鱼自尊心受挫，一愣：“你说什么，你不欢迎我回来？” 晋晓蹲下来，凝视在海里的人鱼，说：“如果你一直藐视人类，排斥人类，那我觉得，大海更适合你。” 说完，她也没理会人鱼什么反应，径直离开。 那晚上的对话，显然刺激到人鱼先生。 接下来这几天，晋晓能明显感觉到海岸线活动的动物多起来——每次人鱼一走，海岸线就会热闹一点，毕竟生物族群全都怕他。 系统气不顺了：“为什么又要赶走他呢？他在身边，至少还能看到任务完成的希望啊，赶走安塞尔就赶走嘛。” 晋晓回：“如果要到人类社会去，他总该习惯人类。” 不然，就和原小说一样，在吃了原主邢晋晓后，混进人类社会，一遇到不顺心的人，就继续吃掉。 晋晓想，这样的“人”，即使有双腿，也不是人。 他们终于找到了淡水。 那是一个岛上的中心湖，积攒的都是岛上的降水，很清澈，杂物不多，是岛上生物生存的水源。 安塞尔说：“当然，我们如果要饮用这个水，还是要煮沸，小心寄生虫。” 晋晓没仔细听安塞尔的夸夸其谈，环视四周，目光停在黝黑的密林，她皱了皱眉，打断安塞尔的话，说：“先回沙滩。” 安塞尔也警觉起来，这段时间在森林行进，一直没遇到猛兽，让他差点忘记危险。 他立刻跟在晋晓身后，一小步一小步的，自我缓解紧张：“应该不会吧，现在是大白天，这一片兔子这么多，应该不会有猛兽吧……” 他话音刚落，身侧的草丛突然发出窸窣声。 “啊我的上帝！”安塞尔往后一弹，两条腿直抖，差点摔倒。 离草丛最近的晋晓，用弓箭拨开草丛。 几只白白胖胖的兔子在草丛里，它们被惊扰也不怕，回过头淡然地看晋晓一眼，才迈动腿离开。 安塞尔有点尴尬，连忙扶着树站好，拍拍胸口：“吓死我了，还以为我变成乌鸦嘴了，预言猛兽的出现。” 不过，他放心得太早了。 下一刻，一个巨大的兽头出现在他头上，它嘴巴大张，亮晶晶的口水从猛兽的嘴巴垂下来。 安塞尔摸摸头顶：“湿乎乎的？” 他抬头一看，瞳孔缩起，因为猛兽就要咬上他的脑袋！ 突的，一支木头箭射过来，擦着猛兽的嘴巴，逼得猛兽闭上嘴巴，晋晓收弓，提醒呆愣住的安塞尔：“跑！” 安塞尔跑了两步，摔倒在地，整个人都在打摆：“救命，我还不想死！” 猛兽动作极快，朝安塞尔扑过去，紧跟着，晋晓又射出一支木头箭，但箭却扎不进它的皮肉，晋晓忙把瑞士刀绑在箭头，一边提醒安塞尔：“往右。” 安塞尔大脑一片空白，只好跟着晋晓所说，往右一滚，猛兽没扑中他，但兽爪踩到安塞尔的衣服。 安塞尔尖叫：“救命！” 它或许觉得新奇的猎物有点好玩，也不着急，带着一点玩弄的姿态，伸出大掌扇向安塞尔—— 危急时刻，晋晓绑好瑞士刀片的木头箭，猛地扎进它的前肢，猛兽后退一点，给安塞尔制造最后的逃生时机。 然而安塞尔手放在自己心口，默默向他的信仰祈祷。 晋晓：“……” 猛兽感觉到前肢的疼痛，被激怒了，猛地咆哮，朝安塞尔扑过去！ 晋晓两三步飞跃过来，扯到安塞尔的手。 忽的，她闻到一股极淡的水腥味，下一刻，刚刚还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的猛兽，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劲道，猛地拍向右边！ 它在地上打了三四个滚，摇头晃脑站起来，刚龇牙，看到晋晓身后的生物，悚然一惊，立刻夹着尾巴跑了。 安塞尔也睁开眼睛，看着晋晓的身后，呢喃：“这……这是上帝的使者吗？” 晋晓放开安塞尔的手，回过头去。 她第一次看到人鱼直立。 他以尾鳍前半部分撑起他整个身体，足足比她高一个头不止，露着比刀具还锋利坚固百倍的指甲——刚刚他就是靠这一手利器，恫吓那只猛兽。 此时，他低下头，似乎在观察晋晓的表情。 而安塞尔的尖叫看，很打扰这种他“英雄救美”的氛围：“啊啊啊啊人鱼！老天爷我的眼睛没坏吧！我们实验室也有人鱼，但我还没见过呢！” 人鱼冷冷地回：“闭嘴，丑八怪。” 安塞尔被吼了一声，忽的噎住，奇怪地盯着晋晓——看来邢和这条人鱼认识。 果然，人鱼的注意力还是在晋晓身上，却看她伸出双手，眉头舒展，带着点点笑意看他：“还能自己走出森林吗？” 进森林的时候，他只是预感有猛兽出动，晋晓可能会有危险，那时候，再也顾不得别的，他可没有注意那些恶心的虫子，一路就往森林里冲撞。 他的薄唇动了动，嘟囔了句什么，然后俯身，将脑袋靠在晋晓肩膀上，也收起所有利爪，乖顺地将手搭在晋晓肩膀上。 这场由他离开荒岛惹出来的闹剧，终于在这一刻结束。 三人离开树林，晋晓要放下人鱼，人鱼微合着眼睛，还想往她身上赖，被她一根手指头推开脑袋：“下来，已经出来了。” 人鱼立刻有点不开心：“不想下来，我没有腿。” 晋晓：“但你现在能控制自己在陆地行走。” 人鱼：“哼。” 不过说到这里，他撑起自己的大尾巴，不由有点得意地显摆，鱼鳃也微微动着：“看吧，我也能在陆地生活了！” 晋晓说：“嗯，很厉害。” 人鱼止不住上扬嘴角，他猛地扎到海里，没几秒，又游回来，一手拖着一只刚杀死的巨型乌贼，朝晋晓喊：“今天我还要吃这个！” 等晋晓处理好大章鱼，人鱼围在火堆前，像人类跪坐那样，把尾巴往后折，体态看起来极为优雅。 他已经从一开始到陆地上还需要拖着尾巴，到现在熟练人类的动作，学人类的姿势。 当然，和优雅的姿势比起来，他吃饭就很随意了，露出锋利的牙齿，一口一口大快朵颐，眯起漂亮的眼睛，很享受这种烟火味的感觉， 安塞尔终于找到自己插话的时机，问晋晓：“这……这人鱼还会说我们星系语？” 晋晓回：“不止如此，他还很聪明，又强大，又聪明。” 强大且聪明，安塞尔反应过来，忍不住问：“不过，邢你不是在夸自己吗？刚刚没有你，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为自己刚刚差点拖后腿的行为道歉：“我一遇到危险，就会丧失逃生的意志，这次还好有邢和这位人鱼先生……” “十亿。”晋晓忽然说，“他的名字叫十亿。” 安塞尔“哇”了声：“时奕？很不错的名字。” 他忽的压低声音问：“所以，他是不是就是实验室叛逃的那尾人鱼？” 晋晓回：“是他，不过他只是回到属于他的海洋，不是叛逃。” “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安塞尔眼中隐隐疯狂，絮絮叨叨：“实验品就是实验品，他应该呆在实验室……哦，我的老天，他太完美了，我发誓这是我学海洋生物十年来，见过最完美的生物……” 晋晓好心提醒安塞尔：“十亿的听觉很敏锐。” 果然，安塞尔看向人鱼，人鱼对他露出森冷一笑。 不过，和面对猛兽不一样，安塞尔却不害怕，反而朝人鱼一笑：“时奕先生，你好。” 人鱼低下头，不理他。 他可以因为晋晓的要求，慢慢习惯其他人类的存在，克制自己的欲望，但不等同于，他还要和这种人交好。 这一晚上，人鱼是在浅滩海水度过的。 深夜的时候，除了海风和海浪声，这座荒岛安静过头，大约到深夜两点，人鱼还是能听到极其细微的脚步声。 水面上方传来那个傻叉人类的叫唤：“时奕先生？时奕先生？” 人鱼翻了个身，并不打算理会他。 可海水里忽然混进一种人类血液的味道，他倏地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水面之上。 安塞尔用一把小刀，划开自己的手臂，说：“我知道你需要人类的血液……别担心，我不会伤害您，我从学海洋生物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一直企盼着能够见到人鱼。” “我终于见到您了，您是这么的迷——人，我是为了您才进的实验室啊。” 安塞尔的话语开始乱起来，“我知道，您体内有很强的基因能力，这种能力，让各种芯片、注射液等，都变成您的一部分……” 他说着，把手伸进海水里，蛊惑似的叫人鱼：“所以，请吃掉我吧，让我能够成为您的一部分……” 第51章 第51章 救援 人鱼摆了摆尾巴。 这个人类在虔诚地求他吃掉他, 甚至主动献上血液。 是的，人鱼现在缺一个完整人类的形态，吃掉他, 他能拥有真正的双腿, 鳃部分也能变成像人类一样的耳朵。 依照他目前对人类社会的了解，接下来去人类社会, 就不会再有问题。 人鱼微微眯起眼睛。 他缓缓从海面浮出来, 湿润的头发贴合他的脸颊，在夜色中，恍若海中妖精，浅蓝色的眼睛里泛着点点光芒。 安塞尔一看到人鱼，又立刻激动起来, 压低的嗓音一点也不影响他情绪的外泄：“时奕先生！” 海浪声掀起一阵, 人鱼慢慢靠近他。 他喉咙微微动了，舔了舔牙齿, 吃人的欲望膨胀到最高，他能得到太多好处, 如果不是一开始的意外，或许他早就拥有双腿…… 而这个人类，是自愿的, 他没有强迫他, 他完全自愿, 这样，邢晋晓会阻止他吗？ 一想到晋晓冷漠的眼神, 人鱼沸腾的血液倏地冷静。 他曾经和她约好, 不会再想吃人, 不会再吃人。 约定, 就是双方之间相互的信赖，这一刻，人鱼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如果他再一次打破约定，那，晋晓一定不会再容忍他。 她那双明亮的眼眸，会带着如何难以掩饰的失望，打量他，甚至可能还会把他赶去大海，让他永远地离开。 而在那之后，她身边将出现各色各样的人，她也很快忘记，曾经有一尾人鱼，辜负她的信任，背叛两人之间的约定。 对，辜负，背叛。 这种滋味一定很不好受。 冰凉的海水打在人鱼的肩膀上，按平日里，他喜欢这种被大海包裹的感觉，可此刻，他却莫名感觉到身体一颤，寒冷从尾椎直到他大脑。 如果以后一个人，生活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海，好像也不够快乐。 人鱼眼眸暗了暗。 他大脑里闪回过的这么多画面，事实上，现实里只了三秒钟，安塞尔等不到人鱼的靠近，不由有点焦急，催促到：“快点，时奕先生。” 人鱼回过神来：“滚。” 他忽的转过身，弧线漂亮的鱼尾猛地拍海面，发出突兀的浪花声。 礁石上安塞尔喊了声“不”，匆匆忙忙地看向晋晓的地方，他擅自行动，自然也是害怕被晋晓知道的，眼下见没有结果，小声嘀咕几句，连忙跳下礁石，踮着脚尖离开。 人鱼喝退安塞尔后，又有些生自己的气。 他未免也太听晋晓的话吧，这非常有损他海上霸主的颜面，不行，明天必须多逮住几只大型螃蟹，让她烤着给他吃。 不然她都不明白他为了她，到底放弃什么。 人鱼潜到海面，一边赌气，一边“噗噜噜”地吐水泡，也不知道过多久，他又听到细微的脚步声。 人鱼很不耐烦，冲出海面，恶狠狠地说：“不是叫你滚了吗？” 结果一说完，他才发现这人不是那个精神不太正常的男人，而是晋晓。 晋晓也站到刚刚那块礁石上，正微微歪着头看人鱼，她倒是没惊讶，只是替人鱼说：“安塞尔来过。” 人鱼朝前游近一点：“你知道？” 晋晓“嗯”了声，其实她刚刚一直醒着，安塞尔从发现人鱼以来，很不对劲。 她还是能观察到这点的。 她朝前伸出手，礁石低矮，她的手差一点就能够到人鱼，眼看着还差一点，她正要伸回手，人鱼却撇撇嘴，主动朝前。 他湿润的头发顶顶她的手心，说：“所以呢？你难道不应该表扬我？” 晋晓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帮他把头发往后捋：“你想要什么表扬？” 他琢磨着讨赏，眼底流过一丝海水反光的粼粼：“嗯，至少帮我搓十次背，烤十个大螃蟹，蒸十条乌贼大尾巴……” 他极为贪婪，微微眯起眼睛：“你不会不答应吧？” 晋晓似乎思考了一下：“我觉得有一样东西更有价值。” 人鱼愣了一下：“什么东西。” 晋晓：“能够帮你在岸上行走的腿。” 人鱼：“？？？” “不出意料的话，救援队三天后，就会找到这个荒岛，如果你想进入人类社会，需要双腿。” 晋晓将自己的手臂横在人鱼唇下，她神态过于淡然，以至于当人鱼呆呆地看着她时，显得他智商不太够似的。 他张了张唇：“可是你说过，不能吃人。” 她说：“给予你人类血液，依照你的能力，能获得控制双腿的能力。” 人鱼慢慢睁大眼睛。 吃人才能溶解人类的部位，能稳定地、随心所欲地变幻，但如果只是血液的话，会有不稳定性和不确定性，但是，确实可以试试。 只听晋晓继续补充：“当然，如果你不想和我走，我不会勉强你。” 人鱼猛地牵住晋晓的手，不想和她走？怎么会不想和她走？ 既能进人类社会，又能和她一起，为什么不试试？ 不需要言明，她的人生计划里，就是有他，她从来没想过要抛下他，这就足够了。 他张开嘴，对准只需要用他锋利的牙齿划开晋晓的皮肤，喝到血液……可他下不了口。 有什么潜移默化地改变他的习性，他不太懂，却回不去野蛮。 晋晓收回手，自己拿出刀，在手肘划出一道伤口。 她赐他以血。 血液淅淅沥沥滴落，人鱼张开嘴，接住第一滴。 只要想到这是晋晓自愿的，他就浑身忍不住颤抖，他太激动了。 他承认，他被驯服了。 那有别于海水的滚烫与咸腥，让他的舌尖都颤抖起来，他伸长脖颈，仰着头，亲吻住那个伤口。 要多小心，才不会让自己的利齿划破她的皮肤。 人鱼隐隐约约想，这或许就是克制。 无边的夜色里，坐在礁石上的青年，伸出手递给海中的妖精，两人的影子隐隐交叠，血液也隐隐相融。 不知道过去多久，人鱼攀上礁石，坐在晋晓身边。 晋晓按了按伤口，人鱼的唾液有愈合伤口的能力，刚刚还在汩汩流血的地方，现在变成一道粉色的伤疤。 他呼吸很沉重，轻轻把头靠在她肩膀上，撒娇似的，蹭了蹭： “我要把最大的乌贼抓过来送给你。” “我要把最亮的珍珠捞过来送给你。” 他眼睛很明亮，比被暴雨洗涤过的天空还要蓝，好像装满什么，晋晓牵了牵嘴角，说：“不用那些东西。” 人鱼疑惑：“那你想要什么？” 晋晓看进他的眼睛，比起那些东西，她实话实说：“你。” 只看人鱼蓦地睁大眼睛，向来玉质苍白的脸颊上，飘过一丝丝薄红。 紧接着，他用力吸了一口气，猛地潜入海里，在浅表海水来回游十几圈，才浮出水面，悠悠地瞪着晋晓，半边嘴巴在水下，说话时气泡声噗噜噗噜： “你犯规。” 晋晓疑惑：“哪里犯规？” 人鱼：“……” 第二天，安塞尔起来后，努力像个没事人，然而他频繁地看向人鱼，暴露点不寻常。 他正出神，晋晓突然按在他肩膀上。 安塞尔一惊，手上的东西都掉了，晋晓问：“怎么了？” 安塞尔连忙摇头：“不，没事。” 事实上，他心虚，还以为自己私自找人鱼的事被晋晓知道，毕竟晋晓才是人鱼项目的研究员，一定不会同意他让人鱼吃他的想法。 他低头串鱼肉，一边装作不经意问：“邢，你不是说救援队会在这几天找到这一片吗，那时奕先生怎么办？” 晋晓：“十亿会和我们去。” 安塞尔一愣，说：“靠这鱼尾吗？恐怕救援队会用电枪把他击晕，再装进特制的材料箱，这样，我们实验室就又拥有人鱼样本。”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安塞尔看不远处。 安塞尔一回过头，只看耀眼的日光下，人鱼先生坐在礁石上——真的是坐，他腿部修长，肌肉匀称，曲着一条腿，正十分好奇地摸着自己的腿。 晋晓的声音才传来：“你看那是人，还是人鱼。” 安塞尔：“！” 他站起来，跌跌撞撞朝人鱼跑过去，晋晓就跟在他身后。 老实说，他克制不住自己想要研究人鱼的欲望，要不是亲眼所见，怎么会相信眼前的情况！他只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这、这是什么情况？他什么时候会变幻鱼尾的？又是如何做到的？骨头的变幻不符合科学依据！” 可他问题再多，晋晓却没给出答案。 她脱下半旧不新的研究员白大褂，丢给人鱼：“穿上。” 人鱼学着他们的样子，套上衣服，能到晋晓膝盖处的白大褂，穿在他身上，只能到大腿根部，不过也勉强遮住东西。 他很不习惯地扯着衣服：“这什么啊，穿衣服的感觉太差了，你们怎么忍下来的？” 晋晓只提醒他：“走走看。” 人鱼从礁石上跳下来，然而现在的问题是，怎么也迈不开自己的脚，因为在他的意识里，那是一体的，是一条尾巴，而不是一双腿。 安塞尔难掩激动：“来，时奕先生，请抓着我的手……” 人鱼瞥了他一眼，却没有伸手，而是委屈巴巴地朝晋晓望过去：“我走不了。” 晋晓无奈地朝前走出一步，一手指在他左腿上：“先试着迈出这一条腿。” 人鱼用力地迈出左腿，然而却是双腿一起蹦了一下，紧接着他头朝地往地上摔，好不容易摄取融化产生的腿，又长满鳞片，变成尾巴。 安塞尔喃喃：“这也太神奇了……” 只是摄取血液，还是不能够帮助人鱼好好习惯这双腿。 人鱼支着尾巴“站”起来，泄气了：“不学了，我这双腿根本没法走！” 晋晓牵住他的双手，面对面，她先往后退一步：“这样学呢？” 人鱼还是迈不出第一步。 她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极有耐心说：“再来。” 人鱼望进她眼睛，抿住嘴巴，鱼尾的鱼鳞褪去，双腿的形状出来同时覆上人类的皮肤。 他练得满头大汗，而这一次，是他自己不愿停下来了。 因为难得一次，能让晋晓什么都不干，就这么陪着他，这种感觉也不错。 得意之中，他没忘形。 他学习的能力很强，紧紧捏着晋晓比他温暖许多的手掌，从一开始的蹦跳，到后来的顺拐，一排排脚印印在沙滩上，变得熟练。 他心里有些许激动，只是，眼看着就要学会，又不想这么快放开晋晓的手…… 人鱼狡黠地想，那就一直假装自己没学会。 于是他乱了脚步，由着晋晓引他走，偏偏还要一踉跄，差点摔倒。 晋晓忽的问他：“还没学会吗？” 人鱼理直气壮：“你们人类的腿简直不是人鱼能驾驭的。” 晋晓用手指戳戳他的胸膛：“但你装不会的样子不太像。” 人鱼：“……” 不行，被揭穿了。 他连忙自己走了两步，一回过头，抱住晋晓：“原来我会了啊，还真的是，我才发现，我就说，我一定可以！” 晋晓推开他毛绒绒的脑袋，问：“你说过吗？” 人鱼耍赖：“我说过！” 晋晓从鼻间笑了一声，不和这尾幼稚的人鱼计较，小声问一个问题：“你的尾巴，一天能保持多长时间？” 人鱼心里算了算：“按你们人类的说法，那就是三个小时，或许会随着时间变化，而变长呢。” 三个小时，足够了。 晋晓便又说：“如果遇到救援舰队，我会和你一个房间，在房间你能自由换回鱼尾，不过如果出房间，不要露出来。” 人鱼“唔”了声：“行，我明白。” 这么一来，人鱼的行动练习，从不会到熟练，只花了一天，一旦能用双腿，他跑得比猴子还灵活。 眼看着他追兔子跑进森林，安塞尔羡慕晋晓：“真好啊，时奕先生跟你的感情真好，能让你靠他靠得那么近，我记得实验室里，他明明伤害过不少人类。” 晋晓笑了一下，说：“过去，他不是人，没有生为人的意识，未来不会了。” 安塞尔反问：“你确定他能不报复人类？” 晋晓：“不会，我已经和他建立起信任。” 她说：“他不会背叛我，我也不会背叛他。” 而此时揪着兔子耳朵，躲在树后面听到这段对话的人鱼，为了强掩笑意，只好一直狠狠地薅兔子耳朵。 她总是能一句话，就调动他所有的情绪。 就在人鱼学会走路的第三天清晨，海面传来轮船“笃笃”两声，晋晓拨弄着火堆，火堆燃烧的烟雾更加明显。 安塞尔直接沿着海岸线跑起来：“这里这里！这里有人！” 轮船是星系第七救援舰队，队长向他们抛出软梯，他们上轮船，队长“啧啧”两声：“瞧你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不过能撑到现在，真的是上帝保佑。” 看向人鱼：“哦，这还有个衣服几乎全没了的……不过也好过葬身大海。” 队长又问他们具体的身份，晋晓说：“8820编号研究队队员，我的员工编码0027，这是我的搭档，”她指着人鱼，“他的员工编码1193。” 队长对照身份，0027和1193果然在失踪人员名单，如果这趟搜寻不到他们，那他们将会被上报死亡。 说到这里，队长又不免为他们庆幸：“你们是我们找了十几天以来，唯三存活的鲁伯特皇家实验室研究人员。” 确认三人的身份，队长让人给他们送来新衣服，新终端。 分配房间的时候，因为轮船上只剩下两个房间，晋晓和人鱼理所当然分到同一个房间，这个过程，安塞尔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等晋晓看向他时，他又扯出笑容：“那这样，我先去休息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人鱼在把弄终端：“这个是什么？” 终端是个外表看起来像手表的东西，不过上面光滑一片，没有任何按键。 “身份证明。”晋晓低头帮他戴上终端。 但是在开启终端的下一秒，她强行卡在开机处，接着，进入操作页面，在漂浮在半空的控制面板，快速挪动手指。 随着她的手指动作，人鱼眼睛左右移动，看着那些形形色色的符号，等到晋晓停止动作，才问她：“这是做什么？” 晋晓：“入侵终端，修改信息。” 因为救援队队长给的终端，是以0027和1193编号设置好的，这样，他们的位置会被上传到卫星，被记录下来。 这并不是坏事，然而，如果晋晓和人鱼要跑的话，就必须变成“黑户”。 人鱼奇怪：“为什么还要跑，我们不是要到人类的活动区域吗？” 晋晓摇摇头：“不是不去人类活动区域。” “人类活动的区域各式各样，我们需要找到一个适合我们生存的区域。” 她推开窗户，此时，轮船已经转变成飞船模式，开启升空，那个他们呆了十几天的荒岛，越来越小。 人鱼趴在窗户口，眼看着他们离开这个星球。 在这个星系，这个样子的星球，一共有十几个，每一个，都像漂亮的蓝宝石，映照在人鱼的眼眸里。 它们上面，充满人类活动的痕迹。 人鱼懂了，人类这个族群，确实比他想象的，要大上许多，大到这个星系里的全部人类，只是一部分。 紧接着，轮船内广播响起：“接下来，编号9091轮船，将链接上星际船舰队，即将迎来一阵空间波动，请大家提前做好准备。” 人鱼回过神：“什么是空间波动？” 晋晓示意他坐好，说：“轮船飞船想要跨星球，必须连接星际船舰队，速度超光速，不过也会有不一般的时空波动。” 话音刚落，人鱼觉得地板开始抖起来——这不是一般的抖，而是像波浪一样滚动。 紧跟着，四周的墙壁、椅子、桌子，在空间波动的影响下，在人鱼的瞳孔里，都变成实质化的波浪，滚动起来。 人鱼呼吸变重，脸色也些微苍白。 晋晓记起，他对各种波动震动非常敏感，即使隔着极其强大的防备，仍能感知声波，第一次经历空间波动，会给他带来不舒服。 在一片波动中，她按住人鱼的手，说：“闭上眼睛。” 人鱼反握住晋晓的手，下一刻，再没忍住，鱼尾巴撑破衣服，然后一卷，把晋晓卷到心口。 两人挤在椅子上，他用自己的脸颊，得寸进尺地蹭了蹭晋晓的脸颊。 她在照顾他的感受，只摸摸他的头发。 再看她离自己这么近，人鱼实在忍不住了，伸出舌尖，在晋晓柔软的脸颊上舔了一小口。 嗯，明明没什么味道，但他就是觉得又香又甜。 还想再舔一口。 却看晋晓两指夹住他的舌尖，人鱼：“？” 舌头被夹住，人鱼说不出话：“惹惹惹惹惹……” 晋晓挑了挑眉头，手指没有松开：“下次忍不住现出尾巴时，记得脱裤子，嗯？” 最后一个字微微扬起，带着警告：“没有那么多衣服供你换。” 人鱼：“吾自刀惹。” 听到他确定，晋晓一松手，他带着报复似的，啊呜一下咬住她的指尖。 晋晓又从鼻腔轻哼一声：“嗯？” 人鱼乖巧地吐出她的手指。 等空间波动过去，飞船接轨星际舰队，晋晓在房间里摊开一张星系地图，问人鱼：“你喜欢哪颗行星？” 这是智能材料地图，地图上的星球在沿着三个太阳转动，这是这个星系的特点，太阳β所辐射的十几个星球，都是宜居星球。 人鱼一眼看中一颗外表看起来很漂亮、围着许许多多卫星、设置各种星际通车的星球：“它看起来很不错。” 晋晓：“那是上层社会生活的星极，代号闪星，我们是黑户，上不去。” 人鱼“哦”了一声，不免失望：“这样啊，那它顺位的下一颗呢？”虽然看起来没有闪星好，但上面的条件也很不错的样子。 晋晓：“我们是黑户。” 人鱼：“那下下面这颗呢？” 晋晓：“我们是黑户。” 人鱼算是明白黑户的问题所在了：“黑户能去的星球是哪一个？” 晋晓的手指离开太阳β区域，来到太阳γ，指着一颗土黄土黄的星球：“这里，贫民窟。” 人鱼：“……” 合着她让他挑星球只是执行他表面鱼权。 如果只能去贫民窟，人鱼也能接受，但现在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要变成黑户，想着他就问出来：“变成黑户有什么好处吗？” 晋晓：“躲避追查。” 她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剧烈的拍门声，紧接着，队长声音严肃：“据举报，你们其中有叛逃的珍贵实验品，请遵守星系法律，交出实验品！” 人鱼“啧”了一声：“安塞尔把我举报了！” 第52章 第52章 XR星球 安塞尔的举动不是没有预兆, 他不可能舍得人鱼珍稀的样本。 只不过，他一直在等时机，链接上星际舰队, 确保晋晓和人鱼跑不了，他才开始动作。 所以, 晋晓并不意外, 因为安塞尔对人鱼有一种过分的执着。 门外, 拍门声又响起来：“再不开门，我们将采取暴力手段。” “请遵守星系法律, 不然你会上联合军事法庭。” 晋晓眼神示意人鱼过来, 又伸出拇指，在自己脖子划拉两下。 人鱼点点头, 站到晋晓身后, 晋晓“刷”地一下，拉开门, 房门外，除了救援舰队队长，还有两个安全员。 安全员和队长均分星际舰队指挥权, 他们全身装备防护是整个星系最先进的，头戴的头盔，是亚麻诺公司的最新款，能够完全保护头部, 手上枪械更是军事单位使用的，隐匿在服装里的武器，至少有七种。 这搜救援舰队, 只有三个安全员的配置, 过来了两个, 足以见得他们的重视。 此时，安全员立刻举枪，可人鱼的速度更快，亮出他的指甲，搭在晋晓的脖子上：“不要动，除非你们不要这个科研人员的命。” 晋晓皱着眉，语气中带着自然而然的焦急，对安全员说：“不要激怒他！” 安全员们面面相觑，这和安塞尔举报的内容不一样，因为安塞尔强调过，一定要小心邢晋晓，她很强大，甚至主动帮助人鱼出逃。 可现在，人鱼的指甲按在晋晓脖颈上，眼见着就在那洁白的皮肤上，划开一道血渍。 人鱼眯起眼睛笑，用那副容易让人放下戒心的漂亮外表，说着讨巧的话：“只要你们让我走，那我就放了这个人类哦。” “哦对了，他的价值，不需要我强调吧，0027是人鱼项目唯一存活的研究人员。” 这一出意外，逼得安全员们不得不慢慢后退。 救援舰队队长，知道人鱼项目资料的重要，那些公爵还在等人鱼贡献它更多的价值呢，所以晋晓不能死。 他忙说：“小心点，你也不希望人质死吧？” 人鱼微微挪开指甲，瞅着这三人，说：“现在，我要下舰队。” 队长：“不可能的，刚刚经历过空间波动，已经在穿梭过程，你要下舰队，是要变成太空垃圾吗？” 人鱼：“那我要在最近的星球降落。” 队长：“这……” 在他们对话的时候，队长对晋晓眨眨眼，晋晓反应极快，猛地一个后踢，把人鱼掀翻在地！ 刹那间，人鱼变出鱼尾，甩开安全员们，下一瞬，朝走廊逃窜！ 队长被那硕大漂亮的黑色鱼尾一晃，呢喃：“……这就是人鱼？拖着鱼尾还这么灵活的？” 晋晓扭了扭手腕，见两个安全员都要追上去，她喝令：“回来！” 这两个字的气势，让队长心里一抖，也只需要这么一声，平日在舰队里做惯老大的安全员们，脚步都停下来。 晋晓向他们走过去，冷笑一声：“亏你们还是安全员，不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追吗？这尾人鱼很凶悍，可以轻易撕碎你们的护甲。” 队长心慌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晋晓：“去控制室，看清楚他的位置，进行区域封锁。” “千万记住，不能惊扰船上其余人，不然到时候有关人鱼的新闻发出去，我想大家都不愿看到这个结果的，对吧？” 鲁伯特皇家实验室内的实验品，都是保密的。 如果人鱼这种强大的生物被揭发，别的星系不会坐视不管，想占有人鱼，打着解救生物的名义发起战争。 晋晓这样为救援舰队着想，让一个安全员和队长放下戒心，但另一个安全员还是觉得不对： “你既然知道他本来就是叛逃的实验品，为什么还要帮他伪造1193的身份？” 晋晓短促地笑一声：“我是被8820劫持到这里，甚至帮他伪造身份，本来就是为了迷惑他。” “人鱼的智商很高，我只能伪装，等到我把他带到闪星，不费力就能把他关起来。” 安全员这才倒吸一口气：“那……” “没错，你们搅乱我的计划，”晋晓皱眉，身上那股子冷气都要溢出来，“请问如果人鱼真的跑了，或者人鱼的事被这艘船上其他人知道了，你们又要负什么样的责任？” 队长和两个安全员都不敢吭声。 晋晓说：“算了，现在立刻带我去控制室，不能让人鱼逃了。” 她话音刚落，安塞尔就从另一边跑过来，带着喘息：“我听到了，邢，你在诈人！队长先生，安全员先生们，千万不要听他的话！” 晋晓抱着手臂：“听不听，请随意，如果人鱼跑了或者暴露了，需要上法庭的，不会是我。” 她一顿，话语带着揶揄：“安塞尔，我懂你作为研究人员，想要独占人鱼的研究成果的心情，但你这样的手段，不仅不光彩，而且还会连累将我们救出荒岛的救援舰队。” “我并不想害了救援队的各位。” 队长和安全员们想，对啊，晋晓完全没有理由帮人鱼。 听说实验室总有实验结果被侵占的例子，就是无硝烟的战争，但关他们救援队什么事呢？ 他们再看安塞尔，目光就有点不对了。 晋晓很冷静，分析得条条有理，像极一个正常思维的科研人员，她的话是越听越可信，反观安塞尔气急败坏扭曲的脸孔，像被戳中痛脚。 晋晓问队长三人：“你们还在等什么？等人鱼跑到这艘船上，惹得大家都知道，才要行动吗？” 队长说：“现在立刻去控制室。” 安塞尔连忙说：“不，你们别信，真的求求你们，我的上帝呀……” 然而安全员们给他一击电枪，把他打晕，他意识涣散之前，眼看着晋晓从自己面前越过去，她低垂着眼睛，嘴角藏着一丝讥讽笑意。 他们四人来到控制室内，打开控制中枢权限，开启所有热感监控，一整面墙壁都是监控画面。 晋晓则瞥见一本《安全员防护服指南》，就放在椅子上。 她拿起来迅速翻了下目录，然后放到自己外套。 很快，三人发现人鱼躲在楼梯间。 晋晓指挥他们：“首先，封锁咖啡厅，请在咖啡厅休息的队员回房间。” 一个安全员打开终端，想要和这艘船上第三个安全员通话，晋晓拦下他，诚心地建议：“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话很短，话里的意思却忍不住让人联想—— 等救援舰队停靠星球，鲁伯特公爵一定会犒赏追捕到人鱼的人。 人数越多，就会和自己争奖励，所以，越少人知道越好。 于是安全员关上终端，说：“咖啡厅设置一级休息与隐私指令，我们没法通过广播驱散队员，我得自己去。” 晋晓：“好，你过去，路上小心，不要走楼梯间那边，尽快回来。” 安全员这就去咖啡厅，另一边队长和第二个安全员问：“所以我们该做什么？” “确定好人鱼的位置，然后制定追捕计划——舰上的地图呢？” 队长打开指令，调出移动舰队地图。 “很好。” 晋晓把图记在脑海里，下一秒，一个肘子打在队长脖子上，受到剧烈冲撞，队长两眼一翻，立刻昏过去。 另一个安全员一吓，猛地向后退了几步。 安全员反应过来——他们真的被诈了！ 他反应能力不逊于晋晓，抬起□□就朝晋晓打去，不过晋晓带笑的声音传满这个空间：“这里都是控制中枢，打坏了要赔偿至少230万联盟币哦。” 安全员一愣，但这一愣的时间够了，晋晓一个斜踢，将他撂倒，然后扭住他的手臂，把他的□□对准他自己的肘关节。 这里，是安全员防护服的脱下手臂装备的地方，也是薄弱处——感谢那本《安全员防护服指南》，给她指导这个地方。 她猛地按下去，□□开动。 等过了会儿，安全员就瘫倒在地。 而晋晓听见脚步声，连忙匍匐在地，那个去咖啡厅的安全员回来，一看眼前的景象，叫了声：“上帝！” 晋晓似乎很勉强撑起自己身体：“刚刚、人鱼来过……咳咳咳。” 安全员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肃：“不行，还是得联系安迪！” 他说的是第三个安全员。 他低着头打开终端，刚播出信号，晋晓从后一撞，如法炮制，把他击晕。 第三个安全员的声音传来：“路易斯，怎么了？” “安迪！”晋晓的声音十分紧张，“请快来控制中枢，我们被袭击了！路易斯晕过去了，请求支援，快点！” 大约过了一刻钟，晋晓穿着安全员防护服的人，抱着一把□□，大摇大摆地走出控制室—— 三个安全员和队长，全部被绑在小黑屋里，利用四人的共有权限，晋晓的目标终点站，就是和人鱼说好的，太阳γ的一个黑户星球。 不过她和人鱼直接去，未免有点太小看星系的力量，所以，他们会利用安全员的身份，先去闪星，再转换身份，去黑户星球。 星系的工作人员想找到他们，那就是大海捞针。 不出意外，队长和三个安全员，还会给他们打掩护。 晋晓敲敲楼梯间，推门进去。 人鱼正无聊到数自己尾巴上的鳞片，到1227片，一看晋晓这浑身黑的装扮，他掀了掀眼皮子：“唔，这样都看不到你的脸了。” 晋晓摘下头盔，露出脸，不得不说，她这身衣服，让她看起来像个标准的战士，又飒又漂亮的，看得人鱼浅蓝色的眼睛一亮。 晋晓把另一套安全员的防护服丢给他：“穿上这个。” 人鱼：“唔，这个要怎么穿啊，这衣服怎么和你们平时穿的，不太一样……” 晋晓给他披好外骨骼装备，套上黑色的防护面料。 人鱼靠在她身上，显然很享受被帮忙穿衣服的感觉，如果现在是在海里，他估计就在吐泡泡。 在晋晓的手圈过他头的时候，他低下头，呼吸落在她脖颈处：“嘘，别动。” 晋晓一顿，便觉得人鱼暖暖的舌尖，轻点在她脖颈上：“伤口要快点好哦。” 一切准备就绪，空间波动结束，两人随着众多队员，下了救援舰队。 伪装成安全员还有一个好处，因为平时安全员与队员们关系很一般，甚至是糟糕，所以，没有队员想和他们打招呼。 他们到闪星，通过一些地下组织，卖掉安全员的两套装备，接着，登上黑户专用飞船——前往太阳γ系列的XR行星。 另一头，队长和安全员们醒过来后，如晋晓所料，没有声张，因为研究人员和人鱼，是在他们这里弄丢的，他们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且不说四人如何诅咒晋晓，他们一合计，把安塞尔绑了，以免他出去乱说。 他们对外公布，救援舰队此次在鲁伯特皇家实验室的救援中，并没有救回任何人。 “尊敬的旅客，您乘坐的星际航班A0908即将到站……” 在报站声中，舱门缓缓打开，两人走在人群之中，却还是频频惹得周围人的注意——那是两个男子。 一个穿着驼色风衣，戴着一副白色镜框，微微抿着嘴，眉宇间有一种英气与锐气混合的独特气质，即使带着笑意，也没人会觉得她可以欺负——像极在战场指挥的长官大人； 另一个男子穿着黑色外套与牛仔裤，高靴子，扎着一头浓密黑长的头发，那双天蓝色的眼睛简直是遗落人间的宝石，骨相流畅，眉眼精致，漂亮到不像人类。 时奕，也就是人鱼，因为换了黑户，还是需要身份证明，就沿用这个名字，他瞥了瞥左侧方，对晋晓说：“那里有人盯着我们，感觉很不舒服。” 晋晓提醒时奕：“如果他们要带走你，你乖乖被他们带走。” 时奕一愣：“你什么意思？” 他一手插在裤兜，嘴巴一撇，脸上的表情都要绷不住了：“就因为我昨天吃你的汉堡肉，你就要把我送给别人？” 晋晓：“……” 不解释的话，人鱼是会一直钻牛角尖的，晋晓：“我们需要找个地方落脚。” 时奕还是不信：“落脚和我被掳走有什么关系？” 晋晓倏地一笑：“别人的家就挺不错的。” 意思就是，时奕先打入内部，晋晓就在外面搜集资料情报，然后再去找人鱼。 时奕总算是想通了：“好吧……不过你怎么确定他们想掳走的是我，不是你？” 晋晓：“直觉。” 就在两人的正西方300米的距离，一伙人坐在星轨货车上，一边抽烟，一边打量这两人。 “老大，没想到我们希斯克地区，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你说要是献给凯瑟琳大人当宠物，岂不是刚刚好？” “不过这种长相的人，怎么会来XR星球？别不是什么贵族公子出来游玩的好。” 另一边，去打探消息的小弟回来了：“老大！调取到两人的信息了，一个叫晋晓，一个叫时奕，都是黑户。” 这伙人的老大叫爱尔威，是个光头，一只眼睛在三十年前的星系大战丢了，戴着一个假的瞳孔。 他眯起眼睛：“黑户啊……那不是正好？即使是贵族公子，也是他们自己放弃的身份，来XR星球，就得明白这里的规矩。” 小弟激动：“我越看越觉得两人都适合送给凯瑟琳大人！” 爱尔威说：“不，别轻举妄动，小子们，只抓那个黑长头发的、蓝眼睛的高个子就行。” 小弟：“啊？旁边那个驼色风衣的不抓吗？” 爱尔威踹踹小弟：“蓝眼睛的看起来就不好惹了，他旁边那个看起来更不好惹！你抓个试试看？” 就这样，爱尔威小队瞄准时奕，在他们上车没多久，晋晓去买东西时，再回过头，时奕就不见了。 晋晓给商铺付了钱——卖掉两套安全员防护服，这笔钱够他们到XR星球，但以人鱼的大胃口来看，并不能撑得了多久。 这个星球，资源极其贫瘠，不对，应该说，这个星球是被榨干了。 它本来地处行星中的位置并不差，但整颗星球过度开采，导致资源枯竭得太快，它虽然号称贫民窟星球，但有更森严的等级体制。 统管这一大片人口区域的，是一个叫凯瑟琳的女人，她拿最多的资源，过最醉生梦死的生活，因为她是上层社会伯克希大公爵的女儿。 人出生是很不错，不过因为奇怪的癖好，养了很多违禁生物，只能来到土黄色的XR星球。 这里的杂志，都以她为封面。 晋晓翻了几本，迅速阅读完，提取出有效信息，就放下杂志。 她逛到差不多日落，夜幕降临，靠在一幢建筑下，路灯照不到的地方，嘴里嚼着泡泡糖，吹了一个，“啵”地一声爆掉。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悬浮车，沿着空中轨道开过来。 因为凯瑟琳也怕被平民冲了府邸，所以防护非常强，这里是去凯瑟琳府邸必经之路，要献给凯瑟琳的各种宠物，都会往这边走。 晋晓盯着那辆车，迈出一步，拦在轨道处。 悬浮车猛地刹车，司机愤怒：“你脑子有病？这是去凯瑟琳大人的府上，你也敢拦？” 晋晓：“我来接个人。” “嘭”地一声，悬浮车的后门被一只脚踹飞，同时被踹飞出去的，还有一个爱尔威小队的人，人鱼就扒拉在门口，不爽地盯着晋晓：“你太慢了！” 晋晓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对准司机。 司机知道自己遇到硬茬了，哆哆嗦嗦：“你、你不能乱来，这是要送给凯瑟琳大人的，你真的敢打劫吗……” 晋晓歪了一下头，笑了笑：“打劫？怎么会，我是来把我自己献给凯瑟琳大人的。” 最后，晋晓上了车后座。 因为没了个门，冷风呼呼地灌着，一旁的时奕极为委屈：“什么，你想把自己献给那什么凯瑟琳？” 晋晓在车后座摸出一副扑克，“唔”了声，解释：“我们现在去凯瑟琳的府邸，不就等同于献给她？” 时奕还是不爽：“那也不能说献给她，”他严肃地纠正晋晓，“我们只是想找个地方住而已。” 他还想补充，晋晓只能是他的呢！ 晋晓：“打扑克吗？” 时奕的注意力一下被新玩意吸引走：“这是什么？” 晋晓简单介绍扑克里的含义，翻了翻扑克，让时奕藏一张扑克，说：“我能猜到你的扑克牌面是什么。” 时奕：“嗯？”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牌，倒压着。 晋晓：“如果我猜到了，你以后不准抢我的食物，比如昨天的汉堡肉。” 时奕：“！！！” 她果然很记仇！ 于是时奕压好牌子，说：“那你猜吧。” 晋晓：“方块四。” 时奕：“……”居然中了！ “我不信，再来！” 第二轮，晋晓：“黑桃六。” 又猜中了，第三轮，晋晓：“梅花K。” 时奕揪着自己的头发，晋晓：“可以了，向我道歉，并且要反思自己的行为。” 人鱼委屈地压了压眼睛，没办法，最近一看晋晓吃的东西，看她微红的嘴唇一动，就总觉得她嘴下的东西更香。 也就没忍住，吃了她不少东西。 而另一头，车子开到庄园里，司机连滚带爬跳下来：“我，我刚刚半道被拦下来了！” 管家：“什么意思？” 司机：“不知道，半路上了另一个人，感觉很危险。” 难道车上载着的两人，不是善茬，是来打劫的？管家和仆从也都很惊讶。 可是，他们不是惊讶有人来袭击庄园，这么多年，来袭击庄园的人只多不少，只是，还没见过这么随便的。 管家指挥庄园的保卫队。 他们绕到没有车门的那一端，架着枪对准那个门，倒要看看是哪个心里这么没数的人，敢这样来庄园—— 只看，里面一个拥有黑色头发、蓝色眼睛的高大俊美男子，头正靠在另一个清雅的男子身上，撒娇似的： “我发誓，绝对是最后一次抢你的东西吃。” 后者一手一副扑克牌，一指推开男子的脑袋，那男子还是锲而不舍，靠上来。 紧跟着，他察觉到他们的窥伺，猛地眯起眼睛，对拿枪瞄准他们的人，龇龇牙。 有一种纯然的杀气，暴露在他的神情之中。 直叫那拿枪的人一抖。 晋晓随手撂下扑克，指着时奕说：“他是凯瑟琳大人的献礼。” 确实，以凯瑟琳的癖好，想必，会喜欢这种极为精致的人当宠物。 人鱼：“……” 说到底，他还是被晋晓当做献礼了！就为了一块汉堡肉！ 第53章 第53章 合作 管家反问：“这里是凯瑟琳大人的府邸, 你的意思是，要向凯瑟琳大人献上一个人？” 晋晓从车上下来，举起双手, 挽着嘴角的模样，很无害：“是的。” 她身后的人鱼虽然很不爽的模样, 终究配合地没开口。 管家挥挥手, 保卫队上前检查晋晓和时奕。 他们身上都没有带武器, 而且，因为他们的顺从与配合, 虽然前面行为诡异点, 但并没有对庄园带来伤害。 管家对保卫队队长说：“我去禀报凯瑟琳大人。” 此时，凯瑟琳坐在躺椅上, 周围是缤纷花木, 她正在晒阳光浴。 别看这星球阳光很强烈，但是在她的庄园里, 经过弱光科技处理过的阳光，能够恰如其分地满足她的需求。 没有这种科技的平民们，或多或少都被晒出斑纹。 但凯瑟琳不在乎, 平民们过得怎么样，和她这个贵族有什么关系？ 管家的到来，打扰到她的午睡，她撩起纯金色的头发, 挑起太阳眼镜，露出宝石绿的眼珠子，对管家说： “你最好有充足的理由来解释你这鲁莽的行为。” 管家连忙低头：“是, 凯瑟琳大人, ”看起来凯瑟琳很生气, 他只能尽量精简：“有小队要献上宠物，是一个男人。” 凯瑟琳把手上的太阳眼镜丢过去，砸中管家的头，语气拔高：“男人？我会缺男人吗？” “是谁给他们的勇气，让他们献上男人？” 谁也没想到，献上一个男人，居然会戳中凯瑟琳的痛脚——她的未婚夫就是被姐姐抢走了，才不得不来这种荒芜的垃圾星球，当一个行政长官！ 凯瑟琳厉声：“滚下去！” 管家害怕极了，连忙道歉：“对不起大人，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他后退了几步，正要离开时，凯瑟琳却又突然改变主意：“等等！” 管家回过头来，静听她的指令，凯瑟琳手指捏了捏下巴，话锋一转：“我倒要看看，这个人类哪里来的自信，敢成为我的宠物？” 凯瑟琳穿上宽松的外袍，一头金色的头发批在身后，随着她走动的时候，随风拂动。 她到花园的监控室，按了一下空中屏幕，全息的影像投射在半空中，她朝管家抬抬下巴：“那个男人现在在哪里？” 管家说：“我们把他们送去空间囊。” 空间囊，一种超强的防御装置，就算是在里面引爆星际核能弹，也打不开空间囊。 这是为了防止晋晓和时奕藏着自爆装置，破坏庄园，即使保卫队已经用全方面探测仪探测过他们两人，但还是放不下心。 毕竟以前擅闯庄园的平民，不是没有干过这种事。 凯瑟琳赞赏地看了眼管家：“你还知道提防。” 紧接着，监控画面停在白色的空间囊里。 此时，晋晓和时奕中间，丢着一地散乱的扑克，她手里捏着几张扑克，匀称的指骨压在扑克上，很漂亮。 时奕则一脸严肃地盯着她的扑克。 他的手指头在几张扑克上来回逡巡，小眼神时不时观察晋晓的表情——很遗憾，晋晓的表情并没有变化。 最后，时奕一咬牙，手指头定在一张扑克上，猛地一抽—— “我怎么又抽到鬼啊！”时奕瘪瘪嘴，晋晓则轻松从他手上的扑克抽走一张，凑成一对，丢出去。 显然，这一局抓乌龟，还是时奕输了。 时奕猛地把面前的扑克都挥开，一头靠在晋晓肩膀上，掩饰着不快：“不玩了，这副扑克有点问题！” 晋晓声音有点严肃：“玩之前说的，输了就要好好呆在庄园，不捣乱。” 时奕不快，难道他真的要被送给这个庄园了？ 却听晋晓下最后通牒：“耍赖不行。” 时奕重重叹口气。 晋晓用手指和拇指圈成一个圈，弹了一下时奕的脑袋。 时奕：“好吧好吧，都听你的。” 紧跟着，她抬起头，对着监控的地方，忽的一笑。 时奕敏锐察觉到：“你在笑什么？” 晋晓指了指监控的红点。 时奕也瞪着那个红点，露出自己锋利的牙齿，虽然带着威胁似的，不过，却让凯瑟琳看得眼睛都直了。 她作为公爵之女，算阅遍这个星系的美男子，是有人比监控里的两人五官精致，但那些是后期科技打造出来的模型脸，和那两人是完全不同的气质！ 这两人身上，有她最爱的野感！ 不，会把这两人当成礼物送过来的人，是实在了解她的喜好，这种获得宝物的感觉，让她欣喜若狂！ 她说话声音都在颤抖：“管家，这两人都是我的宠物对吧，完美，太完美了！” 管家虽然不愿这个时候触霉头，也只能提醒：“大人，蓝眼睛的时奕才是此次的宠物，而另一个人，据说是押送宠物的。” 凯瑟琳难免有点失望，但是，以庄园的实力，把两人都留下来，应该不是问题，她不想做选择，她两个都要。 她现在就想和他们共进晚餐。 凯瑟琳匆匆吩咐管家：“快准备最美味的晚餐，我要和他们面谈。” 晋晓和时奕那边，在晋晓的指挥下，时奕一张张把他自己打飞的扑克，捡了回来，叠好，不能出现任何褶皱。 他甚至产生一种鱼不如扑克的感觉。 就在时奕的嘴角第108次撇下的时候，空间囊打开了，保卫队队长对二人点头：“凯瑟琳大人想见你们。” 晋晓和时奕出发去见凯瑟琳，空间囊，还只是庄园的最外部分，进庄园，要洗漱更衣消毒，再经过重重检查后，才到达府邸—— 一座由先进昂贵的各种设施装备，打造出来的绿洲堡垒，毫无疑问，它是整个XR星球最耀眼的明珠，只供凯瑟琳一人享受的城池。 即使这颗明珠是以整片行政区域的人民的辛劳换来的。 到这里，就不再需要徒步，站上滑行机，机器人会带他们直到房子前。 房子里，就在一楼，几乎是宴会的标配，几张长桌上摆满星系特色的各种食物，让人看了食欲大作。 庄园的主人凯瑟琳在仆人的簇拥下，穿着雪白蕾丝短裙，踩着细高跟，朝两人走来。 她碧绿色的眼睛里好似荡漾着波浪：“下午好，两位，想必你们都听说过我，凯瑟琳·伯克希，伯克希大公的第八顺位继承人。” “我知道你们的名字，邢晋晓，时奕，对不对？” 她说着，露出友好的笑意，还伸出手。 晋晓笑了笑，和她握手：“你好，伯克希小姐。” 凯瑟琳实在很久没听到别人这样叫她，但她没觉得不适应，因为她的注意力都被手上温柔的触感吸引走了—— “天，邢，你的手真温暖……”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邢晋晓的手被一旁的时奕拉走，时奕绷着一副脸，随手和她一握：“你好。” 是有点咬牙切齿的两个字。 凯瑟琳也不由陶醉，对，就是这种兽性，这才是宠物该有的气质。 她喜欢，她真的太喜欢了。 她转过身，指着这里这么多食物：“请吧，亲爱的，这些食物是你们在闪星，都不一定吃得到的哦。” “这就是你们进这个庄园的目的，不是吗？” 晋晓推一下眼镜，客气地笑了笑：“让伯克希小姐笑话了，我们确实要找一处住处。” 凯瑟琳低着头，对晋晓抛媚眼：“是的，亦或者说，你可以住进我的心里。” 晋晓笑了笑，似乎很熟练应对这种示好：“恐怕位置不太够。” 凯瑟琳也豢养不少男宠，当然，对外就说只是安保，还是稍加掩饰的说辞，此时被晋晓拒绝，她也不恼，只是笑着说： “那么，休息一下，我带你们到我的园子去看看那些宠物吧。” 凯瑟琳看向时奕：“可以吧？我的宠物先生。” 时奕因为抓乌龟输给晋晓，即使不乐意，也只能一言不发。 稍作休息后，瞧着凯瑟琳走在前面，他一直拿着五指比划着。 晋晓睨他：“怎么了？” 时奕思索：“人类的心脏最多就我一个手心大小，她居然邀请你去她心脏住，是不是疯了？” 晋晓：“……” 凯瑟琳的乐园，确实拥有着这个星系最珍贵的猛兽，有的是从别的星球运来的，比如加尔玛兽，脊鳍——一种海洋生物，但长得和泡泡一样。 有的是实验产生的杂交体，比如有翅膀但不会飞的老虎，比如长着尖长獠牙的白鲸。 从参观通道走过去，凯瑟琳兴致勃勃地讲着这些珍惜物种的来源，一般要怎么保养，她乐于和别人分享这些。 到最后，她打开最里面的一间屋子，装饰以白色风格为主，有床榻有泳池，样样精致华贵，凯瑟琳长大双臂： “瞧，这里就是我让仆从们准备的，时间有点仓促，但是时奕住在这里，会很舒服的。” 晋晓一只手臂撑着自己手肘，另一只手放在脸上，做思考状：“还是要看看时奕想不想住这里。” 她这么问，就是在暗示人鱼拒绝了。 她漆黑的眼珠往左下一动，看向人鱼，人鱼又不爽地压下嘴唇，所以为什么一开始还要用玩扑克的方法吓唬他，还以为她真的要把他卖了呢！ 人鱼整个表情只有不接受，说：“不，并不想。” 但凯瑟琳还是很热情：“为什么呢，是这里不够漂亮舒服吗？” 晋晓对凯瑟琳说：“这孩子比较粘人，我想，还是和我住一段时间再过来这边。” “那很好，邢呢，你就住在府邸里，”住处不是问题，对这两个男人，凯瑟琳势在必得，“这个安排就没问题了。” 当晚上，晋晓住在一个漂亮的房间，里面养满各种名贵花种。 布满这样漂亮的、鲜活的花朵，并不会引来肮脏的虫子，这些花都是优良品种，能够防虫。 晋晓躺在床上，就和躺在花海里一样。 她双手放在腹部，中短的头发披散在枕头，闭着眼睛。 凯瑟琳在黑暗中查看晋晓，老实说，晋晓和时奕，她都很喜欢，不过时奕已经是她的“宠物”了，但晋晓还没把她自己献上来，得不到的，总更有意思点。 她低下头，微微勾起嘴角，手快碰到晋晓的脸颊时，忽然，被晋晓一只手握住。 她慢慢睁开眼睛：“伯克希小姐，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凯瑟琳惊讶，她不是让管家在晚餐加了点东西吗？怎么晋晓还起来了？ 看来是管家搞砸了。 不过没所谓，进她的庄园，那就是她的人，当即坐在晋晓床上，娇声说：“哎呀，开个玩笑，我想邢你不会介意的，我有事和你商量呢。” 晋晓起身，将她的手放回去，她弯了弯眉毛，那股子英气好似化成柔风：“巧了，我也有事和你相商。” 凯瑟琳起了好奇心，晋晓实在太神秘了，即使她已经差人去查这两人的身份，到现在还没有头绪，她歪着脑袋，问：“什么事？” 晋晓：“您是大公的第八顺位继承人，所有人都在争第一顺位。” “只要是前十，那都有机会继承公爵的遗产，不过在你看来，你已经被踢出这个行列。” 凯瑟琳笑容慢慢收起来：“所以，你想说什么？” 当凯瑟琳来到XR星球时，她就知道，她被最疼爱她的父亲流放了。 别人都说她是因为养了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父亲要满足她，所以才让她来到无序的星球，可是，如果父亲真的疼爱她，怎么可能舍得让她来这个荒芜、肮脏、混乱的XR星球？ 她承认，她确实因为未婚夫被自己的姐姐抢走的事，扇了姐姐一巴掌，但是，她所承受的惩罚，远远大于她该承受的。 早知道会被流放XR星球，那她一定会让人把姐姐的头砍下来！ 想到这，凯瑟琳身上一股子戾气，看着晋晓的眼神，也不再想要寻求一个温暖的夜那样，而是慢慢结冰。 她是第八顺位继承人，失去继承的机会，这件事，由不得晋晓说。 面对她的冷脸，晋晓倒是没有任何畏惧，甚至伸出手，点在凯瑟琳皱起的眉心，低声说：“放松点，我是来帮你的。” 凯瑟琳没有躲开她的手指：“帮我？” 晋晓：“没人不想继承大公的遗产，大公让你来这个星球，就是让你做出一番动作。” 凯瑟琳觉得荒谬：“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晋晓打开自己手腕的终端，各色的新闻、文章，显示在空中，在夜色里泛着荧光。 凯瑟琳：“所以呢？你给我看我父亲的采访做什么？” 晋晓：“星系9021年《终端资讯》第32期，9023《卫报》第5期，公爵都说过一件事——不要让任何一个星球落伍，9028年《公爵记事》、《联盟通报》里，公爵表示希望自己的继承者们都有锻炼……” 凯瑟琳：“……” 这其实是伯克希大公所有访谈里，微小的部分，即使是最犀利的时政评论者，也很难从全部访谈里，找出这些相似点，甚至串联起来。 但晋晓串联了。 她音色清凌凌的，在夜色里，明明是在复读，却有种令人不得不信服的感觉——凯瑟琳从所有采访报道里，拼出父亲传递的话语。 他在试图挑战贵族们形成的既定权威，所以很多话，他不能说全，模棱两可，这个伟大计划的第一步，就是把她外放XR星球，让所有人以为她是被流放的。 或许，父亲就在等她拯救被抛弃的行星。 “他疯了。” 凯瑟琳喃喃，简直不可思议：“他这样挑战鲁伯特皇室，能得到什么好结果？又或者说，他自己不也是贵族吗？我想不通，我想不通……” 凯瑟琳还是不信，她把晋晓给出的十年采访，全都看了一遍。 大公的动机不好猜，或许觉得权力分配不公，想要洗牌所有权利，或许就是想成为星系的主宰。 总而言之，他的目的，确实是要改变星系里固定的秩序。 打破秩序，就要从最没有秩序的XR星球开始。 凯瑟琳身上忽冷忽热的，那是理智与疯狂相互交错，她大脑似乎快爆炸了，叫嚣着不要再想了，可还是忍不住一遍遍捋顺这里面的关键节点。 她忽的看向晋晓：“是父亲让你来找我的？” 晋晓摇头：“不，如果那样，未免太明显。” 凯瑟琳：“那是为什么，我觉得你没理由帮我做这些事，这个世界不会有圣人。” 对凯瑟琳的警惕，晋晓却一点都不着急，甚至笑了一声：“我也有我的目的。” 凯瑟琳：“是什么？” 晋晓：“让一个人做人。” 凯瑟琳：“嗯？” 晋晓：“简单说，我需要你给我足够的自由度，带我的朋友时奕，去体验生活。” 凯瑟琳有一瞬间产生一种微妙的嫉妒，时奕居然能够得到晋晓这种人，这么多的关照，这是何其的幸运。 这一晚上，晋晓和凯瑟琳彻夜交谈，等到天光亮起，太阳γ的光线，铺满这一个荒寂的星球时，凯瑟琳从晋晓的床上站起来。 她选择相信这个男人一回。 她露出笑容，对晋晓伸出手：“合作愉快。” 而另一头，人鱼从另一间房子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凯瑟琳。 他呆了呆：“你怎么从晋晓房间出来！” 凯瑟琳对他一个飞吻，眨了一只眼，打算在时奕心头扎刺：“放心，邢只是在我心尖住了一晚。” 人鱼匆匆进去晋晓房间，看着她揉着眉间，一把坐在床沿。 他抓起晋晓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浅蓝色的眼珠子里，都是晋晓的影子。 晋晓：“？” 时奕：“她一看心就很小，你别去她心里住，来我心里！” 晋晓：“你的心就不小吗？” 时奕早就想好了：“这有什么难的，我去强化我的心脏，总有一天会长得比你大的。” 晋晓：“……” 那场面想象起来有点非人类，她终于不再逗时奕，而是解释：“住在心尖，不是你理解的那样，差不多的意思，就是。” 时奕：“就是？” 晋晓：“就是……” 时奕：“？” 她轻叹了口气，有些事解释不来，于是低下头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嘴唇，印在人鱼微凉的嘴唇上。 浅浅碰了一下，晋晓挪开，睁开眼睛，呼吸打在人鱼的唇畔：“就是这个意思。” 这是亲吻，很亲昵的行为。 人鱼的脸颊和耳朵，突然连成一片红霞，下一瞬，他的耳朵变成了鱼鳍和鳃，也再控制不住自己的尾巴，刷的一下卷起来，抱着晋晓。 晋晓：“时奕，你裤子又坏了。” 时奕：“不怪我，是鱼尾的错，是它忍不住。” 晋晓：“……” 刚刚那一下，让他的心情飞跃，在海里游个几百遍，也没办法克制他的愉快，他好像看到传闻中的天堂了！ 不过摆完尾巴，他突然想起凯瑟琳说的，她让晋晓住在她心尖。 他猛地跳起来：“我要去把那个妖女给杀了！” 晋晓：“坐下。” 时奕立刻压着鱼尾跪坐，神色还是不忿：“她说她让你住在心尖！” 晋晓按了按额间：“她说了你就信？那我说，我刚刚没有亲你，你也信？” 时奕：“不行，你想耍赖？” “噗嗤。” 晋晓笑出声，又朝他伸出手，时奕乖乖靠过去，晋晓说：“接下来，我们将会出庄园，考察探寻这个星球各个地方。” 时奕：“唔？” 保卫队从庄园开出来，他们的车型是星系防御能力最强的，晋晓和时奕坐在后座，晋晓在看书，时奕则靠在她肩膀上，昏昏欲睡。 车停在星轨上，由另一个小队，接手晋晓和时奕的保护工作。 凯瑟琳作为行政长官，并没有规划过级别行政，一切都是随便，按以前XR星球上有的秩序。 不过她后来收编了127个小队，他们负责专门去为她寻找乐子，凯瑟琳负责给他们提供资金与武器保障，却不管他们会怎么对平民们，比如爱尔威小队。 现在，也是爱尔威小队，负责晋晓和时奕的安全。 爱尔威戴着一只假眼珠子，领着小队里核心骨干四人，对着保卫队车辆敬礼，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车门，想看自己这次的保护对象是谁。 只看，车门拉开，时奕对他们扯出一个狞笑：“好久不见，爱尔威。” 而随后，晋晓跟在时奕身后下来，对这个打过他们主意的小队，却露出异常温和的微笑：“请多关照。” 曾经的猎物变成自己上峰，是什么感觉？ 爱尔威有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晋晓整改小队内规则的时候，得到了验证。 爱尔威：“当初是谁决定招惹这两人的！” 小弟：“呃，是老大你自己决定的。” 爱尔威：“……” 第54章 第54章 珍重 和其他126个小队相比, 爱尔威小队的秩序并不算差，他们之中装备精锐武器和防护的，也占绝大多数。 500多人站在晋晓面前, 乌泱泱的。 只看晋晓坐在星轨货车上，一条腿曲起，手搁在膝盖上，另一手推着眼镜，形随意懒，将斯文与随性完美地结合。 时奕不知道怎么形容, 总之，这种姿势的晋晓，在他看来, 也很好看。 她打量着这群人，慢条斯理：“三不准，第一, 不准伤害平民；第二, 不准不取自用；第三，不准再做贩卖人口生意。” 小队里, 没人吭声, 但他们把“不服”挂在脸上，就连爱尔威也是，如果不是凯瑟琳大人让他们保护这两人，他们怎么可能听这些人的话？ 不伤害平民？别搞笑了, 那也得平民不伤害他们。 还有，XR星球的传统就是这样, 不贩卖人口？那在XR星球怎么赚钱？ 晋晓也没指望自己一个“空降”, 能够让爱尔威小队听话。 她朝时奕勾勾手指, 时奕靠近她，她将手肘搭在时奕肩膀上，巡视那群人：“你们觉得，时奕长得怎么样？” 所有人都被她跳跃的话题弄懵了。 还是爱尔威挂着假笑，先说：“既然能入凯瑟琳大人的眼睛，时奕先生就是拥有近乎完美的帅气，无可挑剔。” 时奕受这通褒奖，有点高兴地提提嘴角。 紧跟着，晋晓又说：“那你们觉得，你们能打得过他吗？” 时奕：“……” 哈？让他和这群人打？那不是欺负人类吗？ 不过，出乎时奕预料的是，小队里竟然不少人轻蔑地看着他，好像在说“不过一个宠物，能有什么战斗力”。 毕竟当时时奕没有任何反抗，乖乖被他们带走的。 时奕知道晋晓意在如何，他磨了磨牙，可以，他很久没有欺负人类了。 果然，晋晓从鼻间笑了一声：“单打独斗，你们没人赢得过时奕。” “不是吧，邢先生，你这是瞧不起人。” “我们可是在XR星球十几年了，像你和时奕这种……咳，还是呆在温室里好吧。” 晋晓眯起眼睛：“如果你们有谁打得过时奕，我刚刚立的规则就不作数，如果没有，那只能按我的规则来。” 顿时，这些人摩拳擦掌，一个个盯着时奕。 时奕则回过头，跟晋晓讨价还价：“我的奖励是什么？” 晋晓：“你想要什么奖励？” 时奕眼神飘忽了一下，抿了抿唇，附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亲我一下。” 晋晓捏了捏他下巴，大方地说：“去吧。” 这意思，就是答应了？ 时奕顿时满心澎湃，让他把这个星球拆了都不是难事！ 对爱尔威小队的人，他几乎不费力，来一个，他丢一个，即使对方身上有装备防护，他也能轻松避开，甚至破坏掉他的装备防护。 一时之间，竟然没人敢上去了。 刚刚还嘲笑过时奕的人，更是一声不敢吭。 爱尔威作为小队队长，心里判断一下，他也打不过时奕，还是不要上去丢人现眼，于是连忙笑着说： “我就知道，受凯瑟琳大人器重的两位先生，一定也有过人之处。” 这回，他脸上的笑意就真了几分。 毕竟在这种地方，弱者不配拥有权力，只有把实力秀出来，即使他们再心不甘情不愿，也不会再不听晋晓和时奕的话。 两人上车中间的座位，这种星轨货车是由普通货车改造的，三个车厢，最中间的车厢受到保护，装载一级隐私安全，里头布置得极为舒适，白色地毯，长沙发，还有全息投屏。 晋晓在沙发坐下，时奕眼巴巴地跟着坐下来，他枕在晋晓的大腿上，眼珠子动来动去：“我刚刚表现很不错吧？” 晋晓应了声：“是的，没有人有生命危险，你做得很好。” 她抬起手，轻轻顺了顺人鱼顺滑的毛发。 不用时奕催，她低下头，唇印在时奕唇上，两人体温都不高，却像互相汲取温度的雪，忽的变得滚烫起来。 只有一秒，她挪开了。 时奕脸颊通红，眨着明亮的蓝色眼睛，纤长的睫毛颤动着。 好像被他这种满足感染，晋晓的心情也轻快起来，仿若吃一块甜度刚刚好，不粘牙，又可口的棉花糖。 她想了想，低垂着眼睛，又一次低下头，微凉的嘴唇再一次碰在一起。 这回，人鱼完全僵住了，好像他许了一个愿望，天上掉下十个晋晓似的。 他瞪大眼睛，还没从这种惊喜里回过神。 晋晓说：“做得很好，所以双倍奖励。” 人鱼立刻得寸进尺，伸出手揽着晋晓的脖颈：“我能要个三倍奖励吗？” 小人鱼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晋晓笑了，拒绝了，但没完全拒绝：“下次。” 时奕猛地抬起头，猛地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幼稚鬼似的说：“我就要这次。” 车厢内打打闹闹，车外的风景，展示荒漠之中的城市，不少平民在看到车队时，都立刻避让。 街道两边的店面很单调，最多的店是水资源店，因为XR星球严重缺水，很多人看重商机，从太阳β那边的行星运来水资源。 各色店面之间唯一一样的，就是他们的防护。 这里这里什么都缺，最不缺动乱。 无序只需要从过度的防护里，就能看出端倪。 晋晓盯着窗外的风景，陷入沉思。 她其实很懂这里的人在想什么，无非就是终有一天，要离开肮脏的垃圾星球，成为人上人。 然而，这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这辈子，都不会离开这个星球。 多像啊。 晋晓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 许久不吭声的系统，突然跳了出来：“啊，我知道了，XR星球和你原来住的星际F区有点像。” 是的，作为特级员工，她是从星际F区一步步走到S区的。 系统又说：“这里是能见到最□□裸的人性，所以，你要让人鱼在这里获得人的属性？” 晋晓说：“你可以这么理解。” 系统：“好吧，我承认这种方法是有效的。” “不过你要小心，人鱼的鱼尾还不是很习惯变成人类的双腿，如果他在这里暴露身份，恐怕后果没有比鲁伯特皇家实验室来得好。” 晋晓抬手，按了按额间，人鱼此时正趴在她膝盖处，这么高大一个人，却睡得毫无防备，一脸香甜。 她放下手，手指碰了碰他柔软的脸颊，他在睡梦中有所察，轻轻蹭蹭她的指腹。 一个小时后，晋晓在看到一条街道的指示牌时，拿起手中终端，联系爱尔威：“可以了，就在这里停。” 这一片属于安稳地带，生活在这里的平民们，性格还挺不好惹，爱尔威不知道像晋晓这样的公子哥，为什么要在这里停下，或许是看中他们保护着两人，所以不害怕平民。 算了，他只需要做到听话就行。 晋晓下车，时奕也跟在她身后。 街道生活气息很重，在XR星球不算贫民区——当然，在别的星球居住者看来，整个XR星球都是贫民区。 沿街是代表高科技的数控面板，家政、安保机器人随处可见，还有至少四条星轨经过这片街区。 然而与这种科技感相反的，还有大片的废弃厂房与小巷子，有无时无刻不昏黄的天色相衬，萧索极了。 巷子里，长满一种以砂石为营养的黄色植物，踩上去的时候，会觉得脚底打滑。 晋晓的目光来回挪动着，从角落，到每个行走的人身上。 “要找什么呢？”时奕问。 晋晓：“一个人。” 他们看似漫无目的地逛着街区，实际上，随着排查，晋晓离她要找的目标越来越近。 在离开第90条巷子时，只看一个面容枯槁的男人从他们几人面前经过，乍然遇到装备完备的小队，他脸上没有任何恐惧的神色，亦或者说，他已经完全麻木。 晋晓脚步一顿。 找到了，她低头看终端里的照片，王晗博士，一个在治理水资源方面，有着杰出贡献的科研人员。 时奕瞧着晋晓看他，便低声对晋晓说：“他身上能供他活着的能量，所剩无几。” 只看，王晗走到营养剂自动贩卖机前，翻着裤兜，拿出几个联盟币。 王晗深深看了几个联盟币一眼，放进自动贩卖机里，这点钱，为他换取一瓶营养剂。 时奕“唔”了声：“看来，他还能再活一阵。” 眼看着他拐进小巷里，晋晓抬手示意，让爱尔威小队留在原地，自己则和时奕跟着走进小巷。 他们远远看着，男人停在一个破布搭建的小帐篷里。 这种小帐篷是星系9000年生产的，能防太阳辐射，可现在已经过去三十年，早应该是报废品，却被男人拿来当家。 又或者说，这个小帐篷，就是他在垃圾堆里找到的。 他跪下，从小帐篷里抱出一个大概七岁的小孩。 时奕奇怪地看着男人，小孩已经闭眼，生命垂危，男人还是坚持把营养剂喂给他，那些营养剂顺着孩子的嘴唇滑落。 终于，孩子给出反应，连忙吞着营养剂。 王晗声音低低的：“乖，吃吧孩子。” 其实，男人自己把营养剂吃了，总比给小孩吃有用，他总该需要能量，不然他自己会饿死的。 时奕皱了皱眉，说：“为什么，明明自己吃了会更有用。” 晋晓轻轻叹口气。 她走上前去，站在离王晗五步远的地方：“你好，博士。” 王晗没反应，晋晓又说：“王晗博士。” 王晗抬起头，他两颊都凹下去了，目光呆滞：“怎么了？又是没有缴纳保护费吗？我刚缴了，真的，你们不能这样逼人的，我一分钱都没有了。” 晋晓半蹲下来，说：“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王晗全然不信任：“帮助？” 他看怪胎似的看晋晓：“帮什么？现在货运都统一使用机器人代工了，还有我能做的工作吗？” 晋晓：“水资源与土壤治理。” 这八个字，戳中王晗的心，他猛地摇头：“不会了，我再也不做这些了，这个星球没救了，真的没救了。” 晋晓看他情绪激动，从终端拉出资料名片，修长的手指，点在王晗的终端上，传送过去，说：“等您冷静了，与我联系。” 她站起来，又说：“您的孩子看起来需要更好的医院。” 说完这些，晋晓和时奕离开了小巷。 时奕实在禁不住好奇心：“他叫王晗？我们来找他做什么呢？” “如你刚刚所听到的，”晋晓打开终端，把文件发给时奕看，“你也可以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时奕现在识字不是很多，磕磕绊绊读完。 大概意思就是，王晗作为学术与实践派系，一直在XR星球做水资源管理保护治理的工作，直到行政长官变成凯瑟琳·伯克希。 王晗因为反对凯瑟琳包揽所有净水资源，被凯瑟琳开除研究所，失去收入，但他的孩子患有先天性疾病，他入不敷出，最后沦落到这片区域。 时奕心情毫无起伏地看完了。 但他还是不懂，为什么王晗会把自己最后的营养剂分给孩子。 他自己不想活了？ 时奕的困惑太过好猜，晋晓直接说：“他当然也会想活下去，所以今晚上，他应该会来联系我们。” 话音刚落，他们听到一些明显能源枪开爆的声音。 晋晓立刻伸手拦住时奕，自己往前走了两步，往巷子外看去，原来是爱尔威小队和附近的平民在对峙。 现场氛围十分紧张，爱尔威小队躲在坚固的盾牌后面，准备好能源枪，刚刚那声能源枪开爆声，就是爱尔威小队的一个人打在地上，威慑平民的。 平民有的后退，有的砸石头，有的丢铁皮，虽然战斗力不足，但能明显感觉到他们的愤恨。 “滚，你们这群杂种！” “滚出去！不要再来我们金沙街！” “该死的伯克希走狗！” 爱尔威目露凶狠，在他看来，和这些平民无法和解，就应该直接让他们挨枪子，知道害怕，才不敢对他们小队做什么。 可因为晋晓却说什么“三不准”，可笑。 他正要把晋晓的话当狗屁之时，却看晋晓和时奕回来了。 晋晓冷冷地对爱尔威说：“记住约定。” 爱尔威面部扭曲了一下。 狗屎，这该死的“三不准”。 没办法，他害怕凯瑟琳从此不批准装备，那他们小队更混不下去，因此只能挥挥手，小队慢慢后撤。 当然，这点退却不可能让平民们放平心态，他们越发激进，什么东西都朝爱尔威小队丢。 星轨货车根本走不了，晋晓和时奕，就坐在车上，看着底下的人破坏车。 他们被围攻了，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等到最后，平民们散开，爱尔威小队的车坏掉了，晋晓和时奕下车，甚至能看到，还有一把刀插在车的钢皮上。 爱尔威不无讥讽地说：“为了您的突发善心，这回可要凯瑟琳大人出维修费用了。” 晋晓也笑了，笑意不达眼底：“如果打起来，请问你觉得，要杀了多少平民，才能暂停这场冲突呢？” 确实，虽然从来没有数据统计，但是这种情况可想而知，小队如果不退让，吃亏的会是平民，而小队用火力压制得了平民，却压制不了他们的愤恨。 以前有无数次这种事出现，但这些小队们完全无所谓。 这些平民就应该恨自己生来不是贵族。 爱尔威收起笑容，看来晋晓是搞不清楚，居然管得这么宽，凯瑟琳大人都不管的事，他想管？也不掂量掂量他自己几斤几两呢！ 爱尔威一挥手，让那些小队队员拉走车辆，黑着脸对晋晓说：“既然车坏了，备用车也坐不下更多人，我就暂时不护送你们了，你们自己回去吧。” 他这样理直气壮把晋晓和时奕丢在这里，坐上备用车，走了。 时奕微微眯起眼睛，“啧”了一声。 晋晓打开终端，查看一下地图。 她早就准备好了，说：“没事，我们坐有轨星际车。” 时奕跟在她身边上了星际车，车内有完备的防护，但车上没有人，就像晋晓和时奕包了整列车厢一样，因为除了票价贵，还有需要一定身份才能乘坐星际车。 当初建星际车，就是为了给贵族们用的，虽然这个星球最终被贵族们抛弃。 晋晓和时奕的终端身份，是贵族的——能去当研究人员，只有贵族做得到。 像王晗那种研究人员，都是在星系9000年《新约》出来前，靠自己能力考上研究所的平民。 时奕隐约觉得不对：“没人用星际车，那为什么星际车还在运行呢？” 晋晓说：“因为凯瑟琳需要向上级星球表示，这个星球还在运转，还没有废弃，才能申请到更多补助。” 时奕：“……” 他撇撇嘴：“想不到在你们人类之中，还有这种阶级限制。” 他们海洋生物，至少是强者为王，但他回想凯瑟琳，一个拥有小心脏的女人，根本没有别的任何能力，但有个好出生，就就能够享有平民一辈子企及不到的东西。 晋晓：“你会怎么做？” 时奕脱口而出：“我怎么做？关我什么事呢？我又不是人类。” 晋晓笑了一下。 他们下站了，在离凯瑟琳府邸最近的站，可这个“最近”的站，离凯瑟琳府邸，还有三十公里。 而且，周围没有任何人烟。 因为在凯瑟琳的府邸周围，会有五十公里的隔离带，将她和平民隔离出来。 但凯瑟琳从不出行，非要出行的话，也会由专车接送，因此，她不使用星际车也无所谓。 时奕撇撇嘴：“如果这是在海里，三十公里只需要我摆摆鱼尾，不过现在是要我们自己走？” 晋晓：“对，只能徒步。” 日光很强烈，走了大概十分钟，晒得人鱼很想把舌头伸出来散热，但看晋晓一身清爽，他忍了忍。 晋晓说：“还有287公里。” 时奕捋起袖子：“不行了，我恐怕会被晒干。” 晋晓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歪了歪脑袋：“人鱼干？” 时奕：“你听起来好像还很期待？” 晋晓点点头：“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鱼头人身，看到你后……” 晋晓顿了顿，时奕已经不无在意地拨弄自己头发，就等晋晓夸他，毕竟他长得完全符合人类审美，然而晋晓却不说话，他从她微抿的嘴角，看出一种叫失望的情绪。 时奕：“！” 时奕：“那样很丑的！” 晋晓：“你说你不是人类，那你懂什么美丑？” 时奕：“……” 他气炸了，原来自己以为自己这颜值，在人类里面也是绝无仅有了，结果居然比不过一个鱼头？ 他气哼哼的，却见晋晓笑了。 她眯起眼睛，广阔的荒漠里，风迎着着她的声音，好像也变得愉快起来。 时奕不爽地撇过脸：“哼。” 但自己的嘴角也忍不住勾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和她说完这些话，就觉得不焦躁了，也没觉得热得慌。 忽的，时奕感觉自己的手被拉了一下，晋晓说：“我背你。” 时奕：“不用。” 他自己都走得很累，即使隔着靴子，也觉得脚底板快要被烫坏了，晋晓一定也不好受。 时奕忽然顿住，对啊，晋晓也不好受，他反过来说：“让我来。” 晋晓：“嗯？” 时奕一把上前，像她以前抱自己一样，手穿过她两膝，抱起她：“这样你就不会累了。” 还没等晋晓说什么，他又猛地把晋晓放下去，掩饰自己有点红的脸颊——那什么，他以前怎么没觉得两人抱在一起的姿势，有点太近了呢！ 她浅淡的嘴唇就在自己面前…… 他立刻打断自己的思绪，说：“我背你。” 晋晓没客气：“好。” 时奕蹲下来，感觉到她趴在自己肩膀上，不重，她的呼吸落在他耳畔：“等等过了十分钟，换我背你。” 时奕：“哦……哦。” 背在身后也没用啊，还是能感觉到她明显的存在感！ 时奕眼前恍惚。 走了十分钟后，时奕侧过头，刚要说什么，便瞧晋晓闭着眼睛，眉毛舒展，眉尾微微下压，睫毛在下眼睑打下一片阴影。 她居然睡着了。 到XR星球后，晋晓一直在看资料做准备，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放松。 时奕一愣，突然忘记自己想说什么。 这一瞬，他好像有点明白，那个男人为什么就算宁愿自己饿死，也要把营养剂分给孩子。 他慢慢地走着，即使脚底再热再烫，也没觉得有什么难受，如果能让晋晓舒服，他做什么，都是乐意的。 第55章 第55章 人鱼 不出意料, 晋晓和时奕回到凯瑟琳府邸，终端来信。 王晗表示自己接受与晋晓的合作。 讯中口吻很一般，虽然不太抱希望, 但这是王晗最后一条路, 他就算不想再信这个行政长官，也不得不信。 晋晓向凯瑟琳申请, 让王晗拥有住宿场所, 他的孩子也需要更好的医疗环境，而不是和流浪汉一样，用着三十年前出厂的智能帐篷。 此时, 凯瑟琳在美甲, 吹吹指甲, 头也没抬：“王晗……这个名字有点熟，算了, 反正我们说好的合作, 物质方面的, 我可以为你提供。” “还有一件事, ”她皱起眉头, 眼中蓄着不满, “听说爱尔威小队，让你们自己回府邸？” 凯瑟琳自然有自己的情报来源。 晋晓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说：“我和他之间发生摩擦。” 凯瑟琳“哼”了声：“这小队胆子大了不少啊，居然敢这么对我的人。” “不要生气，伯克希小姐, ”晋晓手指轻点了一下, “爱尔威小队甚至损失一辆星轨货车, 还得伯克希小姐出钱。” 凯瑟琳观察晋晓：“他们敢把你落下，我为何要给他好脸色。” 晋晓：“他们在保卫府邸的安全。” 凯瑟琳放下手指，指甲盖上的花纹很漂亮，仿佛是指甲自己长的，她把手伸向晋晓：“行吧，既然你执意，我就不对他们做什么。” 晋晓弯了弯眉头，伸手牵住凯瑟琳的手，引着她从躺椅起身。 凯瑟琳又想到一件事：“哦对了，你之前提出来的，要训练一半的小队队员，我倒是觉得可以试一试。” 晋晓低垂眼睛，睫毛掩盖去眸中情绪，说：“我的荣幸。” 于是，怠慢晋晓和时奕，爱尔威小队的人，只是受到口头警告，没有其他实质的惩罚，甚至新购星轨货车的费用都由府邸出。 “什么嘛，这人也就这样，还以为他枕头风有多厉害呢。” “就是，还给我们小队立规则，谁乐意听他的规则？” 爱尔威小队内按平时那样，该喝酒的喝酒，打压平民的打压平民。 另一边，127支小队里，有60支小队的控制权，到晋晓手里。 “为什么不让那女的惩治爱尔威那家伙？” 时奕难以理解，明明是他们被丢在平民区，但晋晓没找凯瑟琳为他们出气。 晋晓解释：“所有上位者，都会害怕权利被夺走。” “早在一开始，我就跟凯瑟琳提过小队管理权，但凯瑟琳很犹豫，我得让她看到，‘我无法控制小队们’这件事实。” “这样，凯瑟琳会放下警惕，为表示对我的信任，愿意把60个小队的控制权交给我。” “何况如果这次爱尔威小队受罚，就是凯瑟琳在以我为理由，惩治小队，于我而言，吃力不讨好。” 晋晓说着停下来，她发现人鱼陷入困惑纠结，黑长的眉头拧到一起，不知道从哪个字开始，他已经听不懂了。 但可能是自尊心作祟，他没吭声。 果然，现在让他去理解某些人类社会的潜规则，还是太早点。 晋晓清清嗓子，打算转移话题，正好看到时奕盘腿，就是要让她注意他的脚，所以，她顺着他的小心思，问：“脚还疼吗？” 时奕回过神来，伸伸大长腿。 他背她在烈日下走了两三个小时，虽然人鱼的脚和尾巴变幻持续时间，已经不止三个小时，但当时那种环境，对人鱼来说，挑战极大。 他脚后跟都磨破皮了！ 人类有快速愈合药物，涂上就能愈合伤口，可对人鱼来说效果很一般，甚至迟迟无法愈合。 他不管，亟需晋晓的安慰。 不过，当真被晋晓问起来时，明明是他自己要让晋晓留意的，却转变主意，微微抿着嘴唇：“唔，还好。” 却听晋晓说：“我看看。” 时奕忙把脚缩起来，但速度比晋晓的慢点，被晋晓一把抓住—— 时奕倏地变出鱼尾。 晋晓一手压着他黑色健硕的鱼尾，一边拾起一条布料：“时奕。” 时奕连忙卷起鱼尾，他又忘了先褪下裤子，不过他就算理不直气也壮：“下次你碰我腿之前，要先提醒我，不然我忍不住。” 晋晓：“……” 他腿部变成鱼尾后，磨破的伤口更加明显，鱼尾上方三厘米的部分，有几块鳞片都掉了。 难怪人类用的创伤膏对他无效。 只看晋晓低下头，伸手将耳边的头发别到耳后，露出她整片光洁的脸颊，紧跟着，轻轻在人鱼的伤口上，吹了一下。 那小股风很凉快，但仿佛有强大的魔力，从鳞片缺失的地方，倏地一下，钻到人鱼的鳞片、皮下、鱼尾，漾起他一身鸡皮疙瘩，刺激他的整个大脑中枢，让身体麻起来，又有点烫。 人鱼呼吸加重几分，声音低低撩撩：“你干什么？” 晋晓：“吹一吹，好得快。” 时奕想卷回鱼尾，又舍不得这种新奇刺激，整条鱼像喝醉酒似的软瘫瘫的，从鼻腔喷出来的气息热了许多，一个字一个字说： “那你继续。” 晋晓笑了一声，忽的放开手：“已经可以了，一下就能管好。” 时奕：“……” 时奕：“不行，一下不能好，你再给我吹两下。” 晋晓站起来：“我去给你找裤子。” 时奕太不甘心啦，他才刚开始享受呢，晋晓就不干了，鱼尾也没控制住，直接把晋晓卷到身边。 他浅蓝色的眼珠子，漂亮如宝石，亮晶晶的，是要到糖的孩子那种纯粹的高兴。 这时候，门外响起传达声：“邢先生，凯瑟琳大人发来会见。” 时奕不情不愿，不过，也不得不松开自己的鱼尾，撑着鱼尾，躲到卧室里的空间去，而晋晓拿起终端，全息影像出来，是凯瑟琳难以置信的表情： “邢，你在做什么，你让王晗治理水资源？且不说XR星球水资源有什么好治理的，那林曼小队，皮尔艾斯小队那些在做的水资源生意，该怎么办？” 晋晓回应得挺轻松：“伯克希小姐，治理星球的第一步，要从稀缺的水资源开始。” 凯瑟琳：“但不贩卖水资源，那些小队很多人的生活费，谁来出？他们是后收编的小队，我当时只允许他们贩卖水资源，可没打算给他们出钱。” 晋晓说：“这些，就是我该考虑的事。” “我想，你也不愿意给伯克希大公留下‘连治理第一步都做不好’的印象？” 提到父亲，凯瑟琳偃旗息鼓，无聊地吹了下指甲：“那好吧，那些小队的不满，我暂时帮你压下来。” “还有，这件事最好能快点结束，我快要被那些小队烦死了。” 在晋晓本来的计划里，也是速战速决。 凯瑟琳愿意为她挡住被侵犯利益的小队，却不等于凯瑟琳会一直这么做，她现在一时追求继承公爵之位，但如果后来发现治理太难，或许会放弃也不一定。 要让她看到成果。 一个月后，晋晓和王晗确定下水资源的治理方案。 比一个月前看起来，王晗的状态好了不少，虽然沉默寡言，不过，在专业治理水资源这方面，他很多想法都可行。 他本来以为提出这些，只是走走形式流程，最后不会被采纳。 而且，像晋晓这么年轻的人，就成为决策者，就到这个位置，多少有点不切实际，但没想到，她拍板的速度，会这么快。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她完全不指手画脚，让王晗发挥最大的能力。 此时，晋晓问：“怎么了博士，是有什么问题吗？” 王晗回过神：“呃，不是的，只是……” 王晗叹了口气：“邢先生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他找回当时的助理，只有三个人，团队虽小，还需要扩张，不过他们要干的事，是过去在XR星球，从没有人做过的—— 疏通地下水障碍，建立庞大的地下水系统，让每个平民，都能用上水。 这么宏大的计划，让所有人都有点激动。 会议临结束时，他们收起大批量的文件，晋晓却叫住王晗，王晗以为是什么事，不由停下来。 其他三人离开后，晋晓问：“小媛接受第一期治疗，情况怎么样？” 小媛就是王晗的女儿，他心中一暖，说：“情况好转，也吃得下东西，还好没有错过最佳治疗时间，总之……” 大恩不言谢，他朝晋晓鞠躬。 如果XR星球早一点遇到晋晓这样的人，或许，就不需要受这么多苦难。 不知道这颗多灾多难的星球，能不能迎来重生。 建立地下水系统，工程不小，大部分仰赖机器，不过这对整个星球来说，还不够，还需要大量的人力。 这回，那些失业的小队就有工作的机会，还有平民。 在XR星球，大部分平民只计划离开这里，但离开是一件困难的事，事实上，他们人生的最高成就，就是在凯瑟琳的护卫队工作。 那样他们至少不会被欺压。 现在，这些平民有了新的选择，参与地下水工程。 虽然也给万恶的行政长官做事，但是有钱可拿，有利可图，而且福利并不差，他们决定暂时放下和行政长官的大矛盾。 凯瑟琳一开始还会让晋晓汇报工作，不过一个月，她就懈怠了，工作太无聊了。 她开始玩全息游戏，紧跟着星系的流行，抢购高端品牌的衣物，甚至慢慢忘记继承公爵的野心—— 就在那个月，她看到一片茂密的公园。 公园在她府邸外十公里的隔离带，里面有各种她之前从没见过的植物， 它们并不需要防强烈辐射的设备，依然长得很好，高低错落，像插花的艺术，布置得十分漂亮。 凯瑟琳说是惊呆也不为过：“这是怎么做到的？” 晋晓：“由吉赛尔博士培育的新品种，几乎只适合XR星球的土壤。” 研究出这些植物的吉赛尔博士，是植物学博士，和王晗是故交，也是因为阶级，被迫蜗居在小房子二十年。 不过，他一直没有放弃研究荒漠植物，厚积薄发，在晋晓找到他的时候，结合改善的水资源环境，天时地利人和。 凯瑟琳听出来了：“你是说，这种植物，只在我们星球有？” 晋晓回：“对，是专属伯克希小姐的植物，挪不到别的星球。” 凯瑟琳连忙打开终端，给这些植物拍照：“哦，我要发到社交平台，我相信那些小姐们绝对从没见过这种植物。” 这极大的满足凯瑟琳的虚荣心，要知道，自从她来XR星球，就几乎没有更新自己的社交账号，因为一个贵族到XR星球，实在太丢人。 当然，更重要的是，也让她看到成功治理XR星球的可行性。 凯瑟琳知道晋晓在慢慢招揽一支科研队伍，建立包括生物、医学、化学等方面的实验室。 不过，实验室绝大多数出生平民，怎么可能做得更好，但现实就摆在眼前——他们确实改变了XR星球。 这一组自拍，果然在社交网络引起反响，一个凯瑟琳的旧友说：“这些植物看起来不错，我想让我家花园也种上。” 凯瑟琳回：“哦，亲爱的，恐怕不行，它们只适合我所在的星球呢。” 凯瑟琳得意了一回。 既然晋晓让她看到治理的第一步，后面，她全权交给晋晓，自己和过去那样，过着奢靡的生活。 以至于再过半年，凯瑟琳看晋晓送回来的情报，惊诧无比：“现在XR星球的植被覆盖率，达到8！” 要知道，以前XR星球作为土黄星代名词，植被覆盖率是0，而且专家也推断，这里植被覆盖永远不会超过1。 可现在居然有8！ 凯瑟琳高兴：“我想，我父亲一定会欣慰看到这个结果。” 晋晓也笑了笑：“是的，这一切，都是您的功劳。” 凯瑟琳当然得意，要不是有她作为后盾，这些事还没这么简单就能完成。 她喜欢晋晓的夸赞，不刻意迎合，却非常懂得怎么样让她高兴。 她开始觉得，这次合作有点东西。 她确实看到成功的前兆。 她也不累，晋晓只需把文件送到她桌前，让她签字就好。 可凯瑟琳又觉得不对劲：“邢，你要把小队收编成军队模式？要知道，军队是只有闪星才有的。” “收编成军队，不代表就是要和闪星作对或者打仗，”晋晓解释，“因为军队的作用不止打仗。” 凯瑟琳想想晋晓目前做出来的成果，不再说什么，何况只是改变几十个小队，确实可以试试，于她而言也没有损失。 最终，凯瑟琳签下大名。 而文件里提到的是，小队可自愿参与这次改革。 所以一共有87个小队，成为这次改革的主体。 爱尔威小队听说这件事，上下都觉得好笑，居然有27个小队，自愿跟晋晓改革？这不是没事找事做？ 虽然XR星球有所变动，有绿植，自来水也有，但是爱尔威知道，这事肯定不了了之，XR星球怎么可能会变好。 晋晓的举措，让小队利益受损，比如不能随便进行人口贩卖生意。 上次，有一个小队犯这条规则，整个小队被严厉处罚，队长还被流放到外太空舱做守备——那可是随时丢命的工作。 总而言之，这件事想想就令人心里发毛。 小弟问爱尔威：“那老大，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啊？这个编制政令对我们会有影响吗？” 爱尔威说：“不会有影响，不过……” 不过，他怕晋晓的野心不止于此。 但爱尔威还是不看好晋晓，说：“等着吧，总会出事的。” 果然，没过两个月，一直压抑在XR星球的一团云，终于发作了。 发作的导火线，是一个街区的平民，和一个小队的冲突。 这个小队像过往那样收“管理费”时，平民们不止不肯缴，还要小队把多收的“管理费”交出来。 他们开打，平民受损比较严重，而伯克希军团——自从凯瑟琳签字后成立的军队，立即到达现场。 战场很混乱，平民疯狂逃窜，他们下意识以为军队就是来帮助小队。 小队面对军队很自在，大家都曾经都是同事，虽然编制不一样，但他们做的事，也只是他们曾经做的而已。 一开始，没人觉得会出现什么意外。 但，只过十五分钟，所有人都反应过来，军队并没有伤害平民，而是把能源枪对准小队。 有些胆大的平民，甚至停下来，偷偷观察。 “嘿兄弟，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应该对准那些敢反抗的平民吗？” 小队的人尴尬地笑了笑，他们到现在还以为，这是军队的玩笑。 事实上，从接手的第一天，晋晓和时奕就开始严抓军队的纪律，在这件事上，他们没有触碰底线的机会。 而后来让凯瑟琳签字前，军队的面貌风气，早就形成了。 带队的是五级队长，从本来的小队平民队员晋升上来的，他咧嘴笑：“老子被训练了八个月，就是等这一刻呢！” 因为军内纪律规定，如果能抓捕犯事的小队，保护平民，那整个出动的队，都得到功勋，能够换军衔！ 这是一个新建的体制，他们找到往上爬的途径，如果现在再不把握住，那就一辈子当一个小兵。 不得不说，极端严厉的惩罚与可视化的奖励，双管齐下，这些本来性质属匪的小队们，渐渐凝结成一个核心。 没得商量，在一个午后，被押解的小队成员达到322人，一路上，还有平民专门开着星轨货车拍照围观。 这一幕很快被传到其余小队，有的小队才反应过来，向凯瑟琳府邸寻求帮助，结果传达都送到晋晓那里，也只能硬着头皮，请求被收编。 而有的小队，虽然知道大势已去，但还是不愿意接受这种情况。 比如爱尔威小队。 在听说军队教训那个乱收管理费的小队后，爱尔威小队内不少人都激愤，无法理解凯瑟琳的这个命令。 有的人甚至商量着能不能用能源弹，去暗杀晋晓。 但暗杀只是理想化的想法，最可怕的是，XR星球变了，他们却还没适应。 没想到晋晓真的做到了。 可是，“投诚”晋晓，对爱尔威来说，绝对是下下策，他和晋晓有过矛盾，如果主动去找晋晓，或许他们会对小队有小动作。 他不可能承受得了这种报复。 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也太自大，根本没把这个斯斯文文的男子当一回事，结果现在就摔了大跟头。 于是剩下的8个小队，每个都夹起尾巴做人，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想怎么和平民起冲突就起，想怎么搜刮联盟币就搜刮。 甚至听说军队里的待遇，不少人都神往，就连小队队长们，也都后悔自己没有跟上。 但他们再低调，却压不住平民膨胀起来的反抗欲。 现在，有人站在平民这边，他们有水，有工作，产业在慢慢恢复，容忍不下曾经的小队在自己眼皮底下继续逛。 于是某天，爱尔威小队被包围，他们又没办法伤害平民，场面僵持着，对爱尔威十分不利。 也是这时候，训练有素的伯克希军团来了，他们驱散民众。 爱尔威正有点吃惊，却看一辆星轨货车上，晋晓手臂架在车窗处，她旁边，还跟着她的跟班时奕。 和一年前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 晋晓笑了笑：“爱尔威队长，好久不见。” 爱尔威回：“邢先生。” 他有点紧张，只听晋晓说：“兰德里西有一个工程，如果你们小队实在没事，那就去那里。” 爱尔威一愣，和他想的不一样，晋晓居然还会给他们机会！ 他们能够被收编！ 他顿时明白了，一直悬在心头的事终于放下：“好，我们去。” 然而因为小队的星轨货车都被回收，要去兰德里西，只能坐星际车——可实际上，大部分星际车还在建设，没开通。 而从这片城区到兰德里西，需要徒步50公里。 晋晓极为温和一笑：“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爱尔威：“不，怎么会有。” 原来报复在这里呢，当时他让晋晓走30公里，现在他要自己走50公里了。 当然，爱尔威有苦也只能吞下去了。 晋晓慢慢升上窗户，问时奕：“你说，这叫什么？” 时奕：“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目中又透着狡黠：“答对了，有奖励吗？” 另一头，凯瑟琳拿到一份秘密调查资料。 她简单翻了翻，大受震撼：“人、鱼？” “你是说，晋晓或者时奕，二人之中一个是人鱼？” 第56章 第56章 架空 关于晋晓和时奕的身份, 能调查到的，是他们出现在P点星球，身份自由, 没有具体住处。 凯瑟琳不是没有怀疑过, 可她最多怀疑，他们是不是触犯联盟星系的法律的罪犯, 但根本没想到, 居然还可能是非人类物种。 这听起来太像影视作品。 当人鱼变成真实存在，想也知道，一定是鲁伯特皇家实验室逃出来的实验品, 这种有别于人类的物种, 极其珍贵。 听说两年前, KSS号行星发生大地震，鲁伯特皇家实验室崩塌, 丢失很多珍贵实验品。 应该就是那时候逃出来的, 时间也对得上。 管家问：“大人怎么看？需要向鲁伯特皇室汇报吗？” 凯瑟琳收起最初的惊讶, 思索, 说：“不, 不汇报……现在XR星球还需要晋晓, 这件事，你确定是加密传过来的，没人其他人知道吧？” 管家说：“是的，取证与推断也几乎花了一年半的时间。” 凯瑟琳说：“可以，这件事不可泄露。” 她把有关文件加密保护，幽幽的荧幕光芒照在她脸上, 露出她势在必得的神情。 这么珍贵的样本, 怎么可能还给鲁伯特皇室？她那些珍稀藏品里, 还缺一种最为珍贵的生物。 全星系独一无二的生物。 所以不管晋晓是人鱼，还是时奕是人鱼，这两人，她都要让他们留在XR星球。 凯瑟琳做好决定，晋晓也在为XR星球的蜕变，做最后的打算。 埋藏在改变之下，是一大批从底层爬上来的人，拥有远大志向，也绝对反对出生论，在这个星球上，出生论成败的曾经，不会卷土重来。 XR星球在9000年颁布的《新约》非辐射范围，撬动整个星系阶级颠覆的杠杆，潜伏好了。 但XR星球还需要大量资源、资本积累。这个过程急不得。 如今平民的生活得到改善，想要在晋晓离开后，长久发展下去，保持发展步调，还是需要工作。 晋晓坐在床上，面对着面前的海量数据，推了推眼镜，她身边，有个东西动了动。 通常一觉醒来，她总会发现床上长出一条人鱼，后来也就习惯了。 现在那个动了动的东西，就是非常不请自来的时奕。 此时，他翻个身，睁开眼睛，迷迷糊糊说：“为什么你会有处理不完的工作？” 晋晓随手按下他脑袋：“我在为我们的离开部署。” 时奕忽的睁大眼睛：“我们要离开这里？” 晋晓调低屏幕的亮度，低下头看时奕：“是的，我们能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不多了。” 按照凯瑟琳的调查速度，或许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不过无妨，凯瑟琳肯定需要她继续为她“创造功绩”，所以还有最后的时间。 时奕高兴地甩甩尾巴：“那很好，我想要去一个有很多湖泊海水的星球，就像我们以前在的那个星球一样。” 时奕畅想着，鱼尾从被子里伸出个头，细碎的鳞片，在温和的光下闪着漂亮的光芒。 “当然，上面必须有陆地，陆地上必须没有其他人，我可以捕很多鱼海鲜给你吃。” 晋晓顺着他话里的意思说：“可以，这次由你确定。” 关掉终端，今天，她有一个特殊的安排，就是去说服凯瑟琳，让凯瑟琳去接触这片荒漠土地。 果然，凯瑟琳和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说：“你让我离开庄园去旅游？” 晋晓说：“是的，并且拍摄下有关的照片。” 凯瑟琳先拿XR星球说事：“XR星球作为荒废行星，根本没什么旅游资源。” 晋晓打开全息影像，给凯瑟琳看数据：“这半年，植被覆盖率已经达到12，已经在舒适值之上，阳光辐射有所改善……” 凯瑟琳烦恼地抓抓头发：“哦，邢，你不是不知道，我对这些数据并不感兴趣。” 晋晓关掉影像，说最后结论：“在太阳β和太阳γ辐射的11个星球里，10个星球大同小异，只有XR星球是特殊的存在。” 凯瑟琳摆摆手：“我懂，独一无二的无能源荒废星球，我如果把照片发到社交平台，会能让我的朋友们知道，我生存的环境如何差劲。” 晋晓忽的弯弯眼睛，眉宇间那股英气也没散开：“但是伯克希小姐，XR的天气、地理景象，也和其他10个星球截然不同。” “更何况，它的植被覆盖，还是只能生长在XR星球的特殊植物，其他10个星球千篇一律，只有它，独一无二。” 凯瑟琳怔了怔。 晋晓这样微笑着，敛去目中锋芒，只盯着她，说出“独一无二”四个字时，给人一种深情的错觉。 凯瑟琳承认，她有一瞬间忍不住屏住呼吸。 过了一会儿，她才反问：“你是说，因为它特殊，它能够吸引其他星球的人，过来参观旅游？” 晋晓点点头：“伯克希小姐理解得很快，所以，如果您把照片放出去，您就是第一个游玩过XR星球的人。” 凯瑟琳撑着脸颊，不动声色的观察晋晓：“所以呢，我要成为XR星球的代言人，吸引贵族们来游玩？” “是的，”晋晓说，“想必这个星球上，没有谁比伯克希小姐更适合。” 被不着痕迹地夸了，凯瑟琳勾勾嘴角：“可是一个人旅游很没意思啊，况且外面肯定还有刺杀，我不想一个人出去。” 晋晓完全顺从她的心意：“我会和您同行。” 当然，一起旅行的，还有硬要跟上来的人鱼先生。 时奕抱着手臂，像一尊杀神，杵在晋晓身边，一身都泛着冷气，凯瑟琳和晋晓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不由猜想，如果两人之中有一人是人鱼，那应该是晋晓。 不然时奕怎么护得这么厉害？ 虽然旅游中，有了一些不开心的因素在，但是当凯瑟琳把这个星球，晋晓规划建设的第一个景点游览完，她已经完全忘记不开心。 她万万没想到，这些景色，确实是她这辈子从来没见过的美景！ 而接下来，还有几十个景点，完全激起她的兴趣。 游玩完第一处地方准备回来时，凯瑟琳抬起手臂，在悬浮半空的全息影像，挑选立体照片，放大，裁剪。 她一边忍不住找晋晓寻求意见：“这两张照片，哪张好看？” 时奕对凯瑟琳绝对无好感。 见她又要骚扰晋晓，他瞥一眼，一张是荒漠背景里，凯瑟琳对着落日微笑，另一张照片里，同样的荒漠背景里，同样的女人对着落日微笑。 人鱼困惑，这不是同样的照片？有什么区别？ 却听晋晓对凯瑟琳说：“第一张更好。” 凯瑟琳追问：“为什么第一张更好啊？” 晋晓：“嘴角扬起的弧度比第二张大3°，更能体会伯克希小姐在看到烈日后，兴奋的心情。” 凯瑟琳点点头：“对，没错，我也更喜欢第一张，那就这张发社交网络吧！” 围观的时奕：“……” 所以，即使他在人类社群里生活，人类里还是存在一些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凯瑟琳的社交动态更新之后，果然引起巨大的反响。 她的标题取的是那些贵女们一看这个标题，第一反应就是凯瑟琳疯了。 XR星球作为一个荒废的土黄星，都是贫民窟，她一个贵族跑去那里发游玩照片，实在掉价，又可笑。 然而一看到照片，贵女们又忍不住惊奇。 她们拖动照片，放大缩小旋转立体角度，试图找出一点作假的痕迹，但非但找不到作假的痕迹，反而还全方位看到凯瑟琳所处的环境—— 那种大漠黄土烈日，鲜红草绿的植被，冒着炊烟的小街，是其他星球都没有的景色！ 物以稀为贵，其他10个星球，都是清一色的水资源丰沛、树林茂密、阳光和煦、高楼林立科技感十足，十分宜居，但是，任谁几十年都是在那样的星球，都会腻味。 就像只吃甜的人，第一次尝到辣的滋味，有不由排斥的，但更多的人，是沉迷进这种滋味，并想再试一次。 开始有人留言：“这个景色真的很不错，我还没实地见过这样的景色呢。” “XR星球真的能去吗？不是很混乱？” “难以想象，这里是贫民窟？这个天色配色居然是存在的？” 凯瑟琳还发一张晋晓半身入镜的照片，立刻引起一片羡慕：“虽然看不见脸，不过明显感觉是帅哥啊。” 凯瑟琳回：“这是我的助手，这些行程与景色建设，都是从他开始的。” 有人不禁问：“XR星球上有这样的人？” “求正脸照谢谢！” “想去XR星球邂逅帅哥。” 凯瑟琳瞥一眼在她旁边倒咖啡的晋晓，哦，她身边还站着时奕。 凯瑟琳说：“这恐怕不行，这位帅哥身边还有一个强悍的守护者。” 照片引起的讨论，即将带来实质性的改变。 于在凯瑟琳的“游记”进行到第二个月时，以晋晓为首，官员们规划再给XR星球开一个星际港口。 这个星际港口，将来一定会吞吐更多的游客。 同时，XR星球还迎来星系内知名媒体《普克斯通讯》的到访要求。 这次《普克斯通讯》出访人员有八人，除了摄影剪辑，核心出境的主持人，叫安娜。 老实说，安娜并不看好这次出差，她去过形形色色至少50个星球，从没来过土黄星。 从星际飞船往下看，这个星球的绿植，有点突兀，像一块块贴在土黄色地板的绿色膏药。 同事们也是很不情愿：“为什么是我们小队过来，上司是不是刻意为难我们？” “就是，我来一次XR星球，我男朋友意见很大，我都怀疑他都要跟我分手。” “虽然XR星球不怎么样，但你男朋友也不怎么样……” 一行人一边聊天，一边下星际站。 他们记得，就在一两年前，就看过报道，说XR的星际港口有多乱，这个星球的人都蹲在这里，伺机进行人口贩卖交易。 那些地下拍卖场所长相漂亮的人，超过七成，是来自XR星球。 总之，临下站前，每个人都装备好能源枪，以防万一。 结果等他们脚踩到这片土地时，才发现，很多东西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两年的时间，谁也没想到XR星球能有这么大的变化。 安娜对着镜头，用很难以置信的口吻：“水资源对这个星球而言，还是珍贵的，但是以前XR星球需要从别的星球调动水资源，购买别的星球的水资源，但现在……” 她走到一个特色的小店那里停下：“甚至就在路边，也能买到饮料。” 随着镜头的展示，凯瑟琳一个人不能完全给出的视角，被《普克斯通讯》补齐。 街道干净整洁，曾经废弃的厂房被重新利用，平民们不再灰头土脸，星际车开通了不少区域，从这个星球的西半球到东半球，只需要坐一天的星际车。 事实上，有相当部分人，觉得XR星球的景色或许并不错，但并不值得一去，因为在那里，游客的人身安全都没办法得到保证。 可现在，《普克斯通讯》向终端网络展示，XR星球，不再是混乱无序的代名词。 安娜采访一个原住民：“你好，请问现在你们生活最大的改变是什么？” 原住民上前一步，想说话，安娜下意识后退一步——据说XR星球上的人，多多少少带着病毒。 于是原住民也留在原地，乐呵呵的：“最大的改变，就是以前你们这些从来不会来XR星球的媒体，来了XR星球。” 安娜说：“不是，我是说，生活上最大的改变？” 原住民依旧乐呵呵的：“估计是要应对你们这些喜欢问废话的媒体吧。” 安娜：“……” 因为采访是直播，所以大批量关注《普克斯通讯》的平民，都看到最实时的影像，而原住民的回话，在终端网络也引起热议。 贵族派系认为这个平民不尊重人，而平民派系则认为是安娜先冒犯人。 争吵不休之中，《普克斯通讯》的主编要求安娜保持沉默，但最终，安娜还是出来道歉： “其实大叔人很好，我承认我带着偏见和刻板印象去观察这个星球，但我们在这里住了七天，我只想说，XR星球确实有大家意想不到的改变。” 因为XR星球曾有过很长一段混乱无序的时间，所以，并没有完全融于科技感，反而和古星球的文化有贴合之处。 “这是一片人文与科技冲撞出来的土地，看似荒凉，但处处生满生机，”安娜拜访过官员了，对着镜头微笑： “如果不出意外，植被覆盖率，最后会达到18，土黄星将和这个星球没有任何关联，但它上面存在的景象，又是其他星球不能看到的。” “我和我的团队，经过这七天，已经放下偏见，我认为，如果大家还有争议的话，可以亲自来XR星球，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当然，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行政长官凯瑟琳·伯克希，如果没有她的治理，我想，XR星球会永远被淘汰在大家的视野。” “凯瑟琳·伯克希”这个名字，第一次和政治牵上关系。 虽然这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往往最令人难以察觉的改变，才是异常的开端。 而此时，凯瑟琳穿戴着合身的白色西装，戴上XR星球的执行长官的徽章，正在和她的父亲通话。 这是她被“流放”到XR星球后的五年里，父亲第一次主动和她联系。 伯克希大公已经一百二十岁岁，到这个纪元，人类的普遍寿命达到一百五十岁，强大的医疗，让他的脸留在了四十岁的模样，并不显老态。 他面容肃正，说：“凯瑟琳，你做得不错，这五年辛苦你了。” 凯瑟琳说：“治理XR星球也是女儿的愿望，谈不上辛苦。” 虽然五年里，她有三年是在府邸里过日子，另外两年也是玩。 那句话怎么说，成功的人并不需要自己努力，只需要让别人把成功的结果，归结到她头上就行。 伯克希大公点点头：“你继续管理，争取把XR星球带出个不同的样子出来，有什么需要的资源，那就直接说。” 凯瑟琳心里吃惊，果然，父亲是在筹划着颠覆目前的固化阶级，本来她还有点担心，星际车不分出生都可以上，会成为父亲不悦的点，可是父亲只是让她放手一搏。 凯瑟琳应：“是，父亲。” 关掉通讯后，她又瘫软在皮质沙发上，管家来话：“凯瑟琳大人，邢先生带着文件批复来找您。” “又是文件。” 凯瑟琳有点烦躁，老实说，一开始她还能跟上晋晓改变XR星球的思路，可越到后面，越来越麻烦，她就让晋晓下的决策越来越多。 也不知道这样要过多久，才能把晋晓和时奕，关进她的宠物牢笼里。 凯瑟琳一目十行看着文件，脑海里都是晋晓人鱼的幻想，她眼珠子转向晋晓，且看晋晓此时穿着白色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一个，只露出洁白的脖颈，斯文，但带着一种圣洁不可侵犯。 凯瑟琳想着，问晋晓：“你看过齐文韬导演的《海的呼唤》吗？里面的人鱼王子好帅哦？” “《海的呼唤》？”晋晓似乎想了一下，才记起是什么影片，“确实还不错。” 凯瑟琳状若无意地说：“不知道人鱼是不是就是长成那样呢？金色的尾巴也太酷炫了。” 晋晓说：“其实我觉得，人鱼应该是鱼头人身。” 凯瑟琳：“……” 这一秒，凯瑟琳对美好人鱼的幻想，破灭了，如果晋晓作为人鱼，却是鱼头人身…… 不过这样更猎奇，她虽然没有了少女幻想，但对猎奇宠物，还是很大的期待的。 反正只要是晋晓，好像也没什么不行的。 凯瑟琳浏览完文件，伸个懒腰：“就这样吧，今天的工作，可真是累人啊。” 不过是签签字，对这种大小姐来说，确实足够累。 但，也感谢她这种不上心，或许她还不清楚，XR星球变成什么样了。 晋晓垂着眼睛，收起文件，随后抬头，看着凯瑟琳说：“伯克希小姐，还有一件事，我和你报备一下。” 凯瑟琳把玩着手上的笔：“唔，什么事，你说吧。” 晋晓说：“我和时奕将离开XR星球。” 凯瑟琳的动作猛地一顿，皱起眉：“你说什么？” 晋晓耐心地重复一遍：“我和时奕，将离开这里，因此向伯克希小姐报备。” 凯瑟琳：“如果我不同意呢？” 晋晓回：“所以我只是来报备，并非征得你的同意。” 凯瑟琳突然站起来，按下终端通讯，说：“邢，我早就知道你们其中一人是人鱼，现在你想走，恐怕走不了了。” 办公室的门打开，府邸保卫队抱着能源枪进来，团团围住晋晓。 凯瑟琳拢拢自己的头发，面带自信的笑意：“嗯，时奕那边，我也让人去抓捕了，我想，XR星球其实很适合你们的。” “我会为你们准备最舒适的住宿环境，不会亏待你们。” 凯瑟琳说完，对保卫队一挥手，准备走出房间。 不过，她立刻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因为保卫队拦住了她。 “保罗，你干什么？你不怕丢工作吗？” 凯瑟琳难以置信地看着保卫队队长，这些人在干什么，她让他们来，是拦住晋晓的，不是她！ 队长声音中有无奈：“对不起，凯瑟琳大人，正是因为我不能失去工作，所以我得拦住您。” 凯瑟琳意识到什么，猛地回头看晋晓，晋晓低头摘下眼镜，用一条手帕擦擦镜片，再戴回去时，表情还是和往常一样温和。 她对凯瑟琳笑了笑：“是的，伯克希小姐，我必走无疑。” 凯瑟琳想朝晋晓走过去，立刻被保罗拦住。 她喊道：“等等，等一下！” 晋晓头也没回，离开办公室。 她一路朝天台走去——那里有一个私人的飞船停靠坪，因为要支持凯瑟琳出去游玩，她也获得控制权限。 可以说，凯瑟琳早就失去绝对的权限。 接下来，XR星球将会交给晋晓培养的人，而凯瑟琳则代表旧贵族，只剩下签文件的与工作。 飞船上，时奕一脸兴奋地朝她挥手：“晋晓快来，这飞船很有意思。” 晋晓站上登船通道，却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停下，你给我留下来！” 是凯瑟琳追上来了！ 保罗跟在凯瑟琳后面，为自己没拦住凯瑟琳，向晋晓敬礼道歉。 因为这一路跑得太快，凯瑟琳看起来有点狼狈，金色的头发显得很凌乱，衣服也多了不少褶皱，一点不符合她贵女的形象。 她冲到晋晓跟前，站在阶梯之下。 由于阶梯高度，她只能仰视：“邢晋晓！所以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你早就架空我的权利？” 晋晓压低声音，平日清凌凌的音色，显得有点沉：“我们只是合作。” 凯瑟琳无法接受这个场面，合作？可她居然失去掌控一切的权利！ 她是贵族，出身比那些贫贱的人都要高贵，为什么那些人敢拦着她，敢不听她的话！ 可是再愤怒，她也只能先压抑着，伸出手向晋晓：“别走，留下吧，一切和往常一样就行，可以吗？” 晋晓笑了一声：“恐怕最先动心思的，是伯克希小姐，所以我们选择离开。” 凯瑟琳愣住，她不过只是，想把晋晓，连带着时奕收归囊中而已。 他们为什么不觉得荣幸，甚至反抗？ 然而容不得凯瑟琳再想，飞船的螺旋涡启动，卷起一阵巨大的风，扯着晋晓的发丝、衣袖，让她的身影似乎更难以捉摸。 只看她俯下身，手指略略抬起凯瑟琳的下巴，上眼睑微阖，遮住一半的眼珠子，笑意不达眼底，随心至极，却听她温和地说： “伯克希小姐，别把这一切，想得太理所当然，再见。” 说完，她转过身，一步步走向飞船。 凯瑟琳想冲上去，但是被保罗压住了，想抓住的那一角衣袍，也随风溜走。 第57章 第57章 宿命 就此一别, 未来，XR星球将变成拥护伯克希大公的核心力量，伯克希大公倚靠平民的支持, 推翻如今的政权，血统论成为糟粕。 他坐上权利的顶峰, 废除《新约》, 重整星际实力。 当然, 那得是十年后的事，目前没人察觉异常。 后来人们追溯, 才会发现，凯瑟琳早就被架空，而最开始操刀这场改革变动的, 是一个叫邢晋晓的人。 只是到论功行赏时，邢晋晓都没出面，没人知道她到底去哪里, 也无法取得联系，不由又让人怀疑她存在的真实性。 就像一个传说。 当下, 晋晓走上飞船，背后凯瑟琳跪坐在地上哭泣，那不是她关心的事, 她真正需要在意的，是面前人鱼的臭脸。 时奕抱着手臂, 等晋晓站到自己面前, 伸出手指，学晋晓对凯瑟琳那样, 挑起晋晓的下颌：“唔, 看来你和凯瑟琳·伯克希的关系还不错。” 晋晓笑了一下, 抓住时奕的手指，反过来将他推到舱门上，挑起他的下巴：“这样呢？公平了吗？” 时奕快速地眨眨眼睛，难免得寸进尺：“再来一个吻，就更公平。” 都是惯的，晋晓松开手，往飞船舱里走，时奕眼巴巴跟在她身后，问：“目标星球是哪里啊？” 晋晓说：“等到海露星，我们换乘星际飞船。” 以防万一，凯瑟琳的私人飞船，只是他们离开XR星球的交通工具而已，藏匿于人群之中，永远是上上策。 晋晓设置完自动飞行，坐到沙发上，拿起一旁的杯子喝水，时奕压住杯子。 晋晓看着他，眼神询问他怎么。 时奕有点扭捏似的，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那双浅蓝色澄澈的眼瞳里，藏着什么不可言说的心思。 晋晓收回手，熟练地问：“说吧，你又闯什么祸了？” 时奕立刻压下嘴唇：“我哪有闯祸？” 晋晓：“你上次这么回答的时候，是不小心吃了吉赛尔的试验育苗，还打算摘花园里别的普通花种瞒过去。” 时奕：“……” “好吧我承认，”时奕伸出双手，摆出一副服输的模样，“不过这次真不是闯祸，但，也不算小事。” 难得见他严肃，晋晓闭上嘴巴，听他要说什么。 只看人鱼手指卷卷自己的长发，说：“60岁的时候，就是我的第一次成熟。” 现在他离60岁，也就一个月的时间。 晋晓挑眉：“嗯，所以？” 时奕吸了一口气，豁出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人鱼的种族记忆告诉我，成熟会伴随发情期，还可以选择性别转换……” 这个物种实在稀缺，为避免整个星系只剩下两只雄性或者两只雌性的尴尬局面，所以，进化出能切换性别的能力。 每个60年，能换一次性别。 把话说出口，时奕不觉得害臊：“你是优秀的雄性，那我变成雌性？这样，我们才是人类中所说的天造地设！” 晋晓：“……” 晋晓脑海里的系统连忙跳出来：“不行不行不行！男主要是不小心变成女主，那可了得，会出bug的！” 何况晋晓本来就是女性。 晋晓按了按眉头，说时奕：“……你做你自己就好，别随便转换。” 时奕立刻有点不高兴，晋晓居然不乐意，是不是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他低下头，海藻般的头发滑落肩头，有点不爽地紧盯着晋晓的眼睛：“为什么？” 不行，时奕实在太认真了，晋晓憋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笑出声，眉眼弯弯：“如果你换了，到时候你一定会后悔。” 时奕还是不依不饶：“为什么？” 晋晓抬起手揉揉他的耳朵：“因为在人类的世界，天造地设并不一定要性别相容。” “喜欢，很多时候都只是针对这个人而言。” 晋晓声音轻缓，从她口中出来的话，让时奕渐渐感到不是那么焦躁，只听她说：“我喜欢你，这就足够了。” 时奕猛地睁大眼睛。 他心脏那一块，从来没有跳得这么激烈，他喉咙动了动，没发现自己声音有点颤抖：“这、这……嗯，你可以把上一句话，再说一遍？” 晋晓故意说：“这就足够了。” 时奕连忙摆摆手：“不，不是，上一句！” 晋晓微微歪着头看他，又说：“我喜欢你。” 时奕：“再说一次。” 晋晓：“我喜欢你。” 时奕：“再……” 晋晓不厌其烦：“我喜欢你。” 时奕猛地抱住晋晓，蹭她的脸颊，语言无法表达他兴奋的心情，只好一遍遍说：“我也喜欢你。” 晋晓纵容他的黏糊，笑着说：“所以答应我，你只做你自己就好，不换了，嗯？” 时奕趁机吧唧在晋晓脸上亲了一口：“听你的。” 如果可以的话，他要把自己整条鱼献祭给晋晓。 能遇到晋晓，又是何等的幸运。 他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鱼。 “到时候，我们落在一个有水有陆地的星球，我就负责建巢，哦不对，家，”人鱼愉快地畅想，“海里一个，陆地一个。” “海里的会有很多珍珠，陆地的，那就学凯瑟琳的家，我觉得那里住起来挺舒服。” 晋晓：“你知道要打造凯瑟琳的府邸，需要多少联盟币吗？” 时奕一窍不通：“多少？” 晋晓：“三亿联盟币。” 时奕一惊，他对货币的最开始概念，来自“十亿”，十亿就能够供一个普通人类，十代都能过上贵族生活。 三亿就代表着，至少三代人的努力，可他这才第一代呢，靠什么累积财富？ 人类社会的规则真多。 时奕退而求其次：“不要凯瑟琳的府邸，换一个。” 晋晓：“为什么不要？我有五亿联盟币。” 时奕：“？” 晋晓十分大方：“你想住什么样的屋子，我们都能规划。” 时奕想了想，问晋晓：“这是不是你们所说的包养？” 晋晓：“你不要？” 时奕没脸没皮，十分没底线：“请一直包养我。” 他想象以后的工作，他会的技能不算少，在XR星球参与过不少实验，了解人类怎么经商，他学得很快，有时候甚至提出一些细节，打破困境…… 老实说，有时候他都觉得他自己已经融入人类，彻彻底底成为一个人类。 是啊，这种感觉，不就是做人的感觉吗？ 因为有晋晓在，本来无趣的陆地生活，都变得五彩缤纷。 时奕摆动着鱼尾——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不受控制地变成鱼尾，说：“我要提前和你预约，到时候发情期，你得在家里陪我。” 晋晓按住他作乱的鱼尾：“那就到时候再说。” 穿过一片片星云，遇过三次时空波动，终于，到海露星之后，凯瑟琳的飞船被晋晓卖了，一共五千万联盟币。 时奕心算了算：“当个装修费。” 接下来，他们要去坐星系航班，下个目标，先去闪星。 登上飞船前，晋晓手腕上终端里的新闻播报着：“近三个月，星际海盗出没频繁，3月3日，4月21日，5月7日、15日，均有星际海盗骚扰星系航班……” 而这搜飞船临起飞时，也开启提醒播报：“尊敬的各位旅客请注意，本航班将由海露星B2港口，前往闪星MTJJ港口……” “各位旅客，外星系航道可能会受星际海盗的骚扰，如遇到星际海盗，请大家不要慌乱，相信航班，听从指挥……” “海盗？”安娜身边的一个女子自言自语，“总不能我们这艘飞船，真遇到海盗吧？” 安娜也不信。 她在《普克斯通讯》工作，知道每天星系之间的航班至少三万趟，一个月就发生一两起，而且，每次星际海盗都是骚扰完就离开，所以，她并不是很担心。 她把行李放下，在座位做好，正摸索安全带时，突然，眼角余光瞥到新登机的两个人。 新闻人的敏锐，让她不由自主地观察他们。 走在前面的青年，穿着随意的白色T恤和卡其色长裤，明明很温和的颜色搭配，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身上，就是让人觉得很特别。 尤其迎合他眉宇的那股子英气，一下让人联想到，大学时候最喜欢的那个年轻教授。 他关掉手中的终端，很随意的一个下压动作，却每个弧度都刚刚好，按住的不是终端的开关，而是安娜心中的那根弦。 “铮”地一声。 安娜为能在旅途中遇到这样的男子，忍不住感到愉悦放松。 他身后的那名男子，长得更高大强壮，海藻一样的长发绑起来，显得干净利落，他穿着夹克衫，衣角的图案印着的是XR星球特殊植物。 不过他很敏锐，一下察觉安娜的打量，猛地看过来，蓝色的眼珠子带着威慑。 安娜一怔，她好像知道他们是谁了。 她连忙找出之前凯瑟琳发的XR星球系列旅游照片，里面有一个男子的半身出境，后来是后侧颜，虽然看不见他的长相，但他显然在终端网络带起不少热度。 当时，凯瑟琳回追问照片男子身份的评论，说：“你们放弃吧，他身边有一尊蓝眼睛守护神。” 一个个细节对上了。 安娜有点惊喜，没想到还会有这种巧合，她带着小小推理，顶着那蓝眼睛帅哥的凝视，走到晋晓面前： “您好，打扰一下，我是《普克斯通讯》的工作人员，我想了解一下，您是不是出现在XR星球行政长官凯瑟琳的社交平台照片里，那位男性呢？” 晋晓很温和地回：“你好，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没有否认，那极大的可能是，安娜连忙说出自己的推论，还特别点出时奕衣服上XR星球标志性印花。 晋晓很赞赏她的观察力：“是的，正是我，你好。” 安娜被鼓励了，完全没有和陌生人搭讪的尴尬，亦或者说，晋晓就不会给她带来这种顾虑。 这可是和她的业绩挂钩，她连忙请求：“是这样的，我能对您做个采访吗？虽然很抱歉打扰您旅途的兴致……” 晋晓打断她的话：“可以，我接受采访。” 安娜心里一喜，打开录音笔，她开口问，晋晓也尽可能地回答她的问题。 时奕在一旁悄悄磨牙。 早知道他就不能让安娜上来问话，现在一问就不下来，好烦啊，话太多了，好想把她丢到外太空去。 安娜没敢太打扰晋晓，问了五个有关XR星球发展和凯瑟琳个人生活的问题后，就看向时奕。 她其实也想采访时奕的——这样漂亮、明显带有特征的样貌，未来可能会成为娱乐版块的常驻，她现在获得采访资料，那就是抢得先机。 但是他好可怕啊，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低气压，脸色沉得快滴出水。 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厚着脸皮问晋晓：“邢先生，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采访您身边那位先生呢……” 晋晓笑了，说：“我没办法替他决定，你得自己问他。” 安娜抬眼，和时奕冷漠的眼神对上，连忙说：“没事了，今天真是麻烦你们了！” 她离开后，晋晓压了压声音，但还是笑出来，而时奕则“哼”了一声：“和漂亮的人聊天，很开心？” 面对时奕的诘问，晋晓说：“她是上次因冒犯XR星球具名，主动出来道歉的主持人。” 知道自己有错，愿意出来道歉，承担错误，这是晋晓愿意给她机会的最大原因。 时奕懂她的话外音，不过，还是撑着下巴瞥晋晓，口吻有点不爽：“我看她那目光快粘在你身上。” 晋晓从兜里拿出眼镜戴上，动作慢条斯理的，又用手遮住他的眼眸，说：“那么多人看我，我只看你。” 时奕炸的鳞片瞬间被抚平，甚至想得意地把尾巴翘到天上去，哦不过，他现在还是双腿状态。 他“哼哼”两声，将晋晓的手摘下来，把下巴搁上去，蹭了蹭。 因飞船起飞，安全播报又一次通知可能存在的突发事故，比如星际海盗。 在座的，没有一个人把这则通报放在心里，晋晓看了眼窗外，已经离开海露星进入大气层了，提醒时奕：“检查座位的紧急装备。” 时奕听她的话，确保能够在最短时间找出防护服，并且还阅读防护服的使用指南。 系统在晋晓脑海里叨叨：“会出事吗？这个世界的科技已经和我们齐平了，就算真有海盗，飞船也能够自保。” 晋晓：“你忘了飞船上有谁了吗？” 系统：“嗯？” 晋晓：“男主角。” 系统：“……有点道理。”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她不希望会遇到意外。 如果可以的话，晋晓垂下眼睛。 在飞船走到第13小时，船身忽然震动，不少人盖着毯子睡觉，全都惊醒。 “警告、警告，前方发现星际海盗身影，请旅客穿戴好防护服，以防万一。” 飞船机组发出警告，但这种感觉，就像说陨石会撞击闪星，总是让人的好奇心战胜害怕，不少人都去窗户处查看。 只看飞船前后，分明没有其他飞船的影子。 机组工作人员也没有一个到后舱。 “什么嘛，到底是不是海盗啊。” “哎这防护服这么难穿，脱下来更难，真不想穿。” “好困啊，我继续睡了，等星际海盗真出现了再说吧。” “遇到这种事肯定要发个终端资讯啊，嘿嘿。” “……” 晋晓套好防护服，防护服笨重，她动作还是很快，帮时奕戴上头盔。 时奕摆摆手，怎么觉得自己有点像企鹅。 而听指挥，穿好防护服的人，只有三分之一不到。 安娜也穿上防护服，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点不祥的预感。 在舱内恢复安静的两秒后，突然“轰”地一声，整个飞船舱再一次剧烈抖起来，两侧的防护壁都在颤动！ 舱内满是尖叫声，还没等大家缓过来时，飞船防护壁上，破了一个门那样大小的口子！ 那个飞船的破洞，展露外面黑黢黢的一片，像是吃人的无底洞。 震动之中，所有人都失重了，舱内外的压强把人往那里推，有一个小孩扒拉着椅子，但力量不够，脱了手，就要往舱外飞去！ 穿好防护服的安娜立刻追上去，猛地拉回小孩。 可她被卷入这股气流，如果这时候掉到飞船外，那一定会变成太空垃圾！ 她心生绝望，恰是这时候，一只手拉住她防护服上的带子，用力把她扯回来。 安娜抬头一看，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像是清澈无云的天空，让人一望进去，就折服于他的强大与自信。 他把安娜腰上的带子，系到作为扣子上，这样就不会被压强和失重带出舱门。 不管他之前对安娜如何黑脸，这一刻，安娜的命，是他救下来的。 安娜心里默念，上帝啊。 晋晓动作也很快，攀着椅子，帮助几个人穿好防护服，系好锁扣。 她抓着前排的躺椅，对时奕朝门口指了指。 时奕点头，两人合力拆下躺椅的部分，然后拿到破漏的地方堵上。 这样的飞船，是无法在着陆星球的，在大气层摩擦过程中，会瞬间解体，所有游客都会汽化。 大部分人还没穿好防护服，就算没被吸入外太空，也会死于窒息等情况。 必须向外发出求救信号，并加强重力设备和氧气供应。 晋晓往前去。 不过控制室的舱门被紧紧关着，不知道机组的人在做什么，她和时奕一人一边，破坏掉舱门，紧接着，入目是一个乘务员漂浮在半空中，身体焦了一半—— 原来机组的控制室，早就受到猛烈攻击，一地狼藉，机长瘫在驾驶座，舱内人听到的警告，是他花费最大的力气，按下的按钮。 晋晓闭了闭眼睛。 所幸，驾驶舱部分虽然也被打穿个孔，但控制台是能够操作的。 她按着机长的指纹和编号，调整舱内环境，将求救信号发了出去。 下一瞬，又一次“轰”地一声，整艘飞船都在抖！ 时奕回过头，他能明显感觉到，后面乘客舱，就快撑不住了。 忽然，他耳边有滋滋电流声，晋晓的声音传过来：“听得到吗？” 时奕应：“听到了。” 晋晓低头按着控制面板，说：“海盗飞船开启隐匿模式，肉眼看不到，实际上……” 她指向操作台的飞船探索指示，那艘海盗飞船就离才他们十公里！ 而热感应上能看到，海盗飞船的攻击能源弹，正在慢慢蓄力，那一个点，从橙色变成红色。 等救援来时，飞船早就碎成碎片，而整艘飞船无人生还。 这是星际海盗的挑衅，以他们的性命为代价。 晋晓皱眉。 她耳边，时奕突然说：“我能利用太阳γ的光能量，形成攻击波。” 就像上次发动星球核心动荡，时奕拥有这个能力。 只是，他也不知道，如果动用还没恢复的能力，会不会承受不住。 但现在，不行也得行，来不及考虑更多了。 他知道晋晓不会抛下那么多人，所以，他也不会抛下那么多人，这是救人，也是自救。 这个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人，他这几年过的，是比实验室里五十多年，还要丰富的人生，他好像知道了，人不是一种能定义的动物。 但他最想的，是成为和晋晓一样的人。 “叮咚，”系统提醒，“男主的【人生成就】：变成人类，已达成，恭喜员工，这是最后一个世界！【好兄弟】任务完满结束！” 晋晓略微抬起头，便看时奕对她笑了笑：“我们所有人，都能够得救。” 她的呼吸慢慢沉下来，还是走到这一步。 不坐飞船的话，就会遇到陨石，星球破裂，坐飞船，就会遇到海盗……这种时刻，好像成为必定经历的一环，这或许就是宿命。 她每一个结束的系列任务里，每一个世界，都是这个世界。 穿梭在这个时空中这么多次，结局千篇一律。 她伸出手，放在时奕的透明头盔上，隔着头盔，两人亲昵地靠在一起。 下一瞬，隐匿在太空的星际海盗，被太阳γ突然加强的射线射穿，爆射出激烈的光芒。 时奕眼前模糊。 果然还是超出身体极限了。 他真舍不得啊，舍不得晋晓。 却听晋晓声音清凌凌的：“等我，我会把你买回来的……” 第58章 第58章 惦记 漆黑的天幕中, 星际海盗飞船变成碎片，向飞船喷射而来，打在晋晓所处的飞船外舱, 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相比海盗的能源炮，这点碎片只能算“剐蹭”。 接下来，飞船只要等救援就好了, 已经没有危险。 晋晓盯着面前的宇航服，时奕闭上眼睛，和这阵耀眼的光一同消失，本来圆鼓鼓的衣服, 慢慢干瘪, 最后瘫软在一起。 她慢慢坐下来, 打开时奕的宇航服，从中摸到一个熟悉的、圆滚滚的东西。 这个圆滚滚的东西浑身青黑, 是一个圆润的球体，而且很重。 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把这个东西捧在手上, 最大的猜测，这个就是人鱼蛋。 时奕变成他生命中最原始的模样。 因为每一个系列任务，不管是【反派】【女配】还是【炮灰】, 最后一个世界，一定是时奕，最后的时奕，都会变成这个状态。 不管她如何尝试拯救, 结果是既定的。 晋晓知道，改变最后的结局, 要到现实世界去。 那里, 时奕还在等她。 系统声音疑惑：“咦, 男主的状态有点奇怪啊，不过也还没死……但既然任务判定成功，也就说明没有什么大问题。” 每一个系列任务的系统，都搞不清楚时奕出现的情况。 但它们一致认为，只要任务完成的判定通过，不用纠结其他，因为对他们来说，任务完结，是可以庆祝的事。 时空穿越局《法则》规定，为节约能量，所有系列任务结束，世界就会立刻关闭。 因此，晋晓捧在手里的东西一空，整个人淡出任务世界，身上也换回她本身的衣服。 睁眼闭眼的瞬间，她已经回到现实世界的任务舱。 她摘下端脑头盔，抬起眼睛，入目是各种漂浮在空中的数据，这是时空穿越局员工的工作间。 即使是活生生的人，也不过是一堆数据组成。 好像那一瞬间的光芒、那颗圆滚滚的蛋，是她的错觉。 系统忙着整合成果：“不愧是特级员工，积攒好多年的【好兄弟】任务终于完成啦！而且速度居然这么快，这次任务评级一定会很高！” 紧接着，每个世界系统固定的话语出来：“结算奖励将在3-5个小时内到达账户，请特级员工继续努力，继续为时空穿越局创造更多的价值。” 播报完毕，接下来就是老朋友的告别。 经过这几个世界，系统明白特级员工为什么叫特级员工，几乎不需要它操心，到后面，它甚至挂机摸鱼的情况都常有发生。 不知道离开晋晓，它还能不能和别的员工好好合作。 想到这里，系统就格外不舍：“再见，特级员工，希望有机会继续合作。” 晋晓礼貌地回：“再见。” 和系统解绑，她离开工作间。 她穿着白色熨帖的工作服，胸针的员工证，是代表特级员工的金色，一路往前走去，其他任务者员工一看到她，纷纷驻足，等她走过去，才喘口气。 有人小声讨论： ——整个星际唯一的特级员工，听说来头不小，是某星际军的退役上校。 ——对对，所以才会这么厉害吧。 ——怎么和我听的版本不一样，我听说她是被专门培养出来完成系列任务的…… 晋晓按开时空穿越局的电梯，走进去，把讨论声隔绝在外。 她低头，从手上终端查看账户余额。 可能因为奖励囤积太久，一旦系列任务完成，不用系统说的3-5小时，就自动打到晋晓的账户。 此时，晋晓的账户余额，从最后面一个0往前开始数，一共有9个0。 根据各个世界累积的财富汇率换算，以及联盟奖励的系列任务奖励，她获得十亿联盟币。 如果换算成上一个世界的联盟币，那就是超百亿，假如按现在联盟星系的购买力，如果公开自己的财富，毋庸置疑，她在整个星系的头部。 不过这么多钱，正好能把人鱼蛋买回来。 她打开终端，语音控制：“帮我订星际展览馆的票。” 其实晋晓第一次见到这个人鱼蛋，并不是在任务世界。 那年，她从军队退役的第一年，被一个朋友拉去星际展览馆，隔着保护罩，看到那个圆圆的、色彩青黑的石头。 第一次见的时候，就觉得它有点特殊。 到底哪里特殊？ 晋晓想不明白，就是觉得，她总是会有事没事，就想起这个圆圆的东西。 直到她进入时空穿越局，做第一个系列任务——【反派】系列任务。 那时候，她第一次接触最后一个世界，身为一个科研人员，在海下实验室，看到那尾漂亮的人鱼。 和既定的剧情一样，不过，人物的动机不一样。 比如，作为【好兄弟】的邢晋晓，就是以【同情人鱼】的理由放走人鱼，而作为【反派】的晋晓，以【想要独占人鱼做研究】的目的，放走人鱼。 最后，她被人鱼掳到荒岛，身为和人鱼斗智斗勇。 除了反派，还有【女配】、【炮灰】……系列任务不同，人物动机不同，但一样的是那个世界，一样的是，最终人鱼会变成一个人鱼蛋。 而这个人鱼蛋，和晋晓在星际展览馆看到的人鱼蛋，就是同一个。 所以，所有人都以为那个展品是石头，只有晋晓知道，那是货真价实的人鱼蛋。 她要去把他买回来。 星际展览馆内，极其富有科技感的白灰色块布满其中，一共有10层，占地面积几万平方米，每一层都放满展品。 人鱼蛋在展览馆最上面一层，那里是从外太空搜集来的各种漂亮的陨石。 这些陨石，都明码标价，一个十亿。 因此，能拥有星际展览馆的陨石的，这个星系里，只有三个人。 现在，要再加一个人。 白钢电梯停下来，晋晓走出来时，听到解说轻柔的声音： “这是一块在宇宙中发现的圆球形石头，在发现它的地带，并找不到能形成它这样石头的条件，它具有代表性，强度远远超过目前世界上知道的所有材料，所以，也成为本展览馆的藏品。” 听解说的小孩子伸出手表达疑惑，询问：“请问，这块石头是怎么都弄不坏的吗？” 解说说：“请看这里的资料，即使用目前最强大的核射能装备，都无法摧毁它哦。” 小孩子们一个个眼睛亮晶晶的：“好厉害！” 晋晓远远看着这一幕。 她好像能想象到，人鱼被这么崇拜着，一定露出一脸得意，偏偏还要说：“有什么厉害的，是你们人类太弱。” 就是因为太特殊反而没有任何场所能用上——连重新打造成别的形状，都做不到，所以是无用的厉害。 算了，晋晓在旁边等，就让他得意一下吧。 直到解说带着一群小朋友离开，晋晓才走到防护罩前。 另一个解说面带笑意走过来：“你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这个，”晋晓指着防护罩里的人鱼蛋，“我要买下来。” 解说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提醒：“这，这需要十亿联盟币……” 晋晓把终端挪过去：“从这个账户扣钱。” 解说看到账户显示的余额：“好、好的……” 解说的腿脚都是软的，她记得三十年前她刚入职时，前辈因曾经手一桩十亿的陨石交易，对她们这些新员工非常的轻蔑。 现在，经过三十年，她居然要亲眼见证一桩陨石交易！ 解说连忙回过神来：“请稍等，我为您联系陨石的打捞队与展览馆负责人。” 其实这十亿并不是坐地起价，因为这些陨石基本是在未探索星系打捞到的，危险系数极高，对设备的要求也几乎在星系的顶尖。 如果实在不是没有科研价值，也不会到星际展览馆这里，当然，它还有另一个价值，那就是代表身份，这是财富象征的排面。 星际展览馆第十层的陨石，三十年来终于又卖出一个，瞬间火爆终端网络。 虽然卖家匿名，但不妨让人对卖家的身份猜测不已。 与此同时，关于特级员工晋晓辞职的消息，也紧跟其后，登上全星系最关心的热点事件之首。 显然，比起去猜是谁拿出十亿联盟币买个没用的陨石，人们更关心晋晓为什么辞职。 毕竟不久前，她刚被全网选上“最想娶的女人”和“最想嫁的男人”1，远超第二名一个全星系明星演员。 因为时空管理局拥有所有员工进入系列任务后，第一个世界的录像、观看、公开权力，本意是为防止员工破坏规则，接受群众监督，结果变成追星大赏。 晋晓迄今为止经历53个系列任务，留下53个视频，在这天全部粉丝顶上热搜。 他们还没激动【好兄弟】任务第一个视频即将公开，但听到晋晓辞职，无异于听到晋晓息影，一百个不乐意： “不要，我老公为什么要辞职！呜呜呜快回来！” “楼上谁是你老公，是我老婆，呜呜呜老婆别走！” “喝多了吧你们，晋晓在我怀里不服来辩。” 还有的直接质疑时空管理局： “等等，是不是时空管理局压榨员工啊？不然晋晓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辞职？” “希望联盟劳动者协会调查时空管理局，是否存在压榨行为！” “八一八时空管理局有哪些优秀员工是被迫离职的。” “……” 为平息网上群众的声讨，时空管理局乖乖出来解释，提供时间工作表，真诚希望群众继续履行监督的义务。 然而时间工作表还是被揪出违反法规，需要被罚款。 晋晓的老东家为她的离职操碎了心，不过晋晓不知道，她一直没上终端网络。 她把人鱼蛋放到包里，去找一个开私人研究所的朋友。 朋友叫雷昂，刚从实验室出来，一脸的疲倦：“晋晓少将……呃不多，晋晓同志……呸呸不对，晋晓，有什么事？” 晋晓把人鱼蛋给他：“帮忙鉴定一下它的物质。” 雷昂抓着头发，抱走人鱼蛋，拍拍两下，嘀嘀咕咕：“什么东西啊，真圆啊，可真圆啊。” 晋晓：“我从星际展览馆买的陨石。” 雷昂差点手滑：“什么，那个从星际展览馆花十亿买走一块陨石的土豪，就是你？你就这么把它背来实验室，防护都不做一下！” 雷昂看傻子一样看晋晓：“不对，你有那么多钱，你哪怕分我一千万……不，一百万也好，这破实验室我就不开了我就享福去了！” 晋晓说：“不行，不能阻止你勤奋。” 雷昂：“……” 刚刚还随意拿着的石头，现在知道它价值时奕，雷昂的手都有点抖：“十亿十亿……话说这陨石有什么用吗？” 晋晓：“先检测。” 他和晋晓进实验室，开始各项检测。 最简单的x光射线表示，它就是一块石头，生命阈值射线表示，它就是一块石头，热熔射线表示，它就是一块石头。 雷昂：“……少将，呃，不，同志，呃，不，晋晓，它就是一块石头啊！” 晋晓翻阅一堆资料，说：“里面有生命。” 雷昂：“不可能，机器不会骗人。” 晋晓只好收起手，说：“那好吧，我要带他去一个有水有陆地的星球定居，等我找到地方稳定下来，终端联系。” 雷昂：“那你拿它来我这里干嘛？做了一堆无用的检测，它只是一块石头啊！” 晋晓站在门口，握着门把手，回头一笑：“只是给你看看十亿。” 雷昂：“……”草，十亿啊！万恶的有钱人！ 从客观事实来说，这确实是一块石头。 但激活它的方式是什么呢？ 其实晋晓也不知道，但她猜想，她从见到这块石头后就念念不忘，直到在最后的一个个世界里，遇到时奕，一定不是巧合。 那么，就先按时奕想好的，去一个有水有陆地的星球。 她选慕斯行星的一个海滨地区，这里地广人稀，完全符合人鱼的要求，而且，海洋里的生物种类，和以前人鱼生活的那个星球差不了多少。 现在想再造凯瑟琳那样的宅子有点难，晋晓用最后的联盟币，买一座老宅，和一个生活机器人，生活的主要收入，是在终端给写相关程序。 她上午写程序，下午和生活机器人一起动手清理屋子，重新装修。 生活机器人外观是鸡蛋那样，上尖下圆，面板在中上方，亮了亮：“主人，墙壁颜料的涂层选什么颜色好？” “白色，”晋晓下意识说，“又猛地说，不，涂成海洋的颜色，他应该会喜欢。” 生活机器人歪歪身体：“他？他是谁？” 晋晓：“我喜欢的人鱼。” 突的，生活机器人里传出“咚”的一声，极其轻微，但是晋晓没有听错。 她透过它的面板，观察放在机器人身体储藏空间的人鱼蛋。 能发出动静的，只有这个人鱼蛋。 她低下头，盯着那颗人鱼蛋，忽的挑挑眉。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难道是和她说的话有关？ 晚上她把人鱼蛋放在床头，轻轻戳了戳，时奕的意识，是不是稍微回来了一点呢？ 晋晓沉思片刻，说：“时奕，我现在就在你身边。” 意料之中，人鱼蛋自己动了一下。 晋晓忽的一笑。 果然，时奕把自己伪造成陨石，以防被当成实验品，虽然这令他在防护罩的展柜里，呆了许多年，不过现在，终于要苏醒了。 从那天开始，人鱼蛋在变化。 这种变化持续三个月，它的外壳，慢慢从青黑变成白皙透亮，大小也大了一圈，从巴掌大，长大到比西瓜还大。 就像生命在复苏。 在这一天，晋晓也把宅子都收拾好。 晋晓每天的话不多，不过两三句，总能戳中人鱼蛋，激活它的意识。 这天夜里，她捧着人鱼蛋，低声说：“家已经建好了，你现在出来，正好能够看看家的样子。” 人鱼蛋没有动静，晋晓向庭院瞥去：“给你挖了一个很深很大的游泳池。” “贴着白蓝色的瓷砖，”她描述，“里面放了三只小黄鸭，你不快点醒来，游泳池就要被小黄鸭占领。” 这回人鱼蛋有动静，震了震，好像在哀嚎，叫晋晓把小黄鸭赶跑。 晋晓才不管他的哀嚎，把蛋放了回去，就去看终端资讯了。 没多久，她突然听到一声“咔”。 她猛地关掉终端，抬起眼，在茶几上的人鱼蛋，裂了一条缝隙。 一条黑色的、小小的尾巴，从缝隙里漏出来，还带着蛋里的黏液，滑不溜秋的。 他在挣扎，露出圆圆的肚脐和上半身，不过脑袋卡在蛋壳里，用力还是没□□。 晋晓托着他的上半身，剥开蛋壳。 那是一个婴儿上身，下身是人鱼尾巴的物种，他脑袋秃秃，没有头发，脸颊鼓鼓的，眼睛是清澈无比的蓝色，正眯着眼睛笑。 晋晓将他抱起来，人鱼摆着手臂：“咿咿呀呀！咿咿呀呀！！” 是时奕熟悉的臭脾气。 看来对抢他地盘的小黄鸭怨念颇深。 她盯着他的眼睛，忍不住笑出来：“小黄鸭是给你的玩具，不能丢。” 果然，人鱼的视线挪向院子里的游泳池——那里不是活的鸭子，是三只亮黄色的橡皮小黄鸭。 晋晓事先已经准备好一堆婴儿用品，派上用场了，虽然她这辈子没养过人鱼，不过，从今天开始，她可以书写一个饲养手册。 首先，人鱼不吃奶粉，他虽然没头发，不过牙齿发育特别好，一出生就有一口好牙，天生的捕食者。 只能一些简单的音节，不能完整说出一句话，应该是声带还没发育好。 养鱼手册第二条，饲养人鱼，只需要把他放到游泳池里，看再把准备好的小鱼倒进去。 嗯，与其说这地方是游泳池，倒不如说是鱼缸。 当然，前人的意见建议，还是要听一听的，晋晓坐在上面的躺椅，双腿交叠，放大手中的全息屏幕。 她需要补充先把星系各色鱼类的饲养指南。 不过，人鱼是不是太久没动静了呢？ 晋晓猛地看向水池——时奕进水池中之后，已经安静了有好一会儿了，连水的气泡都没有，平时，他都会有事没事在上层游来游去，努力吸引她的注意力的。 是不是变成婴鱼反而不习惯水了？ 她皱皱眉，忙朝水池跳下去，一冲到水底，就看到捂着嘴巴等她。 他露出狡黠的笑容：“咕噜咕噜……”就像在说，上当了吧？哈哈哈！ 晋晓：“……” 被晋晓抓上来的时小奕，被打屁股了。 那一晚人鱼哭得好大声，从重生以来，第一次不和晋晓睡觉，而是躲在游泳池里，不吭声。 晋晓想了想，罚也罚过了，得买点东西哄一哄，她在终端购物下单一个东西。 第二天，生鲜市场送货上门，一头比箱子还大的章鱼，出现在人鱼眼前，个头都比他这个小小人鱼还大！ 再看晋晓，则问他：“想吃吗？” 人鱼举手手：“咿呀咿呀！” 他要自己狩猎！ 狩猎大型动物的激动感，让他身体的血液沸腾！ 晋晓通过他摆鱼尾的频率，轻松推断出他想自己杀章鱼，于是把人鱼和章鱼放到游泳池里，下一秒，人鱼的尾巴被章鱼卷住。 章鱼把人鱼往自己口器吸。 人鱼：“！！！” 晋晓反应很快，上去就用刀把章鱼隔绝开，然后反手把章鱼足砍下来，防止它继续伤害人鱼。 弄完这一切，章鱼也死了，晋晓浑身也的，而人鱼则靠在她脖颈处，撒娇：“噫呜呜噫。” 晋晓安慰：“没事，等再大一点再自己狩猎吧。” 不过再大一点，按人鱼的生长速度，会是什么时候？ 很快，晋晓就知道自己想多了，不到一个月，人鱼已经从婴鱼变成大概人类两三岁状态下的人鱼，头发也长出来了，脸颊圆鼓鼓，很好捏，显得尤为可爱。 他的生长速度是指数型的，再过一个月，就从人类两三岁状态涨到十三四岁状态，加上黑色的鱼尾，大约有170厘米，骨相流畅，眉眼精致，从轮廓已经看得出未来的影子。 以至于雷昂来做客的时候，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卧槽！” 漂亮的少年人鱼正趴在晋晓身边，吃葡萄看书，挑起眼睛：“看什么看？没看过人鱼？” 雷昂：“我还真没看过……” 最让雷昂恍恍惚惚的，是晋晓摸摸人鱼的脑袋，对雷昂介绍：“这是时奕，我的爱人。” 人鱼高兴地摆摆尾巴。 雷昂骤然想起，早在今日之前，晋晓就带还是陨石蛋状态的时奕去看他，还说“带十亿看他”，所以那时候他就被塞一口狗粮了！ 算了，作为实验室研究人员，单身也是必然的，他不去纠结。 不过，雷昂实在好奇晋晓怎么知道陨石就是时奕，问十亿：“所以这是什么情况，晋晓拼了命赚很多很多钱，就为了买你，你是不是给她下了什么洗脑术？” 时奕咧嘴一笑，不无得意：“因为我惦记的她呀！” 在他无意识的状态下，他们第一次相见，他就惦记上晋晓了，他不止是来自别的星球的物种，还是穿越时空来到这个世界的。 他曾在暗无天日的宇宙里，看过一双沉冷的眼睛，那时候的晋晓，穿着军装，神色严肃，在外星系冷静处理着突发情况。 有她在的地方，一切困难迎难而解。 当时他就觉醒了一点点意识，觉得，如果能一直待在她身边就好。 可宇宙浩瀚，他什么时候才能再和她相见？他不知道。 所以再一次见面，这一刻，人鱼想活过来了。 他的意识跟在晋晓身上，看她成为任务者，陪她走过形形色色的任务世界，最后能量攒满，将她的任务世界，引向他最初待过的世界。 为了引导最后这个世界，他积蓄所有力量，所以每一世都没有记忆，直到重新从蛋壳出来。 他记起来，他曾变成她脚边一块石头，曾变成她任务世界里的一只虫子，也曾变成男配…… 而最后，他终于是她人生的男主角。 一句“惦记”，概括千山万水，但只要有这个结果，人鱼心甘情愿。 雷昂揉了揉额头：“行吧，我就勉强接受敬爱的晋晓同志，星际风云人物，被一头人鱼惦记了。” 晋晓摇摇头，纠正：“事实上，我也惦记他。” 这句话，无异于又一次告白。 人鱼一愣，惊喜地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都是晋晓的身影。 雷昂抓狂：“行了啊，我狗粮已经吃够多了啊！” 时奕好奇：“嗯，狗粮？狗粮顾名思义，不是给狗吃的吗？你是人，怎么会吃狗粮？” 雷昂：“……” 晋晓眉眼弯弯，笑了起来。 说不清到底谁先惦记谁，不过可以说清楚的是，相互惦记，是世界上最美妙的缘分。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